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节
是,这面具的分配,本就是随机的,倒是她存着这些妄想, 不免有些滑稽。
两拨人纷纷给出答案,但都不是苏月七想要的,她正在心底盘算要如何脱身之时,忽然听到左手边这拨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梅花和兰花当然要种在书房的院子里,当窗而种,左边种玉兰,右边种梅花,初夏至仲秋闻着玉兰花香,到了冬天便赏梅花,最逗乐是养只白猫,丢进厚厚的雪地里,便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猫。”
只见一个头戴白猫样式面具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直直的盯着苏月七,缓缓说道。
苏月七暗淡的双眼里,立马闪出两道光亮来。
“做文章呢?”
“就是。”
两拨人中不断发出类似的嘲笑声。
“答案正如这位公子所说。”苏月七不去理会那些声音,直接宣布了答案。
众人只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得骂骂咧咧不甘心的散了。
戴着白猫面具的是楚廉,他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这暗市打探消息,今日有些事耽搁了,来晚了一些,还好让他赶上了。
从远处他便认出中间所站之人便是苏月七,她男儿模样的打扮,他并不陌生。
加之紧张的时候,苏月七有一只手去捋另一只手的袖口的习惯,因用的手势与常人不同,常人都是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的姿势,所以苏月七用食指和中指的姿势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而中间所站之人那时正做的便是这个动作。
待人都散了,苏月七举起手正要去揭面具,楚廉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断袖,还如此招摇。”
路过的人啐一口,恶心道。
苏月七躲在面具后面的脸上,浮上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丝笑意。
楚廉拉着苏月七行到灯会外面,楚廉正提了苏月七的腰抱她上马,人还没坐稳,就从两边蹿出来两拨蒙面的黑衣人。
看来刚才的那两拨人并未死心,都想在半道上来一波阻截。
“公子你先走,这里交给我。”苏月七以为会是清野的声音,但并不是。
楚廉一夹马肚,马便快速跑了起来。
几个黑衣人见此情形,喊了一声『追』,便跑回暗处骑了马追上去。
面具太碍事,苏月七一手拨了去,扬手往后丢去,楚廉同时一扬手,将面具也跟着飞出去,顶着苏月七的那张面具往后直直打过去,只听后面一声低呼,黑衣人躲过一张面具,却被另一张面具砸到了脸,面具飞行速度极快,打在脸上还是生疼。
身后的人紧咬着不放,楚廉将缰绳交给苏月七,自己则飞身朝身后的几人飞去。
双方缠斗在一起,有人想趁空去追苏月七,楚廉回身一个滑行,再配之一个旋踢将马踢翻在地,马上的黑衣人动作迅捷,抽出脚点马背便毫发无损的落了地。
苏月七听楚廉的话策马疾跑,一直往前跑,不敢做停留,直到身后传来衣袂被风吹出的声响,她转回头去看了一眼,身后是楚廉不错,她便拉缰绳将马停下。
因为太急,马儿被拉的急躁扬起前蹄将苏月七扔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楚廉会接住她,谁曾想她还是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楚廉飞身收工落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那张陌生的男人脸,厉声道:“你是谁?她呢?”
“我就是啊,你不认得我了?”苏月七喊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回道。
“你的脸分明是个男人的脸。”楚廉反驳道。
“哦,你等等。”苏月七这才想起来她戴着易容的面皮,难怪刚刚那一瞬看到楚廉一脸呆滞的模样。
苏月七说着手伸向耳后,摸到那个口子,慢慢将面皮拉了下来。
“还是他想得周到。”楚廉幽幽吐出这句,同苏月七双双上马,继续往前行去。
“那日在码头上对峙,”苏月七想问结果如何,但转念想到楚廉安然出现在源城,结果便很明显了,于是她又换了一个问法,“他,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楚廉回道。
脑海里又浮现那日码头上的一幕幕。
韩羽中箭,灵越死了,清野,想到此,楚廉痛苦的闭了闭眼,清野为了替他挡歹人那一剑,生生被刺穿了胸腔,当场便倒地不起。
好在影护卫援军在最后一刻赶到了,救下了他与中箭的韩羽。
“他最终会如何?”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死了吧!苏月七近乎自言自语的道。
“还没做最后的裁决。”楚廉说完这句,两人便一路无语。
“你说的不会是真的?”苏月七两眼含泪,手握成拳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捶打。
虽然她对当日早有猜测,每每设想都难过到无以复加,今次楚廉同她道出这设想中的结果,她却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难怪她今晚没有见到清野,他惯来与楚廉同进同出,原来他已不在人世了。
灵越也不在了,被那又硬又冷的箭头刺入身体,该有多痛......苏月七闭了闭眼,她不忍再想。
“韩羽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已经送往月城了。”楚廉握着苏月七的手沉重说道。
“秦伯都等了半辈子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说完两人相对无言叹息。
这夜,苏月七同楚廉相拥入眠,两人都睁着眼,久久不能入睡。
苏月七时不时会入眠一会儿,跟着便身子一震,一下子惊醒过来,然后便又是长长的一阵失眠。
她很累了,感觉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安安心心吃上一口饭菜,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
一时之间发生了许多事,好像无形中有只手失去了耐性,将他们急急的往前推,好似想要快速的结束这一切。
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恣意妄为。一不注意,身边的人说出现就出现,说走又走了,生活也说变就变了。
楚廉握着苏月七突然抖动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同时又摸了摸她的头。
“你是一直没睡还是被我弄醒了?”苏月七往楚廉身上靠了靠,将头放到他的肩窝处,问道。
“睡吧。”楚廉不答,只催她睡觉。
“如果,我们知道如何回去我原本的世界就好了,我们便可以离开这里,远离这些纷争,去过平静的日子。”苏月七头在楚廉肩窝处动了动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楚廉听苏月七如是说,整个人越发清醒了。
原本楚廉便一直在心里琢磨两件事。
一件便是那日苏庆山说的那句另有深意的话——
“我不愿意我女儿跟你涉险。”
说完苏庆山便被楚清的人押走,他再没有机会同苏庆山单独见过面。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哥,楚清。
夜里的两拨人要拿苏月七,一波他猜测是曾家,想拿苏月七做保命符,另外一波为何许人,他心中已有个大概数,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原本他是想要从追杀他们的人里留下活口,但对方早做了万全准备,被活捉的人立时便做了自行了断,让他们探无所探。
另外一件事便是苏月七。十五日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天,很快就要到来了,楚廉到如今又下不定决心要将苏月七送走。
楚廉就这么睁眼直到天光。
接下来的几日,楚廉一直都很忙,楚清每日都找他入议事院商讨事情。
苏月七提出想去探苏庆山,只因有一日她好端端拿着一只茶壶,却摔成了两半儿。她那时看着那成两半儿的茶壶,脑袋里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之时,用手一摸,脸上湿了一片。登时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有些话她现在不说,日后只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楚廉冲苏月七摇头。只怕苏庆山迟迟没被处决,等的便是苏月七自投罗网。而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楚廉看了看手里的扳指,意图很明显了。
第 64 章
这日, 已经来到十五日之期,楚廉借口身体抱恙, 推脱了所有事留在苏月七身边。
他害怕的日全食却并没来, 不仅没来, 反而下了一整天的雨。
“这雨下了一整日了,这天气怪得很, 昨日艳阳高照, 今日却忽然下了雨,一点兆头都没有。”苏月七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大雨说道。
“下雨好。”楚廉嘴角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将他的嘴角微微朝上扯着。
“今日你倒是得闲, 议事长今日都不找你进院里议事了?他的事情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快了。”楚廉缓缓说出这两个字, 转头看了看他身边的苏月七。
“处死吗?”大概也没有什么别的下场了吧,苏月七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 于是又眺望着远处的月河改口问道,“你说,这月河往下,一直走,一直走, 会走到哪里?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过。”
“月河往下?传说那以下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域,若是飘下去, 四处无靠,必死无疑。”楚廉随着苏月七一起眺望远处,回道。
“已经有人试过?”苏月七忽然转头好奇的追问。
“只是少量的民间传说,并没有确切的记载。”
“如此。”苏月七脸上挂着很明显的失落表情。
“月七, 若是有一天你知晓了回去的方法,你会如何选择?”楚廉有些迟疑的发问。
“......”
苏月七还在心里想着,如果是海域,应该会有岸可以靠的,如果能让他顺水而下,绝处说不定还能逢生。她想得有些入迷,于是茫然的看了看楚廉,没来的及反应。
楚廉看着沉默的苏月七,心中顿时清明。他冲她苦笑一下,转身便出了房门。
苏月七醒转过来,才意识到她刚刚的那阵沉默,对楚廉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会如何选择?她也不知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回去,但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要送苏庆山回去。
“楚廉,我有事情想同你商量。”苏月七眼睛忽然一亮,喊着一路追了出去。
经过楚廉力争,一众人终于同意了楚廉的提议,将苏庆山流放外海,生死由命。
流放令执行的前一日,苏月七易了容随楚廉去了趟关押苏庆山的地方。
苏庆山看到楚廉身边的那个男子,一眼便认了出来。
“猫哭耗子假惺惺。”苏庆山坐着朝地上砸了个茶碗,激动的说道。
外头的狱卒忽然听到摔碗的声音,朝里看了两眼,摇了摇头,想着八成是苏庆山死到临头,还不知好歹,心中了然的又转回了头。
“你留下吧,伺候他用完这最后一餐。其他人在外守着。"
“是。”小侍童恭敬答道。
楚廉拂袖说完便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拎着食盒的小侍童。
小侍童放下餐盒,将菜一碟一碟相继摆了出来。
“没想到还能喝上你给斟的酒。”苏庆山仰头喝下白瓷酒杯里的酒感叹的说道。
“如今只能赌一把了。”伪装成小侍童的苏月七简短的说。
“一切由命。”
苏月七看着面前说着这话的男人,两鬓已花白,爬上他脸上的皱纹也已很明显了。
“你有这个,为什么当初不走?”苏月七指指自己的脸问道。
“走到哪里去?走得了多久?这个是有寿命的,顶多只能用二十日左右,况且仅此一张。”
“其实你不必......”苏月七低着头吞下了后半句,
“事已至此,不用再说那些。”苏庆山喝下一杯酒说道。
她当然明白,事已至此,如今再说这种不必给她用这句话,还有什么意义。
苏月七咬着唇内的肉,一直不忍再去看苏庆山的脸。安静的伺候他用完一餐。
此时忽听外头有人催,苏月七同苏庆山皆是一惊。
“你快走,等下要坏事。”苏庆山催促苏月七道。
苏月七手上的动作一顿,安静的点头。
她艰难的起身,缓慢的往外头走。
“爸,我没有恨过你,一刻都没有。”走到一半,苏月七突然咬着嘴唇停在原地。她用手抹掉脸上的泪,转回身,强装镇定说道。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却因为眼前这一幕,又重新翻涌回来。
“嗯。”苏庆山原本望着苏月七的背影,无声的落着泪,苏月七一回转身,他还来不及擦拭,被看了个正着。
记忆中的这张脸上有过喜,有过怒,但却从来没有挂上过泪水。
苏月七终于忍不住矮下身子,头伏在膝盖上,身子不停的抖动起来。
要再一次经历死别,痛苦是加倍的。
苏庆山抹了把脸,走到苏月七身边,手握着她的双肩将她从地上带起来。
“走吧,孩子,我很知足了,至少这一次,我们还能好好告别。”苏庆山一笑,眼泪又落了下来。
“如果有幸回去,房子我留着,钥匙在老地方。”
“好,你快走吧。”苏庆山不舍的将苏月七往外推。
苏月七走了两步又折回身扑进苏庆山怀里:“如果可以,活下来。”
“好。”
“我们真的该走了,夫人。”外头的人不断催促道。
“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苏月七松开苏庆山说道,话音刚落被开门进来的人拉着往外走了。
苏庆山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许久才放下来,坐回位置上去。
第二日,照例易过容的苏月七站在码头,看着苏庆山被押解上了船。
她看着大船旁为苏庆山流放准备的小船,心中又是一痛,眼泪又要涌上眼眶掉下来,她立马抬起头看着天上。
苏庆山登上船往码头上望,在人群中,很容易就发现了仰着头的苏月七。
脑袋里登时浮现出一件旧事。
那是苏文文7岁的时候,头顶被一个调皮的同学开了个洞,头顶因为缝针要剃掉一些头发,苏文文嫌丑,但第二日就要去学校见同学了,夜里她为此坐在阳台哭了好久。
苏庆山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也不去安慰她,就一直仰着头,看着夜空。
苏文文哭了一阵儿,转头好奇的看了苏庆山三次,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问他在做什么。
“电视上说,只要仰着头,眼泪就流不出来了,我想试验一下是不是真的。”苏庆山保持着动作,继续看天说道。
“你又没哭,怎么实验?”苏文文眨下两滴泪,用手扣了扣下巴,没好气回道。
“是哦。”苏庆山佯装要哭,皱了两下脸,为难道,“可是我现在哭不出来,怎么办?”
“那我帮你试试。”苏文文说着学着苏庆山仰起头,盯着夜空。
“好啊。”苏庆山望着苏文文的侧脸忍着笑。
“好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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