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日记
她一瞬间便警惕起来,重新给自己补了个快要结束的蛋壳,“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又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你若是想拉拢我害别人,恕我不能答应你。”
藏剑无奈地摇摇头,“我说了,我是个有信仰的人,不会再容许自己做第二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之所以告诉你,是觉得这些人里你最靠谱。”
“我最……靠谱???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藏剑一笑置之,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说更多。
天策暴虐,唐门鲁莽,明教心怀鬼胎,秀秀自私虚伪,道长优柔寡断,万花捉摸不透,而他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人。
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眼前这女孩既不会纯粹得一无所知,也不会聪明得太世故,她呈现出的是一种自然得刚刚好的状态。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她的门派简直不能再适合她。
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的职业病犯起来真是要命,真想像对待一件艺术品那样好好地雕琢她啊……可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地重拾自己的职业了。
“其他人太蠢,我觉得你最聪明。”藏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她,柳乐涵一脸不相信。
沈画意就不说了,现在她觉得连眼前这个小黄叽都比她机灵一百倍。
“总之其他人我信不过。”他又补充道,“现在再不说,我怕没有机会了,不知前路如何,反正能多活一个是一个吧。”
又到了最沉重的话题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低沉道。
“不用,我也是因势所趋。实话告诉你,我患有感知觉障碍、思维障碍和认知功能障碍,说得简单点儿就是精神分裂症,再简单点儿,就是我有精神病。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多,这几天又感觉精神有些恍惚,头也疼了好几天。”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本子,是他的确诊病例。
哦豁,同道中人啊!柳乐涵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彼此称兄道弟了,但还是忍住了。
这是她致命的弱点,决不能透露给别人,尤其是一个同样了解这个疾病的人。
“这个确诊书,我吃饭睡觉出门都带在身上,就怕哪天突然病发别人还不知道情况。所以,这次就一块带进来了。为了避免我突然旧病复发,我就想把这些线索提前告诉一个人,要是我真的发病,也不要紧,你们看着能多带一个就把我带出去,要是不行就别管我了,反正那时我也疯了,不知痛不知愁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家一起死掉,死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柳乐涵却比其他所有人都更能体会其中的心酸。
她一言不发,看着藏剑把确诊书重新收起来,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在心里忖度几秒种后,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唐突,因而最终也没说出来。
可是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吗?
“这把三级武器真的是霜锋留下的吗?”柳乐涵问。
“不是。”藏剑的意味高深的笑不曾褪去,不得不说,他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个问题上去。
“这是你在路上捡的。但是我们分装备的时候你没有拿出来。”
留一把三级武器,进可换人情,退无可退的时候还可以自己开掉。
“你的重剑不是不小心掉进悬崖的……”柳乐涵凝视他,企图把他看透。
“的确不是。孤狼要想在群虎中求生,就要先示弱啊。”藏剑语气中带着虎落平阳般的落魄,听着外面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轻声说道,“看来还是有人信不过我啊。”
走到门口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挡住,他仿佛是一秒之内就恢复了那种憨憨的傻气,“抱歉抱歉,我耽误太久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清晨的初阳给临风向着光的一半侧脸镀上暖色,他看向柳乐涵的眼神透着股子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的纠结,“烟烟你……还好吧?”
“挺好的,你们路上小心。”柳乐涵跟交代公事一样说完便和他擦肩而过。
怎么会是临风……她还以为花哥是真的担心她呢。
等她绕过屋子看到饭堂门口的情形时,顿时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武器自己开了上去扔个紫气满豆两仪。
她就说来的怎么会是临风,原来某些花是陷在美人乡里了!
不远处沈画意修长的身影背光而立,柳乐涵正好能看到念予的表情,两朵红云飞上双颊完全看不出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倒好像滋润得很。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居然有说有笑的,柳乐涵气哼哼地板着脸直接回了房。
原本以为花哥看见她会追上来解释两句,没想到过了半天也没动静,反倒是柳乐涵自己先耐不住性子扒着门缝偷偷看了几眼,居然看见他跟着去了念予房间。
这是在报复她跟着藏剑去他房间吗?啊?
可是她去是打探消息顺便给某个没有武器用的人拿装备的好吗!
“没良心!”柳乐涵顿时委屈得想跳一波山山冷静一下,要是没进全息她现在就该哭麦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咬牙切齿地骂,嗅到空气中弥留的墨香味满心烦躁,干脆跑到小鱼房间,想找她说说话,顺便商量商量干脆搬回去住算了!
反正他的伤也开始愈合了,用不着她操心换药,趁早搬走眼不见心不烦。
但小鱼却不在房里,龙门客栈就这么大,柳乐涵也没看到她的身影,便想有可能是趁清晨温度还没上升,在周边散步透气。
小鱼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柳乐涵顿时丧气地在琴娘床边坐下。
床上没有被褥,不过是临时用碎布和外衣堆叠勉强能睡人,此刻上面也沾了许多脓血,昨日的腥臭和那伤口惨状仿佛还历历在目。
不如先把床上铺的东西掀掉吧……
琴娘这一走,她的身体状况便是凶多吉少。就算她真的回来,肯定也不再适合睡板床了,究竟怎样还要等人真的回来再说,眼下这干涸的一滩滩脓血看着怪膈应的。
反正怎么样都是要掀掉的,暂时也没事做,柳乐涵就着手收拾琴娘的床铺,她从四角着手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沾到脓血,乱七八糟团在一起抱起来时却被一个硬硬的物件硌了手。
什么东西?
抖落一看,掉在地上的是支万花一级笔。
柳乐涵愣住,半晌没从这支笔掉落的声音中回过神。
笔在琴娘这儿,可她根本就没把它带走。
原本以为她是想带走他们的武器从而害他们,毕竟这里动辄弯刀双剑,只有万花的武器最好携带,可是居然这个时候找到了笔。
如果意不在此,那偷一支笔到底有什么意义?
——写字啊。
就像昨晚那样,除了武器用途,笔唯一的功能就是写字。
柳乐涵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皱眉紧锁,突然灵光一闪般把手里的东西掷在地上,迅速爬到琴娘床上四下摸索。
心底有个声音。
虽然并不明晰,但是有什么线索好像正在重合。
琴娘用笔写字,必定是在记录一些事情。她有可能把记录带在身上,也有可能……
柳乐涵四下翻找,很快在床底的缝隙中发现一个本子,但是缝隙太小了,本子是沿着墙边掉下去的,根本够不到。
她跑回房间取了剑,握着剑柄企图把本子扫出来。
在地上跪到膝盖都痛了,终于在黑黢黢看不清的床底触到本子,不幸的是剑很锋利,本子只出来一大半,剩下一小半被剑刃削断留在了里面。
柳乐涵拿起本子吹吹上面的灰,看到被削开的部分是空白,估计那一小半也是空白的,便没有继续和床底那部分作战,而是坐在床边捧着本子翻动。
这是一本日记。
从认识明月和唐燃时开始,柳乐涵所知道的他们三人之间的大部分事情都在上面记着,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生活琐事。
这本字迹工整娟秀的日记画风突变是在12月31日,他们进龙门那天。或者说,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的1月1日。
从那天开始记录变得零零散散,一天中好几个时段都有记录,但每次只有几句话,尽可能简单。
除此以外,字迹也相当潦草,因为在没有笔的情况下琴娘应该是用簪子之类的锐物,抠取墙体、石砖上的颜色勉强写下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办法记日记,柳乐涵倒实在很佩服她。
“没想到老天和我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偏偏让我带着这本日记来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反省罪孽,还是带着罪孽一起下地狱?”
“我发烧了,莫名其妙的。我怎么会突然发烧呢……希望睡一觉能好起来。”
“发烧更严重了,好像和平时的发烧不太一样,我浑身都像火烧一样……是来到地狱了吗?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我还没有给明月报仇,我不能死。”
……
“唐燃把天策杀了,哈哈,狗咬狗,明月可以瞑目了。”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道姑,看着她纠结沉重的样子就好笑。终于说出来,我如释重负,她却从我手中把包袱接了过去,这无疑是一个快死的人对人世最好的报复。”
……
翻完日记就能知道,琴娘真的是很有黑色幽默精神。明明自己都快要撑不住了,走之前还故意把日记从床缝里塞了进去,若是他们能找到,那便多写线索,若是找不到,大不了最差就是一起给她陪葬。
“天意”,柳乐涵又一次想到她在谋害那个姑娘时说过的这个词。
她找到这本日记,也是碰巧,也是天意吗?
柳乐涵心情复杂地站起来,一张折叠的纸张不慎从中间掉出来。她捡起查看,发现这张夹在中间的纸并不是以前的日记之一,而是一封信。
这是一封用毛笔写的信,字迹依旧工整,可以看出书法功底深厚,比她的狗爬毛笔字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
但柳乐涵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令人心悦的字迹。
这封信……就是琴娘昨晚偷了笔写下的!
柳乐涵怀着如坐过山车一般起伏又惊惧的心情,将这封信逐字看完。
她明白了,琴娘为什么没有把这本日记带走。
她也知道,琴娘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泫亚lc”,灌溉营养液 +10 2018-07-19 00: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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