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边是为祸大陆的罪魁祸首，一边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亲朋好友——

    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即使被普通民众刺伤, 也依旧相信着同伴的埃布尔毫不犹豫的把魔——另一个自己的话当作谎言, 然后艰难的挥动右手, 开始画魔法阵。

    “……你打算杀了我吗。”

    魔呢喃了一句，随即淡淡的陈述：“你杀不死我的。”

    埃布尔一言不发的用魔法攻击了他几次。

    ——他毫发无损。

    埃布尔：……

    最后, 一心想要救世的埃布尔同意了魔提出的协议：两人一同调查埃布尔的亲朋好友, 证明魔的话。

    调查期间, 魔不可以继续伤人。

    ——虽然不知道魔为什么要提出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的协议，但坚定的信赖着身边的人的埃布尔为了拖延魔物的步伐, 答应了。

    两人结伴巡游。

    渐渐的，埃布尔发现——

    如果抛开魔的过往和身份,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棒、非常优秀的朋友。

    相处久了, 甚至会产生相见恨晚的感觉。

    ——可惜。

    没有如果。

    埃布尔不断提醒自己魔的所作所为，才坚守住了阵地。

    随着调查的深入, 真相一步一步的浮出水面——所有的一切, 都是假的。

    魔没有骗他。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 就是被冠以‘救世’之名的巨大谎言。

    最讽刺的是——

    世人的私欲和丑陋, 塑造了一个启明星般坚韧良善的他。

    “所以，我真的是神？”

    “嗯。”

    魔蹲在他身前，神情透露出一股莫名的乖巧, 像一只被驯服的凶兽。

    “……我知道了。”

    从此, 埃布尔变了。

    变得不爱笑，不爱出门，整天无精打采的, 看起来灰暗极了。

    魔也变了。

    变得焦躁、残暴，一言不合就手撕人类，甚至再度派出了魔物，袭击大陆。

    ——他们让埃布尔不开心了。

    他们消失的话，埃布尔就能打起精神了。

    脑回路神奇的魔勤勤恳恳的攻打着大陆。

    埃布尔对此置之不理。

    ——直到战火蔓延到埃布尔的住处。

    被魔物砸进房间的骑士抬头一瞥，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神情晦涩的埃布尔。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咬着牙和魔物硬杠，再大声提醒埃布尔离开。

    “喂！你这家伙。”

    “快走啊！”

    埃布尔一动不动。

    骑士无法抛弃心中的信仰，丢下他独自逃生，只能狼狈的躲着攻击，单手伸向他，试图把他抱走——

    魔物趁机砍下了骑士的手。

    鲜血溅上了埃布尔的脸颊。

    一声痛呼的时间，英勇的骑士被斩下了头颅。

    “该死！你居然敢弄脏埃布尔的脸！”

    愤怒的魔杀了下属，却又小心翼翼——满脸愧疚的擦去了埃布尔脸上的血迹，再轻轻的说了声‘抱歉’。

    埃布尔没有回答。

    他仍旧记得血溅到脸上的那一刻——

    几乎快把他的心脏灼伤的温度。

    温热的、粘稠的，很快就冷却下来，如冰凉的蛇般缠绕着他，让他在恍惚之间无法呼吸。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

    邻居每天早晨都会送他一朵花，祝福他能保持好心情；竹马喜欢带着他到处冒险，途中总会仔细的照顾他；学院的同学爱和他探讨问题，每次来咨询时都会带一些小甜品……

    ——就算全部都是假的。

    他们也让他拥有了足以令常人艳羡的美满人生。

    所以。

    ——他到底在颓废什么啊。

    埃布尔用漂亮的眸子注视着魔。

    他语调平稳的说：“相处了那么久，我已经知道杀死你的办法了。”

    影院里的观众们开始不安。

    ——等等，这flag？！

    难道你要捅死魔吗！！

    磕了半天的cp，把自己磕嗨了的观众一脸懵逼，并暗自祈祷有反转。

    然而。

    影片内的埃布尔拿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用鲜血把匕首彻底染红——

    这样，匕首就能杀掉魔了。

    “意外的简单，对吧？”

    他微微弯下眸子，笑了笑。

    魔怔住。

    半晌后，他伸出手，拥住了埃布尔，闭上了眼睛。

    ——“动手吧。”

    正如你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个世界，我同样无法自拔的追逐着你。

    可是……

    我与你之间的距离，终究是太远了。

    ——毕竟，隔着一个世界呢。

    魔苦涩的扯了扯唇角。

    下一瞬间，匕首刺穿了他的背脊。

    他闷哼了一声。

    观众们在心中大喊卧槽的同时，大陆上的魔物，因为魔的死亡而飞快的消逝。

    硝烟之中，幸存的人们或喜极而泣，或相拥而笑……到处洋溢着破除万难之后，终于迎来曙光的氛围。

    埃布尔丢下匕首。

    他感觉到了奇妙的能量——

    微光汇聚在他身边。

    画面一转。

    出现了万花筒般的景象。

    借着这些景象，观众们逐渐了解到一个事实：埃布尔杀死了为祸大陆的魔，靠着功绩和品性晋升为神。

    成神时，会被法则抹去一切作为人类的记忆和情感，就能以绝对客观和慈悲的态度对待人类的祈祷。

    杀魔、成神、回应祷告、坠入凡间……

    这个过程，竟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观众们心情复杂，表示想不到剧情这么虐。

    “不引起灾难，我就接触不到你。”

    “引起灾难之后，你绝对不会选择我。”

    画面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只余下魔饱含犹疑——带着微哑的哭腔的嗓音。

    “因为私欲，一次次的把你引下神界，经历人世的纠葛……”

    “——是我错了。”

    “我该放弃你的。”

    画面再度亮起。

    作为神明的埃布尔踏上了通往大门的阶梯，背影挺拔，气质纯净而圣洁。

    他的身后，一团人形的雾气伸出了手——

    又满怀胆怯的放下。

    踌躇着停在原地的雾气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最后彻底消失于空气中。

    片尾曲开始播放。

    趁着影院的灯还没有亮，车白和空正初提前撤离，快步走进停车场。

    回家途中，车白想了想，夸赞道：“没想到主角和魔都是你配的，两个角色都配得很棒。”

    “唔……”

    空正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车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在想，如果我处于埃布尔的位置，会怎么选择。”机器人一脸认真的说道，“到底是杀掉魔，还是和魔一起隐居。”

    车白挑了下眉。

    “我的话，会选前者。”

    男人平静的补充：“埃布尔虽然在旅途中改善了对魔的印象，但他并不爱魔。与之相对的，埃布尔非常爱这个世界。”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样吗……

    机器人沉思了一会儿，总结道：“你是个好人，有拯救世界的潜质。”

    车白：……

    哭笑不得。

    这道选择题，有一个很重要的前置条件啊——魔不是你。

    如果在你和世界之间选。

    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

    《神祇》上映七天了。

    观众的评价以好评为主，参杂着被剧情虐得想骂人的差评。

    电影展现了埃布尔的大爱、魔充斥着私欲的病态爱——为了过审，制作方强行说魔对神是憧憬，不存在爱意，但粉丝们可以自由心证，和人类之间的小爱。

    深度是有的，导演的实力过硬，把剧情拍得反转不断精彩纷呈，画面唯美得每一帧都可以当壁纸。

    而且，国内的动画电影并不多。

    本身的质量、二次元宅们有意支持国漫发展、再加上空正初的自带热度。

    《神祇》成功的刷屏了各大社交圈。

    空正初的配音自然引起了大量的关注。

    路人们惊叹他跨界跨得如此牛皮，粉丝们自豪自家偶像的多才多艺，声控表示求他多配点动画，关注声优圈的则暗中爬墙……

    ——‘空正初’和‘动画配音’一起上了微博热搜。

    更多的二次元宅被引起了好奇心。

    如方泽所料，机器人的脸能戳中任何人的心。

    而混二次元的，多多少少都带点颜狗属性——翻过空正初的各种照片后，一大波人表示自己将爬墙舔颜。

    对此，机器人体贴的照了几张新的自拍，传到网上。

    ——日常宠粉√

    粉丝们：real美滋滋了。

    ******

    春节到了。

    车白被父母的夺命连环call弄回了家，方泽也回家陪爸妈了。

    白悦自从接手公司后就忙得宛如死狗，根本没时间过春节，这会儿正在国外开会。

    所以，今年的春节机器人要一个人过。

    他睡醒后，踩着毛绒拖鞋走到和车白一起买的年货旁，翻出春联，贴到了大门前，再挂了几个小饰品。

    贴完春联后，天空下起了雪。

    细碎的、如泡沫般的小白团子簌簌的飘在空中，打着旋的落在各个物体的表面。

    一切都白得晃眼。

    空正初围上红色的围巾，换了双鞋，走到庭院里。

    他先把庭院里的植被搬进屋里，才半蹲下身子，兴致勃勃的捏着雪球。

    捏着捏着，又堆了一个雪人。

    机器人参考人类的做法，为雪人戴上了帽子和围巾，再用葡萄和胡萝卜当脸部器官，最后拿花瓣作嘴唇。

    ——可爱的雪人先生就诞生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弯着眸子笑。

    ——眉眼如画。

    半晌后。

    无事可做的青年走到雪人身边，戳了戳它的腰。

    “胖胖的。”

    他席地而坐，完全不顾及身下的雪。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空正初把雪人腰间——自己戳出的洞填上，笑盈盈的说：“以后，你也是有家可回的雪人了。”

    ——不像我。

    从来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