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完结
    谢池墨没吭声, 可不认同的神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雾宁小心翼翼的瞄了眼, 随即低下头去。
    无论谢池墨赞成与否,她都要找陆琛打听清楚事情的缘由,她不能眼睁睁看他背离自己的初衷。打定这个主意, 雾宁没有睡,等谢池墨出了房间, 她迅速穿上衣衫, 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院子里灯火通明, 连带着街道两侧也亮起了灯笼,她不知陆琛藏在哪儿, 但隐隐知道去将军府就能找到她,若隐若灭的光线中, 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她裹紧衣衫, 缩头缩脑拐进了将军府角门的小巷子里, 久经年岁的门早已掉漆, 斑驳得如同秋日枯木,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迈了进去。
    不同于街上的明亮, 进了府邸, 周围瞬间黑了许多,前边有谢池墨的人把守,她不敢太多张扬, 沿着荒芜的庭院进了拱门便是她为将军府众人修的坟地,似乎没人来过,脚不断地磕着杂草枝桠,就在她快穿过坟地去到库房时,身后突然传来道呼吸声,接着脖子抵着个冰凉的物什。
    她心下大惊,嘴里却下意识喊了出来,“陆琛?”
    呼吸声明显重了,雾宁大着胆子转身,手紧紧揪着根枝桠,她看不清他的轮廓,正欲细问两句,手腕便被人抓着拖向远处,黑暗中,衣衫刮过枝桠的声音分外响亮,他心有忌惮,几步后放缓了步子,雾宁反手拉着他手臂,轻轻喊他,“陆琛。”
    记忆里,陆琛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无论开不开心都写在脸上,有事老爷交代的事儿他办砸了,她说两句话哄哄他就眉开眼笑了,陆春常说他是特别容易知足的人,这样的人一辈子最是容易开心,然而有些事不细想或许没发现,好像从她离开宅子再遇着陆琛起,他心思就沉了许多,哪怕仍轻声细语和她聊天,但眉眼间已没了以往的神采,因为那会她心思都在谢池墨身上才没发现他的改变。
    以前她们明明是无话不谈的,转眼竟成了这样。
    雾宁感觉鼻头酸酸的难受,紧紧握着他手臂。
    穿过拱门沿着墙壁走了会儿后,他停了下来,雾宁记得,左边就是簇竹林,他们应该藏在那,雾宁背靠着墙,仰头望着他,只见黑暗中亮起了点光,雾宁担心引来人,头往前一凑,将其吹灭了,“外边到处是相公的人,你会被发现的。”
    她不想谢池墨抓到他,纵使陆琛做了坏事,但是被逼的,“陆琛,你别帮老爷做事了,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重新过日子吧。”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接着,微弱的光又亮了起来,雾宁这才看清,他脸上受了伤,两道疤痕狰狞的交错在侧脸上,估计怕吓着他,特意用左脸向着她,“怕不怕?”
    雾宁使劲的摇摇头,将方才的话又说了遍。
    陆琛垂眸看着她,像是定了神,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雾宁看得心惊,晃了晃他手臂,“陆琛,你怎么了,是不是怕老爷找人杀你,你别担心,相公......”
    “雾宁,我不怕他。”陆琛说得铿锵有力,“以前或许怕,现在不怕了。”他抬手轻轻拂过她凌乱的发,语气温和下来,“边溪暗流浮动,你怎么想着来这,你要知道,若不是我.....”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雾宁却听懂了他的话,若不是他叫人及时收手,她或许就死在将军府了,想到这,她更相信他不是坏人,定是被逼的,“陆琛,老爷是越西国的奸细,朝廷不会姑息他的,你等等,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他了。”
    陆琛眸色未动,定定地看着她,风牛马不相及道,“你好像又瘦了,我记得有段时间陆春说你胖,你还嘴说自己是喝水都会胖的人,怎么突然瘦成这样子了?”那时雾宁不到13岁,新请来的厨子擅长各地甜食,雾宁贪嘴,没多久脸上就长了许多肉,陆春经常笑她,她也不恼,该吃吃该喝喝,心情好得不得了。
    雾宁也想起那段时光,心里难受得厉害,那会懵懵懂懂,以为会那样和他们过一辈子,哪儿想过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想到那个嘲笑她的男子,她四周问了问,“陆春呢,怎么没见着他?”陆春是陆琛最亲近的兄弟,每次陆琛外出办事陆春都会跟着,她记得好像上次和陆琛回京也没遇着陆春,还是花婆跟着的。
    陆琛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眼神望向漆黑的天际,没有作声。
    雾宁心头升起不好的感觉,又想起她离开的晚上,急切催促她离开时陆春脸上的表情,她心跳漏了两拍,“陆琛,陆春呢?”
    “他死了。”
    雾宁难以置信的瞪大眼,鼻尖通红,“怎么会......”他明明最惜命了,院墙下偶尔有只壁虎都会吓得他脸色苍白,那种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去?想到某种可能,雾宁不禁泪如泉涌,身子跟着颤抖起来,嗫喏道,“他是不是......”
    “不是。”陆琛打断她,“他是为了救我死的,你别愧疚,他的死和你没关系。”
    雾宁不信,那晚她跑出去后,老爷专门派人在城门口堵她,若发现是陆春放她走的,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他。
    陆琛的手搓着她一小嘬头发,眼底荧光闪烁,他没骗雾宁,陆春确实为了救他而死,他将所有的事扛在自己身上,承受着剥皮的痛苦而死的,陆春的死,他难辞其咎。
    “雾宁。”陆琛低低叫她,“谢世子对你好吗?”
    雾宁泪眼婆娑,捂着嘴小声哭泣,见她这样,陆琛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单手搭在她肩上,语气变得很轻,“谢世子黑白分明,你从未参与过任何对元周国不利的事,他没理由对你不好,况且,真要论起来,以你的家世,不定谁高攀了谁。”
    谢家在谢国公手里没落,直到谢池墨受皇上重用戍守边境才重新在朝廷有了威望,然而比起那位军功赫赫的人物,他要是活着,雾宁何至于遭受这些?
    雾宁兀自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沉痛中,并没细听陆琛说了什么,她抓着陆琛手,难过得说话断断续续道,“陆琛,你要好好活着,别为老爷卖命了,他不值得。”若没有他在背后煽风点火,元周国不会死这么多人,不仅仅是元周国的人,越西国的人死伤也不计其数,身为帝王,该以天下百姓安危为重,而越西国皇帝却利用百姓性命试图深入元周国,他难道不知道谢池墨得知事实后会大开杀戒?
    明明知道还那么做,可想而知他压根没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
    而老爷是越西国的人,为那种帝王效命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他不值得陆琛的追随。
    见陆琛不答,雾宁心跌入了谷底,近乎祈求的语气道,“陆琛......”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担心我,这世上,但凡能活着没人会选择死。”说到这,陆琛眉头皱了起来,随即岔开了话题,“雾宁,你离开京城时,朝堂的局面如何?”
    雾宁摇头,她整日窝在院子里,甚少打听朝堂上的事,只知道国公爷彻底和楚家撕破了脸而已,想到这,她问陆琛,“楚国舅和老爷有关系吗?他和国公爷不对付,他会不会也是越西国的奸细?”
    见她知道关系婆家的事儿了,陆琛心头更为复杂,思忖道,“楚国舅那人爱慕虚荣,说他结党营私我信,卖国求荣的事他应该不敢。”楚家在朝堂地位不低,楚家之女又贵为皇后,除非楚家人自己想做皇帝,否则脑子进水才做那等以下犯上的事。
    雾宁不了解楚国舅不予评价,她担心的是老爷到底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对国公爷不利,她直截了当问陆琛,“那老爷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陆琛咧着嘴角轻轻笑了笑,神色轻松不少,似乎又回到雾宁记忆中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只听陆琛道,“今时局面复杂,知道得越多不见得是好事,无论何时何地,我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
    雾宁心底升起不安,正想再说点什么,外边忽然亮起了光,嘈杂的脚步声纷至沓来,雾宁心惊,焦急地推开他,“人来了,你快走。”
    “雾宁,边溪不比京城,人心险恶,除了谢世子和他的亲信,其他人的话你都别信。”说完,陆琛灭了火,嗖的声望坟地的方向跑。
    几乎陆琛刚没声,谢池墨就带着人到了近前。
    人群里,谢池墨身长玉立,脸上冷得可怕,雾宁擦了擦脸上的泪,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好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被谢池墨冷飕飕的眼神吓回去了,直到刘辉带着人从坟地方向跑来禀报,“他们把暗道设在坟地,我们找到的时候暗道已经堵住了。”
    话完,刘辉偷偷觑视了眼雾宁,心头为自家世子叫屈,亏得他家世子听说雾宁不见就带人到处找,原来人家跟旧情人见面来了,都说雾宁是只兔子,他觉得压根是条狼,喂不熟的白眼狼。
    雾宁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凶神恶煞,自始自终没解释半句,回到住处,春香打水服侍她洗漱不住的问她怎么了,雾宁忐忑的望着窗边坐着的谢池墨,小声道,“我找着陆琛了。”
    春香瞬间哑口,心想难怪谢池墨脸黑得像煤炭似的,原来在吃醋呢,她想了想,语重心长劝雾宁,“他为越西国卖命,就成了您和世子爷的敌人,您不该和他见面的。”
    “他不是那种人,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杀戮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雾宁没办法将陆琛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联系起来,说到陆春的死,他也很难过,“春香,你不知道,跟在老爷身边的人,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下场就只有死。”想想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哪个被抓回去不是死了?
    雾宁偷偷的去看谢池墨,见他望着陆琛送她的手镯愣神,她将棉巾递给春香,慢慢走了过去,“我想劝陆琛离开老爷身边,他不听,我问他老爷的身份,他不肯说,相公,如果他真的落在你手里,你能不能放他条生路,陆春已经死了,我不想他......”
    谢池墨漫不经心转着手镯,鼻孔里哼了哼,“我要是落到他手里呢?”
    “他一定不会伤你的。”雾宁斩钉截铁道。
    “你倒是了解他。”谢池墨嗤笑了句,雾宁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眼神无比的认真,“他最希望的就是我能成亲,你是我相公,他绝对不会伤你的。”雾宁就是相信陆琛不会那么做,就像陆春,即使陆琛说他的死和自己没关系,但雾宁明白,他是不想自己活在愧疚里,因为陆春是因为自己死的。
    谢池墨又哼了声,修长的手指不知碰到手镯上的什么东西,手镯突然咔嚓声,环变大了,谢池墨手指轻轻用力,里边突然露出角白色的纸,雾宁诧异的凑上前,“里边藏了纸条、陆琛没和我说这件事啊?”
    四四方方的白纸,啥都没写,谢池墨将手镯阖上,重新戴在雾宁手腕上,吩咐春香,“叫刘贤他们过来。”
    春香端着水盆匆匆出门,屋里只剩下夫妻两,谢池墨面色凝重的问雾宁,“你和他都说什么了?”谢池墨不是黑白不分之人,秦源在半个时辰前回来了,通州的确是越西国在元周国设的据点,不过被人一把火给烧了,秦源认真搜查过,山里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十之八.九是自己人做的,也就是那位帮他们的婆子最可疑。
    秦源说那个婆子认识雾宁手上的镯子,也就说她认识陆琛,真要是她纵的火的话,陆琛可能并不是死心塌地为那位老爷卖命的人。
    雾宁把她和的对话一五一十背下来,谈及老爷的身份,她有些遗憾,“陆琛不肯和我说他的身份。”只要陆琛告知老爷的身份,谢池墨就能把越西国的奸细连根拔起,他就不用再受任何人摆布,但他就是不肯。
    谢池墨反反复复看着手里的白纸,眉头拧成了川字,待刘贤他们叩门,谢池墨起身走了出去,“你这几天别到处走,有什么事叫刘询通知我。”要应证自己猜测是否准确,得先把纸条上的内容弄清楚再说。
    一盏茶的工夫后,刘贤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怪那些人想方设法要捉雾宁回去,她身上藏着的秘密斩断那些人半条胳膊了,他说话声音都是飘的,“世子爷,纸条的名单是真的吗?”
    刘辉莫名,“这些都是什么人,我咋不认识?”
    刘贤拍了下他胸口,指着纸条上的小字道,“赵世文,上一届新科状元,李向齐,翰林院编修,今年刚任刑部郎中......”名单的人官职都不高,但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其中好多位被皇上称赞过,此时名声不显,但再过几年......刘贤不敢细想,之前谢池墨就截获过大批名单,想想这份,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纸条上的内容属实的话,朝廷怕是要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真实与否得让皇上下令严查才知,刘辉,你想办法把名单呈上去。”谢池墨没料到雾宁身上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陆琛或许是怕她被抓回去的话没命活,只要有这份名单在,那些人就不敢轻易要她的命。
    雾宁说陆琛不是坏人,谢池墨不予置评,但他相信,陆琛真的不会伤害雾宁。
    一个男人费尽心思对一个女人好,除了喜欢还有什么?这个事实让他非常不舒服,或许是他明白,陆琛的喜欢不仅仅是肤浅的据为己有,而是想让雾宁彻底摆脱那种生活,否则以他的手段,把雾宁留在身边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他却让雾宁逃出来,在没来得及安顿她的时候。
    陆琛,到底是什么人。
    刘辉快速将名单誊抄了份给谢池墨过目,“世子爷,可要奴才亲自送回京?”
    “交给秦源,秦家人脉广,怎么都会安全送他回京,至于你,有更重要的事儿交给你去办。”谢池墨收起纸条,展开越东国的地图,手在山脉交集的位置顿了顿,“天亮时,你去军营调一万人......”余下的话谢池墨没说完,刘辉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谢池墨要他顺着那条山脉攻打越东国。
    只是,“此事要不要知会其他几位将军。”
    “不必,此去不能声张。”
    谢池墨的手顺着曲线慢慢延展到另外边,“刘贤,你偷偷带五千人......”
    刘贤颔首,“奴才遵命。”
    谢池墨眼神如鹰阜的盯着地形图,他以为识破越西国在边城溪城布下的陷阱就能短暂震慑住他们,现在来看,估计是他想错了,像陆琛那种人,雾宁问他开口他都不说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当下的局面对他们来说并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贸然露出底牌,一旦形势逆转,他首先会被处死,所以他才不肯如实说出老爷的身份,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越西国真想率兵攻打的话,极有可能和越东国联手。
    越西国失踪的那支军队或许是故意转移他们视线的。
    念及此,谢池墨眼神阴郁,“刘彦,你去把韦副将他们叫来,随即去军营整队,一个时辰后出发攻打越西国。”陆琛说话行事定有他的目的,他提醒雾宁别乱信人,定是他身边有敌国的奸细。
    天已经亮了,东边笼罩在朝霞的霞光中,几位副将来得很快,谢池墨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目的,“失踪的军队我已交由刘询负责,为防止边溪受两面夹击,我决定先发制人,一个时辰后出兵攻打越西国。”
    几位副将脸上神色各异,韦安最先拍手叫好,“世子爷说得对,早该给越西国点厉害尝尝了,所谓善守者不知其所攻,咱要不出兵,天天都会补窟窿,以越西国人的狡猾,咱补一辈子都不够的。”韦安属于主战派,暗搓搓戍守边溪这么多年,前两次跟越西国交战完全没打痛快。
    在他看来,这次直接打到越西国都城才好。
    “只是......”几位副将中,也有不赞成的人,“越西国始终的军队还没找到,他们中途冒出来的话,士兵们腹背受敌,损失恐怕会极为惨重。”说话的副将来边溪有好多年了,他看着升起来的,非常有干劲肯拼搏的人,此番听了他的话,谢池墨没有表态,而是问其他几位,“诸位认为如何。”
    六位副将,四人主战,两人迟疑。
    谢池墨心里有了数,“既然如此,那诸位各自回营,一个时辰后出发。”
    事已至此,两国交战是不可避免的了,几乎几位副将前脚刚走,后脚刘彦就派人跟了出去,谨慎起见,几位副将他都派人盯着,是不是奸细,稍后自有分晓。
    谢池墨率领大军出城不久,刘询就带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进了城,见城内人心惶惶,他拉过路人打听得知谢池墨率兵打仗去了,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助谢池墨一臂之力,待他抓着那群老不死的,非将他们剥得干干净净吊在城门上不可,想他和刘贤在越西国做奸细那会,当真是.......
    那么想着,他稳不住了,让那些士兵们回府休息,他骑着马就奔着另外个方向跑了,到城门时被人拦了下来,他勒住缰绳,气急败坏道,“黑衣,你拦住我干啥,世子爷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得帮忙去。”
    “世子爷有吩咐,让你安生在城内保护夫人周全,其他的事儿,世子爷早已安排好了。”
    刘询跺脚,“好好的世子爷咋突然想先下手为强了?”难道世子爷早料到他会找到暗道将那些人困在里边?世子爷也太信任他了吧,得亏他眼力过人,不然那些人冒出来不得将边溪城攻破?
    看他得瑟的模样刘彦就清楚他想什么,懒得和她磨嘴皮子,直接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刘询得意的抬头,“那可不,黑衣啊,不是我炫耀,这次我是立了大功了。”那些人真够奸诈的,设了很多暗道的出口,可奸诈有啥用,还不是被他全找着了,他吩咐人抱了许多柴火往里熏,非将他们熏成腊肉不可。
    “两国交战,万不可马虎大意,世子爷不在城中,你要把好关才行。”
    刘询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想到那些人要是蹦出来,就城里留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哪儿是那些人的对手,他认真道,“你放心,待我回府稍作歇息后就继续带人去找,非将他们全堵死在暗道里不可。”
    想着,刘询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傍晚,前边战报传来,谢池墨破了越西国边境城池,到了晚上,又攻破越西国两座城池,势如破竹的气势,让越西国朝廷胆战心惊,不仅如此,越东国边境遭军队偷袭,损失惨重,有消息称那是越西国失踪的军队,越东国皇帝怒不可止,准备派兵即日攻打越西国。
    听闻这个消息的刘询既是为谢池墨他们高兴,心头又觉得奇怪,越西国失踪的军队明明在元周国境内,怎么跑到越东国去了,他问刘彦,刘彦高深莫测的笑而不答。
    谢池墨在前线频频传来捷报,雾宁既是高兴又是担忧,战场上变化莫测,她怕谢池墨出事,而另外边,刘询天天外出找陆琛他们的踪迹,陆琛他们好像消失了似的,完全没了动静,刘询找了几天都没收获,心头郁郁,得知雾宁想去将军府给亡人上香,他才暂时将心头不得志压下,将军府的坟地被人挖得坑坑洼洼的,也没来得及重新填补,雾宁要是去了,肯定不能接受。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让雾宁等等,一边派人将坟地修葺好,挖坟地是刘彦下的令,说是陆琛在那儿出现过,将军府肯定还有其他暗道出口,不只是坟地,整个将军府都快被人掘地三尺了。
    祭拜亡人是雾宁突然起的心思,看刘询神色有异,她心头疑惑,“是不是将军府出什么事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陆琛被抓住了,不禁面色一白,刘询急忙解释,“将军府能出什么事?只是越西国的军队还没找到,世子爷又不在,奴才担心您出去不小心遇着埋伏。”
    这会刘询有些后悔带雾宁来边溪了,没有雾宁,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到处走,有了雾宁,凡事就要以雾宁的安危为重,早知这样,前几天秦源秘密回京就该让雾宁随他一块的。
    雾宁知道他忙,不想给他添麻烦,“那我不去了,你是不是有事忙,忙你的去吧。”
    刘询顿了顿,看她这样有些于心不忍,雾宁祭拜将军府众人无非是想他们保佑世子爷平安归来,大将军峥嵘一生,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却遭奸人所害,他叹了口气,便把将军府的现状说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越西国的人无孔不入,世子爷在前线拼命,我们要在后线做好防卫。”
    否则一旦边溪出事,谢池墨他们没了粮草支援,很快会陷入窘境。
    “真不知那几千号人藏到哪儿去了.......将军府都能让他们想到,还有什么他们想不到的?”骂到最末,刘询突然灵光一闪,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边溪军营......他们没准会把暗道挖到军营那去。
    想到这,刘询整颗心差点跳了出来,来不及和雾宁多说,转身飞奔而去。
    此时,军营两里外正面临着一场搏斗,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青色玄袍的男子,其中一人剑指着堵在小径上的男子,“陆琛,你干什么,区区上百号人能拦得住我们不成?”
    陆深目光狠戾的望着对面男子,他早就提醒过老爷陆琛迟早会叛变,该把他先处决了再说,奈何老爷生性多疑,要他拿出证据才肯下结论,那次差点就让他抓住把柄了,结果花婆先将雾宁给放了,后来陆琛去了越西国,行事滴水不漏,连他都找不到破绽,直到前几天,他放走雾宁才让他察觉不妥。
    加之通州那场大火,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越发怀疑是陆琛在背地搞的鬼。
    果不其然,他说要偷袭军营,陆琛坐不住了,率先跳出来反驳。
    “陆琛,你要知道叛变的下场,你要重蹈陆春的覆辙吗?”
    陆春是被人生生剥了皮死的,老爷为了杀鸡儆猴,要他们所有人都睁开眼看,以陆春和陆琛的情分,他以为陆琛会惊慌失措,谁知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陆春断了最后口气,那会皮刚从脚底剥到胸口,老爷嫌晦气,叫人将尸体抬出去扔了,当他察觉到陆琛会有所行动派人去找陆春尸体时,陆春的尸体早失踪了。
    他怀疑是陆琛偷偷干的,但没有证据,只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眼下,终于让他逮到陆琛的把柄了。
    “陆琛,你别胳膊往外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杀了你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要么你自己了结,念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找块地把你埋了.......”
    陆琛岿然不动,偷偷给手底下的人摆手,后者心领神会,拔腿就往军营的方向跑,谢池墨率领所有副将打仗去了,军营正是戒备最松的时候,真要让陆深拿下营帐,里边的粮草就全保不住了。
    看出陆琛的意图,陆深凶狠毕现,“给我拦住他,不准让他回去报信。”
    两方人手数量差距大,很快陆琛他们就占了下风,陆深早想和陆琛痛痛快快打一场了,“陆琛,都说你当年是死人堆里爬出来最争气的,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陆深和陆琛名字差不多,但是不同阵营的人,陆琛是元周国的人,自幼被人训练成杀手,而陆深是越西国官宦人家的庶子,姨娘不受宠,被主母送进军营操练成忠心耿耿的死士,后来慢慢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刘询带着人过来时,他们已打到帐营外了,里边的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慌慌张张举起武器冲出来,既然来了,刘询就没想过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掏出怀中烟雾棒点燃,空气中黄色烟雾徐徐升起,见状,刘询扔了烟雾棒,加入了战斗。
    他眼力过人,看地方的尸体就知道他们是窝里反了,依着他的意思,越西国的人都不是好人,全杀了才好,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受不得人半点好处,看地上尸体的位置,明显有帮人要攻打军营,有帮人出面阻止才有了这场战斗。
    既然有人帮了他,投桃报李,他当然要报答回去。
    所以,当背对着他的人拿剑刺向对面的男子时,他扑上前就把人踹飞了,他救的那人脸上有两道疤,浑身是血,本以为救了他就没事,谁知那人见着他自个儿晕过去了,弄得刘询莫名奇妙,把人踹向木栅,“看看他是不是活的,妈的弓箭手咋来得这么慢,老子们在外命都快没了,他们还在墨迹啥呢。”
    话落,木栅里蹿出群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听士兵说那人还有口气,刘询纵身就跃进了木栅。
    陆深他们没料到,军营确实戒备松懈,因为谢池墨留了支弓箭手下来,谢池墨做事会准备周全,边溪城做了安排,没理由不管军营的事。
    有了弓箭手,形势很快发生逆转,那些人见势不妙,掉头想逃,结果运气不好,遇上刘贤带兵回来,刚好堵住他们去路,双方交战,陆深的队伍尽数被拿下,包括他自己也没幸免,只不过他誓死效忠越西国,被抓的瞬间就拔剑自刎了。
    有志气得很。
    哪儿像另外个奸人,都是越西国的人,他倒好,临时倒戈,剑指兄弟,既心狠手辣又自私自利,他最唾弃那种人了。
    他告诉雾宁本来是想她开心,“夫人,您就别太过担心世子爷了,就冲着越西国窝里反的性子,世子爷准能直捣越西国都城。”越西国的军队被铲除后,刘询心安不好,隐患没了,正好雾宁想重新找个地方给将军府众人建个坟地,他整日跟着雾宁打下手,顺便说些故事逗雾宁开心。
    一反常态的,雾宁没有接话,脸上悲伤尽显,刘询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夫人,怎么了?”
    雾宁摇头,迅速的低下头去,“没,没事。”背过身,她掖了掖眼角,声音透着哽咽,“两国交战,伤亡最惨的始终是将士,刘询,那些人的尸体哪儿去了?”
    雾宁心地善良,刘询没有多想,“拉去乱葬岗烧了,要奴才说,烧了他们浪费柴火,要不是怕尸体腐烂引发瘟疫疾病,谁管他们尸体在哪儿啊。”他只是奴才,没有将士惜将士的情怀,那种同为保家卫国的将士,感同身受给你找处风水好的坟地的事他做不出来。
    “是吗?”雾宁怔怔问了句,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刘询看她不舒服,脸色都变了,急忙叫旁边烧纸的春香,“春香,你快过来扶着夫人,我找大夫去。”
    “我没事。”雾宁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我就是觉得冷,可能这儿风大,刘询,你说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下他了。
    “您是担心世子爷啊。”刘询松了口气,“估计很快了,越西国人奸诈是奸诈,真刀真枪没几个厉害的。”
    谢池墨骁勇善战,加之越东国出兵,越西国可谓腹背受敌,谢池墨信里说,用不了半月就能拿下越西国。
    也就是说,顶多半个月,谢池墨就能打道回府。
    坟地在军营旁边的山坡上,大将军胸怀家国,葬身于此便能日日夜夜守卫他的军营,他的将士。
    雾宁还在坟地边种了棵树,算是对亡人的怀念。
    小树苗在风中东摇西晃,雾宁坐在旁边,白皙的手轻轻扶着它,眼神看向远处群山,连绵不绝的山,蔓延至天际,黑白分界,既单调又宏伟,她抖了抖手里的树干,对春香说,“春香,我们再挖个坟吧......不,再挖两个。”
    一个是陆春的,一个是陆琛的。
    她没有避讳为他们立了两块墓碑,同刘询解释,“他们在你们眼里或许是十恶不赦的人,但他们对我很好,算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要不是陆春,我不会逃出府,不会遇到世子爷,那么我或许同他们一样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说到这,她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只能对着块空坟缅怀她们的过去。
    山脚下的槐树旁,青衣男子佝着身子,目光定定望着山坡上那抹单薄的身影,直到他们下山后,他才慢吞吞爬上去,诸多墓碑里,他看到两个熟悉的名字,他坐在那,坐了很久很久。
    陆春说,像他们那样的活,死亡是种折磨吗?不是。看了身边兄弟为了活命自相残杀才是折磨,他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里沾了无数人的生命,万事皆有轮回,那么多人死在他手里,他被剥层皮算什么?下十八层地狱都是他自己选的。
    陆春说,琛哥,你不能死,你的命比我的值钱,你要是活着还能照顾雾宁,你要是死了,有人欺负她怎么办。她的父亲光明磊落,受万人敬仰,你瞧瞧她成什么样子了。我没见过她的父亲,我只是觉得,他的女儿不该遭人践.踏至此。琛哥,你活着吧,活着让雾宁过得更好些。
    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杀人,为了顿饭,为了件衣服,为了块玉佩,很多人以为他们没了良知,杀人不眨眼,其实他们偶尔也心怀净土,有敬重的英雄,有喜欢的姑娘......
    乌蒙蒙的天飘起了细雨,晶莹的滑过谁的脸颊?
    得知军营有人逃脱,刘询暴跳如雷,得知是他嘴里的奸人,更是派人挨家挨户的找,那人脸上有疤,一旦出现就能被认出来,他找画像师准备画幅肖像张贴出去,还没行动就被刘彦阻止了,“经确认,他确实出手帮了咱,既然不是敌人,他去哪儿咱就别管了。”
    “那不行,那人见风使舵,没准料到他们偷袭会失败,故意演出苦肉计给我看呢,假如他回京城报信,咱就功亏一篑了。”刘询生平最记恨的就是出卖兄弟的人,那人怎么看都不是好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刘彦翻了个白眼,心道世子爷都下令不管那人了,你还穷追不舍干什么。
    当然,世子爷信里说了不准泄露陆琛的真实身份,世子爷的心思他大致明白,夫人跟那人以前有过那么段难忘的岁月,要知道陆琛可能是好人,陆琛在夫人心里的地位会大大提升,世子爷在的话夫人不敢红杏出墙,眼下世子爷不在,万一夫人跟陆琛好上了,世子爷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夫人不是以为陆琛死了吗?那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以后,就当没陆琛那号人了。
    “小询子啊,听哥的话,你要觉得寂寞空虚的话帮哥守城,那人你就别管了啊,你以为人家是奸人,如果人家是朝廷安插在越西国的细作呢,你岂不是误会了人家?”念在谢池墨娶媳妇不容易的份上,刘彦耐心地和刘询讲道理,万万不能让人挖了墙角。
    对刘彦的话,刘询表示怀疑,“咱世子爷啥时候派别人当细作去了?”别看谢池墨聪明,用人方面谨慎得很,就他所知,这些年就只派他们来来往往反反复复一会儿去越东国一会儿去越西国当细作吧。
    “除了世子爷还有别人呢?”
    别人?刘询率先想到死了多年的大将军,据说那位以前也是个厉害的人,他派人去越西国打探情况好像无可厚非。
    等等。
    “那我岂不是误会那个奸人了?你咋不早点跟我说,让我对他的态度好点啊!”他记得刘彦让大夫给那人敷药,他故意让大夫下手重点来着,还故意找人在药里加黄连,他以为自己挺正义来着,到头来是他恩将仇报?
    这个事实太难令人接受了。
    要知道,他不仅自己唾弃他,还在雾宁面前唾弃他来着......
    他该不该为那人正名,“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刘彦警钟大作,“你问他名字干什么?”刘询就是个大嘴巴,他知道了准会跑到雾宁跟前乱说,雾宁知道陆琛没死那还了得?
    “像他那样的人我不配知道他的名字吗?”
    “英雄不问出处,你管他叫什么,反正你知道他不是坏人就好了。”刘彦不欲和他多说,转身就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来,他顿时黑了脸,“你要跟我守城就老老实实的......”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人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刘询心里过意不去,到雾宁面前将那人好生夸奖了番,他了解越西国人的变态,那人能打入越西国内部,中途肯定受了非常人的折磨,想到自己竟认为他下作,刘询愧疚不已,弄得雾宁反过来安慰他,“你都佩服他机智,定力忍耐力惊人,我想他胸怀志向,不会和你斤斤计较的。”
    春香看不下去了,抬脚踹他,“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有点志气,要夫人安慰你,你好意思吗你。”
    雾宁昨日回来心情就不好,今天几乎没怎么进食,刘询还到处添乱,等世子爷回来,她非好好告他一状不可。
    雾宁记着陆琛的头七,又去上了次香,此后便没什么事了,天天待在府里等谢池墨回来,她虽未出门,不过知道因为谢池墨连连胜仗,城内热闹起来,百姓们心头恐惧少了,摆摊的摊贩又多了起来,不过进出城盘查得特别严格,刘询问她要不要出去转转,她怕谢池墨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见不着人,说什么都不肯。
    刘询说谢池墨很快会回来,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士兵回城的消息,20天后,越西国皇帝递上降书,谢池墨他们准备回城,雾宁越来越不安,果真,没过两天前方就传来消息,谢池墨他们回城路上遭了埋伏,损失惨重。
    几日过去后,前方局面没有任何好转,情况越来越恶劣,刘询急了,都怪他们疏忽大意,心思都放在虎视眈眈的越西国,忘记旁边还有条狼了。
    “现在怎么办,朝廷纵使派援军来,离边溪最近的大军也要10日后才能到。”更别说到越西国了,算着日子,谢池墨他们坚持不了几天的。
    刘彦咳了声,脸上波澜不惊,“你慌什么,朝廷都没指示呢,你好好保护好夫人安危就够了。”
    听他口气,刘询觉得事情不止他想的简单,四周瞄了瞄,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世子爷真要出了事,刘彦不可能这么镇定,难道世子爷被困只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刘彦回以一个‘你还不算笨’的眼神,“你想想刘贤离开的时候带了多少人?”
    多少人刘询不知道,只知道刘贤把军营里的弓箭手带走了,他以为是去越西国支援谢池墨的,难道其中还有其他安排?
    刘彦没继续往下说,有些事,点到即止,世子爷信里说越东国在朝廷有奸细,朝廷既然被搅得天翻地覆,不如再彻底些,将两国奸细连根拔起。
    刘询会意,顿时心宽不少,刘彦提醒他,“别以为没你啥事,咱夫人你得守好了。”
    刘询拍了拍胸脯,回院子后,恨不得寸步不离守着雾宁,哪怕春香会功夫,刘询仍信不过她,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安全些。
    谢池墨被困是个局的事刘询没和雾宁交底,要知道雾宁身边除了春香和他,其他都是新请的人,以防消息走漏,他谁都没说。
    又过了两日,就谢池墨被困之事,越东国派人跟朝廷谈判,元周国若割让通州以南的地界,越东国立即收兵,如若不然,两天后两国正式交战,朝廷上立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其中以楚国舅谢国公主战,张阁老洛尚书主和。
    楚国舅主战的原因很简单,谢池墨不是他儿子,生死和他无关,最好是死了,让谢国公无人送终,谢家后继无人拿什么和楚家斗。
    至于两国交战,朝廷能人辈出,刚在塞北打了胜仗回京的曹轩乃可造之材,曹轩带兵的话,不见得会输给越东国,两相比较,打仗对他来说自然好处更多。
    他打什么主意,谢国公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非扑过去揍他顿狠的不成,他也不想想楚家为什么近日能在京城出尽风头,是他儿子让的,没有他儿子的那份名单,楚国舅还窝在府里烧香诅咒他呢。
    如今得了好处,转眼就把他谢家卖了。
    这笔帐,他给他记着,迟早让他还。
    比起楚国舅的小心思,谢国公主战的理由很简单,谢池墨是武将,死在战场上是他最大的荣耀,他谢家的男儿,宁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谢国公言辞激烈,听得文武百官为之动容,以前好多觉得谢国公嚣张的人此刻都对他改了看法,相较而言,最近到处挖人隐私的楚国舅才更面目可憎。
    拿着皇上手谕,到处耀武扬威,才多久时间,京城多少杰出青年遭了殃,整个京城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即使证据显示那些人罪有应得,但楚国舅的做派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换作往常太平时候,楚国舅不知被弹劾成什么样子了,哪儿敢到处张扬。
    有谢国公奏本在前,张阁老主和的言论有弱了很多,要知道,被困的是谢国公独子,人作父亲的都不担心,你个外人操心个什么劲儿,至于通州百姓流连失所之类的更不值一提了,仗都没打,张阁老怎么知道会输,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这仗,该打。
    朝廷的决定传到边溪时,雾宁当即晕了过去,谢池墨死了,她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雾宁这一晕吓着不少人,先是刘询,他以为雾宁中毒了,嚷嚷着将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绑了,要找到下毒的人,再者是春香,近日雾宁郁郁寡欢,吃什么干呕她就觉得不安,算着小日子,雾宁这个月没来,她心头暗自窃喜,又怕是心情不好作祟推迟了,谁知还是出了事。
    最后就是刘彦了,刘询闹的阵仗太大,他以为雾宁遭刺杀了,火急火燎赶回宅院才知雾宁是晕过去了,他问原因,多半是惦记谢池墨给闹的,刘彦恨不得敲刘询几个棒槌,那件事他透给刘询就是想他偷偷告诉雾宁叫雾宁别担心,平日芝麻大点事都爱往外说,这次嘴巴怎么就严实了?
    为此,刘询为自己叫屈,“你也没说要我告诉夫人啊,夫人身边人多口杂,我还不是怕有人安插了奸细吗?”
    刘彦气得双手握拳,“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祖上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你说啥奸细,能有啥奸细?”他很想揍人,但他得忍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能失了风度。
    刘询撇嘴,“世子爷都有看走眼的时候。”谢池墨眼光多好,身边还不是养了奸细,刘彦再厉害能比谢池墨厉害?
    刘彦额头青筋直跳,双唇颤抖,“小询子,不好意思,我真的忍不住了。”语声一落,拳头重重砸在刘询脸上,所谓打人不打脸,但凡有得选,他绝对不会打刘询脸,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大夫是从军营里请来的,刘彦不放心外边人,军营那边的他才信得过。
    大夫把脉,刘询就顶着脸上坨乌青守在门外,时不时催促大夫,“大夫,看好了没,你时不时太久没看病给忘了。”
    “大夫,还没好呢,你到底行不行啊。”
    “大夫,你这样给人看病,人都给你看死了,赶紧开药方我好抓药啊。”
    就在刘询以为天儿被自己催黑的时候,大夫终于慢悠悠出来了,他赶紧迎上去,“大夫,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抬手捏了把他脸上的乌青,“小询子啊,你还是毛毛躁躁的,夫人金枝玉叶,我不得看仔细点,放心吧,没啥大事,饮食上注意点就行了。”
    刘询心下大安,反问道,“没啥大事是什么意思,也就是有点小事了?”
    “有喜算不算小事?”
    “那当然是......什么,有喜?”刘询惊讶得张大嘴,脸上不自主的大笑出声,“当然是大事啊,你知不知道咱世子爷努力多久才后继有人,不成不成,我得告诉刘彦去,还得给国公爷写信,还有世子爷,他还不知道呢。”
    雾宁有喜的事太过意外了,意外得刘彦听了后完全笑不出来,“你确定那是咱世子爷的种。”算算日子,雾宁到边溪城也就1个月零几天,谢池墨啥时候播的种?
    “你什么意思,夫人有喜,不是咱世子爷的还能是谁的?我说刘彦啊,看不出来你心里这么黑暗啊,我天天陪在夫人身边,夫人心思在谁身上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抹黑人也要有个度吧。”夫人待世子爷一片真心,而世子爷呢不用说,一颗心在夫人身上就没挪开过。
    夫人怀孕,孩子不是世子爷的还能是谁的?
    刘彦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谢池墨听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尴尬笑了笑,“不是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吗?你让夫人再等等,过几天世子爷就回来了。”
    朝廷争论,两国安插在朝廷的奸细大概露出了原形,世子爷用不着继续陪他们继续做戏了。
    刘询把原话传给雾宁时,雾宁正搅着碗里的粥,“世子爷真的没事?”
    “真没事,刘贤刘辉他们跟世子爷商量好了,夫人您养好身体,世子爷还不知道您有喜了呢。”雾宁身子弱,京城大夫说不易怀孕,事实证明,大夫也是纸上谈兵的多,雾宁来边溪城也就和谢池墨同房过一次,不照样怀上孩子了吗。
    雾宁嗯了声,手捂着平坦的小腹,总觉得不可思议,她都没什么感觉,那儿竟然有个孩子在了。
    此后几天,她哪儿都不敢去,能在床上躺着她就不下地,生怕不小心伤着肚子,要是大夫知道定会劝她多下地走走,偏偏大夫不在,春香和刘询他们啥都不懂,非但觉得没问题,还鼓励雾宁在床上躺着,有什么事吩咐声,两人比狗跑得都快。
    随着雾宁心情好转,前方传来谢池墨脱困的消息,随着朝廷援军到来,谢池墨率领两军大肆进攻越东国,不到五天,越东国主动向朝廷递了降书,并且承诺每年向元周国进攻黄金布匹玉器等,姿态低得不像话。
    追根究底,不过是怕谢池墨软硬不吃打开杀戒罢了。
    要清楚,越西国递上降书的那晚,谢池墨在越西国皇宫大开杀戒,除了在位的皇帝,其余皇家子嗣皆被他处死了。越东国怕重蹈覆辙,投降比谁都快,包括降书,更像是早就拟好了似的。
    三国多年的僵局,随着两国投降终于落下帷幕。
    秋雨微寒,谢池墨率兵回城这日,街道围满了百姓,地处边境,百姓们连年遭受战事之苦,祖祖辈辈担惊受怕,沉寂心底多年的恐惧,终于在大军回城这日烟消云散,他们匍匐跪地,发自心底的传达着自己的感激。
    那些不远千里来探望自己充军的人,更是在看在浩浩荡荡的队伍时不由自主的啜泣。
    小雨淅淅沥沥湿了石板路,街上的人们久久不肯离去,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是哭声,战事结束值得哭,见着家人值得哭,仗赢了值得哭。
    哭声高高低低,雾宁站在台阶上,不免跟着红了鼻子,“春香,你听到哭声了吗?”
    “听到了,听说好多地方的百姓都进城想目睹世子的风采。”百姓们不懂战术,谢池墨被困的事儿在他们眼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加之朝廷以张阁老为首主和,通州等地的百姓以为朝廷会放弃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但国公爷的话让他们为之感动,他们虽离朝堂很远,但国公爷的那句‘宁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未放弃他们,不仅如此,他们担心前线将士人数不够,好多人自愿充军,想为朝廷效一分力。
    难怪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百姓者得天下。百姓们最懂感恩图报,上位者的丁点怜悯,对他们来说都是恩惠。
    雾宁伸长了脖子,慢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雾宁不由得紧张起来。
    没多久,一袭黑色战袍的谢池墨闯进了视野,他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雾宁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冷漠又自信,叫人挪不开眼。近了,谢池墨突然纵身下马,细雨落在他身上,似乎罩上了淡淡的雾,看他伸手,雾宁提着裙摆跑了下去。
    刘询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惊呼,“夫人,您小心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霎时,旖旎的气氛消贻殆尽,谢池墨身子僵了僵,目光慢慢落在她不起眼的小腹上,今日她穿了件藕荷色长裙,飘然欲仙,根本看不出怀孕的样子,他嗓子干得难受,“雾宁......”那人说,哪怕他赢了又如何,他们元周国的将军照样惨死,他的女儿照样被养成下贱胚.子.......
    下贱胚.子么,他要让他子孙后代连做下贱胚.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妻子,容不得任何人埋汰半句。
    迎着雨,他坚定的走向她,展开双臂轻轻将她抱住,“娘子,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就是番外了,哎呀,终于完结了,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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