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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颜控冯霁雯”,眨眼间到明天就够足足一年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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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当来。

    状元楼中接待的多为达官显贵,包厢与包厢之间,置有双层隔层,防的便是说话之时互扰或是谈话内容外泄,可如此防的也不过只是普通人罢了,如福康安这般自幼习武,听觉格外灵敏之人,若要有心细听,亦能听个十之八九。

    福康安刚凝了神,就听得隔壁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许久不见了。”

    “说来确有近两月之久了。”

    “今日约我来此,倒不像是特地请我吃茶来了。”

    “嗯,不全是。”

    福康安皱起了眉。

    这分明是两个男子的声音。

    其中一位无疑是金亦禹,而另一位他听着也不陌生,似乎是刘家公子刘鐶之。

    这两人交好已久,相约于此也无甚奇怪的。

    福康安无意再多听,当即起了身就要出去。

    可却于此时,忽听得了一句令他不觉停下了动作的话——

    “你我相交相知多年,出于此,有一件事我不得不事先过问你几句。”刘鐶之直言道:“近来我父亲在暗查当年长姐自缢背后的隐情,似是查到了金二小姐头上。”

    福康安大为皱眉。

    刘家小姐刘亭之?

    那个因在香山别苑与人私通被撞破,不久之后在家中自缢的才女刘亭之……

    此事同金二小姐会有何干连?

    金亦禹并未应答,亦不知此时表情如何。

    只是默然了良久,复才开口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片刻之后,又道:“但刘家既能查到月儿头上来,想必也非空穴来风——”

    福康安又皱了皱眉。

    作为兄长,金亦禹焉能说出这番话来?

    福康安已非是之前那个处处为金溶月感到委屈的痴情郎,而只是单纯地对金亦禹毫不回护的态度感到惊异。

    然后又听金亦禹接着说道:“刘小姐才学不凡,数年前在京中称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远非是月儿足以相提并论的。”

    虽未再往深处说,但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世间做下的错事迟早都是要还的。”金亦禹苦涩而无奈地苦笑一声,道:“是非曲直我尚且分得清楚,刘家若来日当真查到了什么,你亦无需顾忌你我之间的情谊。”

    余下的话,福康安再没去听了。

    他坐在原处,想到往日种种,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一股极浓烈的自嘲之意。

    他自以为的情根深种,却不过是有眼无珠罢了。

    真是应了之前额娘曾说过的那句“空长了一双眼睛,谁好谁坏都瞧不清楚”。

    但若说怨恨,倒也谈不上。

    怪只怪他自己识人不清,甘愿被人利用。

    福康安端起手边尚有些烫的茶水,闭眼一饮而尽,再睁开时,眼中已无了半点起伏。

    他站起身,欲再去寻冯霁雯。

    可尚且来不及抬脚离去,又隐隐听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

    虽极模糊,他却也辨得出正是冯霁雯的声音无疑……

    再一凝神仔细聆听片刻之后,更是确定了。

    原来他这间厢房左侧坐着的是金亦禹,右侧竟就是冯霁雯。

    巧了——

    看来连老天都有意帮着他‘积德行善’啊。

    484 跟我走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往大理寺去,所以才让阿六一早过去等着你——”那彦成看着冯霁雯,关切地问道:“今日过去,可见着英廉大人了?”

    冯霁雯点点头。

    那彦成便又问道:“英廉大人可还好?”

    那日冯英廉忽然吐血昏迷,实在蹊跷。

    “身体尚可。”冯霁雯低声说道:“只是据太医称,是患上呆癔之症了。”

    “呆癔之症?”

    “今日我去看望祖父时,他已认不出我是何人了。”冯霁雯声音极轻,却极苦涩。

    那彦成听罢握了握拳,眼中染着一层薄怒,道:“这些人为了掩盖罪行,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祖父这般模样,丝毫线索都不曾透露过,再想要往深处查,更是难如登天了。”许是还未能从方才见到冯英廉人事不知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冯霁雯有着短暂的茫然,道:“我真怕祖父再出些什么事。”

    到时即便找到了证据,证明了祖父的清白,可一切却也都晚了。

    “月牙儿……你别怕。”

    与她相对而坐的那彦成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桌沿的右手。

    冯霁雯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他,身侧陪同着的小仙亦是微微一惊。

    冯霁雯立即将手抽了回来。

    那彦成有着一瞬的怔愣,继而脸上一红,忙地将手收回,局促地道:“我……我并无它意……”

    “我知道。”冯霁雯笑了笑。

    “月牙儿……其实我今日约你来此,是有一件事情想同你商量。”对上冯霁雯一双格外平静的眼睛,那彦成压下心底的异样,开口说道。

    “你且说。”冯霁雯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英廉大人一案,我思前想后,并不愿见你再继续插手下去了——你必是比我清楚,单凭你这等绵薄之力,想要做成这件事,究竟有多难。怕只怕到头来非但没能帮得英廉大人洗脱冤情,反倒将你自己也牵连进去。”

    冯霁雯听罢,道:“你说得这些我都省得。”

    也是一早便想过的。

    “我知道凭你的心性,倘若要你置之不理,是绝无可能的。”那彦成看着她,似鼓足了勇气在说道:“所以我想……带你和英廉大人离开京城。”

    冯霁雯闻言不由一惊。

    “此言何意?”

    “我已想过了,这是如今最为妥当、也是最万无一失的法子。”

    冯霁雯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含义,但仍是不可置信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指……私逃?”

    那彦成神色坚定地点头。

    冯霁雯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况且,大理寺戒备森严,北京城更似一座牢不可破的铁笼,要在天下脚下劫走重犯,胜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可。”冯霁雯看着他,断然摇头。

    她知道那彦成是全心全意地在想法子帮她,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让他为自己这般犯险。

    即便真到了那一步,左右都是死,可以试着一拼的时候,她也决不能让那彦成牵扯进来。

    “月牙儿,你先听我说完。”那彦成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中无半点冲动,反而皆是运筹帷幄的沉稳:“我自知此事做起来极难,更不可明目张胆的去劫狱——但你可听说过易容之术吗?”

    冯霁雯神情有几分犹豫地点头。

    她曾亲眼得见玉嬷嬷施展过。

    “半夏便懂得这易容之术。”那彦成这才往下说道:“故而我们只需设法将替身送入大理寺天牢,将英廉大人换出来即可——到时我们便立即动身离开京城,前往江南,你不是自幼便喜欢江南生活吗?如此一来,京中的是是非非,再不必去过问了。”

    “可事情迟早都会败露,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即便是到了江南也未必能逃得过朝廷的追捕。”冯霁雯仍是摇头。

    “既然决定做了,自然要做得周全。在真正动手之前,我们可假死脱身——从此后,京城再无你我二人,日后到了江南隐姓埋名,过寻常日子便是!”

    假死……

    冯霁雯有着一瞬的怔愣。

    她没想到那彦成竟能做到这种不惜抛弃一切的地步。

    便是这间隙,又听那彦成讲道:“你可还记得曾与我有过婚约的袁家小姐吗?实则当初退亲之前,我们曾私下见过——正因此,两家之间的退亲方能如此顺利。”

    冯霁雯听得有些懵了。

    “那位染病身故的袁家小姐?”

    可此事同他们眼下所谈之事又有何干连?

    “不。”那彦成摇了摇头,道:“她并未抱疾,亦未身故——这些对外的说辞,不过只是她瞒天过海,以求脱离袁家、摆脱与我之间这桩亲事的藉口罢了。”

    冯霁雯兀自惊愕之际,又听他讲道:“她如今已定居江南,更名换姓嫁给了江南第一盐商汪如龙为妻。”

    “竟还有这等内情。”

    “当初她与我坦言自己已有心上人,只是碍于家中长辈逼迫,别无他法。那位汪如龙,我也曾见过了,他二人同我承诺过,若我肯从中周旋相助,日后必当重谢。”那彦成道:“故而我才敢如此笃定,此事必保万无一失。”

    袁家满门被株连,唯有袁家小姐免于一难——他手中有着汪如龙夫妇的把柄,即便没有当初这个人情在,他们也必会从中相助。

    而凭借汪如龙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必然能将一切安排妥当,保得他们周全。

    “月牙儿,你同和珅假成亲之事,我已然知晓了。既如此,京中更无值得你牵挂留恋之事。”那彦成看着她,说道:“到时我们带着英廉大人,还有舒志,一同离开此处,再不过问参与京城这些阴诈凶险,岂不两全?”

    冯霁雯又是一惊。

    “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而她刚问罢,从那彦成略有些犹豫的神情中,已然猜出罪魁祸首是何人了——

    果然,就听那彦成支支吾吾地答:“舒志他……也是无意间说漏了嘴,你莫怪他……”

    冯霁雯:“……”

    她早该料到这熊孩子的保证信不得。

    小仙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

    此时,只听得那彦成最后说道:“此事只要你点头,我必能将一切安排妥当,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那彦成看着面前的冯霁雯,眼中盛满了烨烨的期冀之色,声音缓慢而坚定地道:“月牙儿,跟我走吧——”

    ……

    485 论功行赏

    “太太您可算是回来了!”

    冯霁雯在家门前下得马车,刚带着小仙行进院中,就见刘全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近了朝她躬身一打千儿行礼。

    此时天色已近昏暗,冯霁雯却也能瞧得见他脸上层层叠叠的喜色,不由问道:“家中这是出什么大喜事了?你竟在此处特地候着。”

    刘全“嘿嘿”一笑,边跟在她身侧往前走,边道:“太太这怕还是没听说呢吧?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大为褒奖封赏了大爷一番,午间更是亲自在宫中设宴犒赏呢——今个儿下午太太您前脚刚走,宫里就来了人传旨,那赏赐之物一抬接着一抬地往前厅送,最后厅里头搁不下,直都抬到前院儿里去了!”

    冯霁雯虽有心事,然听他说了这些,却也由衷地替和珅乃至整个和家上下觉得高兴,笑了笑,随口说道:“那我走得倒是不巧,没能瞧见当时那热闹的情形。”

    语毕,便问了一句:“大爷可回来了?”

    “大爷早一个时辰前便回来了,还让奴才去大理寺寻过太太。”刘全笑着说道:“大爷早吩咐了厨房备了酒菜,这会儿正等着太太您用饭呢!”

    冯霁雯闻言微微一愣。

    和珅能猜到她往大理寺去了并不奇怪,可按理来说,他初回京中,今日又得了皇上封赏,上门拜会之人必当数不胜数,外头的应酬也不知有多少——

    纵然抛开这些,刑部和税关衙门等处必也有着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可他却早早地回了家,此时正等着她回来一同用饭。

    这般闲适顾家的模样,倒仿佛是今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刘全显是真的替自家主子感到高兴,又许是有意想让冯霁雯高兴,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同冯霁雯说着今日和珅所得封赏几何。

    据刘全言,和珅今日被皇上提拔为了御前大臣、军机处行走,并兼任镶蓝旗满洲都统。

    这几份差事,随便拎一样儿出来,皆是不得了的。

    而除了官职上的擢升之外,更是赏下了紧邻圆明园的皇家别苑淑春园,作为嘉赏。

    另还抬了和珅满门的旗,是由原先的正红旗抬入了上三旗中的正黄旗。

    只是冯霁雯心不在焉,余下这些都没能太仔细地听进去。

    直到夫妻二人用罢晚饭,一同回到椿院之后,坐于堂中吃茶说话时,又听和珅提到了此处。

    他却是道:“今日皇上赏了座别苑下来,近几日夫人便安排着下人们收拾收拾,咱们暂搬去住着罢。”

    听到要搬到别处去住,冯霁雯适才细问道:“皇上还赏了别苑下来?”

    “皇上将淑春园赏下来了——此处夫人也曾是去过的。”

    “便是和静公主年年举办牡丹花会的那座淑春园吗?”冯霁雯有些吃惊地问。

    和珅见她神情,忍不住失笑了一声,适才点头道了个“嗯”字。

    他虽神情平和淡然,冯霁雯心底的惊讶却是半分难减。

    论功行赏,乃是稳固朝纲、爱惜人才的体现,可撇开重用不谈,单是从将淑春园都赐下来给和珅作了私人别苑的行为来看,已足见乾隆眼下对和珅的器重与青睐,满朝上下,只怕已是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和珅似看出她的心思,与其说道:“淑春园与圆明园相邻,皇上常在圆明园处理公务,因此之所以赐下淑春园来,想必亦是为了方便召见。”

    冯霁雯听罢微微点头。

    即是如此,却也又从另一方面显露出了乾隆对和珅的格外信任。

    然这些皆是写在了史书上的事情,只是时间的早晚乱了次序罢了,冯霁雯经过短暂的惊异之后,便也平静了下来,遂忍不住问他:“何以要搬去淑春园?”

    之前看好的那座宅子,由刘全派人看着在修葺,约摸再有半个来月便可完工了。

    而这边皇上刚赐下淑春园来,就要搬过去久住着,这等唯恐别人不知道淑春园换了主子的“招摇”做派,倒与和珅平日里的作风不太像。

    和珅却未急着回答她,反而道:“今日早朝后,皇上另宣了我去御书房。”

    冯霁雯虽不知他怎么忽然转开了话题,但还是安静地听他往下说。

    “皇上问我,可有什么想求的事情没有。”和珅笑着说道。

    可有什么想求的?

    冯霁雯稍作思忖,便想通了乾隆为何会在文武百官面前提拔封赏和珅过后,又有此一问——

    只因此番和珅前往云南,表面是押送粮草军饷,实则却是受了平息八阿哥被俘一事的圣命。

    这道圣命不可明说,即便是立了大功也不可明赏。

    所以乾隆才会让和珅自己来提‘想要什么赏赐’。

    其意是为了弥补。

    “那爷向皇上求了什么?”冯霁雯问。

    这等机会,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我跟皇上要了块儿地。”

    冯霁雯听得一怔。

    “……要了块儿地?”

    “就在什刹海。”和珅与她说道:“就在前海西街,德胜门内,先前同夫人去什刹海游玩之时,偶经此处,觉得倒是个建宅子的好地方。”

    想到数百年后依然屹立在什刹海的恭王府,冯霁雯隐约间有一种‘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好了’的宿命感,又不禁有些感到莫名地问:“爷怎么求了这个?”

    实话说,拿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换了块儿地,未免也太不值了。

    换而言之,是吃了个大亏。

    这实在是不符合他凡事精打细算的性子。

    “夫人不是向来独爱江南水乡的风光吗?放眼京城,有山有水又宜建宅之处,除了什刹海附近,倒再难找第二处了。”和珅笑望着她,说道:“这等山水之色同江南风光自是远不足以相提并论的,但好歹也比城中闹市能清静上些许——我已派人前往扬州去请名匠前来,虽难给夫人造出第二个江南来,但依样画葫芦,总也能画出几分相像来。”

    此时方才又道:“可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快则也须数月之久,故而便欲让夫人暂先搬去淑春园住着。”

    冯霁雯听得已是有些失神。

    她未曾想,他之所以动了在什刹海建宅的心思,起因竟是为了依着她的喜好偏爱。

    486 宠妻无度

    而细想之下,他这般心迹,似是早已有据可依的——当初说起修葺之前看好的那座新宅之时,他亦提起过,要将宅院造出江南院落的风韵来。

    可是……

    她刚要说些什么,又听和珅接着笑说道:“皇上听罢我此言,直道我‘胸无大志’。然而此番我回京,且不论真正的功劳几何,单是这般厚赏在外人眼中已是龙恩浩荡之极了,若于此时再不知所谓地同皇上提要求,未免就有些贪得无厌之嫌了。”

    冯霁雯听了一笑,道:“进退得度,个中得失,爷拿捏得确实极好。”

    而后,不禁问道:“今日在宫中,皇上可试探过爷的态度了?”

    她口中的态度,指得当然是和珅对待英廉府一案的态度。

    “嗯。”和珅点了头,却是一面去端了茶盏,一面淡淡地说道:“不单是皇上,还有景仁宫——”

    他不过刚自御书房出来,景仁宫后脚便来人将他请了过去。

    听到景仁宫三字,冯霁雯的眼神便微微冷了冷。

    “太岳父情况如何了?”和珅询问道。

    “尚可。”冯霁雯答得简单。

    这种简单,无疑也是敷衍。

    “看来夫人还不曾考虑好可要同我做这桩交易。”

    冯霁雯闻言转开了视线,道:“爷如今正得皇上器重,何必非要掺和进来。”

    “人活着,有得是比前程更紧要的事情要做。夫人若只拿前程二字来衡量我,未免太过武断了。”和珅看着她,说道:“更何况,我亦是存了莫大的私心在。”

    冯霁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打定了主意不愿他牵扯进来,至今不曾动摇过,故而并不愿同他多说此事,遂起了身,道:“爷今日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语毕,便转身去了內间。

    和珅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栊后,面上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眼底却是一片沉沉的思忖之色。

    即便他眼下在外人面前作出一副对英廉府之事漠不关心的态度,即便冯霁雯仍不肯松口同他一起面对此事,可有些事情,他还需于暗中尽早调查,尽可能地掌握住先机才好。

    ……

    前后收拾了四五日的功夫,和宅上上下下、连带着丁子昱和钱应明,都前后搬进了淑春园中。

    淑春园占地虽比不上圆明园,但其建造的规模亦是按着皇家别苑最高的标准来的,放眼京城,除了圆明园之外,再无第二处能够与之相提并论——光是房屋便有一千多间,游廊楼亭往少了数,亦有三百五十多座。

    园中四处风景宜人,除了享有盛名的牡丹园之外,另还修有湖泊,湖心中更有人造岛屿,终年四季,风光秀丽之极。

    “天,这也太大了,我跟着刘全儿走了整整大半日,走得腿都酸了,却连一小半儿都没能走完呢!一路上不单单有梅树林子,还有好些假山、池子,我听刘全儿说,从内院往前院去,若要走近道儿的话,竟还得坐船穿过一条湖……这哪里是住的地方,这分明是……分明是……”小茶词穷的不知该如何形容才算贴切,只能一味地同小仙和几个二等丫鬟反复地道:“这地方实在太大了些……”

    小仙则道:“我之前倒是随太太来过一回,但也只在牡丹园里走了一遭,当时已觉得是长了大见识了。”

    彼时哪里敢想,还不到一年的光景,这淑春园竟就成了自家主子的私人庭院了。

    “皇家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外头的柳树都还没抽芽儿呢,可这里头好些花儿都开得极好了。昨个儿初一看,只当是进了深春了呢!”小羽语气惊叹着说道。

    几个丫鬟在廊下说个没完,眼中俱是遮不住的新鲜感。

    直到小醒脸色不善地前来催促,方才各自散去做活儿去了。

    冯霁雯暂住的‘琉璃阁’中,今日前后接待了几位女客。

    先是一早上门来的傅恒夫人与王杰夫人,再到正午之时以赏景为名登门的和静与和恪两位公主格格。

    除几人之外,其余前来拜会的妇人小姐们,无论身份高低,冯霁雯皆以身体不适为由,让秦嫫婉拒了,并未出面接待。

    她眼下的处境,并无精力应付这些于她而言没有实际意义的往来。

    只是如此反复几日下来,外头不禁就起了些形形色色的流言。

    这一日,前来金家拜会金夫人尤氏的几位妇人女眷,围坐在一起,不知哪个在冯霁雯那儿“吃了瘪”,便满口酸气地提起了话茬来。

    “和珅家的那位太太,架子果真可大着呢,据说是除了宫里的公主格格们,和傅恒夫人这等身份的,其余一概人等皆是没资格能得她接待的——”妇人撇了撇嘴,说道。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过话头,附和着道:“可不是?不单是架子大,脾气也大着呢——没出阁前就是个横冲莽撞的性子,就凭她前些年在傅恒府三公子身上闹下的那些笑话,你还能指望她多有头脑、多会处事儿?”

    提起冯霁雯的这些陈年旧事,在座的妇人们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这么一说,倒可怜这和珅了,摊上了这么一位只会扯后腿的——”

    “但说着也真怪了,和珅去年便是升了刑部尚书的,怎也迟迟未听说这和太太请封诰命的消息?”

    入住淑春园,夫君为御前军机大臣,放眼京城,这可真是身份最为金贵的一位“太太”了。

    “这谁知道呢?许是自持矜贵,觉得区区一个诰命夫人不值得去稀罕呢!”最先开口的那位妇人又接着讽刺道:“这心比天高,目中无人的性子,哪里是咱们能懂得了的?”

    “岂止是目中无人。”尤氏说到冯霁雯,不禁冷笑一声,道:“先前在太庙那般冲撞圣驾,还声称要替冯英廉洗脱冤屈,试问这等事,又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当时似听我家大人说,皇上当晚乃是允了她两月之期的,若是两月之内她拿不出证据来,那可是要同冯英廉一同被问罪的。”说到这些,妇人不禁将声音压得低了些。

    “可你们难道没听说么?这和珅可是将她宠到了骨子眼儿里去了,就连淑春园如今都被更名为了什么‘霁月园’,听说还是和珅亲笔题上去的字儿呢……这份儿心,当真是不能再少见了。”

    正因这个,也不知是谁闲得慌,将和珅早前为冯霁雯所做下的诸多护短之事也都重新掀了起来,是以短短几日间,和珅宠妻无度的名声已是打得十分响亮了。

    487 我找你

    而若换作之前还且罢了,还可解释为是出于对冯霁雯背后的英廉府的忌惮,可如今英廉府已然垮了,和珅今时今日的地位亦可称得上是位极人臣,可却仍能做到这般有增无减的地步,无疑就是真心一片了。

    “是呀,虽说和珅无意插手冯英廉之事,可待这位太太却是没得说的。如今皇上这般器重和珅,放眼整个朝廷都是风头无二,他若在圣前说一说情,难道还怕此事揭不过去吗?”妇人叹着气,道:“到时这和太太只怕顶多评上一句‘任性胡闹’,再小惩大诫一番,多半就能了结得干干净净了。”

    “我想着也是……”

    妇人们纷纷感慨着,眼红之余,不禁总结出了一句至理名言来:哪怕你再如何擅于作死,可若能有个有权有势、并且疼你宠你的夫君,这根本都不叫事儿……

    “哎,想当初这和太太待嫁闺中之时,还是因名声狼藉无人上门求娶,无奈之下这才下嫁给和珅,当时在京中可谓笑柄一桩呢,谁能料到日后和珅竟能有这般出息……这等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造化,真真是上辈子积了厚德了。”

    “可不是么。”

    妇人们犹自唏嘘之际,却忽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传入耳中,使得房中诸人皆被吓了一跳。

    几名妇人下意识地朝着屏风隔开的内间看去。

    “怎么回事?”尤氏不悦地出声喝问道。

    此时一名丫鬟垂头匆匆自内间行出,跪在地上惊惶地道:“是奴婢方才不小心打翻了砚台,这才惊扰到了夫人和各位太太,还请夫人责罚……”

    几名妇人定睛一瞧,果见这丫鬟原本粉白色的比甲下摆处赫然染着几大块墨黑。

    只是……原来这内间之中竟是有人在的?

    看出几人的疑惑,尤氏脸色稍有和缓地笑了笑,道:“是小女,在里间抄经。”

    “原来是二小姐……”一名余惊未了的妇人勉强笑了笑。

    “二小姐真是个清净的性子,咱们这般聒噪,竟还能安心抄经。”

    “是啊……”另一名妇人则道:“时辰也不早了,想来该是进午时了吧?今日咱们便不多留叨扰金夫人了,改日再来说闲话吧?”

    其余几名妇人闻言点头,皆起身开口告辞。

    尤氏笑着应下,吩咐了贴身丫鬟将人送出了府去。

    待刚一行出金家大门,其中一名妇人方才面对金家丫鬟时的和颜悦色便不见了,继而换上了嗤笑的神情,道:“前些日子尚可听闻有几家托了媒人上门有意求娶这金家小姐来着,可金家无一例外地皆是给拒了,显然是瞧不上眼呢——可也不想想,自打从香山枫会闹出那样的事情之后,这金二小姐的名声已是全毁了……真正的高门大户,谁愿娶这么个小小年纪便心机阴沉,见不得别人好,贯爱在背后耍弄手段的儿媳妇过门儿?”

    “谁道不是呢?就算不在乎旁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也得想想这夜里头自个儿能不能睡得安稳。”

    “这样的媳妇,换做我只怕也是不敢要的……指不定哪天又被掀出什么丑事儿来——真若放在家里,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么?”

    几名妇人说着皆是笑了。

    金家正房中,尤氏却满心无奈。

    前些日子金简进了趟宫,回到府中之后,当晚便要将女儿送出京城——据说是事情已被捅到了皇上面前,再拖着包庇下去,日后有得是大麻烦。

    她满心不忍,可也别无他法。

    但之后不知为何,女儿并未被送出京去,金简亦未再提及此事,只是终日很难见得到人影,不知在忙活什么,即便是在家里,脸色也都十分地难看,让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反观女儿,竟称得上神定气闲,不哭不闹也不急。

    可这种‘神定气闲’,又总好似透着股莫名的怪异……

    从前的女儿虽说也是不爱言辞的冷清模样,可如今却从内到外变了个人似得——往前总爱穿素色,如今最常穿得却是绯丽的颜色,同样不言不语,却让人觉得尤为不适。

    每回对上那双眼尾处扫了浅脂而多是毫无起伏的眼睛,她总有种心底发寒的感觉。

    还有方才,那方忽然被‘不慎’打翻的砚台,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将女客们送走之后,她忙进来察看询问,却未得到女儿一字回应。

    金溶月只是眼神冰冷地起身离开了此处。

    尤氏望着桌上被撕得粉碎的一本佛经,和拦腰折断的笔杆,皱眉叹气。

    ……

    冯霁雯用罢午饭,收拾妥当之后,欲带着丫鬟出门一趟。

    然这厢刚出了琉璃阁,便在连接内外院的小花园里撞着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冯霁雯在十余步外止下脚步,小仙便上前两步行了一礼,后道:“我家大爷进宫尚未回来,福三公子若是有事,还需晚些时辰过来。”

    自和珅回京之后,上门者络绎不绝,虽无空闲一一去见,然将人拒之门外亦是不可取的,故而便一早交待了刘全,上门皆是客,都可请入前厅用茶歇息。

    几个丫鬟这两日往前院来,偶尔也能看到有客人在园中赏景,故而此时见着福康安并不觉得如何意外。

    只有一点——往常即便是客人在前院闲逛,未免迷路或是冒犯到主人家,也多会有园中的下人陪同引路,如福康安这般独身一人,倒是多少有些奇怪,亦有些失礼。

    可他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般,负手站在那里,浓眉鹰眸,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冯霁雯。

    “我不找和珅,找你。”

    他直言道,声音辨不出喜怒。

    冯霁雯一愣。

    找她?

    她正兀自纳闷,不知自己因何事又妨碍到这厮,竟让他找上了门来之时,却见福康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皱眉问道:“你是要出门?”

    听这充斥着不满的语气,她出个门竟也妨碍到他了?

    冯霁雯强压下心底的莫名其妙,不答只问:“不知福三公子因何事要见我?”

    488 挥拳相向

    却见福康安看了一眼左右,虽仍是皱眉,却有几分谨慎之感,看着她道:“移步说话。”

    冯霁雯想也不想,便道:“怕是不大方便,福三公子若是有事,不妨直说吧。”

    在此处随便一转悠,保不齐就会落入旁人眼中,更遑论是什么移步说话了,到时若再有什么风言风语,未免就是自找麻烦了。

    福康安似猜到了她有意避嫌的心思一般,冷笑了一声,道:“你与那彦成尚可私下约见,我堂堂正正找上门来,却反倒怕招人话柄了吗?”

    冯霁雯闻言不禁皱眉。

    一来是福康安言辞冒昧,二来却惊异于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曾私下见过那彦成的?

    “我私下见了何人,不知与福三公子有何干连?”冯霁雯看着他,眼中也浮现了两分冷意。

    这一句话竟让福康安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忽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之言——他分明知道她去见那彦成,是因这些日子以来那彦成在为她里里外外忙活着英廉府之事,自那日在状元楼中二人的对话来看,也可知二人并无逾越之处……

    可不知为何,他一见到她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做派,不由自主地总想说出些让她难堪的话来。

    尤其是此时对上她这双隐含冷意的眼睛,一时更有几分压制不住的怒气。

    原本这几日来准备好的劝说之言,尽数都忘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成了:“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算他多管闲事了!

    得见他这厢怒气冲冲地转了身便走,冯霁雯好笑之余,不免一头雾水。

    所以他今日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福康安大步离开了花园。

    他气得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了数根。

    他方才都那么说了,明显是在赌气,可她竟然都没有喊住自己!

    这简直是太不符合常人该有的反应,也太过分了……

    难道她就不好奇自己今日找她是为何事吗?

    难道她就不奇怪自己是如何得知她曾私下见过那彦成吗?

    难道她……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发火吗?

    福康安一连在心里问了数句,因皆得不到回答,一时之间更觉一波接着一波的怒气往脑门儿上窜。

    “福三公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福康安这才回神察觉到自己竟已要出了前院。

    迎面只见前方甬道之上行来了和珅与和琳二人,身侧跟着刘全等几名仆从,手中尚且提着行李箱笼之物。

    方才说话之人便是和珅无疑了。

    他一身官服未来得及换下,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再观其面庞,俊逸非常的眉眼间依然挂着一成不变的淡笑,清朗而和煦。

    福康安见了这笑意却更觉来气。

    他重重冷笑了一声,看着和珅说道:“如今你已入值军机处,想来我也该改口尊称你一句和中堂了吧!”

    他语气与眼神之中皆充斥着不掩饰的嘲讽之意,令得原本正欲开口向他问候寒暄的和琳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凝固住。

    福康安周身流动着的浓浓敌意让人无法忽视。

    和珅的脸色却不曾变过,仍是温和有礼,看着满面怒意的福康安,道:“福三公子抬举了,且照旧唤我和珅便是。”

    他这般半点架子不拿的做派却愈发惹恼了福康安。

    “虚伪小人!”

    “看来福三公子今日乃是带了成见登门。”和珅依旧笑着,半点也不恼,只是眼中有着一刻的疑惑。

    “你即便再有本领手段,可若当初不是攀上了英廉府这门亲事,又何来今时今日的地位?而如今英廉府遭遇这般横祸,你却一言不发,甘当缩头乌龟,只顾安享眼前的荣华富贵!即便当初成亲是假,可你受英廉府提携是真!这般忘恩负义……和珅,你还算什么男人!”福康安越说越恼,语毕,竟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冯霁雯固然没有脑子可言,可若不是和珅的丝毫不作为,她也不至于独自一个人站出来担下一切,更遑论是落到要同那彦成一个外人共商那等铤而走险的冒险之举!

    “福三公子!”

    和琳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险险拦下了福康安的拳头。

    福康安眼中却依然跟喷了火似得,死死地盯着和珅。

    和珅也在看着他。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个怒火滔天,一个平静自若。

    “希斋,不得无礼。”和珅开口说道。

    见福康安这般神态,和琳不敢轻易松手,但又无法违背兄长之言,犹豫了片刻之后,终是松开了福康安的手腕。

    只忍不住皱眉提醒道:“此处不是傅恒府,还请福三公子自重。”

    他在云南呆了这段时日,对傅恒大人的敬重日益深厚,却不料今日刚赶回京,就遇到了傅恒大人家的儿子上门滋事。

    福康安将手臂猛然收回,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发白,显在极力忍着。

    “福三公子若单单只因对和某的作风不满而特意上门挥拳相向,未免更不似君子所为。”和珅看着福康安,道:“而若因其它,亦请明言。”

    他越是这般理智大度,福康安却越难以冷静。

    无可否认,他在这方面比之和珅,浑然是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愣头青,而想要在言语上取胜刺痛对方,亦是难如登天——端看他方才说了那些难听之言,对方却连一丝羞愧之意都没有,反倒如此坦荡,便足可见此人已经连作为一个正常人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了!

    这夫妻俩,一个没脑子,一个不要脸,赫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放眼京中再找不到更加般配的了,倒不该是假成亲才对!

    面对这种刀枪不入的敌人,一番发作下来反倒叫对方占领了理智高地,一种名为无可奈何的无力感简直让人挫败的想要发疯……

    一时之间,除了冷笑之外不知还能够做些什么、可偏生连冷笑都没办法发出的福康安只得咬紧了后槽牙。

    他最后看了和珅一眼。

    “我若是你,即便对英廉府之事置之不理,可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铤而走险,而这般冷眼旁观!”

    福康安冷冷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大步离去了。

    和珅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了一抹不可查的思索之意。

    和琳则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大哥。”

    他看向和珅,问道:“方才福三公子口中的‘成亲是假’……是何意?”

    “你大约是听错了。”和珅面无异色地抬了脚,继续往前走去。

    和琳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当真是他听错了么……

    489 暗醋

    经福康安这般没头没脑的找到跟前一番发作,并未听闻前院之事的冯霁雯仍要带着丫鬟出门去。

    只是半路上同和珅和琳迎面撞见了,和琳这才初回到家中,一应琐事还需安排下人着手去办,冯霁雯作为如今家中唯一的女主子,自是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是以只能将出门的计划临时搁置了下来,一面让刘全带着和琳去看哪个院子合意些,好让下人收拾出来,一面差了小茶去厨房吩咐准备和琳爱吃的饭菜。

    如此一通忙活下来,待将一切安置好之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夫人若无急事需立即出门的话,我倒有些话想问一问夫人。”

    琉璃阁中,换上了一身常服的和珅自内间行出,含笑与冯霁雯说道。

    有话问她?

    冯霁雯点了头,示意他问便是。

    秦嫫见状,就带着丫鬟们退去了房外守着。

    冯霁雯坐在桌边,右手中握着一只鱼木石茶盅,就这么等着和珅开口发问。

    和珅却不坐,只站在帘栊旁看着她。

    冯霁雯等了好一会儿没听着他开口,抬头见得此状,不免略觉察出了几分异样来。

    正是疑惑间,方才听得和珅迟迟出了声。

    却是极直白地问她:“夫人近来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瞒了我?”语毕又恐自己猜疑错了一般,补充道:“或是尚且未来得及同我细说。”

    近来他确是太忙了些,她许是有意告知自己,只是不曾找到机会罢了。

    和珅不自觉地便替冯霁雯找好了理由,故而即便当真得知她有事相瞒,只要她肯说,他必都不会怪她。

    可却见冯霁雯摇了摇头。

    并问他:“爷何出此言?”

    和珅眸中的笑意微微凝结。

    “夫人今日可是见了福三公子?”他问道。

    冯霁雯“嗯”了一声,点头道:“今日正待出门之时,在小花园里遇着了。”

    见她要说的似乎只有这些,不过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且所答极尽简洁,和珅心底渐渐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怅然之感。

    他不知福康安是如何得知的他与她实为假成亲之事。

    但他如今却知道了,有些事情她可以同福康安坦白,却不可与他明说,即便他当面问了,她亦无意告知。

    如此比较之下,福康安今日在他眼中本称得上‘有趣’的态度,眼下倒也有几分有情可原、合情合理了。

    和珅不知如何形容此刻这等苦涩到了极致的心绪,只觉是有生以来,从不曾体会过的。

    冯霁雯不知这些其中的弯弯道道,只见他没了下文,心下不觉有些疑惑,是以问道:“爷要问我的便是这些?”

    她可是有事瞒了他,和今日可是见了福康安——

    和珅点了头,并以自己尚有公务需要处理为由,去往了书房。

    冯霁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思及他方才看似平淡的语气与神情,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此人一贯是笑吟吟的,若哪日忽然不笑了,即便未表露出不悦的迹象,可也总能让人觉得……他是不大高兴的。

    可好端端的,他为何不高兴?

    冯霁雯犹自不解间,秦嫫带着丫鬟们行进了堂中,并禀道:“太太,二爷过来了。”

    冯霁雯闻言便请了和琳进来。

    和琳换了身簇新的袍子,发辫梳得光亮,刚用罢饭,精神抖擞的倒不像是舟车劳顿后该有的模样。

    他咧嘴笑得和气,朝着冯霁雯行了一礼。

    “嫂子。”

    冯霁雯笑着点头,一面示意他坐,一面问道:“院子里可都收拾妥当了?”

    “之前就干干净净的,无需重新打扫,只将我那些东西搬了过去,另又添置了些日常起居所用,便没其它要收拾的了,方才我已经打发下人们回去了。”

    “若还缺什么东西,便去找刘全儿说。”

    和琳点头,笑着道:“有劳嫂子费心了。”

    冯霁雯笑着摇了头,见他还傻站在原处,不由问:“怎么也不坐?”

    和琳“嘿嘿”笑了两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来是有件事儿要跟嫂子商量,说罢便走,就不坐了……”

    “何事需与我商量?”

    “是半夏……”和琳有些支支吾吾,还有些不自在,但因早打好了腹稿,便不做犹豫地往下说:“她是随同傅恒大人一同动的身,估摸着再有十来日也该进京了,可她一介女儿家……以小厮的身份常住在阿桂府多少有些不便,所以我就想着,不若让她搬来与嫂子同住……一来可以同嫂子做个伴儿,二来……咱们既知她的真实身份,日常起居之上安排起来,多少也比她在阿桂府住着能方便一些……”

    冯霁雯听得一愣。

    旋即失笑道:“倒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思虑细致的时候。”

    “……”和琳闻言脸色渐红,只知讪讪傻笑。

    冯霁雯却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半夏于咱们家有恩,敬为上宾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嫂子也没有意见。只是,你可问过半夏的意见了?到底她是阿桂府请来给章佳太太诊病的大夫,咱们贸然将人接过来住,总也得有个说法。”

    “这个我倒不曾想过……还是嫂子想得周全。”和琳道:“可嫂子既是同意了,那待半夏回京之后,我再问一问她的意思也不迟……到时若有不好办的地方,再来跟嫂子您说。”

    冯霁雯听了点头。

    许是得了冯霁雯的首肯,和琳看起来格外高兴,正待要告辞回去之时,却忽然想起了今日在前院撞见了福康安的事情。

    抱着“这位福三公子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今日之事不知还有没有下次,务必得让嫂子也多加提防”的心态,和琳便将当时的情形尽数同冯霁雯说了。

    冯霁雯起初听闻在前院遇到了福康安还不算意外,可待听到福康安对和珅挥了拳头这句话时,脸色却倏地变了,当即就问:“你大哥可受伤了?”

    他方才同自己说话之时,竟未有提及此事,是以她也不曾仔细留意。

    490 践诺

    “这倒没有。”和琳道:“反应及时,给拦下了。”

    那还好。

    冯霁雯松了口气,继而皱了眉,道“这福康安怕是疯了,今日便吩咐下去,他若再无故登门,绝不可放行。他若有意见,便与其直言是我吩咐不让他进门的——我们府小,容不下他这等三两句话就要挥拳头砸人的好汉。”

    往前做事虽也冲动了些,可这般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人又是什么毛病?

    且从他之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中又能大致推断出,不单是打人,他还干了听墙角的勾当——酒楼包厢,又非是大街上,他能听得这般详细,无疑是存心为之。

    本以为跳出了金溶月这道坑,该要做回正常人了才是,可依眼下之况来看,这路竟是要越走越歪了。

    莫不是遭受的刺激太大,竟当真将脑子给刺激坏了不成?

    见她这般生气,和琳倒有些意外,又想着大哥都没提这茬儿,自己跑嫂子跟前说,也不知是不是多嘴了,回头大哥会不会怪自己多事,一时不由有些后悔心虚,当即便觉得脚下跟长了刺儿似得,没法儿再多呆下去了,劝了句“嫂子莫气”,便寻了藉口倍觉不安地离去了。

    和琳走后,冯霁雯自认为在前院这桩糟心事便是和珅方才隐有些不高兴的由来,正想着要如何劝他消一消气之时,还未来得及动身往书房去,就听秦嫫进来通传道:“太太,刘全儿过来了。”

    冯霁雯闻言只有道:“让他进来罢。”

    这前脚接着后脚的有人过来,看来今日这趟门她是出不得了。

    刘全是来送账本的。

    这几日刚搬过来,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归置一应自旧宅搬过来的杂物,新物件儿也是一件件地往各院添置。虽然扩充了许多下人,并不缺人手,但刘全作为接替金伯的新管家,许多事情都需亲自经手,故而直到今日才算将账目核对清楚,并着两把库房的钥匙一道儿给冯霁雯送了过来。

    这两把钥匙一把是府里的库房钥匙,另一把则是冯霁雯自个儿的嫁妆库房钥匙。

    重新整理过的账簿上清清楚楚地罗列着库房中的存银,以及其它物项的详细数目。

    “太太您先大略地瞧瞧,等何时您有了空闲,再喊上奴才去库房核对,看看可有对不上的地方。”刘全笑着说道。

    冯霁雯点点头,道:“你办事我是信得过的,且回去吧,改日再去核对。”

    刘全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可尚未来得及退出堂外,忽然又被冯霁雯给喊住了。

    “你且等等——”

    “太太还有什么其它吩咐?”

    冯霁雯皱了皱眉,手持着刚翻开一页的账簿,看着他问道:“这份小库房账簿中所列之项与之前出入甚大,你可是弄错了?”

    这是嫁妆库房的清单。

    她先前虽也记得不仔细,可单单是黄金便多了足足三千两,如此之大的数目,她想不留意都难。

    再有许多珍奇的珠宝和玉石摆件儿,亦是她之前在自己的嫁妆中见也不曾见过的。

    刘全却是低了低头,笑着答道:“回太太,并没错儿的。太太所指的出入,应是从府中库房移过去的数目。”

    自府中库房移过来的?

    冯霁雯不解地问:“既是府里的东西,作何要往小库房里送?”

    “这是大爷的意思。”刘全道:“大爷说,之前府中光景不济,从太太的嫁妆中挪用了不少钱资,本就允诺过来日要填回去的——再者,当初迎娶太太过门之时,聘礼微薄,眼下公中有了存余,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给太太慢慢补上。”

    冯霁雯闻言不禁愣了愣。

    她眼前忽然闪过当初和珅送去的聘书上,写着的那行赏心悦目的小字,大约是——家中不景,如此薄礼实为委屈贵府千金,待他日,必当百倍弥补。今次立以此书为据,决不食言。

    当时她还看罢还在想,好好地一封聘书,怎就被他写成了一张借据。

    只是并未曾如何放在心上,更不曾想过要他来日弥补。

    反倒眼下他这般实践,显是从未忘却此事的重视态度,倒叫她的心境一时颇为复杂。

    他表面看似八面玲珑,官场之上更不乏有人评价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皮子溜极,却从未落下错处把柄,实为一个大写的狡猾。

    可唯独,对她承诺过的事,哪怕只有他一人记得,他却也不曾食言过。

    “这些都是宫里赏下的东西,非比寻常之物,该是妥善保存才是,留给我反倒无用,且挪回去吧。”冯霁雯回过神来之后,对刘全吩咐道。

    刘全却也是个滑头,并未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道:“……此事奴才还得问一问大爷的意思,待大爷准允之后,奴才再行照办,太太看这样可好?”

    冯霁雯只得点头。

    刘全这才退下。

    “人都说早年贫寒之人,日后即便是发了家,待人接物之上留有的戒心却也要比寻常人重上许多,可奴婢瞧着,大爷待太太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秦嫫在一侧笑着说道:“大爷既有此举,太太又何须非得同大爷分得如此清楚?到底是夫妻俩,是一辈子都要结伴而行的,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关系了。”

    冯霁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秦嫫这段时日大约也看出来了,英廉府一事非是和珅不肯帮忙,而是她不肯让和珅插手。

    真正情深意笃的夫妻之间,兴许是无需细分彼此的,可她与和珅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寻常夫妻。

    但这些,她皆无法向秦嫫言明。

    唯有转开了话题说道:“今日二爷刚回来,晚饭不可马虎了,得早些吩咐厨房准备着。还有,今早大爷不是说要请两位先生同聚吗?刚好一并于今晚安排了,且当给二爷接风洗尘吧。”

    ……

    天色临昏前,阿桂府派人送礼上门,名为‘祝贺贵府乔迁之喜’。

    除贺礼外,一并被送来的还有一盒子糕点——说是章佳吉菱亲手做的,特地让下人捎给冯霁雯尝一尝。

    糕点是有,可字条也有一张。

    是那彦成在催促冯霁雯及早做决定。

    冯霁雯将字条卷起,投入香炉中。

    小仙的脸色有些犹豫反复,还有些着急。

    “太太当真打算听从那彦成少爷的提议吗?”内间中只有主仆二人,她却也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

    冯霁雯未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就见小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太,刘全儿方才派人来说大爷在前院吃醉了酒,醉得厉害着呢!您快去瞧瞧吧。”

    491 一再退让

    冯霁雯一听就站起了身来。

    腿上的伤都还没能好全,日日还得吃着药,且又是在自家,而非是身不由己的酒场,怎还能吃醉了?

    她带着丫鬟便往前厅去。

    待出了内院,穿过小花园,恰巧遇着了刚自前厅回来的丁子昱和钱应明。

    “太太——”

    这回在前头朝她施礼的人非是丁子昱,而是钱应明。

    “丁先生这是吃醉了?”冯霁雯看着钱应明身后被两名仆人搀扶着的丁子昱,有些诧异地问。

    丁子昱吃醉酒,这要比和珅吃醉酒来得更让她意外。

    这位先生平日里滴酒不沾,哪怕是在饭桌上最多也只是小酌一杯,多则两杯,再多便要以茶相代了。

    今日怎会醉成这幅模样?

    钱应明道:“听闻是他家中兄长出了事,想是心中存郁,人就易醉了些。”

    丁子昱父母早逝,是有一位兄长在的,只是这位兄长似乎不大厚道,早年便将丁子昱赶出了家门。

    前些日子她还听闻此人曾上门找过丁子昱,似是为借钱给妻子治病,丁子昱想是无法释怀,故而并未同意相见,此后之事便不得知了。

    想到这些,冯霁雯便也了然了。

    遂向小醒吩咐道:“待会儿让人给丁先生送碗醒酒汤过去。”

    小醒应下。

    冯霁雯正待抬步之际,却听得钱应明问道:“英廉大人一案,不知太太可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听他发问,冯霁雯的眼神微微动了动,道:“暂且没有。”

    钱应明不知信是没信,只又问道:“可有钱某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冯霁雯笑了笑,道:“多谢钱先生好意。”

    听她言辞模棱两可,钱应明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有道:“若是有,太太只管开口——钱某就先回去了。”

    冯霁雯点头。

    钱应明带着吃醉酒的丁子昱和两名仆人就此离去。

    冯霁雯在原处站了片刻,却是转头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长长的甬道两侧石灯散发着的光亮,于夜色中,恍若一条缓缓游走的长蛇。

    “太太您看什么呢?”见她站着不动,小仙轻声问道。

    冯霁雯摇了摇头,未语。

    主仆三人接着往前厅行去。

    和珅确实吃醉了,且大有醉得不省人事的迹象。

    待将人扶回了琉璃阁之后,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中,再扶不起来了。

    冯霁雯拿热帕子给他擦了手和脸,又强喂了一碗醒酒汤下去,直是在一旁守了大半时辰,方才见人隐约有了些许意识。

    “夫人。”

    他刚睁开眼睛,便唤她,仿佛怕找不到了一般。

    冯霁雯就坐在软榻边的鼓凳上,闻声抬头应了一句,忙问他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和珅侧着脸看着她,摇了摇头。

    “好端端地,怎会醉成这个样子?”

    “没觉着喝多少,不知怎么就倒下了,也是怪事。”和珅冲她一笑,语气轻而温和。

    冯霁雯听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和珅也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

    他一双微醺的眼睛里不比往日的清醒与深邃,而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其中藏着什么。

    冯霁雯本想与他说一说今日福康安之事,可见他这般恍恍惚惚,似醒非醒的模样,便搁下了,只道:“爷且歇息吧,若夜里觉得哪里不舒服,喊丫鬟进来就是——我便也先回房了。”

    自和珅回京之后,无论是在老宅,还是搬来了此处,二人仍是分房而眠。

    只是秦嫫将丫鬟们的嘴巴封得极牢,故而府内倒是没机会起什么风言风语。

    听她要走,和珅一手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刚起身的冯霁雯见状忙去扶他。

    猝不及防之下,却忽然被他猛地一把拢进了怀中。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淡淡的酒气随之钻入口鼻之中,令她有着短暂的恍惚。

    “夫人对我,可当真是丝毫情意都不曾有过?”他低声问,声音苦的竟有些发哑。

    这声音似一股有形的力道一般,将冯霁雯一颗心都紧紧揪了起来。

    她未回答他的话,可心中的答案早已分晓。

    “若说半点没有,我不信。”和珅自顾自地说着:“我分明不会看错的……”

    片刻后,将头往她颈窝处的青丝中埋了埋,却又有些动摇地道:“也兴许是不慎看错了吧。”

    他已是不确定了。

    “若果真如此,我便也不强留夫人了……”他仿佛身处梦中一般,声音低至不可闻,语气中的苦涩之意却浓得化不开:“和离之约,我大可与夫人履行了便是。”

    他这是妥协了。

    冯霁雯鼻根处陡然一酸。

    却又听他说道:“但夫人,还须得耐心等上一段时日——且等我将太岳父一案查明之后,定会让夫人离开。”

    冯霁雯不由怔然。

    即便同意和离,可他竟还是要帮她?

    “……为何?”

    他为何能做到如此不顾一切也要帮她的地步?

    和珅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兀自答道:“你一人力薄,若在此之前便贸然同我和离,处境怕就危险了。如此之下,我又如何能够安心?”

    冯霁雯双眼已是通红,眼眶中溢满了层层泪水。

    她死死地抓着他背后的衣衫,咬牙竭力忍着内心如巨浪般汹涌翻腾的情绪。

    可眼泪却如决堤一般,半点不受控制,一串连着一串往下砸。

    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此不遗余力的庇护。

    她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一颗心如此不留退路地交到哪个人面前,这般炽热完整。

    “夫人可知我平生都未曾如此大度过。”和珅的声音越来越低,“唯独待你,一再退让,别无他法……”

    最后忽然发出一声似喟叹、又似自嘲般的笑声,道:“算计了这些年,却是百密一疏……不管你承情与否,我此生,怕是都要毁于你手中了。”

    原本的步步为营,如今全乱了。

    “你若是我,你当如何?”冯霁雯有几分茫然地问他。

    他似未听到,手上抱着她的力道亦松缓了许多,半醉半昏间,许是睡了过去。

    窗外夜色浓重,夜风不曾停休,屋内的烛火微微摇曳着。

    未有得到回答的冯霁雯却是彻夜未眠。

    ……

    492 备马!

    翌日,冯霁雯早早收拾妥当,用罢早饭之后,带着丫鬟出了门去。

    秦嫫自前院回来,适才得知此事,是以就向小仙问起了冯霁雯的去向。

    小仙因昨夜染了风寒,今日便未陪同冯霁雯一道出门,此时听得秦嫫问起,便如实答:“太太应是去了靳先生处。”

    昨日太太便要去的,只是因二爷临时回来等事而耽搁了。

    秦嫫听罢有些疑惑。

    “太太可说寻靳先生何事?”

    这么早便登门,且昨日便说要过去,倒像是有要事一般。

    小仙听了却是摇头,“这个奴婢倒是不知……”

    太太从未与她说起过,她自是无从得知的。

    但细想之下,却不免有了一重猜测。

    之前太庙一事,太太对靳先生感激非常,但事后太太也曾说过:靳先生为人重情重义,而正因如此,日后必不能再让他牵扯进来了。

    太太当时的意思很明确,故而她想,太太此番前去靳先生那里,绝非是因老太爷之事。

    可太太近来无心琐事,也一贯不爱出门,如此倒像是……辞行一般。

    这个设想让小仙一时感到分外紧张不安。

    凭心而论,她并不十分赞同那日酒楼之中,那彦成的提议。

    不单是这等筹划过于骇人听闻了些,更因她不愿见自家太太因一时心急,而做错了决定。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大爷初回京次日,太太是备了和离书与大爷相谈的,虽然自那晚起太太同大爷便分了房睡,但自大爷的态度中足可看出,大爷无意与太太和离。

    她跟随冯霁雯已久,自看得出她的顾虑,可正因是这份顾虑,恰好彰显出了太太对大爷有着同样分量的心意。

    “小仙姐姐,你想什么呢?”

    小茶捅了捅她的手臂,一脸疑惑地道:“我同你说了好些话,你怎么跟没听着似得?”

    “我方才走神了,没能听清……”小仙回过神来,隐约有几分犹豫地看着小茶,忽然问道:“你说,如果太太有事瞒着大爷,大爷不知,而我若将此事告知了大爷,算是……背主吗?”

    “当然算了!”小茶赫然一瞪眼睛,斩钉截铁地道:“大爷虽待咱们也不薄,可咱们都是太太的人啊!”

    “我自然知道咱们是太太的人。”小仙拧着眉毛,道:“可……”

    在小茶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下,她未再往下说。

    “总之咱们不能做对不起太太的事情。”小茶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太太待咱们这般好……生是太太的人,是也是太太的鬼。”

    小仙听得哭笑不得。

    可小茶的话并没能打消她内心的摇摆不定。

    她在长长的朱漆廊下来回踱步,心神不定间,不觉行出了廊下,待回过神来之时,赫然已来到了和珅平日理事的外书房前。

    小仙在原处站了片刻,终是抬步走上了前去。

    算一算时辰,已要临近午时了,大爷也该回来了。

    “小仙姑娘来此处作何?”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心神不定的小仙略惊了一惊,忙回过头去看,却见是一身黑衣的秦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背后,手中还握着一把剑。

    “秦、秦大哥……”

    见她略有些慌张的模样,秦顾一贯冷清的脸色松缓了些,适才又问:“可是太太有事要找大爷?”

    小仙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之际,又听他讲道:“大爷尚未回府。”

    尚未回府?

    小仙有些失望,又有些矛盾的松了一口气,点着头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秦顾“嗯”了一声。

    小仙脚步匆匆地要离开此处。

    “今日风大天寒,既有风寒在身,还是勿要在外面多行走动来得稳妥。”

    听得这句话,小仙脚下一顿。

    紧接着,就觉脸上莫名烧红起来。

    她不敢回头,也不知该答什么,只得应了一句:“……已在喝药了,无大碍。”

    可等了许久,再没等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鼓起勇气略将头转了转,这才发现身后已没了人影,仅有风拂过书房前的春梅树,带落了一地嫩黄色的花瓣。

    方才那句话,竟好似是她听错了一般。

    ……

    天色将晚,一顶一品红围子官轿在霁月园前落下。

    轿子堪堪停稳,就有一位身着鹤补官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撩开轿帘,弯腰行了出来。

    大门前守着的下人连忙迎了上来。

    “大人回来了。”

    下人打千儿行礼,躬身禀道:“内务府里的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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