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S市中心广场, 一档新的真人秀在此录制, 白玥身穿棒球服, 头上戴着棒球帽, 打扮清爽，正在和场上其他嘉宾互动玩游戏。

    不远处的停车场里, 节目组的保姆车旁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汪采茉一手举着望远镜, 一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上次加回“茉莉Lily”, 她说了句自己发现白玥换头像的事, 对方解释说自己是某后援会会长，和郁菲向她叙述的一样。两人又聊了几句, 汪采茉却总觉得这个后援会会长怪怪的, 不像是个追星的，自己倒像是个明星。

    她知道粉圈有一些人并不是真正喜欢明星本人，有时候他们只是在享受来自没能力接触明星本人的小粉丝们的崇拜和羡慕, 因此她极度怀疑这个什么后援会会长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心思不干净的人能和白玥接触，甚至有能力让她换上自己提供的头像, 汪采茉十分担忧, 当晚便整理了被白玥团队正式接待过的所有后援会, 挑挑选选，却没有一个像是“茉莉Lily”。

    汪采茉追星不喜欢动用工作上的资源，但这一次，她一方面担心“茉莉Lily”将来脱粉反咬一口、败坏白玥形象，另一方面她还有点吃醋白玥居然和别的粉丝关系这么好——于是直接去找了白玥的经纪人, 问这个图是从谁手里拿到的。

    得到的结果令人惊讶，白玥的经纪人说，她的新头像是本人自己换上的。

    也就是说，要么白玥和茉莉的关系好到已经可以私下聊天了，要么……她不敢想！

    汪采茉又研究了一遍各个后援会会长，感觉他们都和白玥保持着分寸和距离，谁都不像是“茉莉Lily”。

    曾经在心里有过苗头的猜测又一次冒出来，汪采茉不得不保持怀疑——白玥也许真的就是“茉莉Lily”。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白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理由呢？

    她为什么要在网上表达出对一个H图画手的爱，又在现实里对她爱答不理？而且这时间跨度整整有两年！

    汪采茉完全想不到白玥以这种方式接近自己的理由，也想不通她找自己约稿的理由，难道是花五万块钱当一回甲方，享受折磨自己的快乐吗？！

    为此，她和郁菲讨论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更坚定“白玥=茉莉”这个想法，根本没有其他收获。

    下个月有白玥获提名的颁奖典礼，往常这种时候，汪采茉都是满脑袋灵感，拼命给白玥设计赞助的礼服。可这一次，她的灵感完全枯竭了，满脑袋都是白玥用两年时间扮成小粉丝接近自己的动机。

    在工作室憋了将近半个月，汪采茉听说白玥这两天来S市拍摄，便暗搓搓地开车过来，直接看着真人找灵感了。

    她在追星这件事上确实怂，但她没有直接找白玥询问并不是完全因为怂，毕竟这里面还存在着许多利益关系，有些话说开了，对两边都没有好处。

    其实汪采茉自己也有点恍惚，她对白玥的喜欢是不是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纯净？不然怎么遇上这种事，她还会考虑到合作和利益呢？

    带着这种自我怀疑，她在偷看白玥的过程中时不时走神，本子上记录的灵感也没什么可取之处，根本就是在浪费纸张。

    一小时后，节目录制结束，车窗升起，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离开。然而在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外面一直在围观的粉丝误以为这是节目里大热男明星的车，一大波人蜂拥而上，车子开不出去，也退不回去，十分尴尬地在中间卡住了。

    眼尖的节目组工作人员连忙过来疏散粉丝，维持秩序的保安和保镖们也跑过来帮忙。

    这边动静太大，不远处的主创团队很快发现骚乱，其中节目编导是爱车的人，看出这车价值不菲，猜想被误认的车主应该身份不低。本着多一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他带着几个人亲自过去道歉，态度十分诚恳。汪采茉原本不想和他们说话，担心被白玥发现，但是人家在车门外赔笑，她关着车窗一言不发总归不大礼貌，只好戴上墨镜从车里走出来和他说“没关系”。

    “嘿！看什么呢？”另一边，一个节目女嘉宾在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眉头紧皱的白玥。

    白玥握着饮料瓶，说：“好像是熟人，我过去看看。”

    她说完大步走向那辆黑漆漆的车，有粉丝看她走过来立刻尖叫起来，白玥锁紧的眉头一秒舒展，对粉丝们微笑摆手。

    “啊啊啊啊！玥玥你怎么这么好看！我的心给你！全给你！啊天啊！怎么这么好看！”

    “玥宝快看看妈妈吧！妈妈爱你啊啊啊啊！”

    “玥宝啊！姐姐在这！”

    “啊啊啊——我老婆！我老婆过来了！”

    “……”白玥面带微笑，向她的“妈妈”“姐姐”和“女朋友”们鞠躬，导致一帮粉丝一边尖叫一边举起单反狂拍。

    “啊啊啊宝宝好乖！天哪我不行了！玥玥看这里啊啊！”

    “左边！玥宝！左边！妈妈在左边！”

    “看右边啊玥宝！姐姐在这！”

    “啊啊啊老婆我在地上！求你看看我吧！”

    汪采茉：“……”

    放你们的狗屁！白宝宝是她老婆！是她的！她才没有那么多丈母娘和小姨子！

    她强忍着亲自下场和粉丝撕一波所有权的念头，对编导微笑道：“既然误会解除，我就先走了。”

    汪采茉俯身要回车里，白玥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撑住车门：“汪总，好久不见。”

    “……”汪采茉表情僵了下，然后大方得体地站直说，“白小姐好久不见，我是路过的，不打扰你们工作，我先走了。”

    编导惊奇道：“原来你们认识。”

    汪采茉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

    白玥接着她刚才的话问道：“汪总的车在这里路过了两个多小时？”

    汪采茉老脸有点挂不住，打着哈哈：“刚才看到这边热闹，停下来看了看，后来办了点事，就耽搁了。”

    白玥又问：“不知道汪总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汪采茉内心疯狂叫着“能能能我能啊”，表面上却做作地去问旁边驾驶座上的的助理，“我接下来有行程安排吗？”

    助理嘴角一抽，boss这是想有还是不想有？！

    他顿了下，决定实话实说：“汪总，您今天没有其他行程了。”

    汪采茉“嗯”了一声，起身回复：“可以，地点就由你来定吧。”

    白玥笑了下：“好，那请汪总和我来吧，这边走的话可能不方便。”她偏过头看看粉丝。

    吃饭的事算是定了，汪采茉飘飘忽忽跟在白玥身后，掏出手机给郁菲发消息求助。

    一块馍：我偷看白玥被发现了，她现在要请我吃饭，怎么办！急在线等！

    郁郁菲菲：要不要当面和她说清楚？

    一块馍：不了吧，万一真是茉莉，我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但是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特别微妙，有的眼神让我有一种她喜欢我的错觉你造吗？

    郁郁菲菲：别怕，只是错觉。

    一块馍：QAQ！！！你变了！！！你脱单后变了！！！你都学会戳人心窝子了！！！

    郁郁菲菲：噗……吃饭时等她先露破绽吧，如果她没露破绽你就安心吃个饭。

    汪采茉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等白玥换好常服，戴好墨镜帽子，两人上了另一辆不起眼的车，在保镖的护送下安全离开。

    到了餐厅，两人点好菜，相对无言。

    片刻后，白玥调整好情绪，率先开口：“汪总最近在忙什么？”

    于是接下来，汪采茉一脸状况外地和她闲聊起来。

    等日常聊得差不多了，菜也上得七七八八。两人低头吃菜，场面再次尴尬。

    白玥吃了口小菜，想了想，抬头去看汪采茉。

    其实汪总挺好看的。

    身高虽然不高，但气场全开时还算霸气有型，因为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服装设计师，衣着和妆容一向搭配得体，加上本就不错的容貌，放在人群里绝对是焦点人物。

    自己以前看她总觉得不顺眼，后来因着郁老师的关系看她顺眼不少，却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至于这原因嘛……

    白玥在这段时间里仔细翻看过郁老师的微博，她很少发日常，难得出现的几次只和四个人有关：我是馍馍，汪采茉，柳知夏，以及她的编辑。

    她的生活圈子太小，而在这四个人里，郁老师明确表示过和三个人实际见过面，只有“我是馍馍”仅仅是她的二次元好友。

    从另一角度来分析，柳知夏是郁老师从剧组熟识的，漫画编辑是工作需要，“我是馍馍”是绘画大触，可汪总呢？

    郁老师和一个新锐服装设计师是怎么认识的？

    她在微博里丝毫找不到郁老师和汪总认识的源头和契机，汪总几乎是凭空跃入了郁老师的生活圈子。以白玥对郁菲的观察，她觉得郁老师不像是会突然和陌生人变得十分亲近的人。

    所以，“我是馍馍”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三个人之一？

    柳知夏是不可能了，漫画编辑本身画功不佳，也不可能，剩下的只有突然出现的汪总。

    白玥之前从来没想过馍老师会和汪采茉有什么关系，直到她那天看秀，忽然意识到，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自然会有卓越的画功。

    馍老师画功无比扎实，而汪采茉是服装设计师……

    “馍老师=汪采茉”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停不下来，白玥很快就找到了更多证据来证明她的猜想，其中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收款人的名字为“**茉”，她看着自己整理出的证据，脑袋一阵阵发昏。

    不是说馍老师是普普通通的工薪族吗？怎么郁老师这种一脸正直的老实人也撒谎呢？

    白玥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合着人家馍老师是喜欢自己的，还给她赞助，给她设计衣服……她又做了什么？现实给人家冷脸，网上张嘴就是一串彩虹屁。

    她冷静了几天，最后得出结论，她喜欢馍老师的心情没变，她只是对馍老师现实里狗腿热情的态度有点接受无能。与此同时，她还有些担心自己之前对汪总一直冷冰冰的，对方会不会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不过反过来想想，汪总现实喜欢自己，但在二次元里对她也是爱答不理没什么兴趣的啊。

    她们两个对彼此两重身份的态度还真是一致，算是扯平。

    后来白玥想明白了，人的形象不能只看一面，她现实不喜欢汪总，网上还不是喜欢得特别来劲吗？说不定多接触接触，她在现实里也能发现汪总好的一面。

    至于怎么接触……汪总现在算是她工作团队的金|主，她主动找找金|主也没什么的吧？

    可惜白玥这么琢磨着，加好友的手却一直都点不下去。

    事情拖着拖着就拖到今天，说实话，当她发现汪总还像以前一样默默看自己拍摄节目，重重松了口气。

    不管汪总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对方还对她保持好感，这有利于她们接下来的相处。

    总而言之，她还有机会挽回自己之前丢失的形象！

    白玥收回偷看汪总的目光，觉得自己不适合表明二次元身份，保持现在的偶像身份和汪总相处应该更能增加好感度，将来网上的马甲掉了也不至于被嫌弃人设崩塌。

    哎，早知道当初不在网上那么狗腿，也不搞约画稿的幺蛾子了。

    减分项啊！都是减分项！

    打定主意，白玥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扯出新的话题，说起刚才拍摄的趣事。

    汪采茉抬头看着她，目光变得深沉。

    她能明显感觉到，白玥有讨好自己的意思。

    可她为什么要讨好自己？

    这个问题加上“白玥这两年为什么要扮成粉丝接近我”的问题，一起折磨着汪采茉的心。

    她现在比去年颁布新人设计奖的前一刻还要焦急。

    算了，要不还是直接问吧！再憋下去她可能要爆炸了！

    终于，所有的焦躁化成一声直截了当的打断：“白玥，我想知道，你认识一个叫‘茉莉’的人吗？”

    白玥一怔，最后点头：“我就是‘茉莉’。”

    她还是不想欺瞒对方。

    汪采茉叹了声气，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白玥顿了顿，“你是馍老师。”

    汪采茉恨不能以头撞墙，有些事没得到答案总归是和得到答案的感觉不一样的。

    所以她一直迷恋着的白玥真的看了她那么多小H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偶像看到自己画的H图是一种什么感受？

    是想死的感受！

    汪采茉撑着额头，斟酌片刻，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天猜的……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前两天？猜的？

    也就是说，白玥之前并不知道“我是馍馍”就是她汪采茉，她就是真情实感地喜欢自己的……H图？！

    汪采茉顿时一脸茫然，机械似的回答：“……也是前两天猜的。”

    白玥：“……”

    汪采茉：“……”

    那么，和偶像一起互脱马甲，发现偶像马甲其实也很羞耻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是平衡多了的感受！！

    茫然过后，汪采茉一时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

    她想了那么久的动机，原来是根本没有动机。

    她的白宝宝就是喜欢网上的她！这一切都是巧合！

    汪采茉高兴得快要上天，所幸理智还在，在短暂的失态后，她轻咳一声，说：“看来我们以前看对方的角度都太片面了，不如我们以后认真了解一下对方，说不定我们会成为不错的伴……伙伴、朋友。”

    实不相瞒，她刚才差点说出个“伴侣”。

    “……”白玥抿唇看她，缓慢地点了点头，“以后，请汪总多多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