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枢的远见
柳三汴终于明白, 为何公孙扬说,为臣亦需风月刀。
最典型的, 当属谢枢。
柳三汴对十娘固然有恨, 那也是很有限的。
从她认识到十娘不是真的欣赏她,只是拿她当一个物件开始, 她恨上了十娘这个伯乐。
从她放弃密探这个身份, 成为臣子开始,她的胸襟便不再如此狭窄, 将过错全推给别人。
生命中总有一些事,比恨任何人更有意义。
柳三汴不知道谢枢的想法, 只是从薛骋口中得知, 谢枢与十娘的关系有所缓和, 不算白费她一番口舌。
谢枢现在,真真是一把风月刀,一刀刀刮着十娘。
这很公平, 因为从前,是十娘一刀刀刮着他。
十娘早早俘获了一个男人的真心, 放在手心里蹂|躏了二十年,从来没有珍惜过,到头来人家想收回去了, 才急着挽回——
十娘早已后悔,柳三汴不过点穿了十娘的心事,给她一个求和谢枢的台阶。
十娘的这点心思,除了柳三汴看出来了, 谢枢当然也看得透透的,顺着东风就重获十娘的信任。
这个男人,恐怕是真不爱十娘了。
谢枢如何哄骗十娘,这不归柳三汴管,她的日常,只是跟清流下下棋、喝喝茶、散散步。
下棋是最需要静心的,可柳三汴和清流下棋时,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不时笑得很猥琐。
清流见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笑说一切妥当了吧。
柳三汴说,多谢你,我才能在相国寺看见那两只小兔子——
尤秀与池良,是清流找来,安柳三汴的心的。
清流手下落了一子,叹了口气,说不知怎地,我挺同情他们。
柳三汴“哦”了一声,心想清流从不说这样的俏皮话,兴致盎然地问为什么呢。
清流笑着隔空点点她的眉心:
“你啊,又在骗他们了,像当年骗我一样。”
柳三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怎么能叫骗呢?”
她也落了一子,自认一招妙棋,挑挑眉毛,颇为得意:
“这是啊,人生的历练。”
清流无语凝噎,这时传来一道促狭的声音——
“不知能否让在下也历练历练?”
窗前有个人影,是谢枢。
柳三汴与清流对视一眼,都起了防备。
谢枢深夜到访,总不会也是来下棋的吧。
清流请谢枢进来,给他奉了茶,让他随意坐,接着跟柳三汴下棋。
谢枢很是伤心,朝柳三汴说,好歹我也是你老师,怎么招呼都不打?
柳三汴沉迷下棋,头也没抬,随口说了句“先生有何贵干”。
谢枢没回答,只走过来看他们下棋,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些名堂。
“老三你不厚道,每一步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指向北边死角。”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柳三汴压根儿没想送给戏子谢枢。
柳三汴接着下棋,装作没听见,倒是清流不堪其扰,出声提醒这位尚书大人,说大人若无事,贫僧便不留了。
谢枢便不再多话,也不肯走,直到二人下完了眼前这盘棋,才又凑过来看结果——
竟然是个平局。
谢枢随手拨弄了一子,棋局便又转势,变得柳三汴占了上风。
谢枢说,老三你手法多变,看得也远,可惜眼里只有目标,往往忽略了意外之喜。
柳三汴捻起那颗扭转局势的棋子,目光微滞,静静凝住它看了许久。
这盘棋里,看似不重要的闲子,不仅仅是言纲,还有言纲能接触到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朝廷命官,国之栋梁,一旦被言纲指引,经不住十娘的蛊惑,就会面临被裁撤的危险。
哪怕他们只是习惯性贪财,也不能幸免。
陛下通过言纲这块试金石,一辨忠奸,意在清洗朝堂。
这就是公孙扬让柳三汴开办书院的目的——
为了培养人才,填补朝中空缺,用天下士子的才能,顺应陛下北伐的心意。
公孙扬料定三藩之后,陛下会将矛头对准北漠,在此之前,必须肃清吏治,以振经济。
所谓富国之后,才能强兵。
柳三汴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要对北漠用兵,竟然布下这么大一盘棋。
谢枢提醒柳三汴,正是看中了她的鸿儒书院,想搞一波人才交流,把鸿儒书院的士子,都变成他谢枢的门生。
良久柳三汴放下棋子,笑得颇有些玩味:
“多谢先生提醒。”
谢枢又觉受伤,用眼神表示一句谢谢也太轻了。
清流向柳三汴投去不耐一眼,柳三汴回以调侃一笑,表示我也不喜欢跟他做交易。
柳三汴最终还是站起身,朝谢尚书深深一揖,抬眼满是尊敬,却仍不免戏谑道:
“您可比我,了解亡夫多了。”
这个亡夫,当然是公孙扬。
柳三汴没能参透的公孙扬的心思,谢枢却全想明白了。
纵然公孙扬从来都看不起谢枢,可能这也是一种因爱生恨?
哎,两个半老头子,都特么活成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扬厌恶谢枢靠女人上位,但他知道谢枢是个聪明人,才会骂谢枢不自重,表达他的惜才之意,说到底只是爱之深责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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