第183章 【番外二】沈茹篇
下课铃打响后,沈茹收拾课本,轻拍衣摆上的粉笔灰,温和地微笑道:“今天就到这里,晚自习由英语老师来带,有问题想问我的同学可以等明晚。”
讲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沈茹低头抿抿嘴角,看破不说破。
英语老师是个教学经验非常丰富的中年老师,在管控学生上很有一套,据说学生上她的课老实得像一棵棵萝卜,连交头接耳都不会有。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男生发出抗议,“哎,老师换班是要去约会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顿时喧嚷起来。
沈茹轻咳一声,敲敲黑板,他们安静得倒也快。
“今天老师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实在抱歉。不过你们可要听徐老师的话呀,别让我明天来抓到你们的小辫子。”她说着在班里横扫一眼,虽然没有老教师迫人的气势,凭着班主任的名头,也让他们老实了不少。
“要是徐老师有沈老师这么温柔就好了……”她听见有人小声吐槽。
学校里温和的女老师少见,沈茹年轻漂亮,又有天生的亲和力,学生喜欢她,很正常。
甚至她上课板书的照片还被学生传到过论坛里,标题是“别人家的班主任”,那帖子火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现在她站在神圣的讲台上,看着角落里空缺的座位,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沈茹假装严肃,“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去吃饭,不要吃得急急忙忙的,你们这个年纪把肠胃饿坏了可不行。”
沈茹说完,又对课代表关照了几句,拎起包走出教室。
出校门后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步行到公交站台,而是抬手拦了一辆车。上车后,沈茹取出包里的香水,轻轻喷在手腕上,又娴熟地抬起纤细的腕子在耳后蹭过,微卷的长发被撩起的时候极尽魅惑。连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在后视镜里多看了她两眼。
不料他们在后视镜中四目相对。司机赶紧尴尬地挪开眼,装作无事发生。
不想沈茹却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挑眉笑道:“好看吗?”
司机一愣,喉结滚动一下,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好看。妹妹去医院,是看病人吗?”
问完他却觉得这话有些多余。去医院还能做什么?虽然这姑娘这么漂亮,也确实容易引人遐想。想到这里,司机的眼神下移,企图打量她的小腹。不过天已经黑了,并不能看清。
沈茹从善如流地补了下口红,她下午上课,不化浓妆。
“嗯,看病人。”她平静说道,“那人快死了……我打扮好看点,好去给他送终。”
那双媚如蛇蝎的眼睛再次瞥向他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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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句话出自哲学家黑格尔之口,曾被领袖人物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引用。
细细揣摩,确实如此。
黑夜中的医院入口就像深渊之中大张的嘴巴,看似灯火通明,实则一旦踏入,却是恶魔聚集之所。高跟鞋一步一步叩击着泛着冷光的地面,如同迈入饿鬼肠腹,只待血腥咀嚼后,连尸骨都被吞吃殆尽。
电梯之中载满亡故的灵魂。
沈茹抬头,盯着红色的数字闪动,又想起多年前如出一辙的夜晚。
那个晚上,她的父亲经由她此刻脚下踩的电梯,被推向太平间。
这里也会有父亲的亡灵吗?
恍惚中,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那晚的兵荒马乱。抢救的嘈杂声、哭声、走廊里呼啸的风声、医疗器械的报警声,不绝于耳。
她的父亲在卷款携逃一个月后被人杀害,杀人犯是个半大孩子。比当时的沈茹大不了多少。
她去见过他。
沈茹冷静得不像个小孩,她直直地盯着杀人犯,像要看穿他的内心。
“我爸爸是你杀的吗?”她问。
狼狈的少年领口上甚至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少年的眼神来回闪烁,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脸涨得通红。
“是。他——他欠我们家钱!我妈妈生病都要死了!”
他没有成年。这是筹码。事出有因,这是情理。
沈茹凝视他良久。
最终,她站起来,留下一句话:“我不怪你。”
因她心里清清楚楚,谁是被拉出来的羊,谁是背后的狼。
又过一段时间,原本由沈家和余家合伙的公司被余明义独揽大权,连带着照顾沈父留下的孤儿寡母也成了余明义的责任,余明义一时占尽赞誉,人人都称赞他人如其名。
沈茹的母亲被重新安置了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就连沈茹都在余明义的关照下转去了跟余念同班。
“沈茹是我的跟班,以后你们都不许欺负她,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她!”沈茹永远也忘不了,余念洋洋得意地宣布这句话时那膨胀满溢的丑恶嘴脸。
明明是可以理解为温暖的话语,却让沈茹感到无比恶心。因为余念在说这话时,和余明义在医院面对她死去的父亲时,神情如出一辙。
“叮。”电梯抵达目标楼层,提示声冰冷得让她想起手术台上的寒光。
沈茹回过神,漆黑的眸子里是一望无尽的沉寂。像海,蔓延到深处便幽静无波,却风云诡谲。
VIP病房的走廊上一个家属也没有,只有值班的小护士昏昏欲睡。
沈茹像一个无声行走的幽灵,深灰色的风衣随着优雅的步子摇曳。她念着那个烂熟于心的数字来到病房前,这个点,这里应该还没有人。
伸手一推,里面的病号正在沉睡,却被她毫不收敛的高跟鞋声吵醒。
对方动了动积满脂肪、年衰下垂的眼皮,睁开浑浊的眼,看见沈茹,竟然先吓了一跳,刹那清醒。
他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往后退去,紧紧抵着床头,连吊瓶架都差点带倒。
“别来无恙啊,余叔叔。”沈茹笑得宛如蜜糖,红唇嫣然,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对方后退,她就欺身压下去,像蓄势待发的母豹俯视自己的猎物。
他嘴里喷出的臭气令人作呕,但沈茹仿佛没有感觉到。
“你……你怎么会来?”他惊恐地问。疾病使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沈茹勾笑,“听念念说你病了,我就来看看。不过听说只是早期?有点可惜啊,看来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死”字一出,余明义脸色苍白。他平生最忌讳这样的字眼。
沈茹慢慢直起上半身,唇边笑意未消,“刚才我进来,你怎么那么害怕呢?你是想起了当年我爸爸死不瞑目的样子——还是在我爸爸死后,你抢占我妈,把一个人民教师活生生逼进精神病院的样子?”
余明义哆嗦着两片肥厚的嘴唇,抹了一把汗,“你,你不要胡说,老沈出事,是他当年卷款携逃,被仇家盯上的!至于你妈,如果不是我在老沈死后接济你们,能把你养这么大?你妈进精神病院也是太想你爸,我早就劝她放下!小茹,你不要学你妈,人是要学会往前看的!”
“劝她放下,好死心塌地地做你的情人?”沈茹嗤笑一声,“就像你后来逼我从了你一样?难道不是我妈想方设法、忍辱负重地供我考到外省,让我远离这个肮脏的地方,你才把她逼疯的吗?听说前段时间她不堪其辱,险些跳楼,还是托您一家的福才保住了性命呢。余明义,你这牌坊立得可真漂亮啊,你的心思,念念知道吗?”
余明义厉声道:“你……你不要乱来!念念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很照顾你,其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虽然躺在医院里,但是等我出去……”
他现在,有些后悔。
他以为自己收服的是一只俯首帖耳的狗,却不料,是一头敛芒藏锐的狼。
一旦反扑上来咬住咽喉,就绝不会放。
沈茹还没听完,已经笑了开来,明眸皓齿,眼波流转,“是啊,念念有个疼她的爸爸,真好,不像我。听说你为了哄念念开心,还特地挤出时间陪她玩游戏,就怕她在游戏里被人欺负?念念当初和男朋友分手,有个小女孩被牵涉进来,消息之所以扩散得那么快,想必其中也有余叔叔您的功劳吧?”
此话一出,余明义脸上有点绷不住。
“我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过家家的事情……”
“你计不计较,我不在乎,和我都没有关系。”沈茹的手指冰凉,慢慢地覆上那只肥胖的手,“听人说得了这种病,到后来都会迅速地消瘦,有些可惜,我恐怕看不到你被苦苦折磨的样子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警告你,这是VIP病房!走廊里的摄像头可都是……”
沈茹的手慢慢压下去,缓缓用力,没让他说下去。
余明义手背上的针管被压迫,人疼得像一条扭动的鱼,“放……放开……沈茹我警告你……”
“我警告你,”沈茹再次把嫣红的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你可以没有愧疚心,也可以把你当年对我爸爸的算计一笔勾销,这些,都无所谓。”
他死死地盯着沈茹,这张美丽的脸现在在他看来,却如画皮,仿佛美艳的皮肤随时会被蜕下来,露出阿修罗的真面容。
“因为从今天开始,你永远,都出不了你的VIP病房了。”她极其嘲讽地笑道,“余明义,你死得其所,应当高兴。”
沈茹捏住那根穿在血管中的针头,轻轻往上一挑,针尖便穿透血管,穿破皮肤,源源不断流淌出的药水使针尖泛出冷光。
余明义咬着牙,头上沁出一层冷汗,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至于念念,我会好好关照她的。”沈茹的手指顺着输液管移动,“你放心,我的账算得向来清楚,该还给你们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给。”
她猛地拉住输液管往外一扯,病房中顿时传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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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快杀猪!救命,我不想再被拱了啊啊啊!”
帮会YY里尖叫声不绝于耳,杨果嫌弃地调小了音量,“柳乐涵你神经啊,特么拿技能打猪谁来跟我杀猪?你搓的冰火弹都被你给吃了?”
“我就搓了两个冰火弹啊。”
“那你还有脸说?”
柳乐涵嘻嘻一笑,“因为懒啊。哎呀这不是有你么,赶紧杀完猪我一会还要跟沈画意去吃鸡。”
“带我一个啊!冰心在手烧鸡你有!快快快拉花哥进组!”
柳乐涵“哦”了一声,“可他是带我五毒号吃鸡啊。”
杨果抠脚溜得贼快,“告辞。”
“……”
说时迟那时快沈画意已经进了组,见她们还待在帮会领地,颇有些无语:“你们还没好?我好不容易……”
“你好不容易才腾出时间来陪我吃鸡——这就好啦。”柳乐涵从善如流地接上。
“嗯……你要是搬来跟我一起住,我们就不用凑时间吃鸡了。”沈画意适时点题。
“我要是搬去跟你一起住,你怕是吃的就不是鸡了吧?”
杨果忿忿地扔出最后一个冰火弹,咬牙切齿,“我特么要不是穷,你俩头上现在已经挂上‘赏’字了。”
柳乐涵欣然,“你挂啊,挂完我们两个互相收人头,小钱钱到手再一起去刷好感度,美得很哦。你说你这助攻的事都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百助不厌呢?”
“柳乐涵你个垃圾……”
他们杀完猪回到主城,沈画意早就在孔媛身边等着,一等他们过完图就排队。
柳乐涵盯着黄沙漫天的过图界面,心里浮起一丝异样感觉。
“哎,沈画意,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首诗?”
她说的,是那首预言诗,或者说那首歌词。
“谁还有脑子去记那玩意。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沈画意最近越发地懒了,明明比谁都天才,偏偏要装出一副咸鱼的样子。
“我……就是突然想起诗里的一句话,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弄懂过。”柳乐涵皱眉回忆道,“‘……世人皆惧断肠物,不见最毒在人心。雁行天高荣光殁,日月无辉圣火焚。龙城甲溃犹未雪,君山无桃竹酒醇。风骨铮铮长虹贯,生死浮名楚歌闻。’当时的图里有苍云、有明教、有丐帮,那……这最后一句,说的是谁?”
杨果作为半个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楚,“风骨长虹,浮名楚歌,霸刀呗。”
“可当时图里没有霸刀……”这是个他们后来分析过,被陆纯然和淙淙刻意营造出来的bug,如果这个局里涉及霸刀,可能一切行凶都不会这么顺利。
那这个霸刀到底是哪里来的?
屏幕上五四三二一倒数,他们被滑翔翼带到空中,柳乐涵吞咽一下,“我们会不会……漏掉了什么?”
“不知道,祭坛跳,跟着我别乱跑。”沈画意喝了一口水,慵懒中透露着不言自明的性感意味。
柳乐涵的注意力便转移到眼前的紫装上来,“……我觉得你越发懒了,都没有以前带我那么积极。”
他的麦里呼吸声缥缈,难得地附着了些许撒娇的语气,“工作好累。”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他说出来听得人口干舌燥。
柳乐涵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把一件三级武器交易给他,“好好好,沈医生辛苦啦,周末我们去吃海底捞……”
杨果适时鄙视道:“是你自己想吃海底捞吧。”
“杨果你这个秀就很欠八卦。”
杨果一个抠脚溜出去,“注意你的言辞,现在你是我们之中腿最短的一个。”
“你是把短腿羊给忽视了吗???”
沈画意转眼双蹑云跑出风圈,“想赛跑吗?”
“……海底捞没了!”
“那我带你去吃别的。”他缓然启齿。
“……不了不了还是吃海底捞吧,不,不吃别的也可以。”
沈画意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操纵,原地下了个生太极,等那只短腿毒萝颠颠地追上来。
他手中持剑为她护航,剑光之中衣袖带风,气场之内清气朗朗。
等待的过程中,沈画意一边喝水一边抬头看窗外,明净的玻璃杯、激荡的水花趁着他扬起的脖颈,优美的线条几笔勾勒,足以让人挪不开眼。如同窗外的月色。
愿逐月华流照君。
今晚的月色,亦如屏幕上高悬的明月一样清皎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今天的尾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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