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结局】

    禹天枫很难想象菲米尔现在的心境是怎样的。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都是兰柯一梦。如果是在梦里, 所有的事情都好解释了, 因为梦总是怪诞无常, 而在梦中无论犯了什么错，只要睁开眼睛, 不管迎接你的是明媚的阳光，还是淅沥的小雨, 都是真切、美好的。

    如果是在梦里, 对菲米尔而言, 不论是在她生长的魔法世界，抑或她称王的兽人世界, 还是希法来自的科幻星球, 都可以只被看做不同的心境，希法和默西迪丝只是在她生命里不同时间出现的姻缘，希法的实验和诡辩都是感情成长中令人无力的不可抗力, 而最终，菲米尔必须在两人间做出选择, 而不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 过去都始终不会延续, 希法也永远不会成为她的妻子。但是，当她睁开眼睛，她还是会看见熟悉的房间，听到家人熟悉的话语，哪怕心再痛, 也能毅然决然地走下去。

    可是，这不是梦。

    禹天枫无助地看向塔西娅，塔西娅的脸上也是一筹莫展，在塔西娅的意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思绪，以至于目睹了山海揭露真实身份与菲米尔对峙的画面后，脑子一片混乱。塔西娅不明白。既然不爱，为什么又要拿自己的感情做实验？除非不爱。可要是不爱，希法为什么又要告诉菲米尔她爱她呢？结果刚刚说了爱，马上又说对她而言爱情不重要，仅仅只是大脑刺激......塔西娅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好笑，她想，或许这个希法才是最糊涂的人吧。

    “前两日我已经接收到ID联络器的激活信号了，预期近两天就能开启时空门，菲米，你要在这两天做出选择，尽快告诉我，否则将永远失去回到原本世界的机会。”

    “......”

    菲米尔抱着头，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灯光下投出孤独的黑影。默西迪丝坐在她的脚边，趴在她的膝头，小心翼翼地问：“主人，你很难受吗？”

    禹天枫扣紧塔西娅的手，不知怎的，她看默西迪丝的模样越单纯，心里越难过。禹天枫侧过头，把脸埋进塔西娅的胸膛，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欲望再去想是否还要回家，禹天枫很清楚，她不能离开塔西娅和小绿。

    只有默西迪丝一个人在说话：“主人，你很难受吧，我能感受到，你现在特别痛苦。”默西迪丝在菲米尔脚边趴了一会，埋下头短暂地沉默，然后站起身，静静走到希法面前，蓦地抬头，面目狰狞地探出利爪，抓破希法的胸膛，“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主人，是你，是你让她痛苦。”

    希法握住她的手腕，凭蛮力把她扒开，“塞壬，你要明白，这个世界的魔力都来自菲米，而菲米的魔力比我差，所以仅仅从她那分得微弱魔力的你，在我面前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默西迪丝浑浊眼球里满布的血丝像要渗出血来，她偏头狠狠咬住希法钳着她脖颈的手，声嘶力竭道：“即使如此，不论什么代价，我也不会饶恕让她痛苦的人。”

    “是吗？”

    “不管你是山海，还是和主人一样来自异世的明灵，在菲米尔面前，我无所畏惧。”

    希法推开窗户，海浪犹如拥有智慧的流体一般涌入，载着希法直升夜空，默西迪丝沉眼相望，跳进海水顺着翻涌的波涛逆流而上。

    直到默西迪丝攀上高空，破釜沉舟地与希法以死相搏，菲米尔才从恍惚的精神里走出来。她跳到窗台上，望着被希法逼的节节退败的默西迪丝，紧紧按住阵痛胸腔。

    菲米尔发出一声呜鸣，迈出一只脚，禹天枫扣住她的肩膀，问：“你去能做什么？相比之下，你要马上做出选择，这很重要。菲米尔，你爱默西迪丝吗？如果爱她，并且这份爱意能够战胜你和希法的过去还有希法留给你的伤痕，你就留下，现在马上去救默西迪丝，并且告诉她你要和她结成伴侣。如果不爱，你还是无法放弃希法，你可以请求她带你一起去贝珈玛星，告诉默西迪丝，让她彻底死心。菲米尔，你的优柔寡断会伤害所有爱你敬你的人，现在能救塞壬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做出选择。”

    菲米尔静默片刻，说：“我知道了。”她踏着海浪飞上高空，这时的默西迪丝已然遍体鳞伤，希法不杀她，她能做的攻击只剩下用指甲爪、用牙齿咬，希法怜悯地看着她，所谓的幻兽，所谓的美人，身处绝望之境时，也不过是丑陋的野兽罢了。

    默西迪丝死死抓住希法的脚踝不放，希法低头看着她，说：“已经足够了，你休息吧。”默西迪丝不理睬她，张嘴咬住她的脚踝，尖利的獠牙狠狠贯穿血与肉，希法也不反抗，就安静看她叫着，突然平淡地问：“你也用这尖利的牙接吻吗？”默西迪丝蓦地停住，希法轻蔑地笑，一脚踢开她。

    菲米尔矮下身，接住滚过来的默西迪丝，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默西迪丝安静地躺在菲米尔怀里，她仰起脸，看到菲米尔惨白的唇。默西迪丝从来没有吻过菲米尔。菲米尔也从来没有跟默西迪丝提过接吻的事情。默西迪丝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指间探进唇，触碰獠牙。她想，菲米尔是因为她的牙才不和她接吻吗？

    默西迪丝开心的笑了，她用力拔下曾经引以为豪的利齿，沾着猩红的血色，露出此生最幸福的笑容：“主人，请和我接吻吧。主人，请爱我吧。”菲米尔浑身一震，眼底浸透血腥的赤红。菲米尔看着浑身是血的少女，深深闭上双眼，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把两枚獠牙扣在手心。菲米尔紧紧抱着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默西迪丝的笑容依旧幸福无比，只是再没了任何变化。晶莹的眼睛中再没有任何波动，眼珠里映出远方希法冷漠的面孔。默西迪丝说：“我明白了，主人。这个人让主人痛苦，但也让主人幸福。”

    默西迪丝说：“是默西迪丝错了。”她抽出沾满鲜血的手，将獠牙刺进心脏，“默西迪丝的主人啊，即使痛苦，也请你一定幸福。”

    “默西迪丝！”

    泪水如山洪决堤，菲米尔哀伤地伏在塞壬小小的身体上。

    “诞生天空的鸟儿，游弋在眼泪的海洋，高歌后，骄傲的獠牙插在骄傲的羽毛上。六级魔法教典第四十七章，如是写道。”希法蹲下身，合上塞壬美丽的眼眸，胸前佩戴的项链放出耀眼的光芒。希法转过身看着夜空里扭转的时空门，说：“菲米，你必须做出选择了。”

    禹天枫坐在魔翼龙背上，紧张地看着她们。菲米尔究竟会怎样？刚才她已经放弃了塞壬，难道她真要固执到底一生耗在希法身上吗？

    菲米尔抱着默西迪丝的尸体站起来，说：“我要带她回我的家。”希法看了她一眼，微笑：“没有问题。”菲米尔对一直守在一旁的独角兽说：“戴尔蒙德，我现在正式封你为圣灵国的王，从此以后，你就是幻兽之神，这是我身上剩余的魔力，你都拿去吧。”

    希法走到漆黑的时空门前，给菲米尔和默西迪丝都戴上了一条项链，把她们送进去。希法最后看了禹天枫一眼，塔西娅也向后看她，禹天枫没有说话，希法淡淡一笑，走进去，时空门慢慢闭合。

    海魔王被歼灭了，塞壬的诅咒也破灭了，新王登基了，圣灵国的新纪元开始了。

    在禹天枫和塔西娅的努力下，戴尔蒙德同意把旧大陆和新大陆连接在一起，建立了无尽海航线和巨鹰负责的空中航线互通交流，组建了全新的“兽灵世界”，独角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菲米尔的神话故事则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记忆。

    小绿长大了，塔西娅进化成幻兽后，也如约给禹天枫生了一个圣灵，禹天枫给她取名叫“翡翠”。没办法，谁让她们都随母亲长了一头青葱的头发呢？

    翡翠一岁的生日到了，塔西娅在的伦斯古堡大办宴席，非常热闹。禹天枫换好礼服，像往常一样走过古堡的天空花园。

    迷蒙中，禹天枫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循着声音走进了花园，声音逐渐清晰，竟然是在呼唤她的名字。这个声音是......连长？！禹天枫脚下一空，原本的石板居然变成了黑色的时空门，禹天枫惊慌地向上伸手，却笔直地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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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子，枫子！”

    禹天枫吃力地睁开眼，刺痒的阳光挤进眼皮，一片刺眼的白。她正躺在床上，是医院的病床，医疗仪器嘀嘀的响，头顶悬挂着点滴的药瓶。

    “枫子，你终于醒了。幸好阿杉找到你了，你差点休克晓得不？以后不能一个人独自行动了，必须服从组织的命令！”

    禹天枫望着天花板呆了一会，说：“连长，我要申请退役。”

    一切从她离开以后都没有变过，加上昏迷的几天，时间刚好能对上。只是过去她随身携带的匕首丢了，还有一把□□，一个备用弹匣，一卷纱布，半瓶止痛药，一块带指南针的手表，一个观音玉坠，一块心形德芙巧克力，都不见了。

    禹天枫拖着拉杆箱，走在首都机场，从玻璃墙望去，一样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母亲自然是高兴女儿退役的，毕竟那么危险的事，没几个家长愿意孩子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尤其还是个女孩。禹天枫回到父母在的城市，在治安局找了份教员工作，日子过得平淡惬意，偶尔也会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话，但是大家生活都很忙碌，没人在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禹天枫爱上了动物园和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都跟她熟了，看到她经常和动物说话一说就是一整天，也不奇怪。说来也怪，工作人员或许禹天枫真的有魔力，因为平常暴躁的猛兽连驯兽员都没办法，禹天枫却总能让它们平静一下来。有个动物园主任说：“天枫，你干脆到我们这上班做首席算了。”

    禹天枫租了辆自行车在森林公园散步，快到湿地区的时候，看到前面跑过来两个林业员，看起来火急火燎的。禹天枫拦下他们，问：“怎么了这是？”小高个说：“诶，枫姐，那什么，这两天我们观察到湖里多了三条鳄鱼，老大了，从来没见过，这不赶紧回去调研会么。”

    “鳄鱼？”

    “诶？枫姐，别去啊！那片儿现在都封了！”

    禹天枫赶到湖泊的石滩上，果真看到一条约莫二十来米的巨鳄趴在湖边晒太阳。她的心猛烈地颤抖，哪怕知道一切可能都是她的幻想，但是......

    巨鳄注意到了她的靠近，转过头，金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她。禹天枫一步步走过去，巨鳄一动不动，人和鳄鱼对视着。鬼使神差的，禹天枫俯下身，亲吻巨鳄的吻尖。突然，巨鳄发出了人声，它说：“有句诗怎么念来着？”禹天枫热泪盈眶：“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巨鳄应道：“嗯，罢远征。”

    湖水激起千层浪，一大一小两条恐鳄嬉戏着游了过来，禹天枫拥抱巨鳄，“塔西娅。”塔西娅塔西娅环顾四周，说：“原来这就是你的世界，现在换我来学习你的生活。”她用尾巴圈住她，说：“兽灵国的幻兽绝不会丢下自己的魔导。”

    不论时空，生死相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