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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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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冯霁雯怕到时让他等久了,便道:“纸回头再买也不迟,先去椿树胡同吧。”

    待她赶到之时,和珅果然已经到了。

    而正如她所猜测的相同,他所谓的让自己来椿树胡同,便是让她来这家老店来了——这家曾被他称为‘椿树胡同一绝’的面食店。

    上回过来之时,他还只是个御前侍卫,她在宫门外等了他一两个时辰,他出宫之后,便带她来了此处。

    虽只来过一回,但冯霁雯常常想起这里……的打卤面和门钉饼。

    和珅未在店中等候冯霁雯过来,而是带着刘全站在了店门外,似生怕冯霁雯瞧不见他似得。

    见得冯霁雯于人群中走至他面前,和珅满眼笑意问道:“夫人怎知我在此处?”

    这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

    再往深点儿讲,就是想刻意显摆自家夫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十分默契。

    “我猜得。”冯霁雯面色一本正经,答的就跟废话似得。

    “……”如此‘质朴无华’的回答令和珅无言相对,唯有哑然失笑。

    夫妻二人这回没坐在大堂,而是在二楼找了个雅间儿。

    “爷今个儿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往这里吃东西来了?”冯霁雯坐下后问道。

    和珅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亲自倒了杯茶水递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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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日常更新晚一些~(未完待续。)

    318 查明

    “去外面守着。”和珅对刘全跟两个丫鬟吩咐了一句。

    三人便行礼退行了出去。

    “这段时日实在太忙,近来刚进刑部,又有诸多人情世故须得应付,虽不觉得如何累,但也总觉得没功夫好好歇一歇,放空一二。”和珅笑着说道:“此番便当作是偷得半日闲吧。”

    也想撇开种种,同夫人好好吃顿饭,说说话儿。

    “该做的自然得做,但也要量力而行,能放手的便尽管交给丁先生他们代劳。爷之前受伤也未曾好生休养过,反而终日操劳奔波,若再不顾及些自己的身子,日后万一留下了病根儿可是没地儿后悔去。”

    听她如此嘱咐自己,和珅心下分外熨帖,一口茶吃下去,更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夫人之言,自当谨记在心。”他迟迟才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冯霁雯觉得腹中饥饿,也就没跟他说太多别的,就问道:“今个儿咱们吃什么?还吃上回吃过的打卤面跟门钉饼吧?”

    对上她一双说起吃食来格外有神的眼睛,和珅忍不住笑了一声。

    若说他家媳妇儿复杂的话,有时候心眼儿还真不少。可若说简单,在许多时候又当真是简单到让他没话说。

    他点着头,温声笑道:“夫人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他如此态度,一顿饭吃下来说得也都是些家常笑谈,冯霁雯还真信了他只是单单带她出来吃好吃的。

    可吃完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伙计将碗碟撤下之后,送了壶荞麦茶过来。

    冯霁雯本以为吃完便回去了,却不料和珅又抬手给她倒了碗茶,一副打算好好坐一坐的架势。

    “之前的几桩事,都已经让人大致查清了。”和珅拿极随意的口气说道:“这几日又仔细梳理印证了一遍,故而今日才有机会告知夫人详细。”

    他话题提的突然,一直处于放松状态的冯霁雯微微一愣之后,复才问道:“哪几桩事?”

    “夫人还记得之前希斋中毒之时,隐瞒身份赠冰茸之人吗?”

    冯霁雯点头。

    “自是记得,爷查到是谁了?”

    “是金家二公子金亦禹。”

    “金二公子?”冯霁雯惊讶地皱起眉,继而道:“既是金二公子……何须刻意隐瞒真实身份?”

    “因为将宫外宫内的冰茸尽数收为己有之人,是金二小姐。金二公子之所以隐瞒身份,约是顾及胞妹颜面问题。”

    “金溶月?”冯霁雯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许。

    怎么又是她?

    “据说卧病在床的金大公子也须用到冰茸来压制病情。”和珅说道:“但一月的量也不过才两三钱而已。”

    “所以她是刻意在使绊子。”冯霁雯道:“若不然也不会借他人之手将药堂里的冰茸尽数买走,而非是以金家的名义了。”

    这分明是怕她顺藤摸瓜找到金家去。

    “不光是药堂。”和珅道:“就连宫中药局里的冰茸,也是假借了十一阿哥之名取走的——”

    “十一阿哥也在帮她?”冯霁雯拧眉。

    “此事先前十一阿哥并不知情,完全是金二小姐一人策划。但出面之人却是十一阿哥身边的无疑,由此可见,金二小姐同十一阿哥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和珅说到此处,又道:“且此事内里还不是金二公子事先察觉的,而是福三公子查到冰茸被送进了金家。”

    “……福康安?”冯霁雯又是一愣。

    怎么他也掺和进来过?

    “此事多亏了他——福三公子查到之后,将金二公子约了出来,与其说明大概情形,方才有了金二公子隐瞒身份上门送药之举。”和珅大致地与冯霁雯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冯霁雯压根儿没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之下,竟被福康安跟金亦禹帮了这么一把。

    意外之余,她不禁问道:“既是福康安查到的,那他是得知此事乃是由金溶月所为了?”

    “他应是只查到了药堂里冰茸的走向,并不知宫中药局之中金二小姐的行径。”和珅说道:“故而我想,他最多也只是觉得金二小姐挂念兄长病情心切,此事不过出于偶然而已。”

    “……”冯霁雯听罢不由默然了一下。

    也对,就依着福康安对金溶月的那股子维护跟痴迷劲儿,真会怀疑金溶月的动机那才奇怪了。

    不过……金二公子得知胞妹如此行为,出于愧疚和交情让人送药上门还属情理之中,可福康安为什么要这么帮和琳?

    还特意让人去查了此事。

    且还做好事不留名儿,活脱脱一个暗中援手。

    这人怎么忽然这么好心了?

    冯霁雯暗暗称奇。

    此时又听和珅说道:“由此我猜测十一阿哥派来暗中监视之人,实则也是受了金二小姐的指使。”

    这话又令得冯霁雯大吃一惊。

    暗中监视他们的人是金溶月?

    “爷是如何确定的?”

    “还记得之前我查到袁守侗身上之时,曾与夫人说过,在我找去景仁宫之前,金大人已经得知消息了吗?”

    冯霁雯点头。

    和珅当时还与她说,他之前便察觉有异了,只是通过此事之后,肯定了绝对是受了他人监视。

    “由金二小姐与咱们之间的种种过节来看,再从金二小姐同十一阿哥暗中的来往上推测一番,再将可疑之人仔细排除一遍,答案并不难猜。”

    听他将她与金溶月之前的过节称之为金溶月与‘咱们’之间的过节,冯霁雯稍一走神之后,也想到了一处关键来。

    “之前爷在团河行宫中生死未卜,我寻到傅恒府后,傅恒夫人让福康安前去团河行宫寻大爷下落,福康安却在中途因金二小姐遭劫而半路撂了挑子……”冯霁雯边皱眉思索边说道:“当时我便觉得奇怪,当时团河行宫一案过后,京城内外封锁得严严实实的,怎还会有劫匪作乱……”

    眼下想来,只怕又是金溶月暗中得知了消息之后的杰作。

    和珅会意点头。

    “正因有了这些人暗中监视在和宅内外,故而她才能对一切消息都了如指掌。这些还只是已经显露出来的,只怕她所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目前为止,他倒不怕被金溶月抓到什么把柄,他所担心的只是金溶月会利用这些东西来伤害冯霁雯。

    这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

    冯霁雯听得不免也有几分心惊。

    心惊于一个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竟有如此算计。

    还数次险些危及到了和珅与和琳的性命。

    在此之前她虽也知晓金溶月与自己不对付,却远没有想到她竟记恨自己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不惜在暗下谋划这等阴暗之举。

    小姑娘玻璃心一点,虚荣一点本没什么大问题,可因此而起了害人之心就不可原谅了。

    “这并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和珅似看出了冯霁雯的意外,出言讲道:“官宦人家的小姐,心计本就非寻常人可比,更何况是金家这种地方——再加上金二小姐之前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这些年被人捧惯了,也给捧坏了。故而于她而言,地位与名声只怕是比任何东西来得都要重要。”

    金溶月对冯霁雯的敌对态度彻底恶化,应正是从静央楼一事之后开始的。

    此事过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所经历的心路变化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说到底不过还是心术不正所致。”冯霁雯道:“她若只是暗中做些小手脚还且罢了,可此番她显然已经动了害人之心,说什么也不能就此揭过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容置喙,很有几分决不让步的意味。

    和珅瞧得有几分新鲜,多看了两眼,方才道:“纵然眼下要做些什么,却也决不能输了理,所以此事急不得——如今既然已经得知她的意图何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日后多加提防些便是。”

    冯霁雯点头后问道:“那些暗中监视的暗卫,要如何处置?”

    和珅闻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于情于理,都应当交给他们的主子来处置才是。”

    他倒要好好瞧瞧,这个自作聪明在暗中算计他家媳妇儿的金二小姐,究竟都有些什么本事。

    ……

    翌日,冯霁雯起早准备进宫事宜。

    丫鬟们半个时辰拾掇下来,却也只是将头发梳起挽好。

    冯霁雯扭头望了一眼坐在一旁椅上的和珅。

    一前一后起得身,她搁这儿忙活了半个时辰,他愣是坐着瞅了半个时辰,竟也不嫌无聊得慌。

    此时见她朝自己看了过来,还扬起极好看的嘴角笑了笑。

    冯霁雯倘若此刻能够想到‘痴汉脸’一词的话,一准儿能将他给对号入座了。

    “爷不是还要去刑部吗?”冯霁雯出言催促道:“眼下时辰不早了,爷不必等我,先让丫鬟们摆饭吧。”

    “我不着急。”和珅摇头道:“我等夫人一同出门儿。”

    冯霁雯还欲再言,却又听他道:“今日较为清闲,去早了也无事可做,无非是翻看些卷宗罢了。”

    冯霁雯唯有“唔”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转回头去。

    真是拿这个人没有办法啊。

    ====

    PS:修得太精细,所以比预料中晚发了几分钟TT大家看完就睡觉吧,爱你们~晚安好梦~(未完待续。)

    319 老妈子属性

    夫妻俩收拾完罢,用完早饭,一同乘坐马车进的宫。

    马车过了正阳门停下,身穿官服的和珅扶着冯霁雯下了马车来。

    今日天色不甚好,略有些阴冷,一下马车便觉有冷风迎面拍来,冯霁雯一个冷战还来不及打完,便见和珅不声不响、极自然地将小仙胳膊上托着的丁香色白鹤纹刻丝锦忴拿了过来,双臂绕到她脑后,将锦忴给她披到了身上。

    他离得极近,脸色没什么太鲜明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做着一件很平常、却很值得他认真去做的事情一般。

    冯霁雯仰脸望着他,直待他将系带系好,方才回过神来。

    和珅却没急着将手收回去,而是又替她轻轻扶了扶髻边的东菱玉缠丝曲簪。

    冯霁雯脸上莫名一热。

    真是怪了。

    往前他做这些举动,她尽是当成了在下人面前的‘逢场作戏’,这本也是自二人的约定中衍生出来的东西,她向来也是不觉得有什么的,虽起初有些不适应,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已习惯了。

    但如今竟觉得分外不自在了。

    天呐,忽然这么敏感矫情真的好吗?

    冯霁雯扪心自问道。

    她脸色泛红的模样落到和珅眼中,他只当是忽从马车里下来,冷热交替所致,便又替她将锦忴拢了拢,笑着道了句:“走吧。”

    冯霁雯点头,随他一同提了脚步向前走去。

    一旁的小醒瞧见了这情形,近日来悬在心口处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说她爱瞎操心也罢,反正近来她是没少操心爷跟太太——大爷如今不比从前,官居一品尚书,又得皇上器重,这才入仕不过半年便有此成就,放眼整个大清朝都是闻所未闻的,如此年少有成,难免生出些浮躁之心来,她生怕大爷会因眼下的诸多改变而对太太的态度也发生变化。

    毕竟她没少听说过功成名就之后厌弃糟糠之妻的例子……

    可太太从始至终看起来都没有丝毫担心,一副压根儿就没往这上头想的样子,这让小醒深感无力。

    好在这段时日观察下来,大爷非但未见丝毫浮躁之态,一如既然地和气近人,且对太太诸多细心更胜从前。

    倒是她想得太多了……

    此时小醒望着同和珅并肩而行的冯霁雯,不可查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太人也算得上细致了,但不知为何好像从未对与大爷的相处之上如何上心过。

    之前大爷住在厢房时,她一丁点儿也不觉得着急便罢了,还合计过给大爷找通房丫鬟。

    后来大爷搬回来住,也没见她如何高兴,她一局外人瞧着,总莫名觉得搬跟没搬没什么差别。

    还有诸多大小细节,她瞧在眼中,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可若细想的话,大爷对太太、太太对大爷,向来也没红过脸,在家里在外头都是琴瑟和鸣的样子,压根儿没一点儿问题。

    但大爷对太太,确实也没话说。

    望着冯霁雯的背影,小醒忽而想,人有时想得太多了反倒累得慌,如太太这般放宽了心,倒是轻快不少。

    尤其是在大爷这等聪明人面前。

    太太遇到大爷,兴许就是人常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小醒不太厚道地想。

    而被小醒比作了傻人的冯霁雯正细瞧着前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再三瞧了,她确定这是阿桂府里的马车无疑。

    不知是府里的哪个主子今个儿也入宫来了。

    和珅眼望着前方便要与冯霁雯分两道门儿走,便出言道:“夫人若出来的晚,不妨等一等我一同回家。若出来的早,也使个人往刑部跑一趟,知会我一声。”

    冯霁雯应下来。

    到底出了宫往社稷坛再走一走,前头就是刑部了,没什么麻烦的。

    却又听他嘱咐道:“若在景仁宫中遇到了什么事,也只管让丫鬟去找我。”

    听他就跟交待孩子般细致,冯霁雯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来。

    这也要告诉他,那也要告诉他,总言而之有事儿没事儿都得告诉他……

    这人也太爱操心了。

    但心底也清楚他这般也都是为了自己好,便也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殊不知,小醒与小仙得见此状内心的吐槽更重。

    见大爷又再三将太太身上的衣物拢紧,她们不约而同地互看了一眼,眼中神色各异。

    二人的想法各不相同。

    小仙想的是大爷跟太太如今真是越演越像了,尤其是大爷。她眼瞅着,总觉得有弄假成真的可能……

    不知这些内幕的小醒的想法则相对简单粗暴一点。

    她在郁闷,为什么平日里云淡风轻地就跟个谪仙儿一般的大爷,如今在太太跟前怎就活像是个爱唠叨的老妈子似得……

    她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和珅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招来了丫鬟们如此之多的吐槽,再三交待罢,又眼瞧着冯霁雯走东侧门儿行了进去,不见了人影,方才转身往刑部而去。

    冯霁雯刚进得宫门,便见有宫女早早候在了此处。

    还备下了软轿。

    冯霁雯一路乘轿来到景仁宫中,被请入廊下,由宫女入内殿通传。

    不过片刻,大宫女远簪便行了出来,态度恭谨地乃将冯霁雯请了进去。

    冯霁雯来至内殿之时,嘉贵妃正端坐在铺着猩红色刺金菊纹薄毯的罗汉床边,身着绛紫色绣百鸟旗服,脖颈间一条雪白的龙华一端绕入颈后,另一端服帖地搭在胸前。旗头之上镶着南珠与翡翠,望之光华满目,华贵无双。

    冯霁雯矮身一礼。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快起罢,用不着这么拘泥的。”嘉贵妃笑着抬起拿着帕子的左手,示意冯霁雯起身。

    又命宫女搬来了椅子赐坐。

    冯霁雯谢罢便落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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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章不算月票加更,今天的更新也都不算还债,最近老请假,一点点心意算是补给大家的吧~

    二更字数多,所以估计有点晚,大家可以明早看~

    还有就是大家不要再问我为啥自己在书评区留言夸自己了……和为什么我的头像跟大家一样了……因为那些什么犒劳一下这本书写得太好了之类,真的只是大家投完月票之后系统自动生成的书评,书评头像就是投票者本身的头像啦/(ㄒoㄒ)/我脸皮虽然厚,但还没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步(未完待续。)

    320 压迫

    “今日喊你过来没有别的事情,只想着前些日子你家中诸事不平,难免是担惊受怕了一段时日。好在如今化险为夷,和珅临危受命又立下了这样的大功,亏得他如此会办事,百般得皇上的青眼。连着你家中的二爷也护驾有功,日后的恩赐必然是受用不尽的,你也不必发愁了。”嘉贵妃笑着说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听她跟自己寒暄说场面话,冯霁雯也昧着良心说道:“娘娘言重了,为朝廷鞠躬尽瘁乃是为人臣子的本职,更别提是护驾,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不敢邀功。”

    嘉贵妃闻言面上笑意更深了几许,因而道:“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必然欣慰十分。有你这等明事理的贤内助在,也难怪和珅能够一路平步青云了。”

    “娘娘过誉了。”

    冯霁雯又应付着寒暄了一阵儿,见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示意小仙上了前来。

    小仙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日嘉贵妃命远簪送去的里头装着一对儿玉如意的锦盒。

    远簪一眼便认出来了,不由看向冯霁雯。

    “这是作何?”嘉贵妃笑着问道。

    “这是娘娘早几日差人送去的贺礼。家中下人不知轻重,恐贸然拒了会有失妥当,便自行做主收下了。”冯霁雯语气一派平缓地说道:“回头妾身跟和珅瞧了瞧,皆认为这份贺礼太过于贵重了些,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思来想去始终也觉得心中惶惶不安,故借着今日进宫的机会,便给娘娘送还了回来。”

    嘉贵妃面上笑意不改,闻言只道:“本宫可听说这些时日来登门道贺的客人不在少数,怎地他们的礼你们肯收,本宫的礼就收不得了呢?”

    听她语气仍然温和,似在玩笑一般,冯霁雯也笑笑说道:“近日来上门道贺的客人们确实无一空手而来的,送些点心茶酒的倒是收了下来,可但凡贵重些的,哪怕只是个花瓶儿,也都没敢收。”

    末了又郝然一笑道:“说起来不怕娘娘笑话,和珅如今官进尚书之职,又实属年轻,难免招眼一些,如今朝中还有不少官员都尚存有不满之意,免不得是格外招眼了一些……如此情形之下,亦不得不加倍仔细小心,以免落人口实,再惹出麻烦来。”

    这番话是和珅教她说的。

    看似直白没有技巧,实则落到嘉贵妃耳朵里,却是最能够令她打消疑虑的。

    她暂且收下心中怀疑,又笑着道了句:“这不过只是本宫的一点点心意罢了,哪里还有这么多讲究?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多得很。”

    “娘娘的心意妾身夫妻二人都明白,在此心领了。”

    嘉贵妃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做那强人之难了,身处官场,小心谨慎一些,也没有错处。”

    “多谢娘娘体会。”

    见远簪上了前去将东西接了过来,嘉贵妃又笑着讲道:“这礼收不得,那回头带些御膳房里的师傅新做出来的几样儿江南点心回去总归是使得的罢?”

    冯霁雯进退有度地笑道:“那托娘娘的福,妾身今个儿可算是有口福了。”

    “你是该多吃些了,这段时日未见瞧你可都消减一圈儿了,可是前些身上有伤,再加上里里外外忙活的?”嘉贵妃一副关切的神情说道:“我这儿还有些奉天那边贡来的参茸,你回去之时便一并给带着吧。”

    冯霁雯推辞了一番不得,见嘉贵妃执意要送,便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来此的是她又不是和珅,贵妃跟大臣夫人之间赠些细碎之物,倒是无可厚非的。

    可若换做从前,她未必肯收。

    只是如今同和珅处得久了,不觉间竟将他那套‘钻着空子不得罪人’的处事法子给学了大半,少了些直来直去,多了分圆滑之意。

    就是不知这究竟是为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了……

    冯霁雯稍走了神儿的这会子功夫,只听得嘉贵妃吩咐道:“把几位小主儿喊进来罢,陪着和夫人说一说话儿。”

    宫女应了声是,便退下请人去了。

    嘉贵妃便又对冯霁雯说道:“她们进宫之前,你们彼此之间应也都是相识的,你们年纪轻,能说笑到一块儿去,总好过你陪着本宫在这儿枯坐着,觉得闷得慌。”

    冯霁雯听罢一笑,心里头别提有多‘冤枉’了。

    一个金溶月,一个章佳吉毓,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跟这俩主儿究竟如何才能够‘说笑到一块儿去’。

    昨个儿和珅才告诉她,派人监视在和宅内外,前前后后不知欲害她多少回的人究竟是哪个。

    殊不知她如今对金溶月百般不喜,金溶月对她却更甚之。

    章佳吉毓更不例外,在嘉贵妃跟前装了这么久乖巧伶俐的人,一进来见着了冯霁雯,咬牙切齿地甚至连行礼都给忘了。

    还是章佳吉菱拽了拽她的衣角以作提醒。

    “你们瞧瞧坐着的这位夫人是谁?可认得?”嘉贵妃笑着向三人问道。

    章佳吉菱先是望向冯霁雯意外地一笑,道:“原来是和太太。”

    宫女只道来了客人,娘娘要她们来陪着说话儿,却不知来得竟是冯霁雯。

    章佳吉毓则远没她这般轻快了,紧紧盯着冯霁雯,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没有发作。

    她许久未见冯霁雯,如今一见,之前发生的种种不堪尽数涌上心头,外人的嘲笑鄙夷,重伤被关在祠堂中险些丧命,再则思及那彦成,又当如何平静得下来?

    冯霁雯却未去看她,对章佳吉菱笑着点头示意罢,只将目光转到了金溶月身上。

    金溶月身上穿着的也同是秀女旗服,虽是如此,却也与别人的不大相同,腰身处显是改过的,略收了些,显得纤细有致;领口与袖口处也均是绣了浅色藤蔓,显得分外精致。

    换做旁人如此,只怕连牌子都留不下来。

    出身好些,确实能有些特权。

    可人或在世,单单只是出身好,是远远不够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得便是这位金二小姐无疑了。

    冯霁雯便这么不闪不躲,光明正大地看着金溶月。

    对上她一双眼睛,金溶月眼中一派冷然之色,微微将下颌抬起。

    还是这幅冷傲不容亵渎的模样。

    冯霁雯眼中噙了一抹讽刺。

    若当真有着表面哪怕一分一毫的修养与自信,也断不可能在暗下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阴私之事了。

    “你们也都算是同一辈人,既都是识得的,便就坐下好好说说话儿,都别拘着。”嘉贵妃笑着道:“给几位小主儿也赐坐。”

    按理来说她们三人入宫为秀女,如今尚无位份,被带到景仁宫中伺候,本没有资格在嘉贵妃面前坐着,今日全凭着冯霁雯的面子,才算是坐了这头一遭。

    但眼瞧着冯霁雯坐着高椅,宫女搬来的却是三只鼓凳,金溶月眼底的颜色不由沉了沉。

    但她不得不坐。

    且还是面对着冯霁雯而坐,中间虽隔了三五步之遥,却令她仍有低人一等的压迫感。

    冯霁雯端坐在高椅子上,衣着打扮看似素淡却皆考究细致,不看头上的珠玉,就连身上穿着的湖蓝色坎肩儿用料更是上乘,金溶月一眼便瞧出来了那是宫中才能有的贡品绸缎,衣面儿光滑可鉴,她只见嘉贵妃穿过一回,寻常人有钱亦是难求。

    那是之前和珅被敕封刑部尚书之时连同那些金银器物一同赏赐下来,整整三大匹,正值做些换季穿的衣裳,因颜色还合眼,冯霁雯便取了一匹出来用。

    偏生她坐在那里仪态端正至极,通身自称一种气派,竟令身上诸物皆成了陪衬。

    面对这样的冯霁雯,金溶月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之意。

    她讨厌极了这样处处被冯霁雯压一头的感觉!

    往前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比冯霁雯这般不如。

    起初诸人将她捧为京城第一才女,明珠一样的人物,而冯霁雯不过只是一个声名狼藉,不得已之下下嫁给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破落子弟的笑柄罢了。

    可如今她入宫至今,位份皆无,十一福晋之位已成了傅恒府小姐的,父亲这段时日也接连受到圣上斥责,如今留任家中,颜面全无,累得她在宫中总也觉得不比从前,难以抬头——

    再观冯霁雯,却是乌鸦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已是一品夫人了!

    就连姑母都对她如此礼让拉拢,甚至还让她过来陪着说话儿。

    冯霁雯是什么东西?竟也配……!

    金溶月内心的羞愤与不甘持续蔓延疯长着,甚至已要红了眼。

    “久不见和太太了。”章佳吉菱说道。

    冯霁雯听了问道:“在宫中可还适应?”

    章佳吉菱有心答一句实话,道实难适应,但当着嘉贵妃的面儿,唯有道:“有娘娘诸般照料,只觉得与在家中之时无异,一切皆好。”

    冯霁雯哪里听不出这是面子话,因而只是笑了点头,并未再多问。

    此时恰有一名宫女垂首行了进来。

    “娘娘吉祥。”宫女行了一礼。

    “何事?”嘉贵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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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安^_^明天再加更。(未完待续。)

    321 旧识

    “启禀娘娘,八爷府上的侧福晋来了。”

    八侧福晋?

    冯霁雯未见过,却隐约听说过。

    这位八侧福晋,说是出身不甚好,原是民间女子,并非官宦人家的小姐。

    然八阿哥与之偶然邂逅之后,却格外痴情于她,起初一味要迎她过府,乾隆与嘉贵妃俱不肯同意,为了让他打消念头,还将大学士尹继善子女许于了他做正福晋——只是八阿哥仍不死心,甚至多番跪倒在景仁宫前以求嘉贵妃点头。

    因而闹了好一段时日,八阿哥还因此患了一场重病,脚疾似乎便是那时留下来的。

    见儿子如此,最终是乾隆点了头,勉强同意了将这王氏赐给永璇做侍妾。

    因前两年为八阿哥生下了长子绵志,被扶为了侧福晋。

    时隔两年,眼下又是有了孕的,看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估摸着得是有七八个月了。

    冯霁雯望着这位被宫女请了进来,正与嘉贵妃行礼的八侧福晋。

    这位侧福晋生了双极温柔的眉眼,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因在孕中身材略显丰腴了些,但此般瞧着,却也果真是个美人儿。

    可这位美人儿显然并不得嘉贵妃的喜爱。

    自听到宫女禀说王氏来了,嘉贵妃脸上的笑意便淡却了许多。

    “如今永璇远在云南边境,你成日挺着个大肚子,本就不甚方便,作何还往景仁宫跑?倘若有个差池,岂不叫本宫难做吗?”她语气平缓无波,听起来并无太多情绪,然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股责怪的意味。

    本就有几分怯视的王氏闻言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柔声道:“今日乃皇太后宣的儿媳入宫作陪,方才自寿康宫出来,便想着过来给额娘请个安……却不知额娘这里尚有客在,倒是贸然叨扰了。”

    说话间,拿余光瞧了瞧坐在那里的冯霁雯。

    嘉贵妃似无意与她多讲,只示意宫女给王氏赐坐。

    再不喜,也是自己的儿媳,肚子里怀着的还是她儿子的骨肉。

    王氏道了句“谢额娘”,又动作小心地一礼,适才入座。

    她有孕在身,坐的也是高椅,椅子便摆在冯霁雯身侧。

    她转头望向冯霁雯,轻声含笑道:“和夫人。”

    听她道出自己的名号,冯霁雯有着一瞬间的意外。

    继而想到,应是方才王氏进来之时,从宫女口中得知到的,便也就神色从容地点头回了句:“八侧福晋。”

    见她如此,王氏眼底却闪过一丝讶然。

    虽然极快便被掩了去,却也恰巧落到了冯霁雯眼中。

    何故会露出如此神色?

    冯霁雯略有些不解,但亦不好发问,唯有暂时按下内心疑惑。

    因时辰已经不早,嘉贵妃便出言留了冯霁雯在景仁宫中用午膳。

    冯霁雯数次推辞亦未能如愿推掉,另又想着此时出宫和珅应也还在忙着,晚一些走说不定还能一同回家,是以也就只好留了下来用膳。

    八侧福晋王氏也留了下来作陪。

    金溶月三人自也未有离去,只是她们作为秀女,并无资格与嘉贵妃同席而坐,故而只能侍奉在一侧。

    章佳吉毓望着被嘉贵妃好言以待,坐在那里用膳的冯霁雯,脸上表情几欲维持不住。

    章佳吉菱一直暗中留意着她,此刻见她脸色越来越明显,俨然有要压制不住的迹象,章佳吉菱心下担忧不定,干脆大着胆子上了前去,与嘉贵妃轻声道:“娘娘,长姐她这两日有些不大舒服,昨日里找太医开了药方子,说是得一次三次早中晚按时服用方可见效……”

    “身子不舒服?”嘉贵妃闻言看向章佳吉毓,见她脸色确有些难看,也不知信是没信,只道:“既是身体抱恙,怎也不提早说一声?竟也让你跟着站在这里伺候了这么久。罢了,快些回去服药,再好生歇一歇吧。”

    末了又看向章佳吉菱说道:“你也陪着一道儿回去吧。”

    “多谢娘娘。”

    姐妹二人垂首行礼,并肩行了出去。

    一经离了殿内,绕过长廊,章佳吉毓的神情方才彻底变了。

    她沉着一张脸,死死咬着牙,大步踏进游廊中,鞋底儿踩在廊下铺着的朱漆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

    “你慢些……”章佳吉菱出声提醒道:“仔细再让哪个宫女嬷嬷瞧见了,再说你有失仪态举止——你成日最是注重的不就是这些的吗?”

    章佳吉毓闻言猛然止了脚步,站在原处死死攥着手掌。

    章佳吉菱追了上来,见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方才在殿中,你那副脸色若是被娘娘给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章佳吉毓咬了咬下唇。

    “冯霁雯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捧着她,顺着她!”

    英廉大人如此,就连她的阿玛阿迪斯也是如此,二哥更是不必提了……!

    现如今就连嘉贵妃竟也这般拉拢于她。

    “事情早已都过去了……”章佳吉菱不愿再提及往事。

    况且那件往事,说来说去还是章佳吉毓有错在先。

    若她不想着去害冯霁雯,又如何会有那般后果?

    但这段时日来她见章佳吉毓好不容易一改在家中之时的阴郁,便未敢再提过此事,更未再论过谁对谁错。

    却不知一见着冯霁雯,章佳吉毓整个人还是全乱了。

    “她之前的名声德行是最为不堪的,怎么还能有今天?”章佳吉毓心下难平,后槽牙咬了又咬,恨恨地道:“……的她的运气如何能这般好?老天爷莫不是瞎了眼不成!”

    章佳吉菱见她如此,无力再劝。

    见前方有一对宫女迎面走来,只得拉过她一只手臂,道:“别再说了,咱们先回去罢。”

    ……

    用膳罢,嘉贵妃又留了冯霁雯吃茶,还道歇罢要带她往御花园里去逛一逛。

    只是此时忽有了宫女来禀,只道是礼部尚书李怀志夫人前来求见。

    这位李夫人冯霁雯曾是见过的。

    早在和珅办完钱应明告御状一案之后,这位李夫人便上门儿送过礼,道是什么谢礼,姿态却是极高的,还任由李府丫鬟在和宅里口出狂言,训斥小亭,主仆几人皆是一副屈尊降贵前来的高贵模样。

    当时冯霁雯未肯收下那份以茶叶和珠钗做掩饰实则却裹着重金的所谓谢礼,这位李夫人横竖没讨着好儿,便冷着一张脸带着丫鬟走了。

    自那之后,也偶然间见过两回,但这位夫人待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可言。

    自然,冯霁雯也未曾理会过她。

    “传她去耳殿罢,本宫稍收拾收拾便过去见她。”

    宫女应了遵命,便退下传人去了。

    嘉贵妃又跟冯霁雯笑着说了会儿话,估摸着时候儿也差不多了,便道让冯霁雯先坐着,她去去便回。

    嘉贵妃带着大宫女远簪离了内殿,殿中一时便只剩下了冯霁雯与八侧福晋王氏,以及两名宫女和坐在凳上的金溶月。

    王氏端着茶盏,拿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刮着茶末,却并不喝。

    她如今有孕在身,因身子素来又不好,故而并不适宜饮这种浓烈的茶。

    可却无人特意给她备下一杯白水。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话须得与和夫人私下说。”王氏柔柔地说道。

    冯霁雯闻言意外地转头看向她。

    王氏正望着她笑着。

    两名宫女皆退了下去。

    王氏却又看向坐在那里的金溶月。

    “劳烦你也移步去外殿片刻可好?”她语气亲切随和地询问道。

    却也令金溶月倍觉难堪。

    若非是顾及着今非昔比,她着实猜不透姑母的心思,如今才在姑母跟前如此委曲求全的话,她又何以会坐在此处任人看轻。

    就连这个出身卑贱的王氏也敢对她呼来唤去。

    金溶月强忍着心中怒意,未语只起了身来。

    望着她离去之时显然多有不快的脸色,冯霁雯深觉这个金二小姐如今的忍耐力真是越发不比从前了。

    许是事情太多,将其身上的‘涵养’都给消磨光了,这才日渐变得稀疏平常起来,俨然已成了一位‘俗人’,再不复起初那股高高在上的孤冷之气。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强撑着的空壳子罢了,不管是谁轻轻一碰,都有要散架的可能。

    原先好好的一副牌,就这么毁在了自个儿手里。

    王氏将茶盏搁了下来。

    冯霁雯这才问道:“不知八侧福晋您有何话要与——”

    然她话还未来得及问完,便被王氏柔声打断了道:“怎么,我瞧着和夫人今日似是不认得我了一般?”

    冯霁雯闻言一怔。

    只得笑着说道:“妾身往常在家中不常出门,倒是不记得在何处曾见过侧福晋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十分肯定自己是从未见过王氏的。

    “和夫人果真是贵人多忘事。”王氏拿极随意的语气说道:“我小名唤作贞儿,未得随八爷进宫之前,一直随父母住在北锣鼓巷中做些刺绣的活计,离英廉府不过隔了两条街而已。说来自和夫人同英廉大人打江南回京之后,便时常与我见面的,怎才不过四五年的光景,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

    PS:加更晚一些,大家早点睡~(未完待续。)

    322 各怀鬼胎(月票×150加

    冯霁雯听得心底一凛。

    四五年前?

    那她还真不‘认识’……

    原是冯霁雯之前的旧识。

    “去年不慎落了回水,生了一场重病,醒来之后记性便大不比从前了。”这么久冯霁雯旁的没学会,这点谎还是撒得十分从容淡定的,“若是遗忘了往年之事,还请侧福晋多加体谅。”

    王氏闻言笑了笑。

    “那看来和夫人大抵是连这道疤也给一并忘了吧……”王氏说话间,轻轻抬起了左手手腕,只见其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疤痕自手腕处一直往小臂上蔓延着,因有衣袖遮掩,还不知疤痕究竟有多长。

    冯霁雯不由愣住了。

    “……”

    又听那王氏讲道:“还记得那年不慎弄脏了和太太的衣裙,和太太一时不悦推了我一把,我好巧不巧地就撞在了那绣架之上,这才划下了这样一道伤口。”

    合着不光是旧识,还是往前遭过冯霁雯欺负的……?

    好好地进一回宫竟还能遇到这种事儿,她这人品未免也太差了。

    这就很尴尬了。

    冯霁雯有些无力。

    但旋即想了一想,就端看着冯霁雯之前那跋扈的性格,稍有不如她意之处便要迁怒于人,没留意之下结下了那么几个‘仇家’倒也不足为奇。

    也只不过是背上黑锅的颜色又鲜艳了一点而已,勉强还扛得住。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冯霁雯颇感郝然地道:“如此倒是妾身当年之过,叫福晋平白受了这么一场苦。”

    她的态度是极好的,未辩解,也未开脱。

    毕竟都说了‘记不得’了,是也没什么好去辩解的。

    “和夫人如今的性子倒是与从前大为不同了。”王氏将手腕垂下,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垂着眼睛道:“但也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彼时和夫人年纪尚幼,加之又非是故意将我往绣架上推的,故也没什么可心怀歉意的——我方才不过是当作了一件旧事随口一提罢了,并未存有其它的意思。”

    冯霁雯听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并不知要如何接她这话。

    真若没其它的意思,那才是怪了。

    但这幅万般不得罪人的面孔,倒是可见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八侧福晋,远非表面来得这般简单。

    冯霁雯下意识地不愿与这等人多做牵扯,故而接下来不管王氏说些什么,她都只是听着,偶尔应和上一字半句,并不与其深谈。

    “和太太身上这熏得是什么香?倒像是在哪儿闻过似得。”王氏问道。

    冯霁雯本欲答寒兰香,稍一留神,鼻间却也隐隐嗅到了一抹清凉,转瞬想到今早出门儿之时,和珅在她的妆奁中瞧见了他之前送她的那瓶花露水儿,见她没怎么用过,隐约有些吃味,她便抹了几滴到手腕及衣物上。

    用的虽少,但气味却也盖过了原熏着的寒兰香气。

    是以答道:“应是花露水儿——”

    “怪不得呢……”王氏道:“上回好像在额娘这儿也闻见过,这个花露水儿说是西洋那边的玩意儿,可不好买呢,额娘那瓶儿是广州那边的官员孝敬上来的,不知和太太这瓶儿是打何处得来的?”

    “数月前于城中一间脂粉铺里买来的。”冯霁雯随口答道。

    那时和珅还未升官,每月的俸禄少得可怜,而这一小瓶儿花露水儿便要得一百两银子的高价——和珅自是没有银钱去买的,故而当了一幅沈周的画儿。

    想起此事来,冯霁雯莫名莞尔。

    鼻间嗅着这淡淡花露水的清香,竟也觉得确是十分宜人的。

    “小主儿怎生站在此处?”

    自耳殿回来的远簪望着立在帘栊后的金溶月,出声问道。

    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的金溶月微微定了定心神,不答反问道:“娘娘几时回来?”

    远簪将眼中含着思索的异样神色掩去,笑了道:“正是娘娘要奴婢前来传话儿的,娘娘一会儿便回来了,交待了小主儿先回去歇一歇,略微准备一二,待会儿也好陪着娘娘跟和夫人一道儿去御花园走走。”

    金溶月一听着陪着娘娘跟‘和夫人’一道儿去御花园走走,便觉心下有几分烦躁。

    但转瞬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将到嘴角欲寻藉口不与之同往的话给咽了回去,而是道:“劳你传话了,我这便回去准备。”

    ……

    “当真?”

    房门紧闭的屋内,章佳吉毓听罢小宫女来禀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是奴婢亲耳听着的,一字不落,绝不会有错儿的……”那小宫女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似十分害怕被人听了去一般。

    “呵呵……”

    章佳吉毓忽而莫名笑了两声。

    真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与她一般憎恨冯霁雯的。

    “可有人瞧见你往我这里来了?”她看向小宫女问道。

    “小主儿您放心,奴婢小心着呢,是从侧门儿瞧瞧溜过来的,这会子大家又都在午睡,没人注意到奴婢……”

    “很好。”章佳吉毓勾了勾嘴角,将一锭银子丢到小宫女手中,道:“赏你的——日后再有消息也切记及时过来禀了我,届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需记得一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得加倍地仔细小心着,万不可让旁人知道了你是在给我办事,明白么?”

    “谢小主儿赏,奴婢省得!”

    章佳吉毓回了正屋之时,便即刻喊了章佳吉菱。

    章佳吉菱闻声自内室行出,疑惑地问了一句:“大姐,方才你去哪儿了?”

    “随便走一走罢了。”

    “可我方才似乎瞧见金二小姐那边伺候的宫女过来了。”章佳吉菱微微皱眉说道:“她找你作何?”

    章佳吉毓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眼中神色稍冷。

    “你眼花看错了。”

    章佳吉菱正欲再说,章佳吉毓已恢复常态,笑着道:“这宫女们的衣着都差不多,看错那也是常有的事,对了,你快收拾一番,咱们好跟着娘娘去御花园——”

    “御花园……娘娘没说要咱们去吧?”

    “还不是因为你说什么我身子不舒服么?咱们现下过去,时候儿应当刚好,别耽搁了,快些去收拾吧。”

    说着便推着章佳吉菱往內间行了去。

    “我闻你身上好像有股怪味儿似得,对了,我这花露水儿你用些瞧瞧。”章佳吉毓从梳妆台前取过一瓶儿花露水来,拧开了倒在手心里,便要往章佳吉菱身上抹。

    “……”章佳吉菱倍觉意外。

    章佳吉毓素日里对这瓶儿花露水可金贵着呢,除非是见到十一阿哥往景仁宫来,才舍得拿出来涂一些,往常她就是碰一碰瓶子,她都要给夺回去的,怎么今个儿忽然舍得给她用了?

    忽然这么大方,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也太多了些!”见她左抹右抹的,竟连头发上都不放过,章佳吉菱忙道:“够了够了,可别再涂了……”

    ……

    ====

    PS:今天这章又多出了几百字来,因不满五百字,所以还是免费送给大家看的~祝大家好梦!(未完待续。)

    323 御花园偶遇

    御花园中,四名宫女打头行在前头,嘉贵妃由远簪搀着手臂,左右各是冯霁雯与八侧福晋王氏。

    金溶月与章佳姐妹二人则跟在其后。

    再后面另又跟着四名垂首而行的二等宫女。

    嘉贵妃在前面缓缓行着,面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意:“现如今入了深秋,再等不了几日便要进初冬了,故而这园子里比不得春夏之时的姹紫嫣红那般热闹劲儿,但偶尔闲来走一走,确也是赏心悦目的,图得不过只个闲适罢了。”

    “眼下也是极好看的。”王氏在一旁接话道:“秋时自也有秋时的好,比方说前头那几株海棠,还有那芙蓉菊,不正是春夏之时瞧不见的好景色吗吗?”王氏柔声笑着说道。

    嘉贵妃闻言往前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到底还是不同的。”

    冯霁雯只是在一旁微微笑着,甚少开口说话。

    后方的金溶月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她看向身侧的章佳吉菱。

    章佳吉菱觉察到她的视线,转过头去与之对视着,却未见金溶月开口说话。

    金溶月本也几乎没跟她说过话,似是从来不屑与她说笑似得。

    章佳吉菱有些奇怪她何故如此看着自己,片刻之后,却见金溶月已转回了头去,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故而倒是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章佳吉菱暗道一声奇怪,也未再盯着她瞧。

    章佳吉毓见状略微勾起了嘴角,眼中一派得色。

    今次她便要让金溶月瞧瞧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好一解她当日害死了她的贴身丫鬟之恨。

    她正暗自盘算间,却忽听得前方似隐约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继而便是有人行礼的声音。

    章佳吉毓探着头往前瞧了瞧。

    听得前头的宫女行礼说是什么七公主、九公主,还有十五阿哥,她们三人也各自跟着矮下了身子一礼。

    “许久不见九格儿了。”嘉贵妃笑着说道:“这段时日怎也不见你往景仁宫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胖了还是瘦了?”

    九公主和恪年纪尚幼,心思单纯,之前与嘉贵妃还算亲近的,隔三差五地便要往景仁宫跑。

    可自十五阿哥永琰那番跳入河中为皇帝捡回玉扳指,再回到宫中之后,和恪便不大爱跟嘉贵妃亲近了。

    “……”此刻听得嘉贵妃唤她过去,亦是迟疑了片刻,方才上了前去。

    嘉贵妃微微弯下身子,满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玩笑的语气问道:“跟我说说,这些时日都在做些什么,竟也不得空来景仁宫瞧瞧我了?”

    “回贵妃娘娘……和恪耷拉着头小声说道:“近来都待在寿康宫中陪皇祖母,她老人家在让我学着抄经呢……”

    “哦?”嘉贵妃闻言失笑道:“你小小年纪抄的什么经?可能看得懂上头的字儿吗?”

    “看不大懂……不过一笔一划地照抄罢了……”

    嘉贵妃闻言便又笑了起来,一旁的王氏也有些忍俊不禁。

    此时和恪却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看冯霁雯。

    见冯霁雯也在瞧着她,她便倏地咧开嘴冲着冯霁雯无声笑了笑。

    嘉贵妃又问起了永琰近来在读什么书。

    “读些《资治通鉴》。”永琰望着嘉贵妃的方向,视线却是落在和恪身上,并不去看嘉贵妃。

    “《资治通鉴》……”嘉贵妃笑了笑,微微眯了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倒是有孝心,如今都想着多学些治国之道,日后好尽早帮着你皇阿玛治国了不成?”

    和静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却听永琰答道:“是皇阿玛让读的——上回在御书房中,皇阿玛交待了我与十一哥熟读此书,过些时日他要考我们的。”有些话越是坦坦荡荡地说得直白了,越显得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嘉贵妃眼底的异样神色这才散去了大半。

    此时和静已开了口道:“我们正要往寿康宫去与皇祖母请安,便不打搅娘娘逛园子的雅兴了。”

    嘉贵妃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自去吧,若哪日得闲,不妨常来景仁宫走动走动,你们额娘走得早,我膝下又没个格格,是向来拿你们做亲生的来看待的,你们在我跟前也别总是拘着,啊——”

    她语气和蔼至极,却让和静不由地攥紧了十指。

    望着姐弟三人离去的背影,嘉贵妃仍是笑着,随口说道:“这三个孩子也都是本宫瞧着长大的,都是极乖巧的孩子,只是不知是否随了已故的令妃,性子总归太过于内敛了些。”

    “是啊。”王氏附和地点头。

    而冯霁雯望着一团和气的嘉贵妃,却觉后背有些发凉。

    若非是她知晓嘉贵妃曾派人追杀过永琰,是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她当真无法想象这张慈爱的面容背后竟藏着如此狠毒的心思。

    宫中当真是一个大染缸,只要是进来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光鲜亮丽的外壳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颜色。

    “娘娘,前头那是什么花儿?开得可真好看!”章佳吉毓忽而出声问道。

    嘉贵妃自不会去答她的话。

    开口回答的是远簪:“小主儿,那是黄花夹竹桃。”

    这不过是极常见的花儿。

    “夹竹桃……”章佳吉毓忙道:“之前在家中之时,有位姨娘有了身孕,前几个月胎像尚且不稳之时,有一日忽而腹痛不止,险些小产了……后让大夫看过,才知这夹竹桃是有毒的,孕妇当离得远一些才妥!”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一怔。

    王氏更是变了脸色,即是拿衣袖挡在了鼻前。

    “……倒多亏了你细心,竟还知道这些。”嘉贵妃称赞了章佳吉毓一句,是以道:“咱们不在此停留便是了,走得也有些乏了,不若寻座亭子稍歇一歇脚罢。”

    几人便都应了“是”。

    如此便又行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直至瞧见了前方有一座重檐八角凉亭,方才止了脚步。

    远簪吩咐了宫女去沏茶备点心,便要扶着嘉贵妃往亭内而去。

    此时却忽听得一道男子响亮带笑的声音传进了众人耳中。

    “额娘!”

    循声望去,却见是十一阿哥永瑆带着一群内侍正朝着此处走来。

    金溶月见了便不由抿紧了唇。

    她一句有段时日不曾见到永瑆了,上回匆匆一见,他只解释说忙着准备大婚之事,他虽不情愿,却也脱不开身,要她多体谅些。

    她半信半疑,心下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这不是永瑆吗?”嘉贵妃笑了道:“他怎么也在这儿。”

    章佳吉毓一听着十一阿哥的名号,便忙将衣着发钗都整理了一遍。

    章佳吉菱瞧在眼中,已是习以为常。

    再抬头朝前方望去,此时只见十一阿哥一行人已然来至眼前与嘉贵妃行礼。

    只是十一阿哥身后站着的人……

    “二哥?”章佳吉菱一时未能忍住意外之情,低低地出声唤了一句。她前些时日便听闻二哥回京了,只是至今未曾见过面罢了。

    却没料到竟是在这宫中御花园里碰着了。

    章佳吉毓捋衣袖的动作即是顿住,慌忙地抬头去看。

    正见十一阿哥身后立着的少年人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袍,身形挺拔,似乎成熟了不少的五官并着那一双浓密的眉,在阳光下显得英气极了。

    章佳吉毓心上一颤,张口欲言却又无法发声。

    只是他的目光却并未与自己相接,而是落在了嘉贵妃身侧——

    他在看着冯霁雯,眼中还含着笑。

    在云南磨砺半年之久,他变了许多,却唯独这双眼睛在看到冯霁雯之时的神情半分未改……还如这些年来一样!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厌恨的。

    每次见到,她都要嫉妒得发疯!

    “额娘,这是阿桂大人的嫡孙,本是随了八哥和阿桂大人一同前往云南的,前些时日刚回到京中,今日被皇阿玛跟皇祖母召入宫中问话儿,恰巧被儿臣给遇到了——”永瑆笑着说道。

    “原是阿桂府上的公子。”嘉贵妃笑了笑,道:“既是难得进宫来了,自当四下好好逛一逛才是。永瑆,且带着章佳公子赏一赏这御花园中的景,可不许慢待了。”

    看得出这个孙子极得阿桂喜爱,若不然也不会亲自带去云南历练了。

    永瑆倒还算是有几分眼力在,知道该与哪些人处好关系。

    “我们也走了大一圈儿了,也觉得乏了,怎么,额娘急着赶我们走,可是怕我们分了你们的茶点不成?”永瑆嬉笑着说道,一双眼睛依次扫过金溶月和章佳姐妹三人。

    最后还细瞧了瞧冯霁雯。

    冯霁雯目不斜视,全然不作理会。

    嘉贵妃闻言无奈笑道:“罢了,既是累了,便一同坐下歇一歇,也好说一说话儿。”

    一行人便进了亭中落座。

    今日天色虽好,却有些凉风习习,茶水小炉及瓜果点心等物摆上了之后,远簪便吩咐宫女将亭帐放了下来。

    几人说笑间,冯霁雯却有些尴尬。

    不知是否因为亭帐被放了下来,空气流通不畅,再加之煮茶的小炉沸了热气的缘故,她竟觉得眼下整个亭中都是她身上这股花露水的味儿,浓的直冲脑门儿。

    恰巧亭中众人的鼻子都没什么问题,从众人略有些‘不适’的脸色来看,大家显然都觉得这香气浓得过分了。

    “怎抹了这些?”十一阿哥问道。

    冯霁雯:“……”

    这个问题要她如何回答?

    “一时不留神,就、就多洒了一些……”

    呃?

    冯霁雯循声望去,只见是立在嘉贵妃身后的章佳吉菱红透了一张脸,万分窘迫地低下了头。

    ====

    PS:经新月在书评区的提醒,又翻了些资料查实,才发现上章王氏将太后称作老佛爷是不妥当的,一则这是宫女太监和内务府里的人暗下的称呼,并不适宜明面上叫,二则这个称呼似乎是慈禧年间才有的,慈禧之前无证可考,所以十有八九是不存在的,受琼瑶阿姨的还珠格格影响太深,一直觉得就该这么称呼,所以也就没想着去查实这个称呼,确实疏漏了,大家见谅~

    也欢迎大家继续捉虫,看书的同时一起普及新知识~(未完待续。)

    324 状况

    原来不是她身上的香气么?

    或应当说不全是。

    “这御花园中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本就够香得了,你还涂这些……”永瑆拿调笑的语气说道:“可是怕这园子里的花香将你身上的香气给比了去不成?”

    “……”章佳吉菱闻言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张口欲解释,却是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只得皱眉悄悄看向身侧的章佳吉毓。

    却见章佳吉毓并不看她,脸上并无太多表情,仿佛这一切皆与她无关似得。

    章佳吉菱心内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她素日里从不会抹这些香气浓烈的东西的,更被提是因此出丑了。

    此时被这多人拿异样的目光瞧着,尤其十一阿哥还此般出言嘲讽,偏生章佳吉毓还一言不发,半点也不为她解释哪怕一字半句,此情此景之下,章佳吉菱只觉得委屈得想哭。

    她甚至很难不去怀疑章佳吉毓的动机。

    好端端地为何要给她涂花露水,且还涂了这些。

    莫非是想见她在娘娘面前出丑?

    可撇去姐妹之情不谈,她先前不是与她说定了要在景仁宫中互帮互助,好一同将金溶月给挤出去的吗?

    章佳吉菱如何也猜不透章佳吉毓的真实想法,只是一味地垂着头,因难堪而微微红了眼睛。

    “好了,数你话多。”嘉贵妃嗔了永瑆一眼,方才对远簪吩咐说:“也不觉得如何冷,不如将亭帐收起来罢。”

    远簪闻言应是,忙示意几名宫女将亭帐重新挂了起来。

    如此一来,原本困在亭内的香气得以扩散开来,顿时令人觉得呼吸都随之变得畅快起来。

    “娘娘……我、我想回去换身儿衣裳。”章佳吉菱低声说道,声音略有些带着哭意的沙哑。

    那彦成看向她,本欲出言安慰两句,但见嘉贵妃开了口,便唯有忍下了。

    “去罢。”嘉贵妃未言其它,也看不出喜怒。

    章佳吉菱应了声“是”,正待要离开凉亭之时,却忽听得有女子低低地痛呼了一声。

    这声音极突兀,众人不由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竟见是八侧福晋王氏正兀自拧紧了眉头,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攥着帕子的右手捂在了腹部的位置。

    “福晋您怎么了!”王氏身边的婢女忙弯下身紧张地询问道。

    “疼……”王氏忍不住又拿左手去扶,却因动作不稳而不慎带翻了面前的茶碗。

    “啪!”

    茶碗跌在冯霁雯脚下,碎裂成数瓣随着滚烫的茶水飞溅开来。

    “太太……”小仙与小醒忙将冯霁雯自坐上扶了起来。

    “我无碍。”冯霁雯避开二人的搀扶,望向弓了身子以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的王氏。

    这是怎么了?

    “……传太医来!”嘉贵妃亦是变了脸色,当即对宫女吩咐道。

    永瑆也一改方才的没正形儿,意外而怔愣地道:“方才不还好端端的么……”

    肚子怎么忽然疼起来了?

    在座换做任何人一个人肚子疼都不足以令众人如此色变,关键在于王氏有孕在身,她一喊疼,那便让人觉得不安起来。

    “先扶侧福晋回景仁宫。”嘉贵妃见有路过的太监宫女驻足悄悄往此处瞧着,满面不悦地出声命令道。

    几名宫女便忙上了前去,要将王氏搀起。

    不料王氏疼得不仅没了力气站起身来,更是动也动不了,又生怕宫女们擅自移动会伤了她腹中胎儿一般,迟迟不肯离座,只是断断续续地道:“好疼、好疼……”

    嘉贵妃见状也没了法子,只得让宫女暂时不去碰她,一面沉了脸色道:“怎会忽然如此?可是午膳中有与孕妇不宜之物?”

    远簪忙道:“回娘娘,因今日八侧福晋留下用膳,故而奴婢是仔细叮嘱过厨房的,故而问题应当不在午膳上面。”

    “那是何故?”永瑆皱眉道:“总该有个因由的——”

    “等待会儿太医过来了,兴许能从脉象上诊出原因也未可知。”冯霁雯说道。

    “福晋,您且忍一忍,太医很快便能赶来了……”王氏身边的婢女已被吓得红了眼睛,却还是不住地安慰着王氏。

    而短短时间内,王氏已经疼得脸色发白,冷汗顺着发髻往下淌,嘴唇已近都要被咬破。

    可见真是疼得厉害了。

    众人见了脸色各异,听着王氏越来越模糊混乱的呼痛声,皆觉得坐立难安。

    嘉贵妃却依旧镇定,只是脸色稍有些难看,此际见王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太医还不见来,便吩咐了亭外守着的太监去备步辇过来。

    “你干嘛……”

    冯霁雯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瞧,只见是那彦成伸了一只手臂挡住了身侧小厮上前的动作,满脸的不赞同。

    冯霁雯这才瞧见这小厮是哪个。

    他似乎有意站出来,却被那彦成给拦住了。

    冯霁雯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来。

    “……”那彦成紧皱着眉头,眼里微有些不悦。

    他与向来喜欢救死扶伤的小厮不同,他深知此处是宫中,绝非外面的任何场合可比,在这里,哪怕走错一步可能都会招来大祸。

    再者,八侧福晋自有太医来诊治,不该由他们这些不相干之人胡乱插手。

    冯霁雯大约知晓他的顾虑,一时方才意识到如今的那彦成果真长大了太多。

    如此情形之下,王氏又煎熬了一盏茶的时间,两名御医方才急急地赶了过来。

    一经诊脉,却道是胎像极度不稳,胎元受损。

    一听着“胎元受损”四字,痛至难言的王氏险些没吓得昏厥过去。

    “无端之下怎会忽然伤到了胎元!”嘉贵妃沉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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