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知道。”

    明明路城的声音很轻，很淡，可是听在裴安安耳中，却仿佛一记平地惊雷，在她耳边突然炸开。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对方，喃喃开口。

    “你知道？”

    路城平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才是你的妹妹，可你却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裴安安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染上一丝悲戚。

    “她不是外人。”

    闻言，路城微微皱眉。

    “在我心里，只有两个妹妹。”

    一个是沈雁初，一个是沈初然。

    即使裴安安跟他有血缘关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本就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

    有她们，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路城后面那句话，裴安安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她没有调查过路城现在的家庭情况，自然也就不知道沈初然的存在。

    可从他的眼神中，她能够感觉得到，他说的这两个人，并不包括自己。

    “呵！”

    裴安安仰头看着虚空，自嘲地嗤笑一声。

    原来，到头来，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滴落下来，裴安安抬手胡乱地擦了几下，然后转身，跑着离开。

    路城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抿紧嘴唇，清隽的脸庞上添了一抹沉寂。

    昏黄的灯光投映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又折射出去。

    那双墨玉瞳眸折射着幽暗的光芒，像是笼罩着一层黑色的幕布，眸底深处，晦涩的光芒交织纠结在一起，影影绰绰，让人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沈雁初站在阳台上，目光注视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

    面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她的影子投映到净澈的玻璃上，影影绰绰，透出几许朦胧美感。

    阳台玻璃窗敞开着，外面冷冽的空气争相奔涌进来，撩起她散落在身前的长发，随着冷风轻轻浮动着。

    路城推门进来，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迎面袭来。

    他抬眸朝阳台望去，见女孩儿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睡衣裙摆随着清风飘动翻飞，发出簌簌的响声，让本就纤细瘦削的身影更添了几许单薄。

    路城关上房门，轻轻走到女孩儿身后，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又随手将大敞开的玻璃窗关上。

    “站在这里干什么？”

    沈雁初转过身来，双手交错握着衣领，不让外套滑落下去。

    她抬眸迎上男人温柔的目光，唇角轻挑，微微笑了笑。

    “她走了？”

    “嗯。”

    路城没打算跟她隐瞒他去见裴安安的事情，轻声应道。

    “哦。”

    沈雁初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脚朝客厅走去。

    “你不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路城凝视着女孩儿的背影，唇瓣微张。

    “没必要。”

    沈雁初走到沙发前，屈膝坐下。

    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淡淡的，透出一股清冷。

    路城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幽暗的眸光几经流转，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走到沈雁初身边，挨着她坐下，唇瓣轻启。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沈雁初侧首，无声地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裴安安……她是我妹妹。”

    闻言，沈雁初的眸光轻颤，微微起了一丝变化。

    片刻之后，她勾唇笑了笑，红艳的唇瓣轻轻张开。

    “怪不得。”

    她低声呢喃着。

    “怪不得什么？”

    路城面露困惑。

    沈雁初抬起手腕，抚上男人的眉眼。

    她的指尖沾染着一丝凉意，在男人的眉眼间徘徊。

    男人的瞳仁呈现琥珀色，内双眼皮，眼窝很深，衬得那双眸子越发深邃，幽暗。

    就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让人看不到尽头。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女孩儿的指尖缓缓地划过男人眸间的肌肤，声音轻缓低柔。

    “怪不得我会对她觉得亲切。”

    裴安安的眼睛跟他的这么相似，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或许，是男人的瞳眸太过深沉，而裴安安的眸子一眼就能望到底，所以才让她忽视了两者的相似度。

    女孩儿微凉的手指在他眉眼间轻柔地抚摸着，就像是一条薄纱拂过，心头生出一丝丝悸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雁初突然开口问他。

    “电视台录制节目那天。”

    路城回答。

    沈初然敛眸凝思。

    那天……

    她跟路城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一起交通事故，路城帮忙把受伤人员救出来。他的胳膊受伤，他们去医院包扎，恰好碰到裴安安跟……

    想到这里，沈雁初眸光倏地一沉。

    “那个女人就是……”

    她话说到一半，路城却清楚她的意思，微微颔首。

    “是……看来，她过得很好。”

    沈雁初的心头蓦地一疼，就像是被针扎似的。

    针尖缓缓地刺进心脏，然后又一寸一寸地抽出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钢针跟心脏摩擦时，所传递出来的灼痛感。

    那么的清晰，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她明白，这是为他而疼。

    沈雁初搂着男人，没有说话，眸子里溢满了疼惜。

    路城环抱着她，勾唇笑了笑。

    “我没事。”

    或许小的时候，他还会在意，为什么她会撇下他跟爸爸，狠心离开。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那就已经足够了。

    “那……”

    沈雁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何芳敏，想了想，还是用了代词。

    “……她认出你了吗？”

    “嗯。”

    她后来去部队找他的那次，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她已经认出他了。

    “她会不会把你带走？”

    沈雁初大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搂着路城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几分。

    “不会。”

    路城笑了。

    “如果她要把你带走，你会跟她走吗？”

    沈雁初的心头生出几分不安，执着地索要一个答案。

    “不会。”

    路城一手抱着女孩儿，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里的缱绻柔情蔓延开来。

    “我的家，在这里。”

    听到男人这句承诺，沈雁初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落了地，颊边漾起浓浓笑意。

    “对，这里才是你的家。而且，我在这里，你哪儿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我身边。”

    路城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眼底深处有一抹柔色缓缓流淌出来，似是无声默认。

    酒店包厢。

    “城哥今天特意攒这个局，该不会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宣布吧？”

    何青杨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地问身边的季若凡。

    季若凡摇摇头。

    “不清楚。不过……”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

    何青杨眉毛一抬，赶紧直起身子凑过去，满是好奇。

    “不过什么？”

    季若凡幽幽地开口，一脸的高深莫测。

    “不过……等城哥来了就知道了。”

    何青杨眼睛圆睁，半晌憋出两个字。

    “……呵呵！”

    我呵呵你一脸。

    时间过了两分钟，包厢门被推开，路城跟沈雁初一前一后走进来。

    季若凡跟何青杨两人回眸望去，笑着开口。

    “来了。”

    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两人目光缓缓下移，落到路城跟沈雁初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何青杨跟季若凡面面相觑，用眼神无声地进行交流。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兄妹之间的友好交流？

    这交流也太深入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流行手拉手，一起走？

    ……

    路城无视两人露骨的眼神，拉着沈雁初落座。

    何青杨跟季若凡看着他们两人，上次他们就觉得路城对他这个妹妹好得有点过头，这次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亲昵了。

    亲昵到……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何青杨冲季若凡眨巴了几下眼睛，示意他开口。

    季若凡回给他一个白眼。

    你怎么不问？

    他才不当出头鸟呢！

    何青杨的眼睛眨动得更加频繁了。

    出头鸟怎么了？

    城哥是消防兵，又没有枪。

    顶多拿水枪突突你几下。

    季若凡继续翻白眼。

    这大冷的天，你自己怎么不突突几下？

    ……

    最终，两人“谈”崩了，停止眼神交流。

    何青杨抬手揉了揉眼睛。

    用眼过度，有些酸。

    这时，沈雁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唇角的笑意微微有些凝滞。

    “我出去接个电话。”

    沉默了五、六秒钟，她对

    路城交代了一句，然后拿着手机走出包厢。

    何青杨连忙拖着椅子往路城身边凑了凑，笑呵呵地开口。

    “城哥，你跟雁初妹妹……你们两人……”

    他挑了挑眉毛，一脸“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表情。

    “嗯。”

    路城低声回了一个单音节。

    何青杨瞪大眼睛，神情里满是惊悚。

    “城……城哥，你咋这么想不开啊！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窝边草？”

    季若凡倒是表现得淡定很多。

    不过，也只是表面上。

    “城哥，咱们可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生物跟政治可都学过。就算再饥不择食，咱也不能干近亲相交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对对对……”

    何青杨连连点头。

    然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我跟小初没有血缘关系。”

    路城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何青杨跟季若凡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松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

    何青杨白了季若凡一眼。

    “我就说城哥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季若凡：“呵呵……”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包厢外，沈雁初拿着手机，眉心拧成几道褶痕，面上露出几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