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往生之花

    苏晚照手持唐刀，一刀朝前劈下。

    刀风呼啸。

    那壮汉冷笑一声，道：“不过尔尔！”

    举起手中青铜大锤，朝前格挡！

    生生拦下苏晚照这一刀。

    攻击被阻的苏晚照，抬头目光冰冷盯着面前壮汉，只觉得双手一阵发麻。

    心下暗道，这家伙的力气真重！

    震的她双手发麻。

    壮汉对着苏晚照冷笑一声，然后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同时后撤。

    瞬间，拉开距离。

    然后下一秒——

    壮汉骤然发难，他手持青铜大锤，双脚猛地踏地，然后整个人朝前迸出，如同子弹发射一般。

    速度快的惊人！

    旁观者见状无一不惊心，这一瞬间，众人心下忍不住浮现同一个想法，好家伙，这壮汉看着壮实，速度倒是快的全然不像他那个体型该有。

    这是个敏捷的胖子！

    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壮汉就已经拉近和苏晚照的距离，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举起手中的青铜大锤，对着她就一锤重重砸下。

    那力道，几欲将她整个脑袋给锤烂。

    叶楼舟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即便他心下对苏晚照有信心，相信她，亦不自觉的心下捏了一把冷汗，神经绷紧。

    壮汉一锤重重砸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苏晚照被他开瓢血肉模糊、脑浆迸裂的一幕，唇角咧开，露出胜利的笑容。

    然而——空了！

    这一锤，原本满以为会砸中那个女人的一锤，居然……落空了。

    壮汉脸色登时剧变，目光盯着面前，距离他锤子落下地方一步远的苏晚照。

    神色难看的吓人。

    他目光陡然阴沉下去，“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做到的！”

    苏晚照目光看着他，勾唇笑了，壮汉脸色越难看，她就越开心，笑的越灿烂。

    “你猜。”苏晚照说道。

    眼神充满挑衅的看着他。

    “不过是运气罢了！”壮汉不屑说道，“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壮汉再次举起手中青铜大锤，对着苏晚照一发连击。

    青铜大锤宛若一座山般，朝着她劈头猛烈攻击。

    苏晚照临危不惧，神色越发镇静，她手持一口唐刀，身影矫捷，在空中快速躲闪着。

    每一次，她都能够避开壮汉的攻击。

    “巧合吗？”壮汉目光沉下，盯着前方苏晚照，心下忍不住想到。

    每一次都能避开他的攻击，只是巧合和运气吗？

    他心下想着，手上攻击越发猛烈，足下动作越快。

    然而，不管他攻击多少次，速度多快，每一次，苏晚照总能抢先一步避开他的攻击。

    时到此刻——

    壮汉的心彻底沉下，这时候，他意识到，这并非是巧合，也不是运气。

    那个少女，能够抢先一步预判他的攻击，然后速度比他更快一步的避开。

    她不简单！

    壮汉当即意识到这点，这个少女并非是一般的无根基普通散修，她天资斐然，背后一定有宗门世家作为倚靠。如此天资，无论是在哪个宗门都会得到重用。

    他的眼界和见识不如紫风道君等人，不知道苏晚照的天生六感是何等罕见可怕、可以进化为天生战意、绝对领域……等强大天赋。但是亦能知道，她如此天赋，必定大有来头。

    意识到这点，壮汉当即就没有再战的欲望，他可不想惹上一个修真界宗门或者世家。

    随着他想法的转变，壮汉手上的攻击也减弱，求和道，“是我眼拙，错估道友实力。”

    “道友如此天赋，假以时日，定能修道有成。筑基不在话下，机缘足够，金丹亦不是不可能。”壮汉化攻为守，一边抵挡苏晚照的攻击，一边劝道，“何必在这与我为难？”

    “我与你无仇无怨，有误会，大可以坐下谈开。”他道。

    听着壮汉的那些话，苏晚照当即冷笑一声，他那点心思，苏晚照岂会不知？

    无非是怕了。

    欺软怕恶，恃强凌弱！

    当真可耻。

    “无仇无怨？”苏晚照道，冷笑一声，“你这就错了！”

    “我今日前来，正是为寻仇而来！”她道，“枫叶镇两千三百口人，今日就要你偿命！”

    “以血见血，以命偿命！”苏晚照冷声喝道，“拿命来！”

    壮汉听她这般说，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瞧着苏晚照的脸色，就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意识到这点，壮汉不再求和，原本减弱的攻击，又重新凌厉强势起来。

    他不再小看苏晚照，运转周身心法，灵力飙到极致，手中青铜大锤一击不成又是一击，携千钧之力，朝着苏晚照无缝攻击而去，连绵不断。

    苏晚照见状，冷笑一声。

    足见动作飞快，周身灵光闪现，人如飘叶，四处闪躲。

    她的动作每一次都比壮汉的攻击也快上那么一步，这让壮汉的攻击每一次都落空，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就轻飘飘空荡荡的，击在空气之中。

    次数多了，壮汉心下不禁不耐起来，脸上神色也浮现暴躁之色。

    他已经失去耐心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如暴雨的攻击。

    但是——

    依然没有什么卵用。

    苏晚照每一次总能提前避开，而此时，壮汉的灵气已经飙升到极限了。

    随着他攻击的时间越长，壮汉陡然发现，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仅如此，很快的他就发现……

    他体内的灵气似乎也运转不灵了。

    苏晚照瞧着他的脸色，当即就勾唇，笑了，“现在才发现吗？”

    “已经晚了。”

    “你！”壮汉猛地抬头，目光盯着苏晚照，语气含恨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苏晚照语气特别天真无辜的说道，“只不过是溜了你一阵子而已。”

    下方，叶楼舟闻抿了抿唇。

    身在局中的壮汉没有发现，但是站在局外，目光盯着整场战斗的叶楼舟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苏晚照的意图。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主力攻击，反是一味的闪避，如她所说，溜了壮汉一圈又一圈。

    意图很明显，激怒他，引他出手攻击，消耗他的体力和灵力。

    不仅如此……

    叶楼舟目光盯着上空，壮汉身体四处布满了刀伤。

    放在平时，那只不过是皮外伤，没人会在意。

    壮汉不在意。

    但是，没人比叶楼舟更清楚，苏晚照可是在她的那口唐刀上淬满了滞灵散。

    药效很快的就发作了。

    壮汉发现体内的灵力停滞不动，无论他如何运转心法，都无法调动体内的灵力。

    意识到这点，瞬间，壮汉的脸色惨白。

    没有灵力的支撑，他不得不从高空中落下，站在地上。

    “你卑鄙！”壮汉色厉内荏的对着苏晚照喊道，“如此胜之不武！下三流手段，有本事，你和我正大光明一战！”

    苏晚照目光瞥着他，道：“你放心，不必害怕，我不会杀你。”

    闻，壮汉心下顿时一松，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不知道这少女为何改变主意，不过这对于他而，是好事！

    “要杀你的人，是他！”苏晚照目光手指着一旁的叶楼舟说道，“你不能动用灵气，而他亦不过是个凡人。这般，你们两持平了。”

    闻，叶楼舟猛地抬头，目光诧异的看着她。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般做。

    苏晚照目光盯着他，说道：“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去吧！”

    “放心你若是死了，我会替你收尸的。”苏晚照说道。

    而那壮汉闻，第一次睁眼看叶楼舟，然后脸上立马浮现不屑之色，不过区区凡人，虽身有灵气，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层虚浮弱的不能更弱的灵气罢了，连炼气一层的修为都勉强，还想与他对战？

    壮汉心道，我便是被封了灵气，对付你这么一个凡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绰绰有余。

    他丝毫没有将叶楼舟放在眼里，不过蝼蚁。他忌惮的是苏晚照，壮汉目光盯着苏晚照，沉声说道：“你说话可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苏晚照说道。

    “那便好！”壮汉说道，脸上浮现喜色。

    然后转头，目光看着前方叶楼舟，眼中迸出杀意。

    只要杀了他，我就性命无忧了！

    叶楼舟不知道苏晚照为何有这个想法，何时有的这个想法。但是不得不说，苏晚照的这个做法却正是他所求的。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只有鲜血，唯有手刃仇人，才能熄灭他内心日夜咆哮沸腾的仇恨之火。

    叶楼舟提剑的手猛地握紧，然后足下一动，神色冷酷，快速朝前冲去。

    那壮汉亦手握青铜大锤，一击而出。

    二人缠斗在一起。

    抛去灵力，以凡人之躯战斗。

    剑光凄冷如寒月，重锤击打，铿锵有力！

    两人如野兽般，相互撕咬。

    一个为复仇，一个为求生。

    秉持信念而战，两人竟是战了个旗鼓相当。

    苏晚照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如她所说那般，从始至终都没有插手。

    数百个回合之后……

    壮汉率先落了下风，露出败迹。

    而叶楼舟则是越战越勇，杀红了眼，他双目赤红，俊美的脸庞此刻如同来自地狱恶鬼。

    “我有财富无数，金银珠宝，灵石丹药……”壮汉见难以取胜，顿时求饶说道，他以利诱之，“只要你放过我，这一切都是你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叶楼舟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的命！”

    话落，举剑，狠狠劈下。

    “你……”壮汉张着嘴，却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他睁大了双目，却目光已然无神，从他的眉心处，一道血痕浮现，然后鲜血汩汩流出。

    只听见——

    “砰——”的一声。

    壮汉整个人往后倒去，鲜血流了一地。

    已然没有生机。

    叶楼舟提剑，站在那里，脸上神色无悲无喜，静默不语。

    而四周水寨的那些匪徒，见首领已死，顿时满脸惊慌，四处逃窜。

    当是应了那句话，树倒猢狲散。

    苏晚照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出声打扰他。

    她知道这时候，语无力。

    许久之后。

    久的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叶楼舟才有所动作，他提剑转身，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朝着苏晚照走去。

    他停在苏晚照的面前，目光看着她，深邃漆黑的眸中闪烁着无法说的情绪。

    最终，他只道了一句，“多谢。”

    再一次听到这句熟悉的，近些日子来苏晚照都听得耳朵省长茧子的话，翻了个白眼道，“客气了。”

    显然，叶楼舟也意识到了她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抿了抿唇。半响之后，才低声道：“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便不必说了。”苏晚照说道。

    她目光看了一眼四处惊慌逃窜的水寨匪徒，说道：“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办？杀了吗？”

    叶楼舟闻，说道：“罪魁祸首已经伏诛，没必要在徒增杀孽了。”

    “冤有头，债有主。”他说道，然后抬起头，目光看着前方这个偌大水寨，沉声说道：“但他们也非善类，落水为寇，跟着那筑基修士不知干了多少坏事。”

    “这水寨不必再留。”叶楼舟道。

    苏晚照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边毁了吧。”

    说吧，苏晚照手掐法诀，然后一道火龙自她手中飞出，潜入前方水寨。

    便见——

    “轰——”一声。

    火焰熊熊燃起。

    占据半个岛屿的水寨在火海之中，化为一片灰烬。

    苏晚照坐在回去的船只上，目光看着前方那一片赤红明艳的火海，神色静默。

    晚风徐徐，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夏日的燥热。

    在她的身后，叶楼舟手撑船桨，船只摇把，朝着来时路归去。

    回到枫叶镇。

    叶楼舟来到山后墓地，苏晚照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是镇上的人埋骨之地。

    叶楼舟站在墓地前许久，沉默不说话，月色之下，他俊美的脸上始终都是沉默的近乎死寂一般的表情。

    一阵阴冷的气息，在月夜之下升起。

    侵蚀着生者的神智。

    这些都是那些带着怨恨不甘死去的之人，临时前的怨气。无从化解，不甘怨恨，化为无法化解的阴气，终日缠绕在大地之上。

    死者无法得到安宁，灵魂日夜呐喊。

    苏晚照站在墓地上，目光看着这成片的墓碑，许久之后，开口道：“你后悔吗？”

    这已经是苏晚照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许久沉默之后。

    叶楼舟说道，“不。”

    “让我再一次选择，我依旧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叶楼舟说道，他转身，目光看着面前的苏晚照说道，“时到此刻，我终于知道，长久以来，我所不甘，耿耿于怀，无法释怀的……并非是我当日救人之举，而是……我当初的软弱。”

    “未能手刃仇人，大仇不得报，怨恨始终无法消弭。”叶楼舟脸上露出淡淡的带着几分缥缈意味，并非如今的他所有的清冷笑容，道，“此番，多谢你。”

    苏晚照目光看着他，半响之后，垂下眼眸，道：“客气了。”

    她目光看着前方那成片的墓碑，叹气说道，“你说得对，尊崇本心，想做便做。”

    “如今，我还有最后一事要做。”苏晚照说道，“还请您等我一阵。”

    叶楼舟闻，脸上神色微微一顿，目光看着她。

    眼中带着不知名的难情绪。

    在叶楼舟的目光下，苏晚照毫无顾忌，坦然席地而坐。

    她双目闭上，口中默念道，“诸事无常，万法无边，怨恨憎怒，人之本性……”

    这是……《度厄经》！

    听着她口中所念，叶楼舟猛地睁大了双目。

    “太上玄清，紫霄鸿蒙，天地之初，阴阳二气……”苏晚照口中不断念道。

    而随着她的没一句声响，墓地上，一道道金光浮现。

    如一颗颗星辰，缓缓上浮。

    叶楼舟看着这一幕，微微阖眼，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他心下暗叹一口气，原来多年来束缚着本座的不仅仅只是自身的心结，更有你们的怨恨不甘吗？

    或许，不能称他为叶楼舟，而该称呼为凌霄剑尊了。

    “生死有道，六道轮回，忘川河，阴阳道，饮尽孟婆汤，前尘尽忘……”苏晚照念了一宿的《度厄经》

    直到天亮破晓之际。

    朝阳升起时刻。

    墓地上，那万道金光汇聚成一道，比之朝阳更加耀眼明亮的光柱，冲天而上。

    连接天与地。

    似一架金桥。

    打开了冥界之道。

    无数的幽蓝光点自墓地漂浮而出，涌入那道金色通道之内。

    苏晚照睁开眼，看着这一幕。

    面色无悲无喜。

    直到最后——

    所有的幽蓝光点都进入了轮回道，冥界大门关上。

    金桥消失。

    而在最后一道金光消失在墓地之上的时候，只见，一个呼吸间——

    以肉眼可及的速度。

    墓地智商，开满了幽蓝的花朵。

    无数的幽蓝之花，连绵不绝，竞相开放，最终汇聚成一片花海。

    苏晚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一幕，不敢眨眼，生怕眨眼之间便错过了此番美景。

    她脸上带着几分惊奇之色，满眼赞叹。

    为美景而倾醉。

    “这是往生花。”站在她身旁的凌霄剑尊轻声道，“只开在轮回道上，象征着新生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