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水颜其实很早以前就发现, 如果对水沐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 比如先前借用他的船偷去金陵, 只要提起林黛玉，水沐一般都会同意。不过她只以为那是水沐面皮薄, 不好拒绝别人的缘故, 从来没有朝其他方面联系。要知道她刚发现的时候可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毕竟她一直以为水沐对除武功以外的事情皆不感兴趣, 以后注定会孤老终生。她曾经甚至考虑过以后要为水沐养老送终呢。

    水沐万没想到水颜会说这个, 不由怔了一下。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水颜可以逃避处罚的理由, 因此很淡定的问道：“所以呢？”

    水颜一直紧盯水沐的表情，却没发现一丁点心虚或是羞恼的神色, 顿时大失所望, 不满的嘟起嘴巴道：“我可是发现了你的秘密，你的秘密！你就这种反应！？你信不信我去告诉黛玉姐姐，你对她意图不轨！？”

    “爹和娘都知道。”水沐神色不变, “玉儿应该也已经有所察觉。而你……”他嘴角微微上扬，“怕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你叫黛玉姐姐‘玉儿’！？”水颜捂住嘴巴惊呼道, “你一向都叫她林姑娘的！不对不对。”她猛地摇了摇脑袋，“你说爹和娘都知道, 黛玉姐姐也清楚你的心思？”

    水颜太震惊了, 她原以为自己发现了水沐的小秘密，没想到她却是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就瞒着我一个！”水颜气的直跺脚。

    “林大人也不知道。”水沐说道。

    水颜闻言心里稍微舒服了些。林大人知晓后只怕比她还糟心, 毕竟她爹经常摸着她头发说‘爷养的好女儿以后不知道会被哪头猪给拱了’，同理, 林大人也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哥原来是……想到这，水颜捂嘴偷笑起来。

    水沐见水颜一会儿气的鼻子冒烟，一会儿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猫，心说他这个笨蛋妹妹该不会是受的刺激过大，变得更傻了吧。水沐看水颜的眼神不由充满了怜惜，决定将三十篇大字改为二十篇大字，毕竟笨蛋没药医。

    “你不怕我去告诉林大人？”水颜歪着脑袋看水沐，眼里满是狡黠。

    “这样也好。”水沐淡然应对，“我可以顺势让爹娘去提亲。”

    水颜突然发现她哥的脸皮真厚，你以为提亲林大人就会答应？……林大人好像还真不敢拒绝，毕竟她家地位在那。如果她哥阴险点进宫请皇帝侄子赐婚的话，林大人就更不敢抗旨了。

    水颜倒没有气馁，威胁这招不管用，她还有后招。

    “我告诉你个事儿。你饶了我这一次，而且也不许告诉爹娘，怎么样？”

    “不怎么样！”水沐看了眼画卷，“二十篇大字一篇也不许少。”

    “哼！不听就不听！”水颜双手插腰，气哼哼道，“不过我告诉你，黛玉姐姐有段时间不会来咱们府上了。换句话说，你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

    水沐果然有了反应，拿眼去瞧水颜，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二十篇大字……”

    “你先说，我再考虑。”

    水颜明白这是水沐让步的最大极限，再没纠缠下去，就将自己去林府的所见所闻娓娓说来。

    原来水颜去林府寻林黛玉玩耍，却见林黛玉有些闷闷不乐，疑惑询问，林黛玉却总也不说。水颜更感好奇，便偷偷拐了雪雁旁敲侧击，然后就知道一切都是那剑穗惹得祸。因为对林如海撒了谎，林黛玉十分内疚，遂决定闭门不出在家思过。水颜当时没有多想，觉得妹妹送哥哥东西再正常不过，不明白林黛玉有什么好隐瞒的。现在她倒是明白了……

    “黛玉姐姐哪里是闭门不出，根本就是在躲你。她心里这个结不打开，怕是一辈子躲你都有可能。而你去林府林大人肯定不会让黛玉姐姐接待你吧。再者……你也做不出夜探人家姑娘闺房这种事来。所以……”水颜可惜的摇摇头，“你明白了吧？”

    水沐眉头紧锁，垂下眼睫，一丝烦躁从脸上划过。林如海的心思他很清楚，无非就是想给林黛玉找个家世简单能够被他制肘的女婿。先时林如海为林黛玉挑选夫婿时他一直在旁默默关注，倒没有出手，毕竟能符合林如海那女婿条件的全京城也没有一个。不过他仍然烦躁萦绕心头数日不见散去，只因他根本就不在林如海选女婿的名单之上，从林如海看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而林黛玉又是孝顺之人，即使心里不甘愿也会顺着林如海的意思。他原想先取得林如海的同意，再行其它事宜，却不想那场暴风雨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林如海那里还未有半点进展，反倒让林黛玉伤了心神，接下来他该如何行事？

    水颜生怕水沐眉头蹙的不够紧，又说道：“不止这样，我还从林府的下人那得了一个消息……”

    这多亏于水颜自小生长在江湖，江湖最多三教九流，即使她近几年都在京城活动，对于身份地位也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看重，如此很容易就能与下人打成一片，倒叫她的消息灵通起来。

    “林大人着人打扫后院外边的那一排学馆，好像不久会有五个参加春闱的举子入住。哥，你说林大人有没有打什么主意呢？”

    如水颜希望的那样，水沐脸黑了，让她暗乐了好一阵儿。

    “我可以帮你见黛玉姐姐哦！”水颜眯起眼睛笑的像只小狐狸，“不过……”她挑了挑眉头。

    水沐抬首：“今日之事当我没有看见。”

    “还有我欠下的银子。”水颜忙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敲竹杠。

    水沐看了眼水颜，“好。”

    水颜高兴了，说水靖即将去姑苏，他们可以一同前往，到时她再把林黛玉拐去，水沐可不就有和林黛玉相处的机会了嘛！

    听起来很简单，但重要是如何说服林黛玉去姑苏，水颜出的力绝对不小。

    水沐听完后不置可否，只道：“你该去上课了。”说完再不理会水颜，兀自把弄起画卷来。

    水颜撇撇嘴巴，若论过河拆桥第一人，他哥绝对当之无愧——眼睛都还未来得及眨一下就开始撵她了。不过今日逃过处罚又可以还掉小时候欠下的债务，也算是一桩大喜事，因此水颜决定暂且水沐一马。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水沐的软肋。水颜心说自己小时候只想让林黛玉做自己娘子实在弱爆了，让林黛玉做自己的嫂子然后间接让水沐听自己的话才是王道啊！

    林黛玉听后果然不愿意前往姑苏。虽然上次偷去金陵，林如海并没有训斥她，但却声情并茂的讲了一番‘儿行千里父担忧’的话来，直惹得林黛玉掉了好几滴眼泪。再加上说了谎，她对林如海内疚不行，自然不想再逆他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林大人不想你去姑苏？”水颜继续劝说道，“而且姑苏是你老家！你都多少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吧！应该去看看才是。”

    正确来说，林黛玉记忆里就从来没有去过姑苏。也许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可是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即使如此，林黛玉依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任由水颜口若悬河，林黛玉也只是适时的倒杯茶递过去，让水颜不至于说的嗓子冒烟。一个时辰过去，林黛玉依然‘我自岿然不动’，水颜好不气馁，就在以为今日会无功而返之时，林如海来了。

    林如海虽然只进来时隐约听到只言片语，但却立即拍案决定，同意林黛玉前往姑苏。

    不只水颜，连林黛玉都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本以为林黛玉去姑苏最大的阻碍是林如海，却没想到他竟会大力赞同。

    林如海绝对没有巴结水靖的意思，也没有因为林黛玉对他撒谎而不想看到她，只不过是他暂时还没有找到可能和林黛玉有所接触的公子而已。

    林如海想的好啊，林黛玉能够接触到的公子肯定是京城人士，只要林黛玉离开京城，就可以间接断掉他们之间的联系。从京城去姑苏一来一往至少需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到那时候他应该可以把人给揪出来。即使揪不出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本来就不牢固的感情也该差不多断了。

    “为父也许久没有去祭拜过祖宗了。”林如海怜爱的摸了摸林黛玉的脑袋，慈爱的说道，“你就代为父去一趟吧！”

    然后林黛玉糊里糊涂的准备好行囊，被林如海送去了码头。

    比林黛玉还莫名的是水靖。他去姑苏是为了公事而不是去游玩，谁想他话刚一说出口，水颜就吵着要去，水沐虽然话少，但仅‘我也去’三个字就表明了他坚定态度，沐沅则笑眯眯的说既然夫君与儿女都去了，她自然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水靖：“……”他明明一个都没有答应好不好。

    但因前次把沐沅单独留京的缘故，水靖回来后吃了不少苦头，最近才刚把铺盖从书房搬回里屋，因此不敢有半点反对。想着到时他去遣香庵，他们去逛街，兵分两路便是。结果林如海又把林黛玉送了过去。

    “王爷，王妃，黛玉此行就多劳两位照顾了。”林如海郑重其事拜谢道。

    水靖：“……”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告诉他们，警幻很可能在姑苏。林黛玉前去，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如果林如海知道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将林黛玉带回去。但是鉴于其他三人都很欢迎林黛玉的到来，他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反正到时多派人保护林黛玉便是。

    不过，也够心累的。水靖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刚出发就如此累人，也不晓得此去姑苏能不能顺利。

    林黛玉的烦恼不比水靖少，看到水沐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赶忙看向林如海，见他神情如往常一样，才稍稍放下心来。

    好在林如海没有发现林黛玉的异常。而且他不仅没有察觉，还一本正经的请水沐路上多照顾林黛玉一些。听的林黛玉直想哭，感觉更惭愧了。

    水沐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完全没有因林如海信任将林黛玉托付而感到开心。看林如海态度，绝对是把他当成林黛玉的‘兄长’一类的人物，他能高兴起来才怪。

    水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视线依次在水沐、林如海、林黛玉脸上扫了一圈，侧脸偷笑。

    若它日林如海知晓那剑穗其实和水沐有关，不知会不会后悔今日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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