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心口如一
南怀珂回到王府的时候也不早了,听说萧砚还没回来便径直回了院子。换上衣服洗漱过,她照例盖了条毯子靠在榻上休息。
看了会儿书放下本子发着愣,转而看到窗下放着的一盘棋局已经积了灰,那是一个月前她和萧砚没有下完的一盘棋。那日他来,两人只草草对了几子,他便被皇帝召去了宫里。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萧砚的忙碌,他如今是京城烜赫一时的人物,他首先是个亲王,其次是皇帝的儿子,最后才是她的丈夫。能留给她的只属于她的时光很少很少,她更多的是等待,等着他为数不多的空余时光。
其实即使是那些时光他仍旧不完全属于他。
在二人相对的时间里,他还是带着外头奔波操劳的疲惫,他的人在这里,心还不断盘算着外头的事情。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如今,他无暇做她完整的丈夫。她看到他的疲累,可惜不能站在朝堂之上替他辛劳。
南怀珂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姐,子时了早些安置吧。”知夏见她神色倦怠,小声劝。
南怀珂摇摇头:“你先睡罢。”
“小姐在等王爷吗?”
“她抬头看着窗外月亮的光晕微微颔首。
“小姐,王爷一定就近在书房安寝,这么晚不会来了。”
“今天不一样,今天他一定回来。”南怀珂十分笃定:“不用管我,我这没什么事,你去睡罢。”
“我陪着小姐呀。”
“去罢。”
她如此坚持,知夏只好应声下去,临走的时候灭了门口的灯芯,只留她身边的两盏烛台。
庭户无声,只有偶尔一声古怪的鸟叫,和着落叶被踩碎的声音,萧砚在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后伴着清亮的月光到了上屋门口。
屋子里安静极了,廊下只有小牟在上夜,这家伙早就睡得口水四流不省人事,一边还打着短促的呼声。
萧砚缓缓推开门,厅里很暗,只有月光浸润进来的一点光亮,却照不亮内室的门框。他关上门轻手轻脚走动,掀开帘子就闻到荷芜双香清幽撩人的气息。
南怀珂歪在榻上闭着眼睡着了,手中的书早就掉在地上,连毯子都已经滑落一半。她应该是冷了,一只手无意识地抱着胳膊取暖。萧砚走上前将书捡起放到桌上,弯腰将她轻轻抱起。
柔软清香的身子仿佛没有筋骨,像一小丛花骨朵般被他捧在手心。南怀珂有些惊醒,微微睁开眼看到他下巴的轮廓,她眯着睡眼咕哝一句:“来了。”
“嗯,”萧砚坐到床上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低声说:“管冲说今天看到你了。”
她睡眼惺忪:“就知道你会为这个来。”
“其实今天……”
“你想说是华家约你,你不知道华雪也在,我说的可对?”
“事实如此。”
南怀珂追问:“为什么不离开?”
萧砚沉默了一小会儿,坦诚道:“我想要皇位,我需要很多人的支持,这很多人里也包括华家。”
是,华雪家世显赫,父辈都在朝中某得要职,如果能和他们联合萧砚将如虎添翼。南怀珂理解这番打算,只是她也是女人:“你和她……”
“我们只聊了一会儿,对着她我滴酒未沾,略敷衍几句就先走了——她倒殷勤。”在第一次将要赐婚时南怀珂回来了,华雪的这桩子婚事被人笑了月余,现在肯放低姿态再来接近萧砚,必定是因为家族左右权衡,都认为即使是当他的侧妃也是最好的选择。
南怀珂想起管冲出来要茶的场景,嘴角微微勾起笑了。
“我信你。”
“真的?”萧砚很担忧。
“我知道你心口如一,我也是。”她当然是信任他的,但有个问题埋在心里很烦躁,考虑了一下,她干脆起身盯着他问:“如果换得华家的支持条件是要你娶华雪,你会怎么做?”
“你想我怎么做?”这个问题很实际。
“是我在问你。”
萧砚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了。有华家一派是很好,但他不差这一派,只不过是要多费些周折笼络华家交好的势力而已,在那之后,他还是可以一脚踢开华家。
可是他担心自己说出这想法南怀珂不会相信。
是啊,谁能相信一个男人可以放弃附加在权势和联盟之上的如花美眷。
不过他们约好要互相坦白,他相信他们之间无条件的信赖,他照直说:“我不喜欢华雪,我不会娶她。”
“我就知道。”南怀珂毫不犹豫地相信了,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所以我一点都不生气。”
“你当真不生气?”这下萧砚倒不太高兴了,他其实希望她吃点醋。
她轻轻笑了:“其实看到你和她在一起,还是有些吃味。”
“我就是怕你这样,所以今天再晚也要来。”
“真好。”她闭着眼闻着他衣服上的香味,慢慢说:“萧砚,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待在一块儿了。”
她的语速缓慢而柔和,萧砚听得心酸,低首在她发髻上吻了一吻说:“我今天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好。”
二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享受相处的时光。
南怀珂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鲍如白的交待,撑出一点精神对萧砚说:“谢岱曦是个单纯的人,鲍如白不喜欢他从戎或是从政,程国公溺爱谢岱曦也是这个主意。最好能替谢岱曦找个闲职挂着,让他平平安安过一生,也算全了她和老国公的担忧。京城艰难,将来他们成婚了也好没有后顾之忧。”
“好,我会去办。”
“好累。”
萧砚扶她平躺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在她额头啄了一啄,慢慢摸索着她的头发说:“睡吧,我就在这。”
“你也睡,不许走。”
“不走。”萧砚笑了,钻进被子里抱住她,听着她的呼吸渐渐缓慢而均匀。他在微弱的烛火下端详这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心里愧疚万分。
快了,一切都快了,等他夺得他想要的一切,就要生生世世拌在她的身边,再也不会让她这样苦等。
第415张 争锋相对
最终,萧砚放弃了对华家的笼络,因为没有姻亲关系的合作华家并不放心。他们不愿意冒兔死狗烹的危险,所以在萧砚明确拒绝迎娶一位华姓侧妃后,断绝了和睿亲王府的联系转而选择观望。
皇帝病了,比去年一场更加严重,亲王们进宫轮流侍疾,南怀珂也隔三差五去陪伴心急如焚的皇太后。
她正替太后篦理花白的头发,皇太后从镜子看着她却叹了口气。
南怀珂温和道:“太后担心陛下也该顾及自己的身体,臣妾听闻您昨日在太庙祈福跪了大半日,皇上是天子,自有神明保佑,太后定能心想事成。”
“皇帝操劳又不够爱惜自己,哀家真是担心。”
“太后,”蒋公公隔着门帘告:“皇后派人来求,说她自知见罪圣上不宜面圣,但求能放她去太庙为圣上祝福祷告,她请皇太后恩准。”
太后不太高兴,做了个手势要南怀珂放下梳子,南怀珂照做了,不声不响立在一旁。
太后说:“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倘若真心祈福,在自己殿里吃斋念佛也是有用的。去告诉她,皇帝的事打今儿起都不用她操心,好好在屋里静思她的罪过,不要再连累老四。”
太后的不满大体是因为皇后累得她又少见一个孙子,本来皇帝那么多孩子,死得死赶得赶,如今真是天可怜见。
蒋公公应声下去,南怀珂上前问:“皇上真的不放娘娘吗?未来……皇后总是嫡母,将来总是要出来的。”她想说皇帝如果死了,皇后就是皇太后,只是这样说不免有诅咒皇帝的意思,所以没有多言下去。
“皇帝跟哀家说的很清楚,皇后忤逆天子,苛待继子,不忠不义,不堪为国母之表率。要不是哀家劝着不想前朝失衡,他当时气得几乎立刻就要废去皇后了。”
南怀珂点点头不再多说。
出了宫,她和鲍如白约好要在画舫相聚。鲍如白和谢岱曦这一对活宝还有两个月就要成婚,按习俗是不能用见面的。可两个人憋不住思念对方,非要偷偷求南怀珂安排了见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南怀珂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和萧砚成婚前也没遵守,所以愿意替他们安排。
到了画舫的时候鲍如白已经到了,旁边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南怀珂不动神色点一点头,对方起身端庄地打了个招呼:“睿亲王妃。”
鲍如白忙解释道:“怀珂,方才我来得早正碰上华雪,所以邀她进来一起喝了一杯,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南怀珂颔首不言。
华雪笑道:“不知可曾打扰王妃雅兴,若是有,那我先走了。”
“怎么会呢?”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鲍如白举起酒杯说:“以前有些事也是阴差阳错,你们彼此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今天看在我的面子上喝一杯嘛,过去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华雪顺势主动给她斟酒一杯:“王妃,请。”
南怀珂却不动,华雪一笑,自饮一杯先做大方,南怀珂淡淡解释:“太医说我身子不好,不可饮酒。”
“哦,这样……”华雪道:“我还以为是王妃为上一回的事情记仇呢。”
鲍如白好奇问:“还有什么事啊?”
南怀珂笑道:“没有,不过是她的发髻上沾了落花,不太庄重罢了。华雪,幸好今日你的发髻不曾沾染落花,否则只好自己抖落进土,可惜那般媚态。”她大可忍气不表,不过作为一位妻子,很难不记恨华雪的行为。
这话一说,果然华雪的脸“腾”就红了到了耳根,她如何听不懂,南怀珂这是拐弯抹角在骂她“不知廉耻”。华雪也不是好欺负的人,立刻回敬一句:“花落不落、几时落,这可由不得人说了算。”
“人面桃花有人不懂欣赏,拼尽全力怒放一回却等到凋谢也遇不上惜花之人,好可惜。”
华雪什么也说不出,萧砚就是不要她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这个,她在南怀珂面前半点脸面也挣不回来。她正暗暗恼怒想要离开,门却一开,谢岱曦笑眯眯钻了进来。
“呵,人脑这么齐全,都在啊。”他对华雪无感,可是看她是鲍如白的朋友,所以也当做自己人:“八嫂,快给我来点吃的,我都饿坏了。”
“你没有吃午饭吗?”鲍如白问。
“哪儿呢,”谢岱曦抓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鼓鼓囊囊说:“虽然捐了个闲职,可是爷爷那头是绕不过去的。这些日子皇上病重他也忙,连带对我脾气也不好。我中午躲着不见他所以没吃饭,就等着这一顿呢。”
“那得饿坏了吧,这家的火腿炖蛋最好吃,一会儿多吃点。”
谢岱曦点点头,完全不当华雪存在,只一个劲同鲍如白和南怀珂说话。华雪被晾在一旁心里别扭极了,走,显得她小性子了,不走又实在尴尬得慌。
南怀珂瞧在眼里也不点破,连理都懒得理她。其实南怀珂并不将她当做敌人,她不是敌人,也够不上那个资格。
谢岱曦吃完一盘点心朝着南怀珂笑嘻嘻问:“八嫂,八哥也忙坏了吧。”
“他是皇子,此时尽孝是他的职责。不过今夜不是他侍疾,总算能多休息一会儿。”
谢岱曦瘫在椅背里拍拍肚子抱怨道:“皇上年纪都这么大了,身子又老不好,这几年三天两头的病,听爷爷说这回比头几回都严重。要我说呀,这把年纪了不如退位当个太上皇,享享清福是多好的事。八哥这么能干,就让他当皇……”
“谢公子!”南怀珂脸色一变打断他:“大不敬,不可言。”
“就是嘛,”鲍如白也责怪他:“糊涂蛋,咱们算什么,不可议论储位的事。”
谢岱曦这才感到一些紧张,坐直身拍拍嘴道:“呸呸呸,是我傻了。”
“就你这样还做官呢,糊涂蛋。还好这都是自己人,下不为例。”
“我知道啦。”
南怀珂瞥了华雪一眼,心想她应该不是问题,毕竟她和鲍如白还是好友,而且她们本质上毫无利益冲突。
这个谢岱曦呀,果然是个糊涂蛋,难怪天真如鲍如白这样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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