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祁凰怒极, 自是百般不愿, 开始撒泼耍横, 吵闹要离开。只是这里岂是她能放肆的地方,才刚嚎叫一声, 就被人用丝帕堵住了嘴巴。又有嬷嬷一左一右按住她胳膊迫使她跪了下来。祁凰拼命挣扎, 呜呜狂叫,可惜那两嬷嬷手似铁钳般, 拿捏得她动弹不得。
祁凰带来的人想要上前救主, 八个膀大腰粗的婆子立刻气势汹汹的往她们跟前一站, 直接用眼神将她们逼退了回去。
祁凰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 只恶狠狠的瞪向水颜和林黛玉, 两眼通红,面容扭曲。
水颜和林黛玉都被吓了一跳,觉得祁凰的眼神似是要吃了她们一般。水颜鼓足勇气也瞪着眼睛道:“你瞪我们做什么?本来就是你错了你还不服气, 反怨我们,我看就应该把你关进大牢里才是。”说完拉起林黛玉的手, 说道,“姐姐, 咱们走, 不理这个讨厌鬼,就让她一个人在这里跪着。”
林黛玉也觉呆在这里不舒服, 点头随着水颜离开,及至拐弯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祁凰依然死死瞪着她们,眼睛一眨不眨。
“咱们以后要小心她。”林黛玉说道,“她怕是已经将这怨记在了咱们身上。”
“就算真的闹出事来,咱们还会怕她不成?”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有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都喜欢在背后耍阴谋手段,最是防不胜防。”
水颜想了想,点头道:“那咱们以后就尽量少跟她来往。不过她若是还来找咱们麻烦,咱们也不能忍气吞声。”
两小姑娘手牵手回到宴会,林黛玉见荣国府三春无一人下场比试,便将她们介绍给水颜认识。对林黛玉来说,荣国府的奴才虽然糟心,但姐姐妹妹相处的都是不错。
三春之中探春最热情大方。早先荣国府二房当家之时,她就不甘心于自己的出身,有要出人头地的企图心,可惜还未来及一展拳脚,二房就失势,贾政被贬官,她一个末微小官的庶女更是难有个好前途。此番参加赏花宴,对探春来说是个难得可贵的机会,她自是想要抓住机会给各家太太留下个好印象。探春善书,也有天赋,若能下场必能拿个名次。但王熙凤得贾赦嘱咐在宴会上切记要低调行事,便没有同意探春下场比试,这让探春好不失望。因此见有机会结识到长公主,便殷勤讨好起来。也亏得探春能言善道,说话做事落落大方,虽是讨好,但又不让人觉得恶俗。
惜春年纪最小,许是在荣国府寄人篱下长大,性格有些清冷,话也最少,对水颜既没有讨好也没有敬畏。可能在荣国府同为寄人篱下的关系,林黛玉对惜春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是以说话间时不时将话头抛给惜春,不至于让她做个闷葫芦。
林黛玉以为迎春也是需要照顾的人之一,不想迎春虽不像探春那般巧言,但也能说上不少妙语,变化之大,引得林黛玉频频侧目。林黛玉这时才注意到,迎春的笑容爽朗了许多,眼神也不再显得懦弱木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也难怪林黛玉会觉惊奇,就是迎春自己都不敢相信。贾赦虽然仍然不是她心目中的慈父,但偶尔也会对她说两句关心。而且在王熙凤的怂恿下,她又壮着胆子给贾赦送了香囊,日日请安问好,父女之间的感情倒也改善了许多。邢夫人对她和贾琮也开始嘘寒问暖起来,眉目间慈善不少,不再是以前那般刻薄性子。王熙凤对她更是不必说了,好得一塌糊涂,贾琏不知是不是受了王熙凤的影响,也对她颇为热乎,偶尔还会送些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礼物。可能是感受到了亲情,又或许是身边已经没了讨厌之人,迎春的心情是一天好过一天,不再感到压抑,性子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沉闷。再然后协助王熙凤管家理事,气度也就逐渐磨炼出来。迎春自己也能感到自己在一天一天的蜕变,对未来有了无限期望。
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说笑,其他没有下场比试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也过来凑个热闹。这些小姑娘间还未有利益冲突,也都十分聊得来,因此一团和乐。等到宴会结束,水颜和林黛玉已经和不少人熟稔了起来,甚至还答应要去对方的府上做客,当然,荣国府除外。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祁蘅在得知祁凰被瑞亲王妃罚跪后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贴身小厮询问何不请瑞亲王帮忙,祁蘅也是摇头不语。虽然王爷没有责难祁凰,但是王妃既已下令,王爷又怎会驳了王妃的面子。而且强闯王府最后只是跪一个时辰,这板子已是轻轻放下。他若再去求情,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往常读书时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过了几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却显得无比漫长。直到看到妹妹的身影,祁蘅心中的那颗大石才算落下。
祁凰是被人扶着走出来的。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头,如今跪了整一个时辰,膝盖早已酸痛得没有知觉。祁蘅很是心疼妹妹,急忙迎上去百般关心,却被祁凰用力推到了一旁,哭吼道:“不用你假好心,刚才怎的不来救我,由着我被人欺负受罪,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祁蘅又急又气,急的是不知道祁凰有没有受伤,膝盖有没有肿起来;气的是她到现在都没有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你闭嘴!”他难得的冲祁凰发起了火,“你如果想将人都引过来就继续闹,到时整个京城都知道你祁郡主有多无理取闹。”
姑娘家到底爱面子,祁凰闻言立刻闭上嘴巴,扭头过去冷哼一声,默默掉眼泪。
祁蘅看见忍不住心软,蹲下身子把祁凰背了起来…………
“祁世子对她妹妹真是不错。”沐沅感叹道,“幸好颜儿不在这里,要不肯定会羡慕死。沐儿还从未背过颜儿吧?哎,上次颜儿歪着脚沐儿竟然是把她拎回来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可惜祁凰那小丫头一点也不领情,回去又和祁蘅闹了一场。”水靖想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差点为祁蘅鞠一把泪。
祁凰回去以后见没有了外人,对祁蘅又是吼又是叫,还掀桌子砸茶杯,直接将祁蘅给砸了出去。据暗卫所说,祁蘅头上还被砸的青了一块,甚是狼狈。
水靖啧啧了两声,“这哪里像是亲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仇人呢!”
沐沅蹙眉沉吟了片刻,“的确怪异。听说祁王有不少庶子庶女,嫡出的却只有他们两个。按理说王府后宅环境复杂,他们应该上下一心。而且祁凰为妹,也应对作为兄长的祁蘅多有尊敬才是。像颜儿整日‘坏哥哥’的喊着,但只要沐儿一板起脸色,她就立刻老实起来。但从祁凰身上,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对祁蘅的尊敬。“
“你说的不错。”水靖点了点头,“而且这种事情也不会一蹴而就,想来祁凰在泉州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你觉这事有不有趣,都说女子该有个兄弟帮衬,毕竟当爹娘的陪不了一辈子,日后女子能否有个娘家可以依靠就只看她与兄嫂的关系如何。更何况祁蘅还是世子,未来的祁王,祁凰对他态度那般恶劣就不怕祁蘅又朝一日不再管她?没有祁王府做后盾,她这个性子日后肯定要吃大亏。祁凰年幼不懂也就罢了,怎么祁王和祁王妃也任由她胡来。我都有些怀疑祁凰可能不是他们生的了。”
“那倒是有趣了。”沐沅笑道,“不过祁郡主只能有一个,祁王又不是没有女儿,犯不着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抢他女儿的郡主爵位。我还是倾向于祁凰在家里被宠坏了,一点长幼尊卑礼仪都没有。而且祁蘅那个性子,应该也不会和祁凰翻脸。祁王夫妇怕是清楚这一点,才由着祁凰对祁蘅无理。到底女儿家出嫁以后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谁又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所以想让女儿在出嫁前多享受无拘无束也是有可能的。”
水靖想了想,觉得沐沅说的不无道理,毕竟事关郡主爵位,祁王夫妇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可能真如沐沅所说,是祁蘅忠厚老实的缘故。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老实人就是用来被欺负的。最关键的是,他也想不出祁凰不是祁王夫妇女儿中有什么阴谋阳谋。
水靖这时候无比怀念正在放年假的文东延。若他在的话,或许能从中看出什么也说不定。
瑞亲王府的宴会过后,各府的帖子就没有断过。水靖、水沐、沐沅、水颜和林黛玉都有人相邀,不过到最后也就两小姑娘时不时去别府玩耍一番。
各府太太已经从自家男人那里听说了水沐的俊雅风逸,也都动了心思,勒命自家儿子与水沐打好关系,帮助姐妹近水楼台先得月。家世显赫的谋求嫡妃之位,家世一般的就将目光放在了侧妃上。若是能和瑞亲王府搭上线,他们以后也能安心不少。可惜水沐一个帖子都没看,全都给拒了回去。而且水沐平日里又‘足不出户’,她们想要制造一场偶遇都没有机会。
不过,各府太太也没有灰心丧气。虽然她们不敢在瑞亲王夫妇跟前耍小心思,但是水颜和林黛玉却是年幼无知极为好骗。一来小孩子的嘴没有大人牢固,从她们嘴里可以打探一些水沐的消息;二来小郡主若能对自家女儿有好感,介时也能使上一些力。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方法早就已经有人使用过。当水颜知道那些姐姐同她一起玩耍是为了在水沐跟前露个脸后,差点被气炸了,狠狠地大哭了一场,自此之后就对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有了十足戒心。因此各府太太不仅没有打探出消息来,还间接得罪了水颜,完全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也有人是真心想要结个善缘,没有其他目的。如此折腾了一番,两小姑娘倒也有了几个手帕交,总算可以开开心心的过大年。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
第一白一十二章
一晃除夕, 除夕这日宫里的宴会只限于皇室成员参加。不过沐沅依旧将林黛玉带了过去。而祁蘅与祁凰也因离家甚远, 被特许赴宴。
祁凰未再做出任何出格之举, 对水颜与林黛玉既没有出言不逊,也没有怒目而视, 好似完全不认识一般。水颜听林黛玉的嘱咐也未再与祁凰一般见识, 直接视她为空气。不了解内情的人,还真以为她们互不相识。
祁蘅依旧恭谦谨慎, 那次赏酒宴后他就派人送了许多赔罪礼品, 其中不乏小姑娘喜欢的物品。此时看到水靖, 忙端起酒杯笑了笑。水靖也不想为难他,回了个笑, 拿起酒杯先与他遥遥对饮了一杯。
除夕之夜最美丽之时便是烟花绽放之际。漫天花火布满夜空, 绚烂多姿。水颜和林黛玉看的欢心雀跃,内心蠢蠢欲动,若不是场合不对, 早已跳起来拍掌欢呼。
沐沅和沐清随便找了个借口,分别抱着两小姑娘运起轻功上跃了太和殿的屋顶。太和殿是皇宫内最高的宫殿, 在这里看烟花最是合适不过。
却是已经有人先她们一步,沐沅看着月光下盘膝端坐的清瘦人影笑道:“我说怎的不见你, 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沐沅怀里的水颜伸出手臂指着对方叫道:“哥哥, 你竟然一个人偷跑!?太过分了!”
林黛玉从沐清怀里落下,小心翼翼的站在倾斜又不平的屋顶上, 想要稳住身形向水沐行礼。
水沐示意林黛玉不必多礼,又对沐沅回道:“下面太烦太吵, 这里安静些。”
“几年不见,你都要长成大人了。”沐清大笑着拍了拍水沐的肩膀,“先前见你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些命妇明里暗里的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时我才惊觉,你都已经是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啊!我看宴会上有不少人找你搭话,看来都很看中你这个女婿!”
水沐不想搭理这个话题,他就是嫌那些人麻烦才躲到了这里。
沐清一脸八卦相,问道:“来,告诉表姐,有没有心悦的女子?你放心,不管是谁,表姐都能帮你抢过来。”
水沐有些后悔,早知她们会来,他就应该躲到其他地方,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没有。还有侄媳妇,你很烦。”水沐直接打击沐清的积极性。
“臭小子,叫什么侄媳妇,要叫表姐才对。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可爱。”沐清一左一右抱住水颜和林黛玉,哼哼了两声,“果然还是女孩子比较好。”
水沐自是不理会沐清,看向沐沅,问道:“爹呢,他没有来?”
沐沅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他又不会轻功。”
已经发现妻子儿女都不见了人影的水靖心中泪流满面——每次遇到这种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下来,不会轻功的人伤不起啊!
晚宴结束回府,两小姑娘依旧欢腾,又将先前买好的炮竹烟火翻出来,玩了半宿。水靖见两小姑娘眼皮开始耷拉下来,头一顿一顿打起了瞌睡,笑道:“可不许睡,今晚要守岁的。”
两小姑娘乖巧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努力睁大。沐沅失笑,抱起水颜放进水靖怀里,自己又将林黛玉拉到怀里,轻笑道:“先眯会儿吧,等会我们再叫你们。”
两小姑娘忙看向水靖,见他没有反对,忙倚着他们睡了起来。
午夜时分,如响雷般炮仗声响彻整个京城上空,两小姑娘睡得死沉,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水靖和沐沅无奈,只得将她们抱回屋里。
大年初一,宫里又有宴会,这次不比除夕,众多大臣及其家眷都悉数在场,场面更是热闹不行。
宫宴之后就是各家各府的拜年,水颜本想趁着过年拿红包大捞一笔,还上之前欠下的银子。谁想辈分太高,不仅拿不到红包还要送出不少红包,小姑娘整个人都不好了。正巧贾母差人来请林黛玉到贾府过年。
先前贾母向王熙凤提了好几次,皆被王熙凤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如此几次下来,贾母也知王熙凤根本不打算接林黛玉来荣国府。贾母好不生气,心想这肯定又是贾赦的主意,害怕林黛玉嫁给宝玉后会为贾政一房增添助力。贾母暗恨贾赦不顾大局,二房好了对大房也有益处,有这么阻挡侄子姻缘的大伯吗?而且不为宝玉,她自己也十分想念嫡亲的外孙女,真是眼皮子浅又不孝顺的混账。因王熙凤摆明不愿帮忙,贾母便将鸳鸯派了出去。
林黛玉虽是找了理由拒绝,但若贾母三番四次的叫人来请,她也不好总是拒绝——良心上过不起。沐沅见两小姑娘都一副烦恼的样子,便和水靖商量去。郊外的温泉庄子。反正这些日子都挺冷,去温泉庄子过冬正合适。
水靖觉得不错。那温泉庄子是早年太/祖赏赐给他的,地理位置及内里设施都比西山群岭上其他达官贵人的庄子要好。因他这些年不在京城,这温泉庄子也已经闲置了多年,也该是时候去享受一番。
虽是枝枯败叶,但白雪皑皑,也别有一番滋味,庄内布置也颇为高雅精致,不显败落,水靖除了给庄里下人红包外,又全部奖励一通。
庄内共有四处温泉池,全都围以成片竹林,只留一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直通池下。因天气寒冷,氤氲的热气化为白色烟雾在空中弥漫,与绿色竹林相映成辉,好似仙境。
不仅两小姑娘十分喜欢,水沐也难得露出了笑脸,想是在京城已经被人情往来烦透,终于不必再被人打扰。
坐在温泉池内,在温腾腾的水面上放个木制托盘,再摆上预先置办好的果品糕点和酒水,泡上半日,通体舒畅,消去尘世一切喧嚣烦恼。
池子挺大,听沐沅说两小姑娘还在温泉池里打起了水仗,水靖好不羡慕。自己泡温泉什么的实在太无聊,偏偏沐沅想陪水颜和林黛玉,水沐非要自己一人泡温泉,独留他一人,凄凄惨惨戚戚。
京城规矩大,水颜和沐沅这段时间都敛了性子。自进了温泉山庄后,两小姑娘终于脱了拘束,一顿疯玩。庄子虽然不小,但两小姑娘东玩玩西逛逛,就不再甘心于庄子里,想要去庄子外踏雪。水靖不明白两小姑娘想的是什么,庄子内外的雪没什么两样,在哪里踏雪不是一样?但见两小姑娘兴趣浓厚,水靖也不忍心扰了她们的雅兴。
毕竟是冬天,周围十分荒凉寂静,没有一丝生机。两小姑娘兴趣不减,兴高采烈的在积的厚厚的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水靖也不阻拦她们,反正已经带了替换的鞋子和衣服,便是湿了也不打紧。
“爹,那边是什么?”水颜跑过来拉扯着水靖的衣服问道。
水靖朝水颜手指的方向上望去,就见山坡下不远处有一片琉璃瓦,在周围白雪的衬托下显得尤为突兀。
“那是‘火室’,用来种植蔬菜地方。”
水颜眨眨眼睛,和林黛玉对视一眼,问道:“爹,我们能去看看吗?我还从来没见过‘火室’呢!”
林黛玉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水靖。
水靖看了下那‘火室’的地理位置,也是自家的庄子无疑,便点头应允。
火室附近还有一座不大的院落及十几间破旧的农舍,应是管事和庄户的居所。已经有人提前赶去通知了他们,水靖等人到的时候刘管事已经带着一帮人在大路旁候着,因他的意外到来都是诚惶诚恐,手脚无措。
“那些‘火室’都种的什么菜?”水颜抢先问道。
那管事请了安后回道:“有青菜、黄瓜、大白菜还有土豆。”
虽然全是蔬菜,爱肉的小姑娘仍然兴趣浓浓,“现在有能吃的吗?”
管事忙道:“有,奴才这就派人去摘些来。”
“不用。”水颜摇头道,“我们想自己去摘,你告诉我们什么样的蔬菜是成熟的能摘就行了。”
管事无法,只能给两个小姑娘简短的上了一堂课。水颜听得一头雾水,林黛玉却是明白了大概,然后两小姑娘在管事孙女的带领下挎着篮子去摘菜了。
水靖没有兴趣,在院落里喝茶等待。有不少顽童有衣着光鲜的客人驾临,全都好奇的伸着脑袋偷看,不敢上前。水靖叫人拿了些糕点过去,就听得阵阵惊叹欢呼声。
等待中水靖又和管事说了会儿家常,去附近农舍逛了一圈,见屋里摆设虽然简陋但却摆放得干净整齐,想来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水靖心里不由一阵得意。
将近一个时辰后,两小姑娘才拎着装的满满两个篮子意犹未尽得回来,还说等这些蔬菜吃完,她们还要过来。
回去途中两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得给水靖看她们的战利品,都是色鲜饱满,两小姑娘十分得意洋洋。
“等我们回山庄了也种些瓜果蔬菜。”
“听说葡萄藤很好看,我们种葡萄既能吃也能赏心悦目。”
“还有草莓,我喜欢吃草莓。嗯,再养鸡和鸭,我们就有蛋吃了。”
……
两小姑娘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日后要种的东西和养的动物,水靖听得一阵头疼,不敢去想无忧山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水靖让两小姑娘噤声,再驻足细听,应是孩哭声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
番外——逼宫(1)
一袭明黄凤袍, 长长拖曳至地, 以金色丝线勾勒的凤凰栩栩如生。又有两名宫女将双凤翊龙冠小心翼翼的戴在女子头上, 金龙、九尾翠凤、龙衔珠更衬得女子华丽不可方物。
“果然也只有这样的打扮才能配的上咱们娘娘。”一宫女舔着笑脸谄媚的说道,“也只有咱们娘娘穿戴着, 才是真真的母仪天下。”
“那可不。”另有一宫搭着腔说道, “咱们娘娘本就是皇后的命格,只可惜被鸠占凤巢委屈了这么多年, 如今娘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女子闻言笑容嫣然, 眼中虽说露出满意之色, 嘴上却不免的谦虚两句。
宫女们明知她是口不对心,但继续说着恭维话。侯贵妃等了多年终于登上皇后的宝座, 如此喜庆的日子, 自是要多说些好话。
“纵使皇恩浩荡,那也是娘娘福泽深厚之故。奴婢可还记得之前那位的模样,那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哪里比的上娘娘端庄。”
“那位就没那个命。”声音带着嫌弃,“这就叫有福没命享, 这天大的福气岂是她能承受的,可不就及早的归天了嘛!”
“够了, 怎可妄议元后, 再说死者为大,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话虽是这么说, 语气却是轻松的笑骂,半点生气的意思皆无。两宫女对视一眼, 相视而笑,继续整理凤袍。
其实这话倒是说到侯贵妃的心坎里去了。
侯贵妃一直都以为元后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成为皇后。论聪慧才学比不过自己,论美貌温柔比不过甄贵妃,相貌平平才华一般,也难怪皇帝只逢初一十五去她那里。若自己是男人也懒的去多瞧她一眼。不过元后倒是狗屎运连连,竟在如此不受宠的情况下产下两子。如她与甄贵妃那般受宠也不过独得一子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没有将元后放在眼里。在她心里,无论是元后还是太子水阑,那都是被废的命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虽说元后早逝不在她预计的范畴内,但死了更得她心意。毕竟被废复立并非没有可能。如今元后和水阑身死,水钰早已被养废逐出宫外,她唯一需要防备的就只有甄贵妃和她所出的水泰而已。
说来几乎和她平分后宫天下的甄贵妃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幸而她出身高贵,背后有四王八公支持,不似甄贵妃,甄家不过是个有个当过奶娘的母亲兴起的家族而已。
侯贵妃每次一想到曾经和如此出身低微的人平起平坐心里就难受的紧。从今往后,总算能将她踩到脚底下了。
侯贵妃越想越高兴,尖尖的指甲依着金色丝线轻轻描绘凤袍上的凤凰,那展翅高飞犹如她的未来一般。
又过片刻,有太监前来传话,说宴会已准备好,人员也已经到齐,只等帝后驾临。
侯贵妃原本就开心的心情更是上了一层楼。这宴会是皇帝为了庆贺她成为皇后而举办。今儿是她成为皇后的第一日,也是她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去面见群臣及众贵妇。不仅如此,今儿早朝还颁布了册封她的三皇子为太子的圣旨,可谓是双喜临门。
待宫女们又象征性的整理了下凤袍与凤冠,侯贵妃一甩长袖,率先走出大殿。她已经迫不及待欣赏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了。
因出了两桩国之喜事,三品以上的王侯官宦皆携家人进宫赴宴。满殿的权贵内眷,因分属不同阵营而神色各有不同。侯贵妃一系自是喜上眉梢,为他日飞黄腾达推杯换盏;甄贵妃一系则在苦着脸默默饮酒,自古以来站错队就没有好下场,稍一不注意就是掉脑袋的结果。
而心里最愤恨不满的自是当属甄贵妃,帝后携手驾临的场面简直刺痛了她的眼睛,帕子几乎都要揉碎了,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全然不在意欢天喜地的模样,行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这一切原本该是她的。甄贵妃在心里恨恨的想。
居高临下的看着咬牙切齿却还不得不面露微笑的甄贵妃,侯贵妃的心情更是飞上了天际,只觉此刻是她过去几十年最舒心的时刻,而下一次,估计就要等到三皇子继承大统她荣升为太后的时候了。到那时,她定会好好‘照顾’昔日敢跟她争锋相对的甄妹妹。
还未成为太上皇的皇帝可不知道新出炉的皇后已经开始暗自琢磨未来将要如何收拾他的爱妃,正兴致勃勃的显摆自己往日的功绩,顺便豪情万丈一下,定下来年再做出一番成绩的决心来。说了一刻钟,皇帝才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侯贵妃身上,大夸特夸后又动情的追忆了一把二人昔日的点点滴滴,好像不册封侯贵妃为皇后简直对不起天下人一般,直把甄贵妃气的脸色发青。
最后皇帝让众人一起举起酒杯,庆贺这举国欢庆的时刻。
“既是如此举国欢庆的时刻,怎没叫本王一起?不知皇侄是何用意?”
声音传来,刚放下酒杯的众人都愣了愣,有些耳熟,唯有皇帝瞬间黑了脸面。
似是眨眼间,一群人从殿外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白净面皮,一双眼睛锐利深邃,配的一袭黑衣,颇为霸气。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人竟是瑞亲王水靖。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是一红衣清丽妇人,五官柔美端庄大方温婉优雅,比之京中大家闺秀更胜一筹。
众人看着有些陌生,一些贵妇倒是有些印象,是仅在京城露过一面的瑞亲王妃。
两人身后,则是三男一女。
其中两个男子都是年岁不大,外貌俊美气度不凡,透着一股子王家贵气,大殿之上不少姑娘们都春心荡漾羞红了脸,低着头偷偷拿眼睛瞧。
王公大臣虽说没见过他们,但从他们的长相倒是能猜出一二,分别是九皇子水钰和瑞亲王世子水沐。
唯一的姑娘长相也不差,只是不同于京中自幼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气。
而剩下的那名男子是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书生,有些瘦弱,但眉目清俊,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弧度,手上鹅毛扇缓缓摇曳。
武将们陌生,文官们却对他记忆深刻,公然拒绝皇上的恩赐跟着瑞亲王跑了的‘站着茅坑不拉屎’的状元文东延。
再看他们身后那一排排身着银色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士,一看就知来者不善。
想想也是,瑞亲王水靖可是前太子水阑最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如今水阑被废又葬身火海,脾气本就不好的水靖不发飚才怪。
众人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知道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
刚才还欢乐的气氛瞬间全无,大殿内处处散发着紧张的情绪。
“皇叔这是何意!?”皇帝手中酒杯被用力捏紧,显然是在强忍着怒气。
水靖似是没有察觉到,歪着头笑眯眯道:“奇怪,这不是本王刚才问你的问题吗?你怎么又反过来问我?莫非是年纪大了,脑子不行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竟然直咧咧说皇上脑子坏掉了,以前水靖再嚣张也不会公然下皇上面子,果然是要撕破脸皮了吗!?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因此慢了一步,让刚当上太子的三皇子抢先蹦了出来,“大胆瑞亲王!你竟敢出言不逊,辱骂父皇!?”
闻言,水靖看都不看三皇子一眼,直接扭头对沐沅说道:“瞧瞧,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就被安了个‘辱骂皇上’的罪名了,这是要逼着本王说假话啊!难怪最近朝堂上乌烟瘴气的,原来是有一□□佞小人在兴风作浪。”
一竿子打翻一群人。
三皇子在心里冷笑。瑞亲王真是个白目,竟然四处树敌。
精明的三皇子可不会错过这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立刻正气凛然的反驳起来。
“瑞亲王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可惜话才刚起了头,就被水靖很是粗暴的打断。
“滚!本王跟你老子说话呢!不知道长辈说话晚辈不能插嘴的吗!?本王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是没有规矩!”
大庭广众下被如此打脸,三皇子气结,一张脸涨的通红。
“既然瑞亲王这般懂规矩,为何却又不以身作则!?”皇帝一字一句冷冷的说道,“无旨入宫,带武器上殿,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他猛地将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怒吼一声,“瑞亲王,你这是要造反吗!?”
水靖一拍手,“恭喜你,总算长点脑子了。本王就是这么个打算。”说着还重重点了下脑袋。
皇帝:……
一众王公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哒!!
MeasureMeasure
番外——逼宫(2)
主题直入的太快, 众人都有些发懵。这么光明正大的承认造反真的好吗?好歹也加个清君侧的理由啊。不怕遗臭万年啊。没见过这么造反的, 因此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帝冷笑一声。虽说有些出乎意料, 但他等的就是水靖这句话。
眼睛又不瞎,水靖带着军队进宫摆明了是要逼宫。按理说水靖一进殿他就应该让侍卫将水靖压下去打入天牢。只是看到那一群手拿长刀的兵, 他决定暂时忍下一时之气。这绝对不是他怂了, 而是战略性的计划。殿内虽然有侍卫,但从数量上就不占上风。因此这才按兵不动, 降低水靖的警觉性, 争取时间, 让侍卫头子从后面的暖阁偷偷出去传递消息。等到他的大队人马到了,水靖也就死定了。
而刚刚, 侍卫头子已经顺利的潜进了暖阁。
皇帝冷笑完, “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皇帝很是霸气的说完,还未来的及高兴, 笑容却突然凝固在脸上,眼睛睁大, 不可置信的看着从殿外走来的人,显然吃惊不小。
水靖斜着眼睛瞅了一眼, 慢条斯理道:“这侍卫刚刚一个不小心从殿内迷路到了外面。本王做做好事, 将他送了回来,不用太感激本王。”
这被两名银色铠甲的士兵驾进来的俨然是刚刚出去通报消息的侍卫头子。士兵倒没有为难他, 只用刀抵着他回到原本的位置就离开了,好似真的‘只是’把‘迷路’的人送回来一般。
侍卫头子一直懵懵的回不过神来。他刚翻过暖阁的窗户还未来的及踏出半步就被刀架住了脖子。打眼一看才发现, 原来宫殿已经被银色铠甲士兵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侍卫头子还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谁想竟又被送了回来,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侍卫头子抬起头,正对上从他进门就一直看着他的皇帝的震惊的眼神。愣了一下,侍卫头子很羞愧的低下头,脸火辣辣的烫。不是他不想挣救驾之功,而是众寡太悬殊,他抛了头颅也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皇帝张着嘴巴好不容易从侍卫头子身上收回视线,转脸又看水靖。
水靖微抬下巴,一副‘刚做完好事我很满足你们不要谢我’的模样,让想明白事情始末的众人在心里暗骂一句,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这脸皮绝对是已经突破天际的厚。
最想以头撞地的当属皇帝了。刚撕破脸皮就闹这一出,这叫已经把狠话说完的他如何是好。皇帝突然有一种自己已经到了前有虎后有狼进退两难的地步。进,继续翻脸下去,水靖说不定会直接将他杀了;退,说刚刚都是在开玩笑,估计‘缩头乌龟’这顶帽子就要戴在头上了。
想到这,皇帝狠狠瞪了一眼侍卫头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被压进来他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宫中的侍卫全是一群饭桶,水靖带着军队进宫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等他脱围后定要将宫里的侍卫大清洗一番。
皇帝恨恨的想。
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靠自己了。
虽说不知宫里已经被水靖控制到何种地步,但想要破这种局面唯有等在京的军队知晓消息赶过来才可。也就是说,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待皇城军的到来。
皇帝搜肠刮肚的想要拖延时间,水靖却没心情继续跟他耗下去。
“对了,咱们叔侄俩刚才在说到哪里了?”水靖仰脸想了一下,又一拍手,“哦,是造反。大侄子,你退位吧。”
那声音、那语气、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今儿天气不错一般平淡无奇。
众人:“……”
皇帝:“……”
看他们好想用鞋拔子打人。
皇帝忍住满腔怒火,强做镇定咬牙道:“皇叔,你想篡位?”
“不是篡位。”水靖摇摇头,“只是想让你退位。”
这两句话之间有区别吗?
皇帝恨不得冲过去给水靖那张嬉皮笑脸一个大耳光。
水靖等的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磨磨蹭蹭扭扭捏捏,比大姑娘还大姑娘。赶紧给本王吱一声,别浪费大家时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水靖彻彻底底和皇帝撕破脸皮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者之间必要挣个胜负。
大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凝重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有些人能够置身事外,有些人却早已处于夺嫡的漩涡中心,想要脱身也脱身不了。
比如侯贵妃的爹、三皇子的外公修国公。
筹谋多年,总算将女儿捧上后位,外孙也将成为未来的皇帝,如此家族兴盛之际,他怎能容许有人破坏唾手可得的位高权重。而且他可是逼死前太子的主谋之一,落到水靖手里焉能讨的了好?
“大胆瑞亲王!”修国公一身正气凛然站起来呵道,“你竟敢目无君主、以下犯上。圣上乃九五之尊真命天子,你如此大逆不道必会受到天下人的唾骂!还不快快退兵束手就擒!圣上仁慈,必会从轻发落!”
“吵死了。”水靖掏掏耳朵,“这是我们水家的事情,关你个外人屁事!在场诸人听着,现在是我们水家处理家事的时候,外人不便在场,全部给本王滚蛋!”
这是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少大臣面面相觑。瑞亲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修国公怎会让水靖如愿。毕竟人越多对水靖的束缚就越大,水靖也就越不敢乱来,他们趁机谋取一线生机也就越有希望。
“吾等乃忠臣良将,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臣等绝不踏离半步,誓死保护皇上!”
声音铿锵有力,表情毅然决然,好个铁骨铮铮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戏台之上,修国公定会赢来一片喝彩声。
一番话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水。若是走了,就是乱臣贼子;若是留下,虽说成了忠臣良将,但目前这种情况下却是性命堪忧——这选择有点难。
水靖扫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修国公不等其他人发话,继续高声喊道:“乱臣贼子得而诛之!臣等今日誓死保护皇上周全。尔等想要谋害陛下,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皇帝感动的热泪盈眶,暗自发誓等他脱离困境,必会大加赏赐修国公,加官进爵绝不在话下。
水靖懒洋洋抬了抬眼,语速依旧不急不慢,“嗯。那你就去死吧。”
修国公怔住,突然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之处火辣辣的刺疼起来,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喷涌而出,溅在脸上、衣服上、地上到处都是。修国公茫然的摸了摸脖子,伸手到眼前,一片血红。修国公瞪圆眼睛看向水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猛地栽倒在地上,血迅速留了一地。
如此血腥的场面,文臣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女眷们更是惊声尖叫起来,惧怕的抱作一团。而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武将们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
水靖跟他带来的人马丝毫未动,修国公却在水靖话音刚落之际被抹了脖子。显然,水靖的人马并不只有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些,还有些藏在暗处,并且可以消无声息的收割人命。
殿内迅速乱作一团,哭泣声此起彼伏,与刚才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老爷——”修国公夫人尖叫一声冲到修国公的尸体身边,然后又疯了似的冲向水靖,“你这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为我家国公爷报仇!”
“杀。”水靖开口。
话音一落,修国公夫人迅速倒了下去,身下流出的血和修国公的汇聚在一起,更加刺眼。
转眼间就死了爹娘,一向凭借着侯贵妃和三皇子而嚣张惯了的修国公一众子弟顿时怒从心中来恶从胆边生,咆哮着怒火向水靖冲过去。可惜还未冲到水靖跟前,在一声轻轻的“杀”下,全都倒在了地上,与修国公夫妇团聚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权势滔天的修国公一门几乎就被杀了干净,剩下的零星几个也都是些无能鼠辈弱质女流,不足为惧。
侯贵妃只觉得头晕眼黑,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今天原该是她最得意的日子,谁想厄运竟会突如其来的出现,爹娘兄弟子侄皆惨死在眼前,乐极生悲莫过于此。
“你……你大胆!”皇帝指着水靖,身体不断的抖动,显然气极,“竟敢当着朕的面滥杀无辜!?修国公一门满门忠烈,如今竟惨死在你的残暴之下,你不仅愧对列祖列宗,还愧对天下人!瑞亲王,你疯了不成!?”
“本王有什么好愧对的。”水靖慢悠悠开口,“是他们自己想找死,本王不过是成全了他们而已,跟列祖列宗和天下人有什么关系。还有谁是想一起找死的,赶紧站出来,别耽误本王处理家事。”水靖幽幽扫了众人一眼,挑眉,“死了也不过就是黄土一杯,都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别想着自己身居要职本王就会投鼠忌器。职位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也不过就是换个人当而已。你们死了,朝政照样有人处理,百姓们依旧安居乐业。你们死了,百姓们只会说,呦,原来尚书大人换人做了,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百姓们只要生活的好,谁管这世上有没有修国公的存在。”
众人听着好不刺耳,却也知道水靖说的是大实话。古往今来,只有民不聊生才会促使改朝换代,没听说有哪个朝代是因为大臣死了而灭朝的。便是商朝,也是权贵们对平民及奴隶的剥削奴役日益加剧以及大规模的征壮兵打仗为主要原因。百姓们连皇帝有没有换人做都不管,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臣子。尤其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到现在还没有出路只能在家里发霉的秀才举人一抓一大把,随便捞几个就能将空缺出来的职位给填补进去。所以真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众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这也难怪,本来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结果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落差太大,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受的紧。不过看到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的皇帝,心里那点子憋闷意外消散了些。连天下之主的皇帝都有替补的人,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也不过就是替补的人多了些,说到底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这一想通,脸色都好了许多。
既然水靖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又何苦上杆子找死,又不是嫌命长。而且跟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谁做皇帝都是水家的人,他们这些水家的奴仆也不算是背主。
众人又这么一想,神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身体也诚实的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只是第一个离开总归有些不好,而且万一皇城军赶过来护驾怎么办?他们可就都成皇上的眼中钉了。
于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要求对方承头。
场面一时僵持住。
水靖将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撇撇嘴,看来还是得鞭策鞭策。
“都还磨蹭什么呢!是想等禁军还是五城兵马司啊?如果是的话那就别抱希望了,他们都已经归顺本王了。”
此言一出,皇帝及其他大臣的视线“刷”的一声投向唯一在场的禁军统领身上。皇帝的眼神很怨毒,想要活剐禁军统领的心思跃然在脸上,估计想着若不是禁军统领的背叛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而众大臣的视线也夹杂着愤怒,这么大的事情事先竟不透个风声出来,看来往日的兄弟情同僚情全都是假的。
禁军统领其实很懵。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禁军归顺了水靖。如果水靖说的是真的,那他不仅背了黑锅,还遭到了一众手下的背叛,简直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不过这话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而且还会受到政敌的嘲笑。因此禁军统领正襟危坐,绷着脸,努力不让人看出他的情绪,打算回去之后再默默舔舐伤口——他一定当的是假的禁军统领。
水靖象征性的拍了拍袖子,慢条斯理的开口,“再不走的话一会儿可就没机会走了。”
这话带着点威胁的意味,众人果然骚动起来。此时就见工部侍郎一个前扑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
番外——逼宫(3)
工部侍郎伸手摸了摸屁股, 茫然的抬起头, 与视线集中过来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哎呦, 老爷,您怎么趴地上去了。”身材壮硕的工部侍郎夫人咋咋呼呼跑到工部侍郎身边将他扶起来, “老爷, 是不是又头晕恶心呕吐了?您说您难受的站都站不稳了还在这里硬撑着干嘛?万一出什么事您让我们娘俩孤儿寡母的往后可怎么活啊!?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家看大夫去。陛下最是仁慈,一定不会不同意的。”
众人心中顿时明了, 这工部侍郎肯定是被他夫人一脚踹出来的。工部侍郎夫人出自将门, 不仅长得孔武有力而且还是个嫉妒心很重的母老虎, 曾为着纳妾问题拿着大刀追了工部侍郎三条街。虽说工部侍郎夫人只生了个女儿,但在工部侍郎跟前却有着很高的话语权。一般只要工部侍郎夫人下了决定, 工部侍郎都不会出言反驳。
果不其然, 众人就见工部侍郎被扶起来后对皇帝行了个礼,然后老老实实跟着他夫人离开了。不过工部侍郎大约知道自己这么做对皇帝有些不地道,全程都红着脸低着头。
工部侍郎夫人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挺胸抬下巴雄赳赳气昂昂,压根不觉的自己有错。反正她家老爷不属于任何派系, 瑞亲王即便以后为前太子报仇也报复不到她家老爷身上。更何况面子值几个钱,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还谈个屁的面子。有些人就是矫情。
工部侍郎夫人又一次让众人大开眼界, 而且还为众人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啊!老爷您怎么了?”
“哎呀!夫人怎么晕过去了?”
“爹!您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声音此起彼伏, 一声盖过一声,好不热闹。
皇帝气的浑身抖的向筛糠子似的, 用手指着他们很想大声斥责,但嘴巴抖动半天却半句字也说不出口。
三皇子又气又急, 暴跳如雷,“反了!你们全都反了!竟敢在这种时候抛下父皇!你们是不是都不要命了!?谁敢走出大殿半步孤就灭你们九族!来人,把他们都给孤抓回来。”
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心里对三皇子都有些不满。水靖还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呢,三皇子竟然想要灭他们九族,真是有够歹毒的。再说神仙打架拉他们这些凡人看什么戏!?不知道会伤及无辜啊!因此更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而负责抓人的侍卫们则因为体力好,早就贴着墙走了干净。
三皇子见自己说的话屁用没有,几乎要气晕过去。他指着跑在最后的御史大夫咆哮道:“陈得亮,你们这些御史不都是直言敢谏铁骨铮铮有骨气的人吗!?这时候背叛父皇,你们不怕遗臭万年吗!?”
御史大夫顿了一下,两眼一翻假装晕倒,被家人架了出去。
不过片刻功夫,携家眷入宫的王公大臣就走了干净。
皇帝对一众王公大臣恨到了极点。平日里总是说自己有多忠心耿耿,其心可鉴日月,结果一到危急关头就把忠心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皇帝恨恨的暗自发誓,等他渡过难关定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才足以消心头之恨。
其实造成今日这种局面的全是皇帝自己。
不是没有可以以死明志的铁骨铮铮的大臣。只是这些大臣有一半是前太子水阑一系的人,还有一半或是忠言逆耳或是不懂得变通受到政敌打压之人,反正要么被贬官要么被罢官,因此留在朝堂上的大都是些只知道溜须拍马的谄媚小人,这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贪生怕死,让他们明志,还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来的实在。
水靖面带可惜的看着面色沉重的皇帝,摇摇头,啧啧道:“我说大侄子,你这皇帝做的也太不得人心了吧。除了修国公外竟没有半个人愿意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我记得前朝时候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景,不过前朝那皇帝当的可比你强多了。又是有人撞柱而死又是有人引颈自杀的。你再瞧瞧你,我看着都替你觉得臊的慌。你说你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连前朝皇帝都不如,你竟还有脸坐在那位子上,我要是你,早就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皇帝脸色涨的通红,羞愤难当,额头青筋暴起,拍案而起,几乎吼出来:“水靖!”
这一嗓子吼得屋顶都抖了抖,连逃出殿外的大臣们都吓得脚下一个踉跄,但水靖依旧面不改色的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嘲讽。
“没能耐也就算了,还没有半点的自知之明。整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仗势欺人,只知道干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你要不是皇帝,早就不知道叫人给打死多少回了。再看看你后宫这些妃子,你说你那都是什么眼光,就连东街上的混混看见她们都没心思去干强抢民女的事儿。再看你身边的那一位,眉毛一条粗一条细,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嘴角一边朝上一边朝下,最出彩的就是那鼻子,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能瞅见鼻孔,这要是把脸分成左右两半的话,都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就这样的还想母仪天下,母猪都比她靠谱。”
想要做一个称职的神棍,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会睁眼说瞎话。水靖早已将这门功夫练的炉火纯青。因此,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说成比母猪还不如丝毫不在话下。
水靖一般不欺负女人。毕竟好男不跟女斗。但侯贵妃不仅是将元后气死的最大主谋者,还联合一众人逼死了水阑,水靖要能放过她估计就能够成圣了。
果不其然,因娘家人惨死而晕倒过去才悠悠转醒的侯贵妃恰听到水靖嘲讽她的那一段话,顿时羞愤难当,再瞧平日里那些在她跟前做小伏低的妃子忍笑的眼神,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醒过来。
皇帝现在可没有心情安慰他心尖上的女人,因为他自己差不多都已经气的快要背过气去,“一派胡言!朕什么时候偷鸡摸狗仗势欺人!?朕什么时候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少往朕身上泼脏水!”
水靖又啧啧的摇了摇头,“连反省都不会,跟你说话还不如去对牛弹琴。就你这样的还不退位简直对不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退位’两个字一出,皇帝原本已经失控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他努力憋住气,告诫自己不能被水靖牵着鼻子走。在艰难的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不忿后,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朕果然猜的不错,兵符就在你的手里。但是,皇叔,你有一点忘了,朕才是这天下之主。朕明知你有不轨之心,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皇帝垂下眼眸。虽说水靖的突然到来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他却没有太大的意外。早在废太子之时他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正好,不仅让他看清了那些臣子有多‘忠心’,还让那些臣子知晓水靖有多嚣张跋扈。届时水靖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提出质疑。毕竟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唯一可惜了修国公一门。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三皇子继承大统,就不会有母族这个制肘了。
“来人!”皇帝看着水靖,目光里有种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将瑞亲王一行人抓起来。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然后……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皇帝:“……”
一众皇妃皇子:“……”
这尼玛就有些尴尬了。
水靖可能觉得皇帝还不够尴尬,开口提醒,“那些人估计没有听见,要不大侄子你再喊一声。这回记得声音大一点,气压丹田,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不过气压丹田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把屁给放出来了。”
皇帝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计较水靖的那些侮辱的言语,满脑子都在猜想他辛苦培养的暗卫为什么没有出现。没有听见?绝对不可能。这些暗卫他又不是第一次使用。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要么这些暗卫同皇城军一样,都背叛了他;要么这些暗卫根本没有机会现身。而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水靖等了一会儿,见皇帝似乎没有再喊一声的意思,笑道:“既然大侄子你不愿意,我帮你如何?”他突然收敛了笑容,淡淡的道,“来人。”
就看到大殿内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将另一群黑衣人的尸体放下后,又迅速的消失。
皇帝瞪眼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黑衣人,他的暗卫头子,此时双眼紧闭,面目安详,唯有嘴角的一丝鲜血可以断定他不是睡着而是死了。
其他暗卫亦然。
皇帝虽说只有几招花架子,却也知道杀这些暗卫的人的武功定然在这些暗卫之上,而且是一招毙命,否则这些暗卫绝不会死的无声无息并且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皇帝顿时感到后脊背冒起丝丝凉气,冷汗浸透了内衣,两鬓的头发也已经湿了。
何时,水靖的势力竟强大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皇帝才真真正正的害怕起来。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底牌。
“还有什么戏码要上演吗?”水靖看着瘫坐在龙椅上面色惨白的皇帝,神色很是满足,“没有的话,不如我给你看一出戏如何?”他嘴角勾起,目光中却射出几道冷光,“本王可是有不少事情要好好跟侯贵妃和三皇子请教呢。”水靖尤其加重了‘好好’两个字的声音。
侯贵妃和三皇子登时打了个冷战,看着快步上前的士兵,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后缩,心头涌起阵阵惧怕。二人心知自己大祸临头,哀哀戚戚的向皇帝求救,声音好不凄凉。可惜皇帝如今自身难保,连从龙椅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侯贵妃和三皇子被士兵毫不怜惜的拖走。
侯贵妃为了宴会而精心梳起的发型散了,双凤翊龙冠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凭你们也配穿凤袍和太子服,脱掉!”
水靖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撕扯侯贵妃和三皇子的外衣。他二人自是不肯,死死抓着代表着自己尊贵身份的衣服不放手。但他二人又岂是身经百战的士兵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凤袍和太子服就都被褪了下来。
二人身上的白色内衣总算让水靖眼睛舒服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刺眼。
水靖蹲下眯着眼睛瞧三皇子良久,方才道:“告诉本王,你们是如何害死水阑的?”
“不、不关我们的事!”三皇子拼命的摇头,水阑,不,是大皇兄,大皇兄是自己走进大火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三皇子重重的点点头,一脸惶恐。
“自己走进去的?”水靖挑眉,“他为什么会走进去?火的温度多高啊,碰到一点都会痛到不行。正常人怎么会这么做?更别说水阑最怕痛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是,是……”三皇子“是”了半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因为大皇嫂死了,大皇兄悲痛欲绝,所以才会选择追随大皇嫂而去。”
水靖点了点头,面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此刻正在拼命的压抑着怒火!
“那太子妃又是如何死的呢?”
“是、是被箭不小心射到的……”三皇子声音明显弱了下去,目光不敢对上水靖,明显是在心虚。
“哦?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水靖表示很疑惑,“太子妃久居东宫,鲜少外出。为何会在宫中被箭射中?莫非……当时有人对东宫意图不轨?”
“这、这……”三皇子冒出了一头冷汗。
“够了!”不知是看不惯水靖欺负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觉得死到临头了气气水靖也好,皇帝突然出声道,“逼老三做什么!?你想知道,朕告诉你。这都一切都是老大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水靖缓缓站起来,转眼直视皇帝,“自作自受?”
“逼宫、谋害朕、失败后又负隅顽抗,这三个之中哪一个不是应该被砍头的重罪!朕不仅看在父子的情分上没有要他的命,更没有将他贬为庶民。他不心怀感激不说,竟然还在临死之前诅咒朕。”皇帝说的气哼哼的,“他不是自作自受又是什么!?”
“你、相、信?”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皇帝明显噎了一下。他抿了抿嘴角,强自保持正常的神色,“朕原本也不愿意相信。但包括朕在内,有许多人亲眼看见老大领兵入宫,再加上人证物证俱在,又岂会是假的?”
“你是畜牲吗?”水靖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皇帝的脸又黑了,咬牙切齿,“皇叔,你别欺人太甚!”
水靖整理了下袖子,“就欺负你怎么了?不想被欺负你别干坏事啊。什么逼宫!?这事儿要么是你自导自演,要么就是你听信谗言。如果是前者,虎毒都不食子,那你就是连个畜牲都不如的东西;如果是后者,连头猪都不会蠢的相信水阑会干逼宫谋反的事儿,你还是连个畜牲都不如的东西。”
水靖一口气说完,斜眼扫了侯贵妃一眼,“怪不得会把个连头母猪都不如的女人当成真爱,原来是物以类聚。”
皇帝和侯贵妃又一次被气得气血上涌。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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