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惊怒至极,反而笑了出来,她想轻描淡写地从我身上离去,我偏偏伸手死死箍住了她。怎能事事都让你称心如意肆意妄为?
“啊!好痛啊!快来人啊!长乐公主砸死人啦!”
我好歹也算是从小混迹街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别以为我真不会耍无赖!
看我气不死你!
一开始我抱住她的腰肢的时候,她明显一惊,在我怀中挣扎。
我就偏不松手,且怒且笑地盯着她。
结果她居然张口就咬住了我肩头!
痛!这个长乐公主是属狗的吗?!
我生疼,猛地翻身将她反压在雪地中,双眸泛红,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她。
这一下我该是把她砸疼了,我听她微微闷哼了一声,眉心也锁了起来。
但她望着我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却没有生气,反倒勾唇一笑。
又是那种莫名其妙的胜利者的笑容。
“你笑甚么?”我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我在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了几分男子气概。”
她的手被我按得死死的,只能微微仰头将唇凑到我的耳旁,一字一句地吐气道,“阿归,如若你不是我弟弟,我会以为,你这是想轻薄我。”
我眼皮一跳,如遭雷击般地松开了她。
“算我倒霉。”我站了起来,拍了拍了身上的雪,头也不回地走了。
“归。。归殿下。。”文莲已经完全吓傻了,来回望着我和慕容盈,抱着鸟窝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别跟着我,我认识路!”我甩袖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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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阳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白色外袍子脱了下来,肩部还有慕容盈留下的两个浅淡的脚印。
我一把将外袍扔在地上,泄恨般地跳上去,用力踩踩踩!
洛梅被我这副模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忐忑地退在一旁。
我问她,“有没有其他袍子了?我讨厌白色。”
她忙不迭地跑进内殿,很快,捧着一件玄青色袖口绣有银灰色暗纹的华服走到我身前。
我接了过来,带着懊恼问道,“在皇宫,穿白袍子是犯法的吗?”
“归殿下何出此言?”洛梅看起来一头雾水。
“还不是那个慕容盈说的,说我如果继续穿的话,会丢掉性命。”我气呼呼地道。
洛梅低下了头,轻声道,“如果是长乐公主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因为。。”
她屡次欲言又止,我实在有些着急,微微提高了音量,“说啊!因为什么?”
她被我吓得身子一颤,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请归殿下恕罪。”
我十分无奈,只好柔声安慰她,“你快起来。。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快点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是因为先皇生前很爱穿白袍。。”
我一愣,随后低喃道,“自己父皇喜欢穿就不让别人穿,也真够霸道的。”
“应该也不仅仅如此。。毕竟先皇和圣上之间。。若是被看到了的确。。求殿下恕罪,不要再让奴婢说了。。”短短数语,洛梅说的颠三倒四脸色苍白惶恐。
而我根本是听得云里雾里毫无头绪。
最后,我只好作罢。
我弯下腰,用力把跪在地上的洛梅拉起来,“知道了,我不问以后也不穿就是了。”
她怯生生地站了起来,不敢抬头看我。
我盯着她,“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许跪我,也不许说什么该死。”又顿了顿,严肃地补上一句,“这是命令。”
“是。。咦?!”洛梅猛一抬眸,然后头俯得更低了。她结巴道,“殿下。。这。。。这不合体统啊。。”
“别再跟我扯什么礼数、规矩、体统了!”我终于忍不住低吼道,“难道皇宫里的人一刻都不能做自己吗?”
洛梅没说话了,但眸中隐隐涌出些许水汽。
良久,她抬起眸,望着我,轻声道,“归殿下初来乍到,许是有诸多不适。但往后。。往后总会习惯的。”
她说‘往后’的时候分明迟滞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连她自己也不敢确信,我到底在这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往后。
我忽然感到很疲惫,似乎有那么一点能理解冷太后极频繁的疲惫感是因何而来的。
我跌坐在长阳殿前的门槛上,呆呆地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眼睛有些酸涩,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我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原本住在这里的人,是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活得这般不自在?
而我。。是不是也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这才是第一天而已啊。
我伸手慢慢蒙住了眼睛。
心中不知自己选择踏上的这条无法回头之路,究竟是对还是错?
10.慕容泠
翌日天蒙蒙亮,我在内侍的指引下来到了天下权力的最中心——金銮殿。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连雪花都不愿停留太久,整座皇宫看起来更显得寂寥萧瑟。
一踏进金殿,里面的文武百官都纷纷朝我侧目。
我不敢抬头,默默跟着内侍的脚步走到殿中央。
“禀皇上,太后娘娘,归殿下已带到。”
我跪下,说着洛梅教我过的,“臣慕容当归,拜见皇上,皇太后。”
我微微抬眸,先把目光望向龙椅后方的珠帘之上,看到了冷太后温柔绝美的眉眼,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然后我就感到一束目光一直在盯着我,一愣之后,才发觉竟是皇上在盯着我。
我只望了龙座上的皇帝一眼,便忙低下头。
不得不说,这皇帝是我见过所有男子中最俊美的一位,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但他的眸光却泛着寒光,面目清癯,唇角肃然,年纪轻轻,已有几分君王老成之态。
“起来罢。”良久良久,才听他淡淡发话。
听不出任何喜怒。
我站起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这就是阿归同父异母的哥哥吗?
为什么。。。我没有感受一丝亲情,他对我的归来,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我忽然想起昨夜冷太后对我说过的那句:他如今做了皇帝,更不可能做我的儿子了。
我心口跳了跳,原来这话竟是真的。
我闷着头,一声不吭。
也是洛梅教我的,少说总比多说好。
殿内诸人也没人说话。
只有风轻轻吹动的珠帘,隐隐作响。
我觉得很不自在,但文武百官似乎早就习惯了这般死气沉沉的寂静。
直到冷太后轻声咳嗽了一声,皇帝才恹恹地道,“宣。”
站在皇帝下方的内侍监立刻展开明黄的圣旨,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慕容当归,乃大燕景帝之次子,朕之弟也。今能平安归朝,乃顺应天意,祥瑞之兆也。特封尔为瑞亲王,长留朕之左右。钦此。”
我前面听得迷迷糊糊的,待听到最后一句‘特封尔为瑞亲王,长留朕之左右’,才猛然回过神来。我猛一抬眸,皇帝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盯着我的目光中寒雪未化。满朝文武,只有冷太后一人对我颔首笑了笑。
看来封我为王,只是她的意思,却不是皇帝和大臣们的意愿。
我虽然才疏学浅,但也大致听出了我被封的这个瑞亲王只是个虚位。既没有兵权,也没有封地,甚至连自己的王府都没有。所以才需要长留皇帝左右,好方便他在宫中随时掌控我罢?
我还是跪了下来,俯首谢恩。
封王拜相,本不就是我此次所求。
我只想尽快想法子重回冀州。
“今夜设宴于未央殿。为瑞亲王贺。”内侍监继续照本宣科。
群臣也装模作样地朝我这个没权没势的空壳王爷道贺。
退朝了。
整个早朝,那个皇帝只对我说了三个字,起来罢。
晚宴上,我如履薄冰如芒在背。
我其实是喜欢喝酒的,但望着案前金樽里面的酒,我却不敢多喝。
总觉得里面的液体,比起酒,更像是鸩。
好在,也并没有多少大臣真的跑来敬我酒。
宴会行至一半,皇上和太后都因倦离去。
我也好想跟着他们离开,但临行前皇上对我说,这场宴会是为我准备的,让我今夜无需拘谨,好好享受。
他难得跟我说了这么多字的话,我只能诚惶诚恐地谢恩。
但每多留一刻,我都浑身难受。
殿内诸人的各色嘴脸和那些猜忌的眼神,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交头接耳。
都令我十分恶心。
“是苏玲珑的儿子?”
“苏玲珑啊,当年也是望月楼的一朵艳花啊。”
“嘿嘿,想当年老夫也同她有过一段。。”
“嘘,张大人小声些,您醉了。”
“不过话说瑞亲王真的是景帝的孩子么,你瞧那眉眼,我怎么觉得。。更像翎帝啊?”
“是啊,听说,当年也是翎帝赎得那苏氏。。早些年也是翎帝一直在寻他们母子。”
“呵,看来这苏氏和当年的废妃萧氏都是同路货色啊。”
这些臣子似乎根本不忌惮我,话说的是越来越难听。
“这青楼女子的种,终究是不成气候的。。听说了么,长乐公主昨日大闹朱雀门,还遭太后掌掴。”
“嘘,小声些,若让杨将军听到我们议论公主怕是。。”
“何惧一个愣头小子,他是翎帝的人,现在可是景帝的儿子在做皇帝。”
“不过那小子也算是有福了,出身山野,如今居然能娶到公主。怎么说都是个美人啊。”
“我看未必是福。。如今谁人不知。。那可是个带着刺的美人啊。。”
“李大人你现在话这么说,若是公主愿意嫁你,你是娶还是不娶?”
“嘿嘿。。先娶了,到时候再想法子休了便是。。”
恶心。。他们在说什么。。真的好恶心。。
以前我是很喜欢在街头听小佬儿眉飞色舞地讲宫廷故事的。
可为什么。。从殿内的这些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如此令人作呕?
空气渐渐浑浊,我实在受不住,终是拂袖离席。
我跑到殿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寒冷的新鲜空气,眼前终于渐渐清明了些。
我再不愿踏入那看似灯火辉煌却满是肮脏泥泞的宫殿了。
我慢慢踏上了薄薄的雪地,枝头上的雪已经开始化了。
我不知该去哪,只想随便走走。反正去哪都好,总之不要回去了。
我的脚步在夜色中传出轻轻的沙沙声,四周是一片细细的风声。
很宁静。
我终于有点缓过来了。
不知不觉,我走到一座假山旁,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南宫大人?”声音怯怯的,但如黄莺出谷。
我脚步一顿,抬头一看。
只见假山旁的一座亭台中坐着一名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乌黑的发,浅黄的衫。在月光下,肤色晶莹剔透,玉一般皎洁的白色。
只一眼,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世上除了长安公主慕容泠,还有谁能和太后冷岚歌长得如此相像呢!
可我的心却一下子拎了起来,因为我看见她的眼睛。
她那双大眼睛竟是空洞迷蒙的,里面没有一丝光彩。
她是看不见的。
她等了片刻,也不见我讲话,便紧张地拄着一根碧绿色的拐杖站了起来。
“南宫大人,是你吗?”她忐忑地又朝我站着的方向问了一句。
“我不是什么南宫大人。”我开口。
我大概是明白了眼前的情形,估摸着这位情窦初开的小公主在等自己的意中人相会呢。
“那你。。你是何人?”她很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怕,公主。”我想了想,说道,“我是宫中的内侍。”
不知为何,我现在不想说我是那个什么瑞亲王慕容当归。
我宁可说自己是个阉人。
听到我是内侍,她脸上的神色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还是带着戒备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我本想说我是坤宁宫的,但一想她肯定是熟悉太后宫里的人,于是便改口道,“我是长乐公主身边的人。”
她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盈姐姐的人?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伺候的。”
“是啊,长乐公主不喜欢我们跟着,但天色已晚。。我们做奴才的又有什么办法?小人看她独自往这边来了,便寻过来了。”我信口胡诌着。
“什么?盈姐姐来这边了?”她脸上大惊,似要转身逃离,结果转身时候被石凳一绊,生生摔了一跤。
我看着都疼。忙奔过去,扶起了她。
她紧紧咬着唇,但泪水还是似珍珠般滚滚而下,看来是极疼的。
我将她扶到凳子上,蹲下身来,轻柔地为她检视着哪里受伤了。
可能因为我说了自己是内侍,她并没有阻止我接触她的腿。
“公主,何必这么急呢?”我问。
“你。。你不知道盈姐姐曾经同南宫大人他。。。”
她意识到自己说多话了,忙用手捂住了唇。
我眉骨下意识地一动,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时,我摸到她的左脚踝,她立马低哼了出来。
我一摸之下便知道了是她方才扭到脱臼了。
这个好治,就是有一瞬间非常疼。
我沉吟了片刻,决定分散下这位小公主的注意力。
我随口说道,“公主何必如此担心长乐公主,她很快就要同杨忠将军大婚了不是吗。”
“是啊。。盈姐姐要成亲了。。小忠哥哥他。。他人很好。。”
小公主低喃道,“但是可惜。。我也不知该怎么说。。要是盈姐姐能喜欢他的话。。那该多好。。她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但是可惜。。啊!”她尖叫了出来。
我趁着她讲话当中,极快地扭正了她错位的脚骨。
“好了好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我擦了下额前的薄汗。
“疼。。”泪水又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不忍看到她这双失去光彩的眸子总是流泪。
浑身上下摸着,总算摸出了几颗方才在未央殿上偷偷打算带回寝殿吃的蜜饯。
“不哭了不哭了,给你吃,甜的。”我塞了一颗到她嘴里。
她微微涨红了脸,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许久,才道,“我不是小孩子。”
我一时忘记了她的公主身份,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说。”
“你。。你怎么敢?”她很是诧异我一个内侍居然敢碰她的头。
“额。。那是因为公主的头发上刚才有虫子。”我只好这么解释道。
“啊!!”不想她叫得比方才我扭正她的脚骨时更凄惨,一头扎进我的怀中。
我一愣,但看她真的有些怕虫子怕到发抖,便不自觉地想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
“已经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千真万确。”
“那还会不会再回来?”
这就是阿归的妹妹啊。
不得不说,真是个可爱的妹妹啊。
可分明还是个小女孩嘛。。
这么冷的天,在这里等什么意中人啊。。还太早了点。。
11.窥南宫
这就是阿归的妹妹啊。
不得不说,真是个可爱的妹妹啊。
分明还是个小女孩嘛。。这么冷的天在这里等什么意中人啊。。。还太早了点。。
“别怕,我会保护公主的。”我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保护欲。
她怔了怔,缓缓抬起头,离开了我怀抱。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小林子。”我想了想,回道。
“小林子,可惜你是盈姐姐的人,如果是母后的,我就可以找母后把你要到我身边来了。”
不过才短短时间,她竟已经对我如此信任。
这是我在这皇宫中遇见的第一个如此单纯烂漫的人。
可惜她看不见。
或者说,就是因为看不见才能不被那些肮脏浊染罢。
又或者,是冷太后将她保护得太好了罢。
像琉璃一样的女孩儿,谁又忍心去伤害呢?
我顿了顿,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摸摸她如玉般的小脸颊。
“往后,总会有机会。。”
我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阵疾风,我下意识地转过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左脸就重重地中了一拳。
“哎呦!”
我狼狈地被对方打倒在地,痛得眼冒金星。
不过对方似乎不想就此放过我,继续扑上来,一脚将我的脑袋死死压制在地上,然后将我刚才试图触摸长安公主的手臂用力反扭至背。
我更是疼得直哼哼。
“小公主您没事罢?属下方才听到您的尖叫声,没来晚罢?”
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连公主都敢冒犯?看我不废了你这条胳膊!”
‘噌’的一声,我竟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天啊!要来真的啊!
“等等。。等等!”我艰难地转过头,大叫着想解释。
背光下,我看到一名身穿戎装的女子手中扬着一把尖刀。
但那女子似乎完全不想跟我多费口舌,手中一紧,就要向我手起刀落。
“住手!”
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瞪大了眸子,直直盯着那把离我手掌只差分毫的尖刀。
一时之间,周遭除了我急促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一片死寂。
我转过脸,看见从两个方向出来的慕容盈和杨忠。
慕容盈看到杨忠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而杨忠则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盈姐姐小忠哥哥。。是你们吗?”
是慕容泠怯怯地打破了沉默。她看不见,听到声音,以为他二人是一起的。
慕容盈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杨忠疾步跑了过来,怒斥那名戎装女子,“梓楠!还不快松开!”
那戎装女子咬着唇,对杨忠道,“杨大哥,可是这登徒子方才想轻薄长安公主。。。”
“胡说八道!定是你看错了!你可知,这位可是。。。”
“我的人。”慕容盈忽然冷冷打断道。
杨忠一愣,不解地望着慕容盈。
“薛姑娘。”慕容盈缓步走向那名英姿飒爽的戎装女子,“这奴才可是我的人。”
她眼角朝下向我一瞥,勾着笑,“是吧,小林子。”
她竟然听到了我方才跟慕容泠说的话了!她是躲在哪里听到的?!
我心中又惊又恼又无奈,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只好自认为奴,极不情愿地朝她点了点头。
那叫薛梓楠的戎装女子迟疑地在我和慕容盈身上互望了一眼,却没有松开我。因为我身上明显穿的不是内侍的衣裳,所以也不知慕容盈和我想要捣鼓什么鬼。
慕容盈摇了摇头,对着慕容泠道,“泠妹妹,你对薛大人说罢,我说的话薛大人不听呢。”
“薛姐姐,小林子并没有唐突我,是我自己脚扭到了。。小林子是在帮我。”慕容泠忙细弱蚊吟地说道。
薛梓楠终是松开了手,但望着我的目光中还是带着浓浓的戒备和芥蒂。
估计是我刚才想摸慕容泠脸颊的那一幕被她看到了,她肯定不信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安抚这位受了惊吓的小公主。
“这么晚了,泠公主不该出现在这,让梓楠送公主回殿罢。”
她送刀回鞘,上前扶住慕容泠说道。
慕容泠点了点头,对着空气说道,“盈姐姐,我。。我先走了。”
慕容盈冷冷地道,“请便。”
就连我这个刚进宫不久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姐妹俩的关系十分。。。微妙。
待她们走了后,我捂着已经红肿的脸颊站了起来。
慕容盈看了看我,‘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
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笑就笑吧,我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免得一会还要在她这遭什么罪。
我怏怏不乐地心道,自己莫不是和这个皇宫八字不合,从踏进来的那一天起,几乎每天都在受伤。
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英年早逝的啊。
我正想着,只听杨忠带着点歉意对我抱拳说道,“方才梓楠冒犯殿下,是我这个做义兄的平日里没好好督导。今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看在杨某的薄面上,多加包涵。”
“她是你义妹啊,怎么穿着戎装?”
“恩,她是燕山侯薛义的养女,是太后特封的唯一一位带刀女侍卫。泠公主病了后,便时常陪在公主身旁保护她。”杨忠叹息道,“我总觉得女孩子舞刀弄枪挺危险的,她却总是不听。唉,此番还伤及殿下,明日我定会好好训训她去!”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瞥见慕容盈微微目露一丝不耐,便要转身离去。
杨忠忙喊道,“公主!”
“恩?”慕容盈回眸。
杨忠微微红着脸,有些艰难地道,“天色晚了。。不如让我。。送你回殿罢。。”
“不必了。”慕容盈瞟了我一眼,淡淡道,“你还是送送瑞亲王吧。”
杨忠先是一愣,随后垂眸道,“是。”
他静静望着那一抹浅红慢慢走远,看着她拐到了假山后面,就一下子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他转过脸,问我,“殿下可还走得动路。”
我点了点头,毕竟方才伤到的是脸蛋和胳膊。
“跑呢?”他又问。
“啊?”我一愣。
“随我来。”杨忠低沉地说道,“但愿。。我是错的。”
怀着一颗好奇之心,我跟着杨忠飞奔至假山后面。杨忠拨开一丛矮矮的灌木,假山里面竟有一条小道。
“这里是。。?”
“嘘。”杨忠让我噤声。
我们微微侧着身子,先是往下越走越暗,然后又地势朝上,越渐开阔。
很快,又几丛灌木出现在我们眼前。
杨忠带着我沿着灌木丛蹲了下来,透过木叶间的缝隙朝外望去。
外面到处都是花树,不过大多都是光秃秃的,入眼处只有一两株梅树正迎寒绽放。
我心道,这倒是个有些生机的地方。
当然我没心思欣赏风景,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一抹浅红静静站在红梅下。
我侧目望了望身旁神色凝重的杨忠,不知他这跟踪未婚妻算什么特殊癖好?
等了一会儿,我的脚都快蹲麻了,也不知杨忠到底要干嘛。
我刚想开口询问,他又嘘了我一下。
嘘音刚落,便听慕容盈道,“既然来了,就出来罢。”
我心道,糟糕,是被她发现了吗?
这么鬼祟的行径我待会定要全部撇到杨忠身上,绝不能在她这落下什么奇怪的话柄。
我刚要起身,杨忠重重地按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动。
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慢慢出现在我们眼前,墨黑的发,墨绿的衣,脊背挺直,信步从容。
他踏着月光朝慕容盈走去,袍袖拂扬,侧脸望去,清俊出尘飘然若仙。
可我苦着一张脸。
因为我的手腕被杨忠捏的好痛。
但我不敢叫,只能忍着。
望着杨忠十分郁闷的耿直面容,我心中是同情他的。
他的五官有些刚硬,还留着邋里邋遢的胡渣,实在算不上是女孩子喜欢的美男子形象。
皇上倒是长得足够俊美,但他身上散发着过于孤冷高傲的气息,又让女孩子不敢接近。
眼前的这名男子的气质就刚刚好。
高贵却不孤傲,沉静却不寡冷,优雅却不疏远,亲和却不失礼。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派世家子弟倜傥风流之态。
就连我看着他,都觉得赏心悦目。心中默默响起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别过来了。”
在那男子距慕容盈数步之遥时,听到她淡淡说了一句。
但男子只是微微停了下,很快又继续朝她走了过去,停在了她面前一步之外。
“是谁惹得我大燕的长乐公主不开心了?”
他半开着玩笑,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柔,笑容清浅,却足以夺走月华。
慕容盈注视着他,慢慢说道:“南宫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约见我?”
“公主,我很思念你。”南宫诀深情地望着她。
慕容盈冷笑,“哦?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让你这两年的苦心倾注全都付之东流?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和运气,可以肆意游走于我和泠妹妹之间,坐享齐人之福?”
“若公主是如此想我的,又为何还要来此地同我相见?”他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慕容盈没有说话,望着他的脸,怔怔有些出神。
南宫诀目露一丝痛色道,走到她的身前,垂眸道,“这些年来。。你到底还是怨我。。”
他顿了顿,沙哑地道,“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要嫁给杨将军,这是先皇和太后的意思。我又何尝不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在昭帝年间,我姓南宫,是可以光明正大娶公主为妻的。可是如今已经不一样了。我姓南宫,这是我如影随形的耻辱。如今的我,只是个罪臣之后,我又能拿什么来争取公主呢?”
“拿什么来争取我?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慕容盈目光幽凉,唇边也泛起冷意,“收起你这些煞有其事的幌子罢。南宫诀,我且问你,当初我让你带我远走高飞,你为何不答应?”
“公主是金枝玉叶,南宫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让公主跟着我过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的日子?”
说到这时,南宫诀抬起了手,轻轻抚上慕容盈光洁的脸颊。
我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主要是因为被杨忠掐的。
我不由得担心他们后面的进展。
如果有其他更亲密的举动,我觉得我的这条手臂大概是保不住了。
12.忆当年
“公主是金枝玉叶,南宫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让公主跟着我过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的日子?”
说到这时,南宫诀抬起了手,轻轻抚上慕容盈幽凉的脸颊。
我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主要是因为被杨忠掐的。
我不由得担心他们后面的进展,如果有其他更亲密的举动,我觉得我的这条手臂大概是保不住了。
慕容盈没有闪避开他的手,却敛下了眉眼,语气中尽是落寞,“南宫诀,我曾经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可以为我不计任何代价的那种喜欢。你我相识也有四年了罢。四年之前,是我和父皇吵得最凶的时候,当年你还不过是个小小从六品的守门侍卫。那时候我每晚都会到朱雀门那里看星星,而你就站在那里,默默守望着我。那时候我们多美好,我望着星星,你望着我,也无需多言,我以为我们是心意相通的。父皇曾说过,绝不会用南宫家的人。可是你瞧,父皇后来不还是封你做了正三品的御前带刀侍卫。父皇和我吵得再凶,但还是会听我的。那天我告诉你,父皇要把我嫁给杨忠,其实只不过是我想试试你罢了。我想着,只要你心同我心,我自然也会拼死告诉父皇我想要嫁的人是你。父皇阻止不了我的,谁都阻止不了的。可真是没想到。。那个时候,你非但没想带我走,还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离开了我。 ”
听到这里,南宫诀的手垂了下来,眼眶渐红。
慕容盈苦笑了一下,继续道,“以前宫人们同我说过,不要轻易去试男人的心,因为肯定会事与愿违。我总是不信。我以为你的心意肯定是同我一样的。。我以为对你而言,能够和我朝朝暮暮才是最重要的。可这些。。终究只是我以为。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因为想要顾全我才拒绝和我离开,你是因为要顾全你自己和你的门第。”她陡然抬眸,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跟我离开了,你岂不是再也无法光复你南宫家的荣耀了?我说的没错吧,南宫大人。”
南宫诀攥紧了双拳,面目有些苍凉,他长叹道,“公主。。有很多事,你是不会懂的。”
“是吗?”慕容盈眸中闪过一丝悲哀,可是人却笑了起来,“其实后来我查过你,四年前你根本不在朱雀门当值,你只是贿赂了原本守夜的侍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接近我。对吧,南宫大人?”
南宫诀沉默了片刻,勉强扬起笑容,“没错。当初的确是我故意设法接近的公主。但那都是因为我倾慕公主,不可自拔。。。”
“其实这也没什么。”慕容盈却没有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打断道,“后来我也想通了,你若真的因为喜欢我而这么做,又有什么打紧的?”
“你能明白就好。”南宫诀似松了口气。
“但是。”慕容盈的声音渐冷,“在父皇死后,你到底还是露出真面目了。是,我们是分开了,你若再想找其他女子我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才短短一载时光,你却又故技重施地去接近长安公主。”
“天下女孩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找她?!”慕容盈的情绪忽然激烈了起来,“且不论你早就知道我讨厌她!南宫诀,两年前,她才不过十岁啊。你为了爬得更高,竟不折手段了吗?”
我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愕然,这宫里的女孩子也太早熟了罢。
“公主。。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只见南宫诀倒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望着慕容盈。
“你觉得我是在污蔑你?”慕容盈冷笑。
“定是有人在挑拨你我。我的确近两年在长安公主的殿前走得频了些。但这也是因为公主她玉体有恙,而我如今身为宫中禁军将领,自然责无旁贷需要对她多加保护。但若说我同长安公主有私,绝对是无中生有。”南宫诀凝眸认真地望着慕容盈,微乎其微地叹息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来,我的心中,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当初与你分开,真的是我有苦。。。”
“南宫啊南宫,我不知道你这次是因为什么又想接近我。”慕容盈摇着头打断道,“但是你的这些甜言蜜语已经骗不了我了。”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你真不该约我见面的。也许你还不知道,长安公主一直在等着你。”
“什么?”
“这是你写给我相约今夜见面的信。我今早模仿了你的字迹同样约了她。”
南宫诀满脸震惊,清俊的面容终于有些变色。
“你写给我的这些肉麻话,我也一字不差地写给了她。”慕容盈展开那封信,又勾起了那丝属于胜利者的笑容,“除了关于地点这句‘长亭外,假山中’,我改成了‘长亭中,假山外’。早些时候我路过那亭子,看到她还在那里等你呢。”
我一惊,这才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那么冷的天一个盲眼的公主会出现在那里,而她等的人还一直没来。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南宫诀沉沉地问。
“其实我现在也挺后悔这么做的。”慕容盈抬眸又望向枝头的红梅,轻声道,“或许我以为自己还喜欢着你罢。”
南宫诀一愣。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还要过来同你相见吗?其实你问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看着你,一下子想到了我们以前在朱雀楼上一起看星星的时光。可我忽然在心里问自己,如果那时候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安静地陪我,我会不会也一样喜欢他呢?会不会。。会不会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习惯了你在我难过伤心时的左右陪伴和甜言蜜语呢?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个答案,是什么?”南宫诀的声音微颤。
“昨日,我从朱雀门失足落下,差点死了。大人应该有所耳闻罢。”
南宫诀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担心公主,所以我才想要见你一面。”
“谢谢。”
慕容盈的声音变得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在从朱雀楼落下的瞬间,我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了。曾经我以为,我想要的是有人陪我看那遥不可及的星星。但在我整个身子被风雪卷住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真正想要的,是自在如风的自由。为此,死也甘愿。”
“南宫大人。”
她站在红梅下盈盈一笑,画面绝艳得令人难以直视。
“多谢当年不娶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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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送我回长阳殿的路上,眼神始终都是呆滞的,有点像阿真。
阿真和苏玲珑已被送到我住的宫殿,冷太后说明日便会有太医过来为他们诊看。
我想,有皇宫的御医出马,说不定他们两人的病情会有转机。
“殿下。。”杨忠闷闷地道,“你看了这么久,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啊。。啊?”我回过神,这才看到杨忠很受伤的样子。
“咳咳。”我清了清喉咙,说,“最后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杨忠脚步一顿,望着我的眼神有点像望一个怪人。
“不知殿下是从何处看出皆大欢喜的?”
我心道,好歹我的胳膊保住了,自然欢喜。
但看杨忠满脸愁苦,便也不忍再开他玩笑,只好安慰道,“你看,最后她不是也拒绝那什么南宫了么。”
“希望真的如此罢。”他似乎对南宫诀真的很介意,“他毕竟是南宫家的人。。就算不嫁给我,公主也不该同他在一块的。”
听他此言,我也对这个南宫诀起了几分好奇。
“咳咳。”我又清了清嗓子,仰头望天,摆着双手,装作十分随意地问道,“对了,为什么刚才那个南宫诀说,如果是昭帝年间,他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娶公主的?又为什么说他如今是罪臣之后啊?”
“因为如果在昭帝年间,南宫世家还是天下第一的名门望族。当时的皇后娘娘便是姓南宫的,而南宫诀则是南宫侯的嫡长孙,小侯爷南宫正轩唯一的儿子,尊贵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不过后来,为了篡权夺位,那南宫皇后竟与昭帝次子楚王勾结在一起,甚至亲手谋害了昭帝性命。”杨忠叹道,“那一年,我才不过八九岁,却亲身经历了一场差点吞噬整个大燕的劫难。”
“是‘死狱之劫’的那一年罢?”我问道。
“是啊,就是那一年。”他回忆道,“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内忧外乱,如果不是翎帝陛下舍弃了一切力挽狂澜,大燕说不定就亡了。后来,南宫皇后和南宫侯全都服毒自尽了,南宫诀的父亲南宫正轩也失踪了。盛极一时的南宫世家,一夜之间就树倒猢狲散,男子充军,女子大多被打入掖庭。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因为他还不过五岁,所以才格外开恩,只将他贬为庶民,幸免于难。”
我听到这,心中不禁对南宫诀起了几分同情,“真没想到,瞧他春风得意,倒是个可怜人啊。”
“殿下,善恶终有报,这可都是南宫家咎由自取的。”
“话虽如此,不过当时的他。。五岁的小娃罢了。。又懂什么人间善恶呢。”
“我们还是不谈他了罢。”
杨忠皱着眉头,似乎不想继续同我谈南宫诀的事,转话道,“倒是公主。。适才我才明白,原来她真正想要的是自在如风的自由。唉,我真的一点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待她,才算给她自由。”
他顿了顿,仰天叹道,“而且她从未喜欢过我。我连在她伤心难过时陪她看星星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也抱着无比同情的目光,望着他,“求而不得,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要命,以前阿归只和我说过男人间的豪情壮志两肋插刀,可没跟我说过男人之间该如何互相慰藉。
主要我是个女人,毕竟同他男女授受不亲。
不然至少还可以像给慕容泠一样也给他一个拥抱。
“殿下,您也太。。太直接了。。”
杨忠感到更受伤了,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对他如此一针见血的打击。
“罢了罢了。我去找太后,求她把这桩婚事收回去罢。”
他转过身,原本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点萧瑟和佝偻。
唉。。如果是阿归的话。。会怎么做?
有了!
我灵光一闪。
“这点出息!”我在他背后喊道,“大丈夫哪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你们还如此名正言顺!”
他回眸望着我,失落地道,“算了。。我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我认了。。”
“现在认输还为时过早。”我上前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帮你的。”
13.制木鸢
“这点出息!”
我在他背后喊道,“大丈夫哪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你们还如此名正言顺!”
杨忠回眸望着我,失落地道,“算了。。我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我认了。。”
“现在认输还为时过早。”我上前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帮你的。”
“殿下想要怎么帮?”他瞪大了眸。
“投其所好。”我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她想要自由,就给她自由。”
“啊?”
“你给我准备一些东西。”我靠近他低声说了数语。
他很纳闷,“这些东西倒是不难准备,但不知有什么用?”
“这可有大作用了。”我白了他一眼,“首先啊,得先让她看到你。”
“这是什么意思?盈儿的眼睛也不好了吗?”
我真为杨忠着急啊,他难道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慕容盈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吗?
连眼都入不了,怎么入心啊。
这家伙口口声声说喜欢慕容盈,可感情上分明是少了根筋,真是可怕。
“她现在看你估计就跟看一棵树没啥区别。我要让她重新认识你,重新看到你。”
我振振有词地道,“告诉你,对女人而言,你对她好,不代表她非要对你好。毕竟,也没人逼着你非要喜欢她对吧。她现在就是觉得,喜欢她完全是你自己的事,压根就不想搭理你。”
杨忠艰难地捂着胸口,重重咳嗽着,“咳咳。。殿下。。您看您可以稍微婉转一点吗?”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杨将军!”我不理,继续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要让女孩子眼前一亮,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困难的。你看那个南宫,为什么会受那么多女孩子的青睐?”
听我又提到南宫,杨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缄默不语。
“你看看,你这个闷头闷头又凶巴巴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喜欢?”
“殿下就是想说,我杨忠长得不俊,还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呗。”他咬牙道。
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先天的咱改不了,后天的就要多努力。”
我觉得杨忠望着我的目光有点想掐死我。
我又清了清嗓子,“但是,那些甜言蜜语都是一时的雕虫小技,你喜欢的人是公主哎,还是那么。。”我本来想说还是那么令人头痛的主,但在杨忠面前,不敢轻易说他心上人的不是,笑着改口道,“还是那么独一无二的长乐公主。南宫的失败,足以证明,光是甜言蜜语肯定是不够的,咱们必须要准备一些独一无二的东西出来,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我这句话一下子说到杨忠心坎上了。他忙点头,向我作揖道,“好,东西我会尽快为殿下准备。有劳殿下为杨忠费心了!”
“哪里哪里,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杨将军的。”我笑眯眯地道。
我心想,如今我在朝中无依无靠,他好歹是个将军,说不定回冀州的事到时候也得拜托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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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医姗姗来迟。
一个白胡子老人家眯着眼为苏玲珑和阿真先后把了半天的脉,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在打瞌睡。
“章太医,怎么样啊?”我忍不住问道。
“蛮好蛮好。”章太医收回手,问道,“是太后让老夫来的,说是有哪位娘娘和公子患病来着?”
“就是您刚才把脉的那两位啊。。”我觉得这章太医要不就在存心耍我,要不就是老眼昏花的病入膏肓了。
“啊?”章太医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喃喃自语道,“这两位?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我指着病榻上的苏玲珑和身旁呆呆蹲着的阿真,“我娘昏迷五年不醒,我弟弟一直这副痴样,您老看该怎么治?”
“这。。这不应该啊。。不应该啊。。”章太医就一直口中喃喃念着这话。
我听得厌烦,只好叫洛梅将他打发走。
哼,宫中的御医未免也太无能了。
洛梅回来后,我自行写了平日里给苏玲珑配的药方,递给她,让她帮我抓来。
“殿下,您还懂医术啊?”洛梅拿着药方,诧异又崇拜地望着我。
我有些小得意,伸手点了下她俏俏的鼻尖,自夸道,“我懂得可不止这些。”
毕竟像我这样从小四海漂泊的行医之人,三教九流都得接触。
见的人多了,懂得自然也不少。
洛梅脸一红,羞怯地望了我一眼,忙攥着药方跑开了。
跑到殿门口,她又脚步一顿,朝我说道,“殿下,杨将军在庭院里等你,身上还背了好多包裹。”
“知道了。”我朝她扬眉笑笑。
她的脸更红了,再不敢看我。
我快步走到庭院,看到了不负所望的杨忠。
“殿下,你要这么多竹木厚布麻绳做甚么?”杨忠卸下身上背着的东西,好奇地问我,“还要花炮作何?”
“等做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懒得解释太多,用力举起一根木竹,指挥着他,“先来搭把手,从这里锯开。”
足足做了三个时辰,一只鸢形状的木制骨架被我们搭了起来。
我的手都被竹刺扎破好多次。
我又让洛梅多叫点人根据我的要求,连夜赶缝厚布。
我一边自己包扎着手指,一边对杨忠说,“如果能成功,你一定能够赢得美人芳心。”
“那如果失败了呢?”
我对着他静静地吐出六个字,“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我两年前为一对漂泊到冀州的胡人夫妻治病时,他们作为诊金交换的制作机关鸢的法子。
那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夫妻。
印象中,丈夫穿着一身黑色带兜帽的大氅,还像个羞涩的大姑娘一样蒙着面,话很少,对妻子百依百顺的。我只记得那人有一双极罕见的琥珀浅眸,时而沉静如潭,时而凛冽如霜,令人不敢多瞧。听说只有楼兰那里的人才有这种瞳色的眼睛,而他带来看病的妻子长得则是全然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明媚大方,似大草原上开得最烈艳的一朵花。这个条件也是她提出来的,说是除了钱,可以满足我任意一个心愿,甚至帮我报仇杀人也可以哦。
其实我当时的内心真的是很无奈,没钱就没钱嘛,还非要搞得那么玄乎,我这人素来怕惹麻烦,又怎么可能跟旁人结下什么仇怨呢。况且只是看个风寒症罢了,真不给钱就当我做善事了。于是我就随手指了下天空说那我要飞,那两人沉默地对望了一眼,果然意料之中地垂头离开了,连声谢谢都没跟我说。哎,其实我也真的无所谓,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那名明艳的女子竟穿着一副奇巧的机关鸢从空中出现在我面前,像个美丽的精灵。
我当时很震惊,非常不解能做出这种高明机巧的奇人,怎么会偶染个小小风寒还要特地跑到冀州来寻我诊治。
哎,像这么匪夷所思的人物,仅在我的生命中昙花一现,留下迷一般的身影,怕是以后也再难遇见了罢。
此时,我只希望这种新奇玩意,能够帮助我大燕最苦情的杨忠将军抱得美人归。
我对着明月,真挚地为他祈祷。
主要是祈祷他能活着抱得美人归。
朱雀门的左右两侧有两栋阙楼,相距百丈。
我跟杨忠说,明日我去找慕容盈,约她前往她最爱的朱雀门,登高望远眺星星。
然后你就穿上这机关鸢,当着她的面,从阙楼的这边飞到那边,大显身手一番。
他打断道,“等等,我穿这机关鸢,那你在哪?”
“我和她在朱雀门楼之上看着你飞啊。”我理所当然地道。
“殿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杨忠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敢情是我一个人在空中,您和公主在那登高望远眺星星看我飞?况且,我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怕是会搞砸。”
我一想也对,如果是杨忠飞的话,他连公主的手都摸不到,我站在慕容盈边上又算什么呢。确实怪怪的。
“行行行,别婆婆妈妈的了。”
于是我手一挥,颇有豪气地道,“那就是我约了慕容盈去朱雀门,你在上面等着她,然后我穿着机关鸢飞出来,为你们造势!”
这时洛梅刚好抱着花炮路过。
我向她招手,让她过来一下。
我对着杨忠说道,“看好了,现在我就是你,洛梅就是长乐公主。”
“啊?奴婢万万不敢当!”洛梅吓得连连摇头。
“这又没外人,假装一下啊。”我板了板脸,对她道,“这是命令。”
她只好站着不动。
“到时候你可要机灵点,说话顺溜些。看到公主上来,你要抓紧走到她身旁。”我快步走到洛梅身旁,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对杨忠演示,“她呀,肯定又穿的很少,你要像我这样,体贴懂吗?其实女孩子要的本就不是什么甜言蜜语,有时候一件衣裳的温暖,一点确信的依靠,足矣。”
洛梅呆呆望着我,脸色如染上红云。
但我没注意。
我继续望着杨忠道,“但是以长乐公主的脾气,即使当时心有所感,肯定表面还是对你无动于衷的。这时候你也别泄气,我们要继续追击。”我从洛梅手中拿过竹筒花炮,做了一个悄悄点燃发射的姿势,“要记住,烟花绚烂之时,就是自由飞翔之刻。”
我挥舞着双手,学做鸟儿扑翅的动作,孩子气地跑过杨忠和洛梅面前。
“我看到你这烟花信号,便会穿着这机关鸢一飞冲天!”我大步跳到庭院内的一块秃石上,一甩衣袖,“到时候再在空中给你们撒点花瓣,繁花乱舞,那叫一个诗情画意!在这样一个绝无仅有情意缠绵的时刻,你知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
杨忠张着口,像看戏一样看着我,木讷讷地摇着头。
“朽木啊朽木!”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容盈根本对他提不起兴致了。
“瞧好了!”我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走到洛梅身前,凝眸盯着她惊羞的眼睛,温柔地牵住她的手,深情脉脉地道,“公主,你不是想要如风的自由吗?我可以给。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风都送给你。或许我口舌笨拙,不懂如何哄你开心。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飞到空中。或许这还是不能帮你把星星摘下来,但是至少,我可以带你离那些星星更近些。而我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看你欢颜一笑。如果再多一点贪心,就是希望你飞的时候也能有我在身旁守护你。公主,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
洛梅重重地点头,眸中甚至泛出泪来。
我立马换了副懒洋洋的表情,对杨忠扬了扬眉毛,“看到没?她到时候肯定会被你感动得要死要活。”
我随后拍了拍洛梅的头,有些不解地笑道,”哎,你哭什么,也太入戏了罢。“
“是啊,是奴婢太入戏了。让殿下和将军见笑了。”
她忙拭去眼角的泪。低着头跑开了。
杨忠望着我,久久无言。
只见他退了一步,对我深深一拜,“殿下,您真乃奇人也。杨忠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我忙扶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学着以前阿归对我说过的话,“哪里哪里,为兄弟,都是应该的!”
抛头颅洒热血我做不了,抛木鸢引美人,应该还是可以的。
14.燕翎帝
“哪里哪里,为兄弟,都是应该的!”
我想,抛头颅洒热血我做不了,抛木鸢引美人,应该还是可以的。
杨忠直直望着我,忽然道,“其实一开始我接殿下回京,心里是很不情愿的。”
“啊?”
“因为,你是燕景帝的儿子。”
夜深了,庭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月亮慢慢被云遮掩过去,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我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我其实只是个小人物罢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帝的孩子。
他静静地道,“我是翎帝的人。”
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知道。
“未央之变,世人都说是翎帝的错,是翎帝为了太后谋反,是翎帝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兄长。”他忽然神色肃然地道。
我一愣,没料到他突然跟我讲这个。
死狱之劫和未央之变,是街头小佬儿最常说的故事。
讲的都是关于燕翎帝慕容颜的杀戮无双。
无非前者是讲翎帝如何抵杀逆王贼子,而后者是讲其又如何成了逆王贼子。
反正小佬儿每次都讲得很夸张,每每提及翎帝出场时,那是一个风云色变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仿若神魔啊。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翎帝陛下。。是不是长得特可怕?”我小声地问。
杨忠没有回答,他望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我形容不出。
良久,他反问道,“归殿下入宫以来,还没去过帝君陵吧?”
我点了点头,心想不是才入宫两三天么。
“请殿下随我来。”
帝君陵,祭拜着自大燕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的八位帝王的灵位和碑位。
大晚上的来这里,我不知道杨忠是怎么想的。
但是看他神情严肃又坚持,我也不好拒绝。
陵内有数百盏长明灯摇曳,照得帝君陵内外明亮透彻。
有两名小宫女在内静挑孤灯,看到了我们,福了一个身子便先退了出去。
我跟在杨忠的后面,问道,“偌大的帝君陵,怎么也没个守卫?只有两个小宫女?”
“这是太后的意思。”杨忠回道,“说是先皇们个个都是盖世英雄,又何需守卫?倒不如让先皇们留个清净,好好歇息。所以平日里除了点灯添香的侍女外,这里是宫人走动最少的地方。”
我抬起头,望向高高悬挂着的先皇们的画像。
一看之下,不禁在心中感慨,原来不光是皇上,慕容氏的男子们各个都长得如此丰神俊朗。
快走到尽头,杨忠脚步一顿,我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只见他端正地跪了下来,朝着一块无字的空碑连拜了三次才起身。
我望着碑石正上方悬着的画像,不禁一愣。
“这就是燕翎帝?”我有点不敢相信。
画像上的人,清瘦苍白,眉眼如画,并无一丝传说中杀气腾腾的修罗模样,反倒像一名弱不禁风的寂寥诗人。
“正是。”
奇怪。。怎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在心里嘀咕,盯着燕翎帝的眼睛,忍不住上前贴近了碑灵。
杨忠一把拦下我,“你想做什么?”
“翎帝陛下的眼睛好像和其他先皇的用色不大一样?”
我指着画像,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道。
“的确不一样,翎帝有一半楼兰血统,眸色要比旁人浅一些。”
杨忠望着我说道,“现在你还觉得翎帝可怕吗?师父是个很温柔的人。世人不知,一直以来,师父一点都不想做皇帝,也一点都不喜欢杀人,甚至。。师父也早已放下太后了。之所以会有未央之变。。这都是景帝逼的。是我亲眼看着景帝把我师父一步一步逼成了乱臣贼子,逼成了什么都没有的人。所以。。你是景帝的儿子,当时我的内心是很不喜欢你的。”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带我回来了。”
我低声道。心里想着却是,怪不得当初你要那么狠重地将我绊倒在地。
“我带你回来。。也不知是对是错。”他有些恍惚地低喃道。
“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应该是我多虑了。”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但是现在,杨忠我还是很开心能够结识殿下。不仅仅因为殿下帮助杨某追求公主。而是因为殿下为人磊落行事豁达奇思妙想,更难的是殿下的心地还十分善良。这一点,殿下真的一点都不像景帝..在皇家也是很罕见的。如今殿下还视杨某为兄弟,杨忠很惭愧,觉得自己是万万高攀不上殿下的。”
看着他越说越认真。
我忙打断道,“好了好了,我随便说下,你也不必当真。”
杨忠再次张大了口,大概是觉得刚才向我吐露的那番真心都喂狗了。
“咳咳。”我习惯性地挠了挠鼻梁,说道,“这样罢。若明日成功后,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个酒,顺便结拜个兄弟。这样就不随便了。”
“看来杨某是永远都跟不上殿下的想法了。”他无奈地道,“咱们早些回去歇息罢,明日一切悉听殿下安排。”
我点了点头,再瞟了一眼燕翎帝的画像,才与杨忠离开帝君陵。
我想起来了,这双眼睛和两年前带着妻子找我看病的那名胡人丈夫的眼睛很像。
不过也许楼兰人都是长得这样子的眼睛吧。
毕竟,两年前燕翎帝已经驾崩许久了。
不过就算没驾崩,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又怎么可能见到天子。
懒得想那么多了,我打了个浓浓的哈欠,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赶紧回去睡一觉。
哎,明天还要帮杨忠对付慕容盈那个麻烦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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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深的夜,她静静地躺在床上。
极冷的宫,她的身边连一个侍女都没有。
轻轻闭上眼睛,记忆中有明灭的光,忽然闪烁起来。
像是浓雾深处渐渐散开,露出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
忽然间,她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天很冷,小小的她抱着一名紫衣女子。
“母妃,为什么只有盈儿没有父王?”她昂着头,问道。
“谁说你没有的?”
紫衣女子蹲了下来,可她偏偏看不清女子的相貌。
“盈儿听宫里的人都这样说,他们说父王死了。母妃,什么是死了?”
“他们胡说八道,你父王好好的,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女子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握得她有点痛,但她忍着,没有说。
“那为什么父王要丢下盈儿和母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因为。。盈儿的父王是个大英雄啊。。为了大燕好,便只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仗。”女子含笑说着,可是泪水却砸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要打仗?是不是打完仗,父王就能回来了呢?”
那时天真的她,问题总是很多。
“盈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打仗,而仗是永远打不完的。”
“盈儿不懂。”
“盈儿不必懂。”女子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发,“累了罢,母妃给你弹会筝,你乖乖地睡觉可好?”
她懂事地点点头。
一闭上眼睛,温柔地筝声如万紫千红的丝带,生生萦绕出一个锦绣世间来。
再睁开眼时,春日正好,满树的梨花全开了。
白色的花瓣随风飘零,她看见了一名白衣人只身站在树下,对着自己笑。
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将白袍穿得那样好看,也从没见过有人能笑的那样好看,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皎洁清澈。
“盈儿,我是你父王啊,快到父王这儿来。”
白衣人弯下腰,朝她张开了手臂。
她屏住了呼吸,阳光打了白衣人满身,太过刺目,她竟有些承受不住,怯怯地躲到了母妃的身后。
“母妃,这人真的是我父王吗?”
母妃蹲了下来,满脸是泪,将她推向白衣人,“快去你父王那儿。”
白衣人牢牢抱住了她,宠溺爽朗地笑道,“好盈儿,快叫一声父王!”
“父王。”她极轻地叫了一声,生怕太响了就会发现这是个梦。
自己还是那个没有父亲疼爱的可怜女孩。
“父王父王父王。”
她趴在父王的背上,快乐地叫着。
“盈儿想不想飞啊?”
“恩恩。”她重重地点头。
父王就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绕着庭院一圈一圈地跑。
她凌空张开双臂,笑的很开心,“飞起来了!盈儿飞起来了!”
“盈儿很喜欢飞啊。”父王流着汗,笑道,“那等盈儿再长大些,父王送你一样礼物,可以让盈儿飞得更高可好?”
“盈儿不想飞的那么高,盈儿只想和父王在一起。”
她摇了摇头,垂下眸,小声翼翼地问道,“父王..你会一直陪着盈儿吗?”
父王微仰起头,浅色的眸子里像洒满了金光。
“当然,盈儿可是父王唯一的女儿啊。”
她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远处似传来了雷声。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散了眼前温柔如水的画面。
她猛然醒了过来,是窗户被风吹开了,发着似闷雷般地噪音。
望着空旷冷寂的宫殿,她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应该啊,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居然会做起春天的梦。
“父王...”
她慢慢勾起唇角幽凉的笑。
“骗子。”
15.换条件
翌日,由于昨夜实在太累,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刚洗漱完毕,坤宁宫来人了。
是文莲。她说冷太后要召见我。
我欣然随她离开,去的却不是坤宁宫,而是御花园。
说是邀我一同赏梅。
走到御花园,我微微一愣。
原来这就是御花园。
竟是前天夜里,慕容盈和南宫诀约见的地方。
原来那条假山中的小径是通往这里的。
望着眼前的一株株红梅,我忽然想起了那晚站在红梅下笑得十分绝艳的慕容盈。
“归儿,在宫中,一切可好吗?”
是冷太后的声音将我拉回了思绪。
我忙道,“有太后娘娘在,自然一切安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冷太后身上,不再去想那个迷一样的慕容盈。
冷太后听我这么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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