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9)
你说什么吗?”
“嗯?”
曾望揪了揪手下干枯的小草:“她没建议你换个同桌吗?她应该会担心我影响你这个好学生的学习才对吧。”
周祺心下一凛,会后陈舒的确和他提过这件事,她委婉地问他需不需要让老师给他换个座位,但被他毫不犹豫地回绝了,面对陈舒略带猜疑的目光,他也只推说他和曾望坐了小半学期,成绩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换座位了,陈舒向来尊重他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
“没有啊。”周祺不自然地别开眼没和她对视,他摸了下鼻尖,“你别瞎猜。”
曾望哼哼一声,他这种表里如一的人压根不会说谎,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动作早已暴露了他,他就是个里里外外的君子,当不得小人,他也就适合做个伸张正义的警察,当个为非作歹的人还够不上格。
他说谎怕是担心伤了她的自尊,可既然他们现在仍是同桌,那就表明他反驳了他姑姑的话。
曾望曲起腿,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略微敧斜着脑袋看他:“喂,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我和我姐长得像吗?”
周祺点头:“挺像的。”
“我和她的长相都随妈妈,从小就有很多人说我们长得像,一看就是亲姐妹。”
曾望摆正脑袋接着说:“从小妈妈很忙,就是我姐照顾的我,给我做早饭带我上学接我放学给我辅导功课,妈妈奶奶都说她很懂事。”
“我和我姐不一样,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从小没少让家人操心,家里已经有了个懂事的孩子,对另一个反而管得松一些。”曾望用略带怀想的口气说,“小时候我姐总是护着我,我做了什么错事她就帮我担着,妈妈和奶奶不忍心责怪她就放过了我。”
周祺一言不发听得很认真,曾望从来没和他提过她的家人,今晚却是异样反常,像是个武装到心的瓷娃娃突然有了道裂缝透出些软弱来。
曾望默了会儿后又开口:“我妈走后,我们一直都相互支持着对方,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她微垂眼睑:“她怎么突然就有男朋友了。”
周祺听到这才恍然她今晚失常的原因,大概她和她姐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极好,现在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她有了危机感。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嘴角,觉得她身上仍留有孩子气。
曾望突然一个眼刀递过去:“你笑什么?”
周祺放平嘴角,咳了声:“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周祺立刻摇头。
曾望歪着头定定地看着他,几秒过后毫无预兆地说:“你要和我交往吗?”
“啊?”周祺瞪着眼显然被她惊世骇俗的话吓住了。
曾望见他一脸见鬼的表情,平静地收回目光,淡定地站起身穿上外套:“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开玩笑的听不出来么?”
“我——”
“别说了。”曾望粗暴地打断他,把手冲他一伸,“我的刀呢。”
周祺低头见她又恢复了一张漠然的脸,暗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那把蝴蝶/刀,犹豫了下放到了她手上。
曾望熟练地转了转刀,揣进口袋后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祺几步追上去:“你要去哪儿?”
“回宿舍洗澡。”曾望乜他,“怎么,你要跟着去啊?”
周祺窘迫:“那我、我也回宿舍了。”
“嗯。”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分别在两个方向,从操场出来后,曾望径往宿舍走,周祺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想起刚才她罕见的感性一时有些慨然。
她故作成熟,其实内心里不过是个怕被丢弃的孩子。
——
曾希想着林穆阳昨天提过今天要带她去“浮生”,因而跟着他离开一中后她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是“浮生”,可当摩托车停下后,到达的地点却有些出乎曾希的意料。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她曾经在附近的学习机构兼职过,前段时间被辞退后她已经有段日子没到这里来了,此时也不明白林穆阳带她来的目的。
“这里……”曾希回头疑惑地看着林穆阳。
林穆阳停好车,拔了钥匙往上一抛又接住,他冲她略一甩头示意道:“现在去‘浮生’还太早,走,我带你去店里看看。”
“嗯?”曾希更为不解。
林穆阳直接拉起她的手领着她径往前走,把她带到了“tone”跟前,这家乐器店曾希在机构兼职时就经常路过,她还在这碰到过他。
曾希本以为林穆阳带她来这是为了购买乐器,可甫一进门她就惊讶地看到了坐在柜台后面的老高。
“嗨。”老高热情地冲曾希招手。
曾希没反应过来。
乐器店中央摆放着几张单人沙发和一张矮桌,林穆阳把车钥匙随意地往桌上一丢,按着曾希的肩让她坐下。
“想喝什么?”他问。
曾希还有点搞不清状况:“这里……”
老高抢答:“这是小阳的店。”
“啊?”曾希所惊非小。
“是我哥的。”林穆阳解释了句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沙发上:“我去冲个澡。”见她看着他,他勾勾唇角笑了,“楼上是生活区,上去看看?”
生活区对曾希而言大概是寝室之类的比较私密的地盘,况他刚说了他要去冲澡,她不好意思跟着他上去参观,摆了下手说:“我在这坐着就好。”
林穆阳不强求,转身往一旁的阶梯走,边走还边吩咐老高:“给她橙汁。”
老高从店外的自助贩卖机里买了瓶橙汁进来,友好地递给曾希。
曾希接过后道了谢,这才开始四下打量这间店。以往她经过这时也只是通过透明玻璃窗匆匆看一眼,今天还是第一次进到里面,从内部去观察店内的布局。
“tone”的店面不算太大,但装潢格局却显得敞亮,店内的一角摆放着一架钢琴,边上还置着架子鼓,两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吉他。
“以前没来过这里?”老高坐到另一张沙发上问。
曾希点头:“以前只是路过,没想到……”
“没想到小阳是老板?”老高摸着下巴的胡茬笑,“‘tone’是阿天……就是小阳他哥开的,那时候这里就是‘poppy’练习的地方,阿天、我和小A大半的时间都泡在这里,这里明面上是家乐器店,实际上说是我们的练习室也不为过。”
曾希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Lily以前也常来,带着她的‘lily’来这和我们叫嚣,把这弄得乌烟瘴气的,她总是想劝阿天加入她的摇滚乐队,可是屡战屡败,阿天对民谣可谓是爱的深沉啊。”老高说到这笑了,“谁能想到他们这对冤家会成一对儿呢。”
曾希瞠目,像是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吴莉和林穆阳他哥原来是情侣?
“小阳读高中那时候总跟着他哥来这,Lily怂恿阿天玩摇滚不成就把炮火攻向了他弟,小阳那时候正是叛逆的年纪,经不住她百般撺掇,跟着她玩了段时间的摇滚。”
曾希听到这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他唱摇滚时的模样,无奈她初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弹着木吉他唱民谣的少年了,她实在难以想象出他玩摇滚时是怎么个不羁的样子。
“那时候我们还开玩笑说要把小阳抢回来唱民谣,谁知道最后他真的成为了‘poppy’的主唱。”老高说这话时语气里掺着叹命运弄人的喟然。
曾希知道林穆阳的哥哥去世了,此时被老高这么一带也跟着有些伤感。
这时楼梯那传来了动静,老高回过神摸着脑壳儿对着曾希笑得歉然:“中午喝了点酒,话有点多了,你多担待啊。”
曾希赶忙回以温和的一笑:“没关系。”
林穆阳边走边穿着外套从楼上下来,他往他们这走,先是扫了眼老高然后罔顾还有几张空着的沙发,毫不避讳地坐在曾希旁边,和她挤在一张沙发上。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曾希有些赧然,私底下她和他还有些拘谨更何况现在还有旁人在,因此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想要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林穆阳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行动无法自如。
“诶……”曾希立刻想掰开他的手。
一旁的老高拿手一捂眼睛摇了摇头:“唉,没眼看没眼看。”
他识相地起身:“我出去遛一遛,店你自己看着。”
老高走后,曾希不放弃地掰了掰他的手,低声道:“别这样。”
“别哪样?”
林穆阳不仅没松开手,还把脑袋搁在她肩上亲昵地蹭了下她的颈窝,曾希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脖子,绯色从脖颈一直撺到脸颊上。
“你、你……”
曾希偏头看他,两人的脑袋离得极近,她一扭头就跌进他赤城炙热的双眼里,无处可逃。
林穆阳望着她,喉头上下滑动:“你昨晚是答应我了吧?”
曾希瞳孔忽闪,极轻地“嗯”了声。
“我再确认一下。”
林穆阳说着就要凑上去亲曾希,还未得逞,店门那边就传来了推门的声音,几个男孩尴尬地站在门口,其中一个一脚已经踏进了店内,看到了店内的情景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曾希不用回头也知道店里来人了,她倏然回过神,猛地挣开林穆阳,迅速起身背着人窘迫地垂着头。
反观林穆阳倒是淡定,他看向如惊弓之鸟般的曾希心头有些遗憾。
“买乐器?”林穆阳站起身看向门口的那几个男孩说,“进来吧。”
几个男孩脸上还残有一丝尴尬,互相看了眼后慢吞吞地走进了店里。
林穆阳回身见曾希还难为情地颔着头,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我忙会儿,你坐着等。”
“想买什么?”林穆阳嘱咐完曾希后就朝那几个男孩走去。
“我们想看看吉他。”其中一个男孩说。
“行。”林穆阳爽快地说,“我给你们推荐。
那边林穆阳带着几个男孩挑选吉他,曾希这才稍稍缓口气,拿手背捂了捂脸,重新坐回沙发上。
几声清脆的扫弦声响起,林穆阳在给吉他试音,曾希的注意力被转移,她抬首看去,几个男孩围着林穆阳看他调音,一个男孩突然往她这看来,两人对上眼后曾希心里一个咯噔。
林穆阳拿了几把吉他一一给几个男孩试音,还让他们亲自试了试,每把吉他的特色他都了如指掌,介绍起来也颇为轻松,很快他们几个就决定了要买哪一把。
“这把吉他价格是多少?”一个男孩问。
林穆阳报了个数,几个男孩对看了几眼,面露难色。
拿着吉他的一个男孩觑了觑林穆阳,有些难为情地说:“哥哥,能不能便宜点。”
林穆阳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们几个学过吉他?”
他问这问题是有原因的,刚才他拿吉他让他们几个亲自试音的时候就看出了他们的手法十分生疏,不像是经过系统学习的人,倒像个半道出家的人。
拿吉他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我们爸妈不让我们学吉他,说学吉他是不务正业会影响学习,我们都是自己偷偷看视频借同学的吉他学的。”
另一个男孩补充道:“老是和别人借吉他不太好,我们就商量着每个人攒点钱买一把一起学。”
“我们从爸妈给的午餐费里省出了一点钱,哥哥你看能不能就把这把吉他便宜点卖给我们?”
曾希一直在注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听到几个孩子的述说心头已经有些不忍了。
林穆阳朝拿吉他的男孩伸手,男孩摸摸手中吉他,有些不舍地还给他。
“很喜欢弹吉他?”林穆阳问。
几个男孩忙不迭地点头。
“能坚持吗?”
又是不约而同地应声:“能!”
林穆阳一哂,拿着吉他回身找了个琴盒装上:“给你们了。”
“真的?”
林穆阳把装好的吉他递过去:“嗯。”
几个男孩接过吉他后兴奋地互相对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男孩掏了掏裤子上的两个口袋,攥着一把七零八碎的钱放在柜台上:“哥哥,这是我们攒的钱,全给你了。”
林穆阳扫一眼那些皱巴巴的散钱,挠了挠下巴随意点了下头:“嗯。”
曾希盯着林穆阳看了会儿,觉得他看似随性的行为背后还隐有不为人看出的用心。
几个男孩抱着吉他和林穆阳道了别,曾希眼看他们要走,慌忙中拿起桌上的一本乐谱摊开挡在面前,那乐谱几乎就贴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林穆阳回头时就看到她这幅模样,他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难为情,暗道一句脸皮这么薄。
几个男孩离店时,背着吉他的男孩在经过店中央的沙发时突然停踵,半侧身对着曾希微微弯腰:“曾老师,我们走了。”
曾希捏着乐谱的手指一紧,懊恼地闭了闭眼,缓缓地放下乐谱冲几个孩子扯出一个和煦的笑来:“……好。”
几个男孩走后,林穆阳走过来:“老师?”
曾希脸上尚有余热,轻声解释道:“他们、都是旁边机构里的学生。”
林穆阳顿时了然:“也难怪。”
“嗯?”
他哂笑:“被学生撞见了难怪你脸红到现在,比喝酒之后还红。”
他故意打趣,曾希拿手捂脸,触手的果然是一片熨烫,她赶忙背过身去不让他再看。
林穆阳唇角一扬,抚了下她的头顶,之后走到店门口把门上的牌子翻了个面,“营业中”下场“休息中”登场。
他往回走,委下身拉开桌子底下的抽屉拿出一个平板递给曾希:“在店里休息会儿,晚上带你出门。”
曾希接过平板,十分顺从地点点头,那模样就和“踏雪”“寻梅”听话时无二,林穆阳忍不住俯身飞快地啄了下她的唇。
“你——”
“还想咬我?”他笑,“这次可是名正言顺的。”
曾希被堵得没话说。
小A这时候从外面回来,推门就说:“小阳,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晚上——”
他看到曾希也在愣了下随即揶揄道:“哟,我就说呢怎么大白天的不营业,敢情是关上门卿卿我我呢。”
下午接二连三地被调侃,曾希已经不再像一开始时那般不好意思了,还主动对着小A友好地笑了笑。
“老高呢?”小A环顾店里。
林穆阳斜靠在曾希所坐沙发的椅背上,回答他:“避嫌去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也别在这碍事,可小A不吃这套,他狭着不怀好意的笑,摸着下巴一脸痞样:“避什么嫌?楼上隔音效果挺好的啊。”
他们几个私下里向来是荤素不忌不着四六的,林穆阳早习惯了小A这样不着调的话,他垂下眼角去看曾希,她抿紧嘴,碰上他的目光时眼珠子慌乱地左右闪躲,显然是听懂了小A开的黄腔。
他一笑对小A说:“她脸皮薄,你别说些有的没的吓着她了。”
“好不容易追到的。”他看着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脑阔疼——
两天假
感恩
☆、五十一
五十一
林穆阳和老高、小A在店里练习,曾希就安静地坐在边上,聆听着他们弹奏的乐曲,冬日的阳光从玻璃窗上洒进来,这样的午后让她格外自适。
晚上,华灯初上时分,曾希和林穆阳、老高、小A一起去了“浮生”,刚进吧内,小A就冲着一个方向热情地喊了声:“Lily。”
曾希顺势看过去,果然就在正中央的位置上看到了吴莉,今天她并没有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化着浓妆,但眉眼间还是带着一种勾人的风情,像是天生自带的媚态,气质迥然。
吴莉冲他们招手,林穆阳拉着曾希往她那走去。
“你这么早就到了啊。”小A站在桌边说。
老高瞄了眼她面前已经见底的酒杯,笑答道:“酒瘾犯了吧。”
“就你话多。”吴莉白他一眼后对曾希说,“小希你坐下。”
林穆阳让曾希坐下后俯身问她:“想喝酒吗?”
曾希还未回答,吴莉就抢白道:“今天肯定要喝啊。”
林穆阳看一眼吴莉,她卷着自己的头发回视他一眼,笑着对曾希说:“上一次你都没陪我喝尽兴呢,今天我不会放过你的。”
曾希腼腆地笑笑,没拒绝。
吴莉见林穆阳他们仨还杵着,眉一拢嫌弃地摆手:“你们还站这碍眼干嘛呢,上去唱啊,没看底下人都等着么。”
老高搭着小A的肩说:“得,Lily姐看我们碍眼呢,走吧,登台。”
小A对着吴莉殷勤地说:“Lily你等着啊,演出结束后我陪你喝。”
吴莉喊来这边的服务员点了瓶红酒,回头见林穆阳还站着,埋汰他:“你这个主唱怎么回事,消极怠工啊。”
“别让她喝多了。”林穆阳显然对她们俩独自呆一处有些不放心。
“行了,我有分寸,还真能把她灌醉了不成。”
林穆阳拍了下曾希的脑袋:“我走了。”
曾希乖顺地点头:“嗯。”
林穆阳往演出台上走,他背着吉他的背影和记忆中的某人叠合,吴莉失神地盯看着,好一阵恍惚。
直到服务员把一瓶酒拿过来她才回神,她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曾希:“小阳终于把你追到手了,来,我们干一杯。”
吴莉说完就一口闷了一杯酒,曾希被她的架势唬了下,她略微犹豫后也学着她把一杯红酒直接灌了下去。
“爽快。”吴莉重新给她斟了杯酒,坐定后说,“你慢慢喝,别学我,一会儿喝醉了小阳该找我麻烦了。”
曾希点头。
吴莉举着酒杯四顾了下,“浮生”已到了营业时间,加上周末的缘故,吧内的座位很快就被坐满了,吧台那也有三两落单的人坐着喝酒,尽管如此,吧内却并不吵闹,所有人进入这里像是接受了某种设定般,聊天说话的分贝总是不高不低,使得整个酒吧呈现出一种另类的安静和谐。
她嗤之一笑,对着曾希埋汰道:“这哪里像个酒吧啊,我上次和你说的没错吧,这里分明就是个坟场。”
恰好此时林穆阳扫了扫弦,吴莉眉一挑说:“奏丧乐了。”
曾希:“……”
林穆阳轻扫吉他,清醇的嗓音破空而来,如四月裂帛,清脆中夹带着丝丝旖旎。
“你听,他这嗓子多适合唱摇滚,非学他哥唱什么民谣。”吴莉不甘地嘟囔道,“我早晚得把他抢过来不可。”
曾希闻言轻笑,偏头望着在台上弹着吉他唱歌的林穆阳,于她而言,无论是民谣还是摇滚都无妨,他的魅力是来自自身而不是靠其他东西加诸的。
林穆阳一开嗓,整个酒吧就更显安静了,原本还在交谈的人都撑着脑袋静静地聆听,还有客人点歌让他唱,大多是些耳熟能详的民谣,因此他也就来者不拒了。
“果然人以群分,来‘坟场’听‘丧乐’的人都是‘往生者’。”吴莉说。
“嗯?”
“尽是些吃饱没事干成天琢磨着生啊死的文艺青年。”吴莉闷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她敛下眼神色晦暗不明,“不像我们玩摇滚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妈以后发生什么呢。”
吴莉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毫不犹豫地猛灌,曾希举起酒杯陪她喝了一杯,再抬头看过去时,惊诧地看到吴莉眼眶微红,泪意似乎就在眼角却没落下一滴泪。
曾希愕住,有些担忧地喊了声:“姐……”
吴莉半撑着脑袋:“好像喝得有点猛了。”
林穆阳唱几首歌的时间她一个人已经把一整瓶的红酒喝光了,曾希见她这架势不像品酒倒像是借酒浇愁,未免有些担心。
“你醉了吗?”曾希关切地问。
吴莉摆手:“怎么可能,才一瓶酒。”
“今天还有惊喜要看呢。”她冲着曾希笑。
曾希没听明白她的话,以为她真是喝醉了,正忧心之际吴莉对她使了个眼色:“你看。”
曾希扭头往舞台上看去,没曾想此时台上就只有林穆阳一人,老高和小A不知何时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接下来给大家唱一首新歌。”林穆阳简短地说了句话,他的目光穿过众人,直接对上曾希的,他朝她勾勾唇,动动手指木吉他就奏出一段轻快的旋律。
曾希愣怔,这段旋律她不陌生,就是他之前在天台上随意哼的那段。
他把它编成一首歌了?
“今年夏天,芃芃青草拂过清风
牵牛花绊住蜜蜂
一个女孩遇上我
她被我吸引为我神魂颠倒
她和我说话总是面带微笑
一天不见我她就觉得有点不妙”
中间一小段间奏,曾希愣坐在座位上,木木地看着他。
“这个夜晚,皎皎圆月落入水中
启明星仰望天空
那女孩找到我
她对我弹琴为我唱一首情歌
她冲我微笑流淌出一条星河
我轻轻一笑她就难以负荷”
林穆阳冲她一笑,曾希眨了眨眼。
“此时此刻,我所唱的都是颠倒
鲸鱼不属于孤岛
鹰隼不游于塘坳
是我为那女孩倾倒
我愿为她放下骄傲
告诉她,我会倾其所有对她好”
歌曲的旋律轻快,歌词俏皮,伴以他略带笑意的声音,像是一缕清风拂面而来直达心底,把人一下子就带进了欢快甜蜜的氛围中。
一曲唱毕,林穆阳对着话筒说:“刚才唱的《颠倒》是一首原创歌曲,是我为一个叫曾希的女孩写的,祝她生日快乐。”
“哇——”底下有女生发出歆羡的叹声。
“啧啧。”吴莉托着下巴说,“写首歌可还行。”
而作为主角的曾希呆坐在原位,脑子已经懵了。
他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还特地为她写歌?她想起今早在图书馆里,他写在纸巾上的乐谱,难道就是刚才唱的那首?
种种想法从脑中掠过,没有一个是她知道答案的。
酒吧里的灯光突然暗了,老高和小A托着一个点着蜡烛的蛋糕从角落朝曾希这桌走来,她慌忙站起身,周遭人的目光都注视她,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措,这种无措不似以往的那种窘迫,而是一种难言的喜悦。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这么精心地为她准备生日惊喜。
林穆阳奏起吉他应景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他的带动下,酒吧里的客人也跟着节奏拍着手,嘴上应和着唱着祝歌。
老高和小A把蛋糕举到曾希面前,吴莉轻拍了下她的背催促道:“快许愿。”
“哦。”曾希盯着蛋糕,蜡烛的火焰映在她眼底点亮了她的黑瞳。
她阖上眼,在心里默默地说:不求顺风顺水,但求无大风浪。
她许完愿睁眼就看到林穆阳站在她对面,他说:“吹蜡烛。”
曾希呼一口气把蜡烛吹熄了,酒吧里复又亮堂起来。
吴莉突然兴起喊了句:“亲一个。”
她这句话立刻就受到了吧内众人的附和,一群人拍手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老高和小A识相地把蛋糕挪开,曾希绞着手略微栖遑地看着林穆阳,这种情景于她而言已经是生活经验之外的超纲题了,她不知该如何解答,但林穆阳知道,他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动作果断利索地大跨一步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腰,低头就吻上她的唇。
众目睽睽,多人起哄,曾希眼睑颤了颤后阖上,双手缓缓地回抱住他。
以前她克己不遵从本心也没得到生活给予的优待,这次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另有生机也不定,反正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林穆阳最后啄了下曾希,对她说:“生日快乐。”
曾希眼睛弯弯:“谢谢。”
就这样吧,此时感到幸福就别逃避,她想。
……
因为给曾希过生日,几个人都没去注意时间,等他们从“浮生”离开时曾希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已近十二点,宿舍门禁早已过了,换作以前她会十分惊慌,逃寝对她而言是一种违背纪律的行为,对她这种中规中矩的人来说,一切打破既定行规的行为都会引起她的恐慌。可今天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再加上心情甚好,她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担忧。
“你们两个还回学校?”吴莉回头看着并排站着的林穆阳和曾希问。
小A插嘴:“回什么学校啊,这个点宿舍都关门了。”
老高嘿嘿一笑,瞅着林穆阳说:“除了学校你又不是没地方去,带曾希去店里睡啊。”
他话说完和小A对视一眼,两人没忍住发出不正经的笑声来。
林穆阳低头去看曾希,曾希仰着脑袋,因为喝酒的缘故,她的脸颊像是搽了两团胭脂,眼睛像是缀了星辰,此时正眨巴眨巴地闪着,他一时有些心浮气躁。
一旁的吴莉瞪了眼没个正行的老高和小A,把曾希拉到自己身旁,一手搭上她的肩揽着,皱眉嗤道:“今天又不是小阳生日,为什么要给他送福利,对吧小希。”
吴莉突然点到她,曾希有些反应不能:“诶?”
“还是你想跟小阳回店里睡?”
老高和小A尚且还是拐弯抹角地调侃,吴莉却问得直白,曾希觉得脸上热度更甚,慌忙看向林穆阳,对上他的目光又不自然地挪开。
“我……”曾希表情纠结,这种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林穆阳暗叹一口气,她这段数根本不是吴莉这种老江湖的对手。
他及时出声解围:“姐,今晚让她住你那。”
吴莉冲他挑眉:“确定?”
林穆阳点头。
吴莉眉一挑:“行啊,小希你今晚就跟我睡。”
曾希觑了眼林穆阳,微微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emmmmmmm……花了一个晚上瞎写的,轻嘲
☆、五十二
五十二
吴莉的住处离“浮生”还有些距离,考虑到时间问题,林穆阳决定打个车亲自把她们送回去。
“浮生”到马路主干道要穿过学生广场,他们步行往外走,老高、小A和吴莉三人刻意落了段距离留了独处的空间给林穆阳和曾希。
曾希今晚喝了不少酒,林穆阳问她:“头晕吗?”
“不会。”她笑了,“没醉呢。”
“看来之前没说假话,酒量的确不错。”
曾希嘴角上一直悬着笑,她拿一双如星的眼眸看着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林穆阳听她提起这个,反过来问她:“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
曾希嗫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还好妹妹厚道。”
“小望?”
“嗯。”林穆阳牵她的手,喉间又轻轻地哼起了歌,是《颠倒》的调子。
曾希巴巴地望着他,他笑:“喜欢吗?”
曾希毫不犹豫地点头:“早上在图书馆你写在纸巾上的就是这首曲子?”
“嗯。”他应声,“本来想过段时间唱给你听的,今天有点仓促了,完成度不太高。”
“已经很好了。”曾希问,“词也是你写的?”
“下午填的,在你这个中文高材生面前班门弄斧了。”
曾希想起下午在店里,他在练习期间一直拿着笔纸写写划划,她那时还有些好奇他在写些什么,原来他在费心给她写歌。
思及此,曾希只觉得心头一片温热。
“词……填得挺好的。”
林穆阳眉一挑:“‘情人眼里出西施’?”
曾希立刻抿嘴不答,林穆阳耐不住笑着揉了下她的脑袋。
……
老高瞅着前边林穆阳和曾希亲密的互动,不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小A揪了下他鬓边的须髯:“别气馁,你虽然看着老,但看年纪还是个青涩小伙子呢,世上这么多女孩,总会有一个瞎的。”
老高一个手刀就要劈过去,小A灵敏地一闪躲到吴莉边上,见她看着前方的小情侣侃了句:“Lily,是不是也想谈恋爱了?”
老高凑过来:“怎么,你还想毛遂自荐啊,Lily姐怎样也看不上你这豆芽菜身板的。”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我这样的还差不多。”
吴莉没搭理他俩的互呛,只是看着前面的两人,突然问:“觉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挺熟悉的。”
她莫名笑了:“以前我去看你们演出,你们俩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我和林穆天的?”
老高和小A对视一眼,敛起笑表情瞬时有些肃然。
“Lily……你没事吧?”小A试探地问道。
吴莉一撩头发:“能有什么事,谁没了谁不能活?”
她加紧脚步往前走,边走边冲前边的人喊:“小阳,别腻歪了,赶紧拦车,冷死了。”
被丢下的老高和小A再次看着对方,眼底都有些沉重的情绪泛起。
……
林穆阳拦了辆车,把曾希送到了吴莉所住的小区,直接把她们两人送到了楼下。
吴莉掏门卡的间隙睨着他:“是不是还要请你上去喝口茶啊?”
曾希略有些不好意思,回头低声对林穆阳说:“你回去吧。”
吴莉刷卡开门,林穆阳也不想多耽误她们休息,临走前问曾希:“明天早上有课吗?”
曾希摇头。
“那你睡迟点,醒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好。”
林穆阳最后在吴莉嫌弃的眼神中离开了,曾希跟着吴莉一起回到她独自居住的小公寓。
“屋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啊。”吴莉开门打开灯。
曾希随后进去,四下环顾了眼,发现她的确没在谦虚。
公寓的客厅不大,一套黑色的沙发和一张桌子便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沙发上堆放着散乱的衣物,桌上摆着不知哪日留下的桶面和开封过的各式零嘴。
吴莉从房间里拿着一套睡衣走出来:“先洗澡?”
曾希尚有些拘谨,点了点头。
“看你身材和我差不多,我的睡衣你应该也能穿。”
吴莉把手上的睡衣递过去,曾希忙伸手接过:“谢谢。”
曾希进了浴室,她不敢磨蹭,生怕影响到吴莉作息,因此迅速洗了澡换上睡衣就出来了。
客厅里亮堂堂的不见一人,曾希探头喊了声:“Lily姐?”
屋内没人应答,曾希往中央走了几步,从落地窗看出去,只见吴莉一人孑孓地背对着她坐在地上,身侧还摆着几罐啤酒。
曾希犹豫了下,穿上外套往阳台走,推开落地窗,夜风一下子就灌进了屋里。
吴莉听到动静回头仰看她,手上还拿着一罐啤酒,曾希诧异地看到一滴泪因着角度顺势从她的眼角滑落。
“哦,你洗好了啊。”吴莉低头抹了下眼角,再抬头时脸上又挂上了笑,“早点睡吧,今天你应该挺累的了。”
“那你……”
吴莉耸肩:“我是夜猫子,在酒吧经常通宵的。”
她说着又灌了一口酒,在“浮生”的时候曾希就看出她心绪不佳,她扫了眼她身边放着的啤酒,回身关上落地窗后走到她身边席地坐下,拿起一罐啤酒直接打开。
“你……”吴莉看她。
“我陪你喝吧。”
吴莉挑眉:“你今晚已经喝了不少了,还能喝?”
曾希点头:“能。”
“真看不出来,你酒量不错啊。”
曾希腼腆一笑,喝了口酒。
吴莉挑眉:“难怪小阳会喜欢你。”
“嗯?”
“男人都喜欢出乎意料,现在小年轻怎么说的,反差萌。”吴莉说,“你就是这样。”
“有么?”曾希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能让别人从她身上发掘到惊喜的人,如果更贴切地形容自己,她更乐意把自己比喻成一杯无味的白开水,乏善其陈,一眼见底。
而林穆阳则是一颗闯进她生活里的泡腾片,让她的平静的生活开始翻腾也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吴莉朝她举了举啤酒示意,曾希拿自己的和她碰了一下,两人同时仰起头喝了口酒。
“你和小阳很像。”吴莉突然说。
“啊?”曾希听到她这么评价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吴莉歪头看着她,一瞬间双眼似鹰般犀利,过后细看又十分慵懒不经心。
“你们身上都带着很深的原生烙印。”她说,“来自家庭的。”
曾希心头一跳。
她很清楚自己身上刻有家庭留下的痕迹,自卑怯懦,可林穆阳?
“小阳应该还没和你提过他的家庭吧。”
曾希点头,除了他哥以及偶尔从李辛霏那听来的关于他妈妈的只言片语,她对他的家庭一概不知。
“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什么?”曾希稍感意外。
“他爸在他哥俩很小的时候出轨了。”吴莉不明地哼笑一声,“说起来我真是挺佩服他妈的,发现丈夫出轨果断地就离了婚,不仅拿到了两个儿子的抚养权还让他净身出户了,离婚后一个人掌管着公司不仅没露出颓势反倒越做越强了。”
她喝了口酒:“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在商场上雷厉风行铁血手腕,教育两个孩子也是说一不二,大概是丈夫出轨给她留下阴影了吧,她对两个儿子的控制欲特别强,小阳兄弟俩从小到大几乎事事都需要听从她的安排。”
“你大概想象不出来,上大学之前小阳被她在家关了一年吧。”
“什么?”曾希惊诧,忽地想起李辛霏提到过林穆阳和社会脱轨一年的事,这难道不是句玩笑话吗?
“呵,专/制的女暴君。”她阴狠地说完这句话又嗤的笑了,“她可能也没料到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会拒绝走她安排好的康庄大道,接连玩起了在她眼中毫无前途的音乐吧。”
曾希原先不知道林穆阳的家庭这么复杂,此时听吴莉提起才忽觉自己真的对他不了解。
她捧着啤酒罐抿了口,眼神小心翼翼地往吴莉那瞟:“他哥……”
“他哥啊。”吴莉神色不变,只是眼神有些寡淡,像是把所有情绪都沉到了眼瞳最深处,“小阳是弹簧,压力越大弹力越大,他哥就是一根竹竿,有点韧性,但是压力太大时就会——”
“断。”
最后一个字像是一块巨石直接砸在曾希心坎上,她心脏蓦地紧缩,脑海中立刻闪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臆测。
她蠕动唇瓣,低声说:“他……”
“自杀了”吴莉说得很平静,仿佛生死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大事。
“啊?”曾希惊恐出声。
此前她对林穆阳哥哥有过猜测,英年早逝不外乎天灾人祸,意外亦或是病逝,可她从没想到竟然是自杀?
一阵寒风吹来,曾希双唇微微颤抖。
吴莉仰头把酒喝尽,望着阳台外的更远处,发狠道:“说什么‘到不了命运的彼岸’,全他妈的放狗屁,不过懦夫一个。”
曾希觉得她的声音比深夜凛冽的风更冷,可她分明看到了她眼角噙着的泪花。
吴莉把空易拉罐扔在一旁,重新拿起一罐啤酒开了。
曾希见她又要闷头干了,立刻举起自己手中的酒说:“我陪你喝。”
吴莉看她一眼,没推辞婉拒,举手和她碰了下。
曾希陪着她一口气把一罐酒喝尽。
吴莉给两人重开了一罐酒,递给她时说:“你这个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外表看上软软弱弱的,没想到还挺爽快的。”
曾希一笑,没解释自己只是看不得她一个人借酒消愁还强颜欢笑的模样。
“听小阳说你和李辛霏是舍友。”
她突然发出这一问让曾希愣了一愣,随即想到林穆阳和李辛霏认识良久,吴莉肯定也是认识她的。
“嗯。”曾希点了点头。
“她喜欢小阳你知道吧。”
曾希微低头,咬了下唇:“知道。”
“李辛霏这人我多少了解点的,你和小阳在一起不怕她在学校找你麻烦给你穿小鞋?”
曾希抿紧嘴。
吴莉接着说:“李辛霏的父母和小阳妈妈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彼此常来往,小阳和她算是从小就认识,我刚认识他哥那会儿,她偶尔还会跟着小阳出来玩。”
曾希目望前方,喉间的酒有些发涩。
“我一开始以为小阳对她有点意思,后来才知道他那是拿她打掩护呢。”吴莉笑一声。
曾希不解。
吴莉解释:“女暴君管他管得严,平时没事都不放他出门,但倒是挺乐意他和李辛霏约在一起的。”
她冷笑:“李辛霏大概是她内定的儿媳妇吧。”
曾希垂下眼睑,暗咬了下内唇。
吴莉把手往她肩上一搭:“你别多想,小阳和她不可能的,就算是以前他对她都没有一点儿感情,更别说——”
她突兀地刹住话头:“反正呢,小阳现在喜欢你,这是假不了的。”
“别看他有时候不太着调,其实因为家庭的缘故他心里比谁都无奈,做的每一个抉择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比谁都渴望自由,而音乐和你就是他争取来的自由。”
曾希一怔,觉得她这句话分量极重,拿她和他的音乐相提并论让她有些惶恐。
“我?”
“嗯。”吴莉回应得毫不含糊,“我希望他能享受到自由的滋味,不悔做过的选择。”
她看着曾希郑重地说:“小希,他值得你为他勇敢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后天没更就是还在卡文中,会把上卷最后一点写完一起放出来
☆、五十三
五十三
曾希和吴莉在阳台上喝酒喝到了后半夜才散,虽然第二天一早没课,但曾希生物钟一到就自发地醒过来了。
一旁的吴莉还在酣睡中,曾希轻手轻脚地掀被起身,简单地梳洗后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准备出门。
昨晚林穆阳让她起来后给他去个电话,但她想着此时尚早,不愿让他大老远地还特地过来接她,徒添麻烦,因此就没打算知会他,只想着自己打个车回学校,之后再和他说一声就好。
打定主意后曾希就出了门,南方这个月份几次尝试入冬都以失败告终,今天倒是有了成功的征兆,昨晚后半夜下了场雨,早上地面还湿漉漉的,小区里的植树绿叶上还悬挂着将落未落的水滴,气温速降,天空阴沉沉的并不敞亮。
潮冷的寒气直往脖子里钻,曾希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埋着脑袋往小区外走,快到大门那时一声喇叭声兀的响起。
她下意识往声源地看看,一看之下就愣住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宿醉还未清醒。
林穆阳坐在机车上朝她招手:“过来。”
曾希这才确定真的是他,她趱步往他那走,近了后迫切地问:“你怎么在这?”
“我就猜到你肯定不会睡懒觉,所以一早就过来了。”林穆阳挑眼,“我果然猜对了。”
曾希眨眨眼,心头一阵温热。
林穆阳见她眼底有点乌青,皱眉问:“昨晚没睡好?”
曾希摇头,见他眉头未展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她猜到自己大概看上去精神头不足,于是解释了句:“昨晚陪Lily姐聊天了。”
“聊我?”林穆阳笑问,“向她打听我的事么?”
曾希没好意思,含糊道:“就……随便聊聊。”
林穆阳没继续逗她,拿起头盔帮她戴好:“上来,带你去学校。”
“好。”
曾希自然地扶着他的手跨坐上车,林穆阳侧头看她:“手。”
“哦。”她蜷了下手指,老实地贴近他把双手放进他的口袋里环住他。
林穆阳隔着口袋摸了下她的手:“坐稳了。”
他发动车窜出去,因为担心曾希受不住清晨的寒风他还特地放慢了速度,一路缓行到了大学城。
林穆阳仍把机车停在小卖铺那,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就拉着曾希往外走。
学校附近的学生街有一排的小吃店,周边的学校多,很多学生吃腻了食堂里的食物就会选择外出觅食,而学生街则是首选,因此这一条街上的店铺的生意都不错,到了饭点常常爆满。
“早餐想吃什么?”林穆阳牵着她的手询问道。
“都——”
“不要标准答案。”林穆阳抢断道。
曾希一个“行”字卡在喉间,听他这么说抿了下嘴答道:“那听你的。”
林穆阳一笑,左右扫了眼那些店面,考虑到她胃不大好,昨晚又喝了酒,想了下提议道:“喝粥?”
曾希自然毫无异议。
他们找了家最近的粥店坐进去,店员上来点单时,林穆阳直接询问:“什么粥最养胃?”
店员指着菜单说:“我们店的小米粥、南瓜粥、山药排骨粥都是养胃的。”
林穆阳将目光投向曾希。
“南瓜粥吧。”
林穆阳对着店员说:“两份南瓜粥。”
“好的,请稍等。”
店员走后,林穆阳问她:“最近胃痛过吗?”
曾希眼珠子倏地往边上转了下:“没有。”
林穆阳没忽略她眼神的丝毫变化,他把眼一眯说:“昨晚就不应该让你喝酒,以后不能喝了。”
“和酒没关系的。”曾希忙说。
林穆阳颔首笑了,看着她道了句:“小酒鬼。”
语气不是斥责嫌弃而是亲昵宠溺,曾希敛下眼,脸上微微发烫。
她和林穆阳确定关系还不到两天,却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像是才开始交往的情侣般,曾希原先以为这种异性关系该是别扭不自在的,可除开她脸皮薄常常难为情外,她和他的相处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难以接受,反而给了她不一样的新奇体验。
店员把两碗南瓜粥端上来,林穆阳尝了口,眉头微皱。
“怎么了,不合胃口?”
“有点甜。”
曾希随后也试了试,粥里除了南瓜本身的味道外还有另外的甜味,她说:“加了糖。”
“嗯。”
曾希问他:“你不喜欢甜食?”
“还好。”林穆阳那汤匙搅着粥,用再平常不过的口气说,“我哥喜欢,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吃各种甜食,压力越大吃的越多。”
曾希心里一个咯噔,想起昨晚吴莉告诉她的事,她觑了觑他的表情,他垂着头只能看到下敛的眼睑,面部的神情倒是变化不大,可她看着心里就是有些难过。
“我们家熬南瓜粥都不放糖的。”她强行把话题掰回去,语气也不同于往日的轻柔显得有些急切,“下次有机会我可以做给你尝尝。”
林穆阳掀眼看她,上次他提到他哥时她虽然有意安慰他但反应并没有这么大,他略一想就大致猜到了昨晚吴莉一定和她提了他哥的事。
这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事,吴莉和她说了林穆阳也不生气,倒是看着曾希睁着一双眼睛紧张地望着他有些心动,她这种慢热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着急了。
他挑眉:“只给熬粥?”
曾希顿一下:“你想吃什么只要我会的我都给你做。”
“店里有厨房,今天晚上就过去吧。”林穆阳立刻接上。
“……”
曾希看着他上扬的嘴角,片刻过后才恍觉自己被带进坑里了。
“说话算话,反悔没用。”林穆阳补了句。
曾希也不恼,见他心情转好就觉得达到了目的也不去计较他算计自己的事,对着他十分乖顺地点点头。
“好啊。”
两人正相视笑着,粥店的门在这时被推开,紧接着一个熟悉刻薄的声音便响起。
“之前没来过这家店,你确定这里的粥好吃么?”
曾希一窒,往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耿思甜和廖未未,林穆阳一开始也没去在意门口的动静,直到看到曾希神情有变他才若有所觉地回头扫了眼,看到了她的两个舍友。
他眉一皱,轻斥道:“吃饭还不专心。”
店面就这么点地儿,耿思甜很快就看到了他们,她拉了拉廖未未的手拿眼神示意她。
昨晚曾希破天荒地夜不归宿,今天一早她就和林穆阳在一起,这让人不得不往暧昧的方向去猜测。
耿思甜和廖未未坐在店内后,曾希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也没再和林穆阳交谈,埋头沉默地喝着粥。
林穆阳见她这样知道她并不想久留,等她把一碗粥喝得差不多时把汤匙一放,说道:“走吧。”
他们离开后,耿思甜一脸鄙夷地对廖未未说:“我就说曾希表里不一吧,明明是个狐媚子还总是装清纯,你看现在就现出原形了吧。”
她颇为得意地笑:“李辛霏看上的人她也敢抢,我看她们两个的关系是到头咯,看以后谁给她撑腰。”
廖未未没搭话,心思却活络开了。
她是普通家庭出生的,父母都是基层人员,家境虽说比曾希好但她并不满足,虽然她的虚荣心不像耿思甜那样无知地表现出来,但在心底,她是非常羡慕李辛霏的。她清楚地知道靠着自己的能力根本过不上上层人的生活,但如果抱住李辛霏这棵大树或许机会就大些。
以前她想讨好李辛霏以获取她身上附加的潜在资源,可李辛霏从没打算和她热络起来,此番李辛霏和曾希定是闹掰了,一旦她们两人成了对立面,只要她不站在曾希那边,那么李辛霏势必就不会再抗拒她。
虽说这样对曾希不大公平,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又何曾得到过真正的公平?
……
林穆阳和曾希从粥店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学校,路过操场时远远地“踏雪”和“寻梅”就朝曾希这撒丫子奔过来,绕着曾希脚边摇着尾巴转了两圈,林穆阳见那两只狗谄谀的模样就嗤之以鼻。
好歹是见过一面的,这两只狗崽子连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
曾希逗两只狗玩了会儿,抬头见林穆阳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她这才想起来问他一句:“你今天早上没课吗?”
林穆阳见她终于把注意力从两只狗身上挪开,舍得搭理他了,他做摸做样地咳一声,故意说:“有啊,一早上都有课。”
曾希不疑有他,有些着急地说:“那你怎么不去上课啊?”
“你说呢?”
“……你不用陪我的。”
“但是我需要你陪。”林穆阳说,“走,跟我一起去上课。”
“啊?”曾希忙摆手,“不了吧,我、我还要回趟宿舍。”
林穆阳眉心一拢:“现在?”
曾希点头:“我回去换套衣服。”
林穆阳凝神看了她会儿,突然说:“申请换宿舍吧。”
曾希好一阵愣怔。
“万一李辛霏把你说服了,我就亏大了。”
林穆阳故意用俏皮话来说但其实是担心李辛霏为难她,曾希岂能听不出他的用意。
她顺势应道:“不会的。”
“我不相信你。”林穆阳态度坚决,“要么申请换宿舍,要么搬到店里和我一起住。”
“诶?”曾希瞠目。
林穆阳戏谑道:“要不就搬出来和我住吧,反正店里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曾希这下有些堂皇了:“别开玩笑了。”
她绞了绞手:“换宿舍……我再想想。”
换宿舍就意味着和李辛霏彻底撕破脸,不到万不得已曾希尚做不到如此。
林穆阳没想真给她施予压力,他拍拍曾希的脑袋:“真不和我一起去上课?”
曾希摇头。
林穆阳不勉强,送她回到宿舍楼后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才让她回去。
曾希站在宿舍门前,内心不免忐忑。
她不想和李辛霏针锋相对,可是一场对峙在所难免。
曾希深吸一口气,拿钥匙开了门,她刚一推开门,坐在位置上的李辛霏闻声看过来,见是她后,眼神冷了好几度,劈头盖脸就质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去……”曾希习惯性就要回答,对上她淬毒般犀利的眼神兀的止住,后知后觉她们现在已不同往日。
李辛霏逼问:“你昨晚和林穆阳在一起?”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都已不重要了。
曾希沉默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李辛霏,她“腾”地站起身,怒目直视:“曾希,你还有没有良心?从大一开始,我对你多好……“
她指着曾希桌上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那是上次她和耿思甜呕气时塞给曾希的。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送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曾希蜷了蜷手指,喉间苦涩。
“小希,上次算我不对,我和你道歉好了。”李辛霏下颔微挑乜着她,语气颇为颐指气使,“只要你不再和林穆阳纠缠在一起,我们还做好朋友。”
她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曾希已经见怪不怪了,以前她只当是家庭缘故造成她这种性格,对此尽量去理解、宽容,可现在她却感到异常疲惫,这份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小希,他值得你为他勇敢一次。”
曾希脑海中突然想起昨夜吴莉说的话,不管以前她是以何种原因妥协的,这次她都不愿再屈服。
“辛霏。”曾希攥紧了手,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果决,“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可以还你,除了林穆阳……”
“他不是你的赠予。”
☆、五十四
五十四
“我走了。”
中午课程结束的铃声刚响,曾望就顺溜地把书包甩上肩,火急火燎地跑出了教室。
周祺抬眼看过去时就只剩下她拐过教室门口的一抹背影,她一般只会在晚自习下课时才会如此着急地收拾东西走人,可今天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才至中午她便急于离开。
曾望一路小跑,赶在下课大军涌出来前到了校门口,王淑珍提着一个购物袋,偻着腰站在门口的花坛前,她眯着眼张望着一中校园,却因为视力不佳的缘故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曾望。
曾望几步走过去:“奶奶。”
王淑芬定睛一看才认出曾望,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加深了许多:“小望你出来了啊,哎呦,你看奶奶这眼睛,你这么大人到跟前了都没认出来。”
“奶奶,你怎么突然就来市里了?”
王淑芬提提手里的购物袋说:“我想着你们姐妹俩在外面读书太辛苦,早上得空做了点吃的送出来。”
曾望蹙眉,伸手主动接过她手上的袋子:“您不在家好好休息,费这劲儿干嘛。”
“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不费功夫”
曾望问:“你和我姐说了吗?”
王淑芬点头:“刚和她通了电话,她说她一会儿就到。”
“我们去公园里坐着等。”曾望挽着王淑珍说。
一中附近过十字路口处有个小公园,平时住在附近的居民都会去那散步锻炼,学校里的学生偶尔也会趁着天气晴朗的时候结伴去放松放松心情。
昨夜下雨,早上天气还阴沉沉的,中午时分天光乍现,但阳光并不强烈反而在冷风的衬托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凉薄。
曾望搀着王淑珍去了公园,找了个无人的小亭子坐着等曾希。
等候期间,王淑珍一直握着曾望的手,她手掌上粗糙的死皮和曾望稚嫩的皮肤对比鲜明,曾望看着她肿胀的指关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王淑珍的手一直有痛风病曾望是知道的,今天反天她的关节一定十分不适,却还是忍痛给她们做了饭,不辞奔波特意送到市里。
曾望沉默地帮她揉了揉关节,过了会儿问:“最近身体怎么样?医生开的药有按时吃吗?”
“有的有的。”王淑珍一副浑然无事的表情,宽慰她,“你别担心奶奶,奶奶身子硬朗着呢。”
“你别逞强,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曾望神色严肃,“不然趁着你今天来市里了,我和姐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王淑珍忙拒绝:“不用不用,奶奶真没事。”
曾望表情未松。
“医院都是遭罪的地方,奶奶老了不想折腾了。”王淑珍说,“你要带我去那我以后可就不出来看你了。”
曾望拧眉,片刻妥协道:“那你一定要按时吃药。”
“好好好,奶奶答应你。”
曾望拿下自己的书包,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小沓叠好的钱:“奶奶,这钱给你收着。”
王淑珍看着她手上的小一千的钞票,表情难掩惊讶:“小望……这钱你从哪来的?”
曾望镇定地应答:“这次半期考我考得不错,学校发的奖金。”
“学校发这么多奖金啊。”
“嗯。”曾望点头,把钱往王淑珍面前一递,“您拿着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用。”
王淑珍推回去:“学校奖励给你的你给奶奶干嘛。”
曾望执意:“您拿着,我花不了这么多钱。”
“奶奶我也花不到,你留着万一想买什么东西就买。”
曾望急了:“奶奶,姐给我的生活费还有呢,这钱放我这容易丢了,您收着。”
王淑珍觑她一眼,看她绷着小脸很是坚定,最后才讪讪地接过钱:“那奶奶帮你收着,你要用就和奶奶拿。”
曾望摇头:“我在学校用不到什么钱,您不用替我存着,该花就花。”
王淑珍收起钱笑了,她历经世事,小丫头的一点心思她一看便透:“好了好了,奶奶知道你孝顺。”
曾望垂眼,其实从去耿明鹏那做兼职至今她赚的钱不只一千,她以奖学金为由把钱给她,如果数额过大会显得不合理,王淑珍虽然上了年纪可也没那么好糊弄,因此她就估摸了个合适的数额。
曾希给曾望打了个电话得知她们所处的位置后就折了方向往公园来,按着曾望的指示找到了她们坐的小亭子。
“奶奶,您今天怎么来啦?”曾希首先就问道。
“给你们做了点吃的。”王淑珍把购物袋里的保温盒拿出来,“趁还温着赶紧吃,我还煲了汤呢。”
王淑珍把一个单独的饭盒推到曾希面前:“小希先吃这个。”
曾希和曾望对了眼,低头打开饭盒盖子,入眼的就是一份做好的手工面,上面放了两个沾了胭脂红的鸡蛋。
“小希,你别怪奶奶昨天把你的生日忘了,我老了记性不行了。”王淑珍有些自责,“今天早上才记起我们小希是初冬的时候出生的,看看日历才知道昨天错过了。”
“本来这碗长寿面你昨天就应该吃到的,都怪奶奶。”
曾希看着已经坨成一团的面微哽:“没关系的奶奶。”
她拿过王淑珍递过的筷子尝了口面,笑着说:“好吃。”
王淑珍满足地笑了,递给曾望一双筷子:“小望也吃。”
姐妹俩低头朵颐,老人家的口味一般比较重,王淑珍也不例外,所以她做的菜往往都有点咸,但她们从来不说,向来在她面前都是不约而同地吃得很香。
王淑珍看着姐妹俩埋头吃着自己做的东西一脸慈爱。
饭至中途,王淑珍问:“小望,你刚说半期考考完了,那要开家长会吗?”
曾望抬头看向对面的曾希:“已经开了,姐姐去了。”
王淑珍点头,又看向曾希:“小望老师怎么说?”
曾希和曾望对视着,曾望表情沉静就只是注视着曾希的双眼。
“他说小望在学校挺认真的,这次考试的成绩……也很好。”
曾希鲜少对王淑珍说谎,此时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在说话时眼神闪烁,显然有点心虚,但是因为刚才曾望先行和王淑珍说了这件事,所以她也不疑有他。
曾望表情未变,既不惊慌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模样,她早就知道曾希会这样说。
“那就好,我们小望啊是个好孩子。”
曾希郑重地应道:“当然啦。”
曾望低垂下眼睑,不作回应,暗地里却握了握拳。
公园里突然吹起一阵风刮过亭子带走了桌面上饭菜仅剩的些许温度,曾望头一偏打了个喷嚏,王淑珍摸了摸她的小臂,见她衣着单薄忍不住关切地说:“今天降温了,怎么不多穿点,小心着凉。”
曾望摇头,不大所谓地应道:“不会的,我身体好着呢。”
“胡说。”王淑珍虽是训斥但语气里带着宠爱的笑意,“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隔三差五地发烧,天一冷就爱往奶奶被窝里钻,非要人抱着睡才觉得暖和的。”
曾望被揭老底,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硬巴巴地说:“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你就成大姑娘咯。”王淑珍看着曾望感慨道,“奶奶以前给你打的毛衣你都穿不下了。”
“我们小希也到了可以谈对象的年纪了。”王淑珍又看着曾希,“真想看看我们小希喜欢什么样的人。”
曾望向曾希投去目光,那目光隐含着别样的询问。
她知道曾希谈了男朋友,但是她不知道她想不想让奶奶知道。
曾希暗咬了下唇,想到不久前她和李辛霏不愉快的对话,眼神黯了黯。
“奶奶,还早呢,以后……以后你会看到的。”
她和林穆阳之间以后会怎样尚无定论,她还不想在这当口上告诉王淑珍这件事。
因为曾望下午还要上课,曾希就让曾望吃完饭回了学校,自己陪着王淑珍去了汽车站,送她搭上了回青云镇的车。
她搭车回到庆大时下午第一节课已经过半了,她匆匆赶往音乐楼,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了五楼,从教室后门往里面瞄了眼,林穆阳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身旁还空着一个座位。
她说过今天会迟点到。
曾希猫着腰轻悄悄地溜进教室,坐到了林穆阳边上。
“来了。”林穆阳说。
曾希轻应一声,压低嗓音问:“老师点名了吗?”
“现在才担心会不会太迟了?”林穆阳笑说,“放心吧,没点。”
曾希松口气,虽说民乐课是选修,但她逃课已有被抓的先例,如果太过频繁注定会影响期末成绩,她想拿奖学金就必须保证每科的成绩,而这门课她已经指望不了最后的考试了,只能寄求于日常表现了。
民乐课老师还是像以前一样讲着民乐发展的历史,偶尔停下来唱上两句,选这门课的学生大多是为了混艺术分的,很多人对音乐其实并不感兴趣。
林穆阳和曾希两人倒是听得很专注,前者是因为本身就是玩音乐的,对任何乐种都抱着取经的态度,而后者则是因为本性使然,不管什么课她都鲜少不专心。
“民乐课已经上了半个多学期了,因为期末会提前停课,所以现在我就把期末考的课题说一下。”第二节课临近下课时,老师如是说。
本来恹恹的学生个个竖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
老师说:“我觉得写论文太循规蹈矩了,音乐就应该是灵活的,我想让你们自行结成小组,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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