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9)
笑之意。
乾隆眼底神色却微微变了变。
他凝神打量着站在下面的永琰。
不过就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回答时略有些胆怯退缩,此刻更有几分紧张之色。
“你把和珅写得这道折子拿回去读一读。”乾隆既没褒贬两个儿子的回答是好是坏,只是忽而对永琰讲道:“此人文采确实极好,折子写得比文章还值得细读,你好好学一学。”
说着,便让一侧的太监高云从将折子递到了永琰面前。
永琰双手接过,连忙应道:“谢皇阿玛,儿臣必当细读。”
……
两日后,京城又遇着了阴雨天。
丁子昱只庆幸好在这场雨水来的不算太大,刚修过的屋顶还勉强扛得住,不至于像上次那般致使漏雨,将他半箱子书籍都泡了去。
此刻他坐在摆设陈旧的堂屋内,正望着手中的荷包出神。
荷包之上绣着君子竹,里面装着些碎银子,但他从未动用过。
之前还有一纸折了一道又一道的回信。
信已经被他焚了,可其上的内容他却至今都记得一字不差。
他当初考场失意,万念俱灰,因不想再令她心怀牵挂羁绊,便写了那封信给她。
她便回他,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要他不要放弃初心。
言语间,算是默认了他所说的日后不必再有往来之意。
可那之后隐约便听闻她病了一场,至今也不知可转好了一些。
望着手中荷包,丁子昱心结百转,神思也随之越飘越远。
直到有脚步声逐渐传近,他适才思绪回笼,忙下意识地将荷包藏入袖中。
钱应明踏着雨水从外面回来,因未带雨伞的缘故,身上灰白色的文衫被打湿了大半,他一面拂袖一面走进了堂屋中。
见他眉间紧锁,丁子昱不由询问道:“钱兄不是去看了结案告示吗?”
案子虽今日才正式由宫中张贴了告示以召百姓,但实则数日前结果便落定了,只因是御状的缘故,这才有了诸多繁琐流程,今日才得以公布结果。
钱应明如此表情,莫不是又有了什么差池吗?
丁子昱在心底恳求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他都被钱应明给折腾怕了。
“这个和珅当真狡猾无比!”钱应明在桌边的长凳上坐下,愤愤然道:“整个朝廷都好不到哪里去!如我之前所说,全部都是一丘之貉!”
他本不该向和珅妥协才是。
“究竟怎么了?”丁子昱对他动辄便要出言抨击官僚朝政已经习以为常。
“礼部官员官官相护,考场之上乌烟瘴气,我正是因此才落了榜,这才是实情,更是我告御状的初衷!”钱应明气得脖子都红了,放在老旧的木桌上的右手紧攥成了拳头:“可告示中却说,恢复我参考资格,是出于什么当今圣上皇恩晃荡,怜惜寒窗学子苦读不易……避重就轻不谈,这根本就是将我当作了彰显皇恩的踏脚石!”
丁子昱闻言沉默了一下,适才劝道:“不管如何,钱兄得以恢复参考资格,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至于这些名目,不去理会也罢。”
“这怎能相提并论?”钱应明仍然满脸不平,声音冷冷地道:“不光如此,就连涉案的礼部官员也未被查处,仅有当日动手打伤我的几个差役被扯了进来,又做样子地罚了礼部尚书李怀志一年俸禄……此事如此揭过,竟还使得文人们振奋不已,真当朝廷仁厚公正,当真愚昧至极!”
丁子昱听得有些想要苦笑。
一个因毫无背景的小小举人去礼部大闹而被剥去再次参加科举的资格,朝廷能做到如此地步,依他来看,已是十分难得了。
难道还能真的指望因为此事去动摇礼部根本吗?
大局不允许,朝廷的颜面也不允许。
无论如何,朝廷是不可能认错的。
所以纵然恢复钱应明的参考资格,也只能用‘皇恩浩荡,体恤天下芸芸学子’作为由头。
他不由看向钱应明那张冰冷的脸。
他能懂的道理,钱应明不会半点也不懂。
所以这种情绪大约不光是出于不平,更多的还是自认为若是就此偃旗息鼓,面子上过不去吧?
丁子昱不可查地叹一口气。
他忽而有些同情钱应明。
可他又有什么立场同情他人呢?
至少钱应明敢作敢为,敢于大声地向所有人提出质疑。
而他远没有这份勇气。
或许,这便是他只能如此平庸度日的缘故吧。
望着院内淅淅沥沥的雨水,丁子昱叹了口气。
……
同一刻,和宅。
今日紫云得以解除了禁足令,一大早便带着丫鬟拎着礼物上门儿找冯霁雯来了。
二人待在椿院里说话,和珅为了避嫌便去了外书房里看书。
內间中,紫云非拉着冯霁雯试她送的脂粉。
二人坐在梳妆台前,紫云道:“这家铺子新开没多久,叫什么绝香铺,这名儿我念着总觉得有些不顺口,这里头的东西是真的好使,我是见我额娘用得好,才专程跑去买的,一瞧真不错,便顺带给你捎了一盒儿来。”
她一面打量着冯霁雯上了脂粉的脸,一面睁着一双可爱灵动的圆眼睛问道:“抹在脸上可比寻常的脂粉舒服些?”
冯霁雯点头道:“这家铺子我也听说过,上回还陪着傅恒夫人和王杰夫人去瞧了瞧,里头的东西确实不错。”
只是她不常出门儿,胭脂一类不大能够用得着,家里又囤了许多从太妃那儿拿回来没用完的,便只是陪着两位夫人跑了一趟,自己倒没买什么。
“那里头的东西可不便宜,你这脂粉花多少银钱买回来的?我让丫鬟取给你。”
“你跟我还提这个作甚?”紫云鼓起腮帮子佯怒道:“再同我这么客套,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冯霁雯忙笑着应下:“那我可就同你不客气了。”
“我又何时与你客气过啊?”紫云一本正经地道:“这叫有来有往。”
见冯霁雯被她逗笑,紫云自个儿也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二人说说笑笑地,话题围着女儿家的胭脂等物讨论的不亦乐乎。
“我原本想买瓶花露水儿赠你的,可一问……那小小的一瓶儿,竟然要整整一百两银子!”紫云边说边拿手指比划了一下瓶身的大小,直翻白眼道:“我在广州时,常常见姨母用的,都是姨夫从与他做生意的洋人那里要来的,半钱银子也用不着……怎地传到了京城来,竟比金子还稀罕了!”
末了又道:“一百两银子……干脆就抢好了!可就这还有人抢着买呢!”
冯霁雯:“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说的便是这个理儿了。京城贵人多,不缺这一百两银子的人家多得是呢。”
她能说花露水这种东西,搁现代就是一驱蚊止痒的用处吗?
放在此时,却被普遍当成上好的西洋香水了。
她闻着还不如老祖宗传下来的各种香料香丸好呢。
“说到底就图个攀比呗。”紫云努了努嘴,道。
“也有人刚巧不短这点儿银子,为得就是图个新鲜。”冯霁雯笑着补充道。
譬如傅恒夫人和王杰夫人。
这二位可向来不是什么喜好与别人攀比之人。
紫云张口刚要再接上一句什么,却见秦嫫疾步自外间走了进来,形容匆匆。
秦嫫素来沉稳,这还是冯霁雯头一回见她如此匆忙急促。
她生怕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忙地问:“这么了?”
“太太您快收拾收拾,更衣梳发!”秦嫫道了这么一句,便立即向几个丫鬟吩咐赶紧去准备。
一屋子里的人都一脸茫然,不知是为了哪般。
“到底怎么了秦嫫?”冯霁雯不禁皱眉。
“宫里来了人传旨!这会儿在前厅呢!”秦嫫着急忙慌地来到冯霁雯跟前,见她还坐着没动,一脸哭笑不得地道:“我的太太哟,您快赶紧让丫头们给您更衣吧,大爷还在等着您一道儿前去接旨呢!”
秦嫫之前在英廉府时也不是没遇到过宫中来人传旨的情景,只是那时她不过只是冯霁雯的乳母,后来又被降去了花园里做事,接旨时往下人堆儿里一扎,别人跪她跪,别人磕头她磕头,只求一个不出错儿,何曾张罗过这些事宜?
“这可是大事!若没有吉服,那也要挑件儿鲜亮点儿的旗服穿着才行,月牙儿你先去更衣,我来帮你挑首饰!”紫云也换就了一副匆忙的神情催促道。
如此被众人以一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收拾下来,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冯霁雯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好似跟换了个人似得。
在一群丫头的拥簇下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顶着浑身上下沉甸甸的首饰,浑然只有一个想法——天,不知道的还当是她要受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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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差点赶不及在十二点前更新!这一顿匆忙,真是急的我比秦嫫还赶,好在总算赶上这趟车了!
大家晚安!
不说了快十二点了挥挥~~~~~~~~~~~~~~~~~~~么么哒!(未完待续。)
224 当上官儿了
对此她只能自我劝慰道:有备无患,谨慎正式些总比出差错来的稳妥。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就且当是先探一探规矩罢?
冯霁雯来至前厅时,果见来了位宣旨太监肃立在厅中,和珅与家中的下人皆候在一旁等候宣旨。
就连前两日刚被杖责后尚且无法下床走动的红桃,都被扶了过来听旨。
“和珅听旨——”
和珅撩起衣袍前摆躬膝跪下,面容也一改素日里的闲适随意,神情显得极为肃整。
其身侧的冯霁雯亦不敢有丝毫马虎轻视之意。
家中下人也忙地跟着下跪,个个儿将头垂得低极,向来胆小的芳芳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她余光瞥见弟弟虎子一双眼睛乱瞅,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双紧张至极的眼睛里满含着不安的警示。
虎子年纪小,懂得不多,见状只是悻悻然地撇了撇嘴,不再乱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钮钴禄氏,常保之子和珅,因查办礼部科考纠纷一案功不可没,又念于御前当差之时事必谨慎,潜德宜表,深得朕心。今,特敕封为内务府广储司总办郎中,掌考核稽查六库事宜,以示表励。望尔切心当差,不负朕望。钦此——”
冯霁雯听得有些怔怔。
这是被封上官儿了?
竟还是个内务府的缺。
和珅双手接过敕封圣旨,叩头谢恩。
“和大人和太太快快请起吧。”宣完了旨的高云从适才露了笑意,望向和珅笑着道:“想当初和大人被万岁爷自尚虞备用处提拔至御前伺候,距今也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的光景,这一晃眼,竟要改称一句和大人了,乃是应了那句富贵自有天定,这人的时运来了,可真是挡也挡不住!和大人如今年少有成,日后前途必然更是无可限量——洒家就先在这儿跟和大人道喜了。”
和珅满面谦逊地笑了笑:“借高公公吉言,今次烦劳公公亲自跑一趟了。”
其话音刚落,刚转头要与刘全吩咐一句什么,却见冯霁雯身侧的秦嫫快一步上了前去,又听得冯霁雯讲道:“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未有提早备下好茶招待,还请公公勿怪。这点儿心意,全当是给高公公与各位小公公添一碗茶水。”
高云从见多了这种情形,闻声却不由多瞧了几眼面前这位立于和珅身侧正当韶龄,一身光华的女子。
衣着首饰固然华贵,可最要紧的还当是那一身落落大方、丝毫不输宫中贵主儿们的气质,硬生生地将通身上下浮华的珠翠之色都给折了下去。
倒没想着英廉府嫁过来的这位嫡出小姐,竟是被教养地如此出色。
怎地往前在闺中之时,却是那般恶名?
高云从压下心底的疑惑,面上笑盈盈地将秦嫫递来的红封接了过来,捏了捏分量,却是细细碎碎的散粒儿,和家家中情况不济,他早有得知,故拿碎银子出来打发他也不觉得如何意外,只是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快。
甭管怎么讲,他也是御前太监总管,宫里宫外也算是个人物,遭如此待遇,不免觉得有些被轻视了。
可余光一瞥方才不经意间被自己抠破了的红封一角儿,露出的却是金灿灿的颜色。
高云从眼睛一闪。
这里头装着是竟是瓜子儿金!
这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刘全在一旁也瞧见了,捏捏自己准备的红封,顿觉得有些肉疼。
他跟着和珅苦日子过惯了,手里头攥得最多是就是铜板,能摸着银子的机会都少得很,更别提是金子了。
高云从脸上的笑意浓了些,又冲着和珅夫妇道了一番好听的吉利话。
冯霁雯将他方才收着红封之时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知其虚伪,面上得体的笑容却半分不改,又客气地道:“公公不若坐下吃碗茶歇一歇脚罢。”
高云从含笑摇头:“洒家还赶着回宫去跟万岁爷复旨呢,便不多作叨扰了。”说话间,冲着夫妻二人拱手一揖,道了句告辞。
和珅命刘全相送。
高云从前脚刚离去,后脚堂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恭喜大爷大太太。”老管家笑着上前来,浑浊的眼睛却是通红,“老爷若是泉下有知的话,也该含笑九泉了……”
老爷当年走的突然,是在外任上没的,当时什么都来不及交待安排,家中乱作了一团,若非是大爷这些年来里里外外地维持着,这个家怕是早散了。
而如今,和家的门楣总算又有了重新兴起的希望。
他想着便不由激动地落起了泪来。
“我说金伯,今个儿可是咱们爷跟太太的大好日子,您搁这儿哭什么啊!”刘全笑着上前来挤兑着。
性情憨厚的马三跟马嫂夫妻俩也劝了两句。
金伯这才止住了眼泪,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哑着声音,笑里带泪地道:“好、好、好……”
“大爷……这个什么郎中是个官儿?是太医院里的官儿吗?”虎子挤上了前来,睁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和珅与冯霁雯不由被逗笑。
刘全一巴掌拍到了他脑袋上:“不懂别瞎说!这可是内务府里的官儿!广储司知道吗?那可是给皇上管钱儿的地儿!”
广储司为内务府七司之首,由内务府大臣轮流每年换值,而总办郎中则是常在管事,手底下掌着银、茶、缎等六库事宜,说白了,确实是个管钱的差事。
“奴婢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个正五品的官儿?”秦嫫在一旁不甚确定地道。
她觉得自个儿没记错,可大爷办了桩案子而已,怎地就从御前侍卫破格被提成正五品了呢?
和珅似笑非笑地点了头。
冯霁雯也有些讶然。
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能够想得明白,皇上看重的兴许不是这件案子本身,而是和珅透过这桩案子显露出来的办事能力。
才能得以被欣赏看重,这固然是一件好事。
看得出来,和珅虽然表面瞧着与往日并无区别,与得意忘形半点也挨不上边儿,但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晃人心神。
虽这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刚刚开始,远不至于使他浮躁,然多年来的努力终于被事实所肯定,无疑是极令人振奋的。
撇去心底隐隐的担忧不谈,冯霁雯也有几分为他感到高兴。
和珅转头对上她的眼睛,心底顿时涌上一阵无法言表的暖意与满足感。
一步步达尝所愿,恰巧她就在身边相伴。
实乃人生头等之幸事。
和珅忍不住也扬唇一笑,甚少地露出了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来,竟有着几分极难得罕见的孩子气。
却并非是为了这功与名。
他笑望着眼前的冯霁雯。
远远站在一旁未参与进这欢愉的气氛当中来的红桃望着夫妻二人并肩而立的情形,心下犹如刀割一般。
她陪伴了这么多年的大爷……
如此出类拔萃,较旁人优秀上百倍不止的大爷……
为什么到头来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这种眼神看着别的女人?
看着为一身海棠红旗服衬托出了几分娇艳感的冯霁雯,铺天盖地而来妒意顷刻之间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她满心都在重复叫嚣着一句话——
她不甘心!
……
事后,刘全欢天喜地地跑去咸安宫官学找了和琳,将消息告知他之后,与先生告了一天的假,又顺带着找着了难得来上课的伊江阿,半是向他传达自家大爷被敕封之事,半是透露了今个儿紫云格格来了家里找太太说话。
于是乎,伊江阿也高高兴兴地跟着过来了。
和琳更衣洗漱之后,跟着兄嫂前往了祠堂焚香祭拜祖先,将敕封的圣旨摆放于神龛之上,加以供奉,以示祖先神灵。
秦嫫带着几个丫鬟忙活得不行,一面按着冯霁雯的吩咐给下人们准备红包和要分发下去的点心,一面还要安排丫头出门采买新鲜的鱼肉蔬菜,以备晌午这顿大宴。
另一边儿,刘全忙活着家里的事情走不开,便差了虎子去英廉府给岳家报信儿。
至于和家兄弟在京中其他的一些亲眷,和珅认为并无特地告知的必要。
京城就这么大点儿,消息很快便会传开。
各人都在忙活着,是以眼下整座和宅里最闲的除了回去继续养伤的红桃之外,便只剩下伊江阿和紫云这两位客人了。
伊江阿在前厅里一个人枯坐了小半个时辰,便使了招儿差了憨厚老实的小茶将紫云从椿院诓来了前厅。
“月牙儿呢?”
紫云带着丫鬟一进来便问。
不是说月牙儿找她来前厅有事儿吗?
“和兄那边儿还有点事儿没安排完,嫂子跟着过去了。”伊江阿撒谎不脸红,“紫云格格不妨先坐着等会儿吧。”
不知自己为人所骗的紫云打量了他几眼。
伊江阿摸了摸脸,故作正经地问:“格格瞧我瞧的如此入神,莫不是我今日较往日又俊朗上了几分?”
紫云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记白眼,冷笑了一声。
“你出门儿都不带照镜子的罢?”
其实伊江阿长得白白净净,瞧着清爽利落,虽在和珅这等人的映衬下显得逊色许多,但较普通人相比,一句好看还是担得起的。
只是这种好看在紫云所谓‘相由心生’的影响之下,早已被击的连渣儿都不剩了。
她方才之所以那么瞧伊江阿,是想确认他可还在因那日之事耿耿于怀。
毕竟当时来看,他气得委实不轻。
眼下的事实却是证明她想多了。
这人看着半点事儿也没有,好似当日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没皮没脸的人还真不能指望他会别扭。
如此倒是显得她太过于上心了些。
紫云撇了撇嘴,挑了张他对面离得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
伊江阿望着她笑。
紫云竖眉瞪他。
“看什么看?”
“上回我跟紫云格格说的法子,不知紫云格格现下可有兴趣一听?”伊江阿笑眯眯地问。
“不劳烦了。”紫云斜睨了他一眼,便径直端茶吃。
“法子都想出来了,咱好歹听听不是?成是不成再另当别论呗——”伊江阿倚在宽大的椅子里,没什么形象地翘着个二郎腿,面上瞧着轻松,却忍不住暗自咽了几口唾沫,方才鼓起勇气来,拿开玩笑的口吻道:“格格若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儿,居心叵测的话,那格格不妨就全当成是我……居心不良吧……”
呸!
怎么说着说着就不行了呢……!
真没出息啊他可真是!
伊江阿懊悔地简直想要找块儿豆腐把自己给就地撞死了干净。
紫云则微微张大了眼睛。
“你神经病吧……?”
好半晌,她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且莫名其妙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真是被他给恶心到了!
什么居心不良这等乱七八糟的鬼话他竟然也说得出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伊江阿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措辞不当罢了。
乱了……真是全乱了!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总之你这张嘴巴日后最好给我放干净些。”紫云瞪着他道:“再过几****便要订亲了,你不要脸我还得要名声呢。”
伊江阿闻言呼吸一窒。
“订亲?”
他只觉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紫云低下头吃茶,没理会他的吃惊。
“跟……那个于齐林?”伊江阿又问,眉心不自觉便紧皱了起来。
“你不是早便知道了吗?”紫云抬起头来看向他。
“……”
伊江阿望着她,久久才道:“你见过他吗?就要同他订亲?”
“看了画像的。”紫云似不耐烦与他说太多,就要转开话题:“月牙儿怎还没过来?”
“就单单凭一幅画像你怎能就答应嫁给他呢!”伊江阿有些急了。
紫云奇怪地看着他。
“那还有人连画像就没见过,单凭父母之命便嫁过去了呢。”她道:“许多新娘子都等到新婚当晚才知晓新郎官儿是什么模样的,那不也比比皆是吗?”
这自然只是随口的搪塞。
“你怎能与她们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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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喜欢他吗
“难道我跟她们有什么不同吗?”紫云显得浑不在意,“到底我阿玛与额娘已经代我相看过了,他们既都同意了,想必人是可以的。”
“可是……”
“好了别说了。”紫云打断了伊江阿的话,有几分不悦地看着他说道:“反正事情都已经敲定了,难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祝贺我么。净在这儿泼我冷水算怎么回事儿?我说你这人损的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伊江阿:“……”
他哪里是在损她?
他分明是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她过得顺心如意。
可是……
伊江阿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道:“是我问的太多了,格格莫要放在心上。”
突地见他此般正经起来,紫云却觉得说不出的不自在,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觉得你是在多管闲事儿……你别误会。”
伊江阿只又点头“嗯”了一声。
气氛有几分凝结的尴尬。
紫云觉得这情形委实很有几分莫名其妙,她从不知她与伊江阿之间竟也出现如此令人别扭的情况。
他瞧着似不大高兴,兴是她方才的话说得重了吧?
可她不也跟他解释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了么?
寻常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小心眼儿过啊……
望着伊江阿强挂着笑意的一张脸,紫云越想心中越乱,下意识地便想打破或是逃离这种情景,是以咳了一声道:“那你先坐着吧,我去瞧瞧月牙儿她究竟在忙活什么呢,有没有我能搭上手儿的……”
说着便站起了身来。
伊江阿没有说什么,只转头目送着她与丫鬟离开了前厅。
而后,便是漫长的失神。
……
临近晌午头儿,被派去英廉府报信儿的虎子方才迟迟归来。
而令冯霁雯意外的是,冯英廉与冯舒志竟也过来了。
“本也是打算次日登门的,这样也符合规矩些。但转念一想,又没旁人,不争这一日半日的,刚巧今日休沐闲来无事,干脆就直接过来了。”老爷子刚被请进前厅中,见着孙女与孙婿,便笑着问道:“这不请自来的,可别是没准备我们爷俩儿的那碗饭吧?”
和珅闻言答道:“纵是真没准备,那小婿即便是不吃这一餐饭,也断没有令太岳与小舅爷饿肚子的道理。”
冯英廉闻言被逗得开怀发笑,冯舒志却悄悄撇了撇嘴。
这油嘴滑舌的,难道长姐要他跟和珅学的便是这个么?
若真如此,他才不要学呢。
“不过是加两双筷子的事儿,幸得菜没上齐,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动筷呢。”冯霁雯笑着讲道:“饭厅里还有其他客人在,有什么话容后再谈也不晚,祖父不妨先过去入座吧。”
冯英廉满含欣慰地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孙女与孙婿,笑着点头道好。
午饭准备的极为丰盛,冯霁雯却没落着上桌儿,而是回了椿院。
一来今日有伊江阿这个外男在,多少有些不便,二来则是紫云也提议回椿院用,省得麻烦。
闺蜜二人坐在堂屋里边吃边聊,紫云忽而喟叹了一声,道:“当初你要嫁给和珅,我那时真是打从心眼儿里一万个不赞同,只担心你嫁过来之后会跟着吃苦……现在可好了,总算放下心来了。你的眼光,倒还真的不错。”
冯霁雯听了忍不住笑道:“如此倒是劳你为我担忧这么一场了。”
“只愿日后你这日子能越过越好。”紫云却没露笑,一边拿筷子往嘴里送饭,一边口气认真地道:“以前还不觉得,可如今再看,才觉得这个和珅确是个值得托付之人,甭管什么才学不才学吧,但我瞧得出来他待你是发自真心的好。”
冯霁雯听得一愣。
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啊。”
平心而论,和珅待她确实不错。
而这种不错,他从起初便与她解释说明过了,乃是出自于他所谓的‘为人夫婿该尽之责’。
所以只怕不是紫云眼里所理解的那一种好。
但二人本就是名义夫妻,图得便是相互之间的相敬如宾,他待自己尽责,她自然也是以彼还之。
“月牙儿,我说句你可能会不高兴的话。”
冯霁雯笑道:“说来试试我会不会不高兴。”
紫云停下夹菜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我就是想说……你当初喜欢福康安喜欢的那么不给自己留退路,可谓用情极深,那时你选择嫁给和珅,可有想过自己日后对着一个不喜欢之人,日子会过得很艰难吗?”
按理来说她不该再提起这些往事,可她实在忍不住想知道。
冯霁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喜欢福康安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她唯有将自己设身处地地试着想象了一番,然而却无力地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让自己去想象自己曾喜欢过福康安那个家伙。
这实在太有难度了……
见她没回答,紫云便当她是默认了。
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如今便是这种心境,总觉得于家这门亲事虽好,却让我看不着一丝一毫对日后的期盼,想一想,只觉得暗无天日。”
罢了又道:“可倘若这个于齐林若能有和珅待你一半的好来对待我的话,我也就无憾了。”
“这可说不定。”冯霁雯笑着安慰道:“保不齐他待你更用心呢。”
这话在紫云做决定前,她绝不敢轻言,因怕有误导她做选择的成分在其中。
可如今紫云既要订亲了,那么这些话便只是心存好意的祝福了。
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还没嫁过去便一副心灰意冷的态度。
许多时候,你拿何种心态待之,生活便会以何种心态回报你。
在无法改变环境的情况下,一个乐观向上的心态至少是有利而无害的。
紫云闻言笑了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我还能求什么呢?他若肯全心待我,我自然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之人。”
只是一想到刘鐶之,仍觉得心口处压抑又抽疼。
甚至还有几分不知收敛的欢喜。
心意这种东西,实在令人难以揣测,又无法加以控制。
“你喜欢和珅吗?”她忽然压低了声音,睁着一双黑亮而又憧憬不减的眼睛问。
冯霁雯愕然。
他们就是暂时搭伙儿过日子……
“我指得是像你当初喜欢福康安那样喜欢。”紫云又补充了一句。
冯霁雯觉得更为难了。
她根本没喜欢过谁,更别提是跟谁一样不一样了。
“不喜欢?”紫云紧紧盯着她的神情。
“也不是……”
“那就是……没那么喜欢?”
“我……”冯霁雯哭笑不得,无法回答。
“那你有没有信心日后像喜欢福康安那样喜欢他?”紫云追问个没完没了。
她觉得自己与冯霁雯之前的经历十分相像,故而总忍不住想从冯霁雯身上重拾对未来的信心。
冯霁雯越听越觉得她的话天真又纯粹。
还问她有没有信心……
喜欢这种事情,又不是考试,努力一把便能够达成目的。
虽然她也不大懂,但有些东西她还是想跟紫云讲一讲。
“我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纵是在感情中,也不能拿所谓的前者来衡量后者。若真心投入了第二段感情,想必前一段已是过眼云烟了,更不值得去作比较。若不然,对当下之人岂不是太不公平,也太过于不尊重他人了吗?”
紫云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是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现如今脑子里显然还是装着刘鐶之的,故而才会拿未发生的人和事都要与他来作比较。
如此确实太自私了。
冯霁雯又道:“兴许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总而言之,我还是之前那些话,能让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的不单单只有你一直想要的两情相悦,还有其它许多东西,譬如……”
“譬如你之前便跟我说过的相敬如宾呗?”紫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往其它好的地方看,不要脑子里总装着这些幼稚天真的情情爱爱什么的,对是不对?”
见她恢复了原样,冯霁雯也半真半假地笑着说道:“大意如此。”
她只是想见紫云能够活得轻松一些。
那些虚无缥缈,难得一见的两情相悦,有固然是锦上添花,可若没有,也总不能因此对生活懈怠,觉得人生都跟着无望了。
人活着,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事情值得去做呢。
“总而言之,认认真真地对待当下,其余的,便让它顺其自然吧。”
“那你觉得我当下该做什么?”紫云看着她问。
“吃饭。”
紫云噗嗤一笑,强装着正经的口气道:“那就听你的!”
椿院里的下人多去了前院伺候,只留了个小茶和紫云带来的阿欢守在堂屋门外。
这俩丫头这会儿正盯着面前的和珅犯愣。
小茶觉得很后悔。
自己方才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地听从了大爷的话,没有进去跟太太通传呢。
就因为大爷美名曰:勿要打搅夫人与格格说话。
所以……这就是您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偷听太太说话的理由吗?
小茶很想问。
但她不敢。
她方才隐约听到了紫云格格似乎在问太太喜欢福三爷之类的问题……
那时她是打算闯进去通传来着,可一来起初没进去,彼时进去也晚了……二则,原本可能没什么,然自己这么一慌,不正是替自家太太显得心虚了吗?
娘常常教导提醒她,这世上最蠢的人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
自己揭自己的短儿。
她虽然不聪明,可也总不能沦落为世上最蠢的人吧?
但同时她又十分地害怕。
害怕因为此事害得大爷与太太生出矛盾来。
她虽然压根儿不懂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也不懂大爷为什么会为太太之前的事情不悦,但是娘之前万般嘱咐过,椿院里的丫头谁都不许在太太跟大爷面前提起太太之前与福三爷之间的往事,哪怕一字半句也不成。
由此可见此事的严重程度。
“大、大爷……”小茶有些结巴并小声地问道:“现在可以进去……去跟太太通传了吗?”
负手而立的和珅淡淡一笑。
“不必了。”他含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便不耽误夫人与格格用饭了。”
话罢,便转身离开了椿院。
望着和珅离去的背影,小茶原地傻站了片刻之后,陡然抿唇进了堂屋内。
冯霁雯正和紫云谈论着菜色,听得小茶噔噔地快步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听得结结实实的一道“扑通!”声在身侧响起。
这一瞧,竟是见小茶二话不说跪倒在了桌边,眼睛也是红的。
二人都被她这突然而巨大的动静给惊了一跳。
好家伙,这干嘛呢?
“怎么了这是?”冯霁雯正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太太,奴婢死罪!”
见她满脸皆是无颜活在世上的沉重之色,冯霁雯内心不由地一阵心惊肉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何等严重之事。
可天塌了也得顶着,没有逃避的道理:“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方才大爷来了,没让奴婢进来通传,奴婢一时糊涂就真的没进来向太太通传!”小茶忍泪道。
冯霁雯听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做下人的听主子的话,有什么不对?
下意识地往门外望去,一面问道:“爷过来了?”
“又走了。”小茶瘪着嘴,拿一副惧怕的口吻道:“奴婢估计着方才太太与紫云格格的谈话,都被大爷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平常人她还没那么肯定。
可她知道和珅习武,听力必然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就这些?”冯霁雯皱眉问,见小茶如此,她还当怎么了呢!
什么叫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
不光小茶愣住,就连紫云也道:“你心怎么那么宽?这可是大事……”又一脸焦急后悔地道:“但说回来这事儿都怪我,若不是我多嘴提什么福康安的话,也不会如此了!不行,总不能因为我让你们夫妻俩生隔阂……我这便亲自与和珅说清楚去,免得他误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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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生客
说着就搁下了筷子欲站起身来。
“欸!”
冯霁雯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摇头道:“这个时候都在饭厅吃饭呢,你贸贸然找过去像什么话?”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冯霁雯笑了笑,宽慰道:“你放心罢,他绝不会因此而不悦的。”
一来她又没表达出对福康安念念不忘的意思来,二来……她与和珅,本就不是普通的夫妻关系。
两人早有约定,只要不做出损害到对方之事,其余互不干涉。
“可是……大爷他都气走了啊!”小茶觉得自家太太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感到十分着急。
气走了?
他没进来,定是觉得听着了她与紫云的对话觉得再进来多少有些不自在。
生气必然是谈不上的。
“好了,此事我晚些自会亲自与他解释清楚。”冯霁雯对小茶道:“你且出去守着吧。”
小茶仍觉得放心不下,却也不敢违背冯霁雯的命令,唯有依言起身退了出去。
“你真不担心他生气?”紫云皱眉道:“万一他听岔了,误会了呢?”
冯霁雯笑着道:“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分寸。”
紫云却仍有些愧疚。
“我当真不该说这个的。”又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这张嘴真是闲的慌!吃着饭竟然也堵不住它!”
“好了好了。”冯霁雯低头去夹菜,一边道:“下回注意些便是了。”
这事虽对她与和珅没什么影响,可到底是从前之事了。
让丫鬟们听着了,对和珅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太好。
能不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纵然你不提醒,这个记性我今日也算是长下了……哪儿敢有下回啊。”紫云心内的愧疚半点也未得到缓解。
直到饭后离去之时,仍为此对自己今日所言而耿耿于怀。
冯英廉饭后又留坐了一会儿,醉了酒的伊江阿被下人扶走之后,冯霁雯便去了偏厅与和珅一同陪老爷子说话儿。
冯舒志则去了和琳的院子里,俩人研究什么记载着角弓的一本儿古籍去了。
今日孙婿被敕封,冯英廉一时兴起便贪了杯,因和珅臂伤未痊愈,不宜饮酒,而和琳又是个酒量不济的,伊江阿便毛遂自荐要跟冯老爷子喝个尽兴,结果姜还是老的辣,伊江阿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冯英廉却自称还能再战一局。
但冯霁雯觉得他能说出这等话来,至少也是醉了有七八成儿了。
事实还真是。
她跟和珅搁这儿坐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眼睁睁地瞧着老爷子从今天晌午的牛骨汤熬得火候不够,劝诫他们年轻人做事不要心急这一茬儿,吐槽到金简那日去英廉府时,他绝口未提留饭之事,金简却仍厚颜无耻地留下来吃了他一顿饭……
后又说到府里看后门儿的大黄狗下了崽,再有几天就满月了,他挑了一条毛色最满意的打算送过来,问孙女跟孙婿想要不想要。
冯霁雯已听得额角直冒黑线。
偏生和珅还能一脸淡定自然,闻言点头道:“既如此,小婿便先行谢过太岳父舍爱相赠了。”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约摸的酒劲儿越上越浓了,醒酒茶竟也没起什么作用,冯英廉说话舌头都开始打起结来,眼皮也越来越沉。
冯霁雯听着二人的对话,满脸苦笑。
“等回头你们家那只小白猫儿下了崽,别忘了给我留一只。”老爷子一副‘我送你们,你们也得送我’的口气。
“既然太岳父开了口,自然也要给您留最好的。”
虽然和珅对答如流,很好地将自己的智商放在了低于正常人的高度与冯英廉这个吃醉酒的人顺畅地交流,可一旁的冯霁雯却当真是听不下去了。
“祖父,我瞧您似乎是困了,不如先去客房里稍作歇息吧。”她看向冯英廉道。
老爷子一听困这个字儿,倒是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
却是道:“不能搁你们这儿睡,我回去晚些还有正事要办。”
话罢便四处地看,“舒志呢?扶我回去——”
“您今日不是休沐吗?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歇一歇再走也不迟。”冯霁雯劝道。
冯英廉却不听,一个劲儿地摇头。
冯霁雯拗不过他,只得让下人去了和琳处请冯舒志回来。
冯舒志与和琳借走了那本儿书,宝贝似地抱在胸前,见老爷子醉至如此田地,倒也不显得意外,还很从容自若地吩咐小厮扶老太爷。
“你就不能搭把手儿吗?”冯英廉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养孙子干嘛用的……”
冯舒志嘴角一阵抽抽,唯有将手里的书交给了小野子,自己亲自上前扶过了脚步虚浮的冯英廉。
冯英廉:“这还像点样儿!”
冯霁雯在一旁哭笑不得。
夫妻二人将人一路送至大门外,又瞧着老爷子上了马车,道别后目送马车驶出了驴肉胡同,方才收回了视线来。
和珅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得刘全忽然道:“嘿!那不是姓钱的吗?他来作何?”
他对钱应明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搁他眼里钱应明就是一表面斯文的无赖之流。
冯霁雯与和珅闻言转头望去,果见方才英廉府的马车消失的拐角处,行来了两名着一蓝一灰粗布文衫的年轻人。
走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钱应明。
其后则是丁子昱。
和琳也皱了皱眉:“案子不是都已经结了吗?他还来做什么?”
他虽然未与钱应明直面接触过,却也在刘全不遗余力的复述之下,对此人的作所作为知之甚详。
冯霁雯一瞧见钱应明也觉得颇为头疼。
和珅却仍是笑吟吟的表情,看着钱应明走来的方向,对和琳与刘全说道:“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刘全与和琳只好噤声不言。
钱应明与丁子昱被请进了前厅,丫鬟上前奉茶。
钱应明今日瞧着倒不像是来找茬儿的,只因其从大门前一路来至厅中坐下,竟是大发慈悲地没有说一句难听话来污染大家的耳朵。
丁子昱先是恭贺了和珅升迁之喜,又十分报郝地道因是临时登门造访,未来得及备下什么贺礼,待择日再前来补上,还望勿怪。
“丁先生客气了。”和珅毫不介意地一笑,问道:“不知丁先生与钱公子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这……”丁子昱看向钱应明。
“和大人刚升做了五品官,一眨眼竟就变得贵人多忘事了。”钱应明冷声冷气儿地问道:“钱某今日前来,没有它意,只是想问一问和大人,后日便是殿试之日,不知和大人曾答应钱某之事,进展得如何了?”
他说得隐晦,就连丁子昱都不知是何事,只是听他又要来和宅,生怕他又滋事,顾及和珅夫妇待他有恩,不放心之余唯有跟着过来了。
而经钱应明这么一提,冯霁雯却是想起来了。
那晚钱应明遇袭之后,在和宅中,和珅与之谈判之时,曾答应过钱应明,可以帮他将考卷递呈皇上,重新审阅。
后日便是殿试,迟迟未得到音讯的钱应明自然耐不住性子要上门发问了。
就是不知和珅究竟帮他办了没有?
“原来钱公子是为此事而来。”和珅语气平和地道:“即便钱公子今日不来造访,我本也欲让下人请钱公子前来的——不瞒钱公子,考卷我已从礼部命人找出,此际就在和某的书房中,还请钱公子与丁先生随同和某移步书房详叙。”
钱应明冷哼了一声,当即站起了身来。
丁子昱怔了一怔,听得和珅言明要自己一同前去,虽不知什么考卷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跟着钱应明与和珅一并去了外书房。
冯霁雯则带着丫鬟们回了椿院。
因着和珅升迁的缘故,纵然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大家的心情却仍是喜气洋洋的。
就连小醒的神情也于平日里的木然不同,多了一丝淡淡的喜色,吩咐几个丫鬟做事时的口气亦缓和了许多,倒令得小羽几人有些‘受宠若惊’。
“太太走动忙活了一上午,该是乏了。左右这会子也没什么事了,太太不若小憩片刻稍作歇息吧?”秦嫫与冯霁雯讲道。
冯霁雯却摇了摇头,笑着道:“困倒是不觉得困,只是这一身衣裳首饰委实压人,先替我换下来罢。”
秦嫫便招来了小仙替冯霁雯更衣拆发。
可小仙这厢还未来得及将衣物取来,那边便听得小茶来禀,说是又有客来。
“爷还在外书房没出来吗?”冯霁雯问道。
小茶道了声是,却又讲道:“来得是位太太,大爷不便接待,奴婢这才与太太通传来了。”
冯霁雯有些疑惑地问:“哪家的太太?”
“说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府上的夫人——”
礼部尚书李怀志家的夫人?
她们认识吗?
冯霁雯仔细想了想,有没有在哪个场合偶然遇到过不敢说,可她能确定的是,她从未与这位夫人说过话。
但正如和珅所言,来者是客。
她没有不见的道理。
“太太便等回来再更衣吧?”小仙轻声问道。
冯霁雯却道:“还是先换下来。”
接旨时穿成这样为得是不失规矩,可如今见一品尚书夫人,先不管对方来意为何,却也不宜过于张扬了。
尤其又是在自家,更不必如此,否则反倒会显得她太过浮躁。
这点面子,她还是不能给刚升了官儿的和珅丢了的。
……
“这位和太太怎么还没过来?和家统共就这么大点地儿,去通传的丫鬟该不是在自家迷路了吧?”前厅中,一名长着菱形脸的丫鬟正语含不满地道:“还是说有意简慢咱们夫人呢?”
另一位丫鬟则轻笑着说道:“别瞎说。迟迟没过来,十有八九得是挑衣服首饰呢。”
不过瞧着这寒酸的住处,想必这位太太再怎么捯饬也上不来什么台面。
“姐姐说得也是。”那名丫鬟低低地笑。
听得丫鬟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李夫人曾氏并未出言阻止,而是坐在那里含笑不语。
近来被临时差来前院代替红桃的小亭闻言脸色恼得涨红。
“这都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那个谁,去催催你家太太,我家夫人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在这儿干耗着。”菱形脸的丫鬟颐指气使地对小亭说道。
小亭愤愤地咬了咬下唇,张口欲言,奈何嘴笨,又惧于对方的气焰,压根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丫鬟见状下巴挑的更高了些的,斜着眼睛说道:“瞧什么呢?还不赶紧去?”
“怎么跟人说话的,无礼至极。”
一道清脆悦耳却带着微怒的女子嗓音传入厅中,那丫鬟闻言一愣,忙转头望去。
曾氏也微微侧了视线看去。
视线中,一名着雨过天青色对襟夹衫,一头乌发挽作普通的小两把头,左右各簪一支白玉梅花钗,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对儿光泽莹润的南珠耳坠子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其面上略施薄粉,一双美目尤为有神。
绝算不上什么惊艳之貌,却给人一种恬淡而亭亭之感。
行走间更似连发丝儿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大方得体,又有几分优雅的高贵。
曾氏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种气质她只在一人身上瞧见过。
但那已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先皇驾崩,当时刚满十岁的她随母亲一同入宫拜见太后娘娘,在太后宫中见着了一位着丧衣的绝色女子被罚跪在殿中,彼时她尚不懂什么叫做礼仪气质,只诧异于怎会有人跪着也能如此好看,竟让她移不开视线来。
那名女子便是如今出宫清修的况太妃。
“太太……不是奴婢……”小亭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方才太太一进来便训斥她无礼。
可说话的人不是她啊。
“这厅中只有你一个伺候的,不是你还有谁?”小醒竖眉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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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又有人失常了
小亭向来怕她,当即眼睛就红了,却又不敢解释。
李家的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也不敢贸然开口。
曾氏在心底皱了皱眉,面色如常地出言道:“方才说话的是我那丫鬟,若是惊扰到了和太太,还请勿怪。”
见她神色里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倨傲,冯霁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位夫人当真有趣,上门求见的又不是她冯霁雯,亦不是在外头撞见,而是她自个儿专程前来,怎地在她家里还摆起官太太的架子来了?
还任由下人如此目中无人,喧宾夺主。
当他们偌大……呃,虽然不咋大的和家没人呢?
“原来如此。”冯霁雯看向那两名丫鬟说道:“我还当是我那丫鬟不懂事当着李夫人的面儿瞎嚷嚷呢,没得在客人跟前丢人现眼,又想是不是李夫人碍于情面,不忍出言训饬。我这才忍不住教训了一句——却不曾想是贵府上的丫头,如此倒是我多嘴了,还请夫人见谅。”
那两名丫鬟闻言不由脸色一红。
曾氏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这哪里是在教训什么丫鬟。
分明是在教训她这个客人吧。
“丫鬟不规矩,自然该训斥。此处又是贵府,和太太出言教训一句,是理所应当之事。”
话虽还算体面,然而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冷硬。
冯霁雯看了她一眼,道:“今日虽是与李夫人头次见面,然夫人此般明白事理,实在令妾身自愧不如。”
曾氏眼角一阵抽动。
听着冯霁雯话说得这么‘好听’,她却浑然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一句话足足能够将人给活活气死。
曾氏胸口憋了一口闷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冯霁雯来至了跟前,仪态从容地与她行礼。
“方才只顾着说话儿了,竟险些失了规矩,还请李夫人勿怪。”
“和太太言重了。”曾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亏她方才还觉得这个冯霁雯神似况太妃。
这嘴上不饶人,又一幅厚脸皮做派,哪来能跟况太妃作比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论起损人与毒舌来,冯霁雯在况太妃跟前,实在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
曾氏只知道她十分地不喜欢面前的年轻女子。
她从不曾被人如此不尊重过。
尤其又是头一次见面。
还当自个儿是英廉府上的大小姐呢?
曾氏在心底冷笑连连,半刻也不愿在此处多呆。
冯霁雯刚在主座上落坐下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曾氏径直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脸上连个笑都吝于给冯霁雯,只道:“我家大人听闻贵府今日有升迁之喜,特地嘱咐了我前来道贺,我这个后宅妇人懂得不多,便备了些许薄礼,还请和太太收下。”
若不是冯霁雯十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话,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位高贵冷艳到甚至有些无礼的李夫人竟然是来道贺的。
送礼都能送的如此生硬,她还当是上门寻仇的呢。
可和珅升迁的消息传得当真是快。
送礼的都等不及明日一早了。
且还差的女眷前来。
望着李家两个丫鬟捧上前来的两只锦盒,冯霁雯心下略有思量。
官宦人家,又是互不相识,不带脑子也能想得到这贺礼绝没有这位李夫人口中所说的道贺这么简单。
她有心暗示小醒去问一问和珅的意思。
可当那两名丫鬟在她面前将锦盒打开之后,待她看清了里头的物件儿,顿时就改了主意——
她想,不用问和珅了。
“现如今正是春茶下来的时候儿,这半斤散茶刚好拿来尝尝新。”曾氏看着冯霁雯说道:“至于这两对儿珠钗,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就图个精致好看,和太太正当韶龄,与这鲜亮的色儿再相宜不过了。”
她话里话外都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倨傲,甚至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味。
冯霁雯微微攥了攥袖中双手。
曾氏的话她全当没有听到,但这锦盒里真正装的是什么,她却瞧得比谁都清楚。
装有珠钗的锦盒中,铺着的平绒布被有意无意地卷皱了一角,里头隐隐露出的是赤金的颜色。
不知是金饰还是金锭。
所谓春茶,实则也是如出一辙。
送茶送珠钗都是幌子。
李家要送的居然是重金。
道贺而已,有必要吗?
对上曾氏那双隐含着不屑的眼睛,冯霁雯压下心中的惊诧,面色如常地笑了笑。
曾氏鼻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音,浑然一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姿态。
和家破落成如此模样,想必纵有英廉府的接济,日后定然也是紧巴巴的。
人都是怕穷怕苦的。
尤其是这种从高门大户里下嫁过来,压根儿不懂得节俭为何物的富家千金。
“这贺礼过于贵重,还请李夫人收回罢。”
“不过是些粗茶和寻常珠钗罢了,何来贵重一说。”曾氏面无太多表情地说道:“和太太不必推辞了。”
她认为冯霁雯是出于面子假意推辞。
“李夫人还是收回罢。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家爷同李尚书也素无来往,这份礼于情于理妾身都不能收。”
曾氏皱了皱眉。
矫情个没完了?
她耐着性子说道:“之前和大人奉旨查办科举纠纷一事,那个疯举人四处诬告,我家大人能安然而退,这其中多亏了和大人的帮衬。素无来往是真,可无功不受禄就未免太过于谦逊了吧。”
“李夫人这话说得妾身可万万不敢应承。”冯霁雯听罢周身一凛,拒绝之意更甚,“李夫人也说了,此案我家大爷乃是奉旨查办,从取证到结案皆是按着章程来。而至于李夫人口中所言李尚书能够安然而退,只能说明李尚书清白公正,而不是我家大爷从中帮衬。”
宁可不要这记送上门儿来的所谓报恩,她也不能让和珅就这么平白卷入这张官官相护的黑网里去。
尤其礼部尚书李怀志同金简无二,皆是十一阿哥党,和珅早有言在先,绝不涉党争。
她话罢一笑,玩笑般反问曾氏:“李夫人若真觉得是我家大爷从中帮衬,李尚书才得以安然而退的话,岂不是明摆着说李尚书本不清白吗?”
或许李尚书确实不清白。
或许和珅当真有回护的嫌疑,但他回护的绝不是李怀志,而是朝廷与皇上的颜面。
曾氏的脸色一时青白交加。
冯霁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显然并不是在假意推却了。
她是真的不收。
而且还半点不想与他们李家攀上关系似得。
嗬。
不识好歹的蠢玩意儿。
“既然和太太当真不想收这份贺礼,我也断没有强送的道理。”曾氏脸色不善地捏着手中帕子站起了身。
“如此便告辞了。”
李家的两名丫鬟见状立即也换了一副冷脸,各自将锦盒合上,当着冯霁雯的面儿就转了身。
冯霁雯见了有些想笑。
李家的下人随主子可真是随了个十分像。
出于礼节,她还是起了身。
“小醒,送李夫人。”
已然带着丫鬟即将要踏出厅门的曾氏头也不回头地冷声说道:“不劳烦了。”
“客来必送,这乃是我们和家的规矩。”冯霁雯一派和气地说道。
客人可以不懂礼节,他们却不能失了礼。
“……”
还有硬送的!
曾氏气的心口儿都是疼的。
小醒快步追上后,未去看其脸色,只行在前头为其带路。
……
另一边,丁子昱与钱应明刚从外书房内推门而出。
和珅也跟着行了出来。
钱应明紧紧咬着后齿,眉头皱成了川字。
显然是对结果并不满意。
但却一反常态地既没有出言讨伐,亦没有激烈的反应。
只是一副有苦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的模样。
丁子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和珅施了一礼,与之道别。
和珅命刘全相送。
将丁钱二人送走之后,刘全很快折了回来。
却见自家爷并未折身回书房内,仍负手站在书房外廊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俊逸的眉眼间盛满了笑意。
爷笑不奇怪,不笑的时候那才奇怪。
可关键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打眼一瞅周围也没人跟他说话……这多多少少就有些奇怪了。
刘全笑着走近,躬身抬脸问道:“爷这么高兴,可是那姓钱的事儿顺利解决了?”
和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刘全睁着双豆大点儿的眼睛等着听他开口。
等了好一会儿,却听得自家爷忽而拿来低低带笑的好听嗓音说道——
“把你听来太太夸赞我的那番话,再说一遍与我听。”
刘全瞪了瞪眼睛,又吞了口唾沫。
还带这样儿的……
他觉得,是不是可以适当地掩饰一下被人夸了之后的欣喜感,这样才比较符合常人的习惯?
迟迟没听他开口,和珅侧过了脸看向他。
那神情叫做一个理所当然,毫无羞耻之态。
刘全脸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
“太太夸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读过的书比小舅爷走过的路都多,还说您强记博闻,过目不忘,总而言之哪儿哪儿都好……”
……
申时末。
在屋子里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的冯霁雯觉着心口有些发闷,遂抱着净雪出了正堂,步下石阶,欲在院中转上一转。
金乌西沉,昏黄温暖的霞光洒满不大的庭院。
冯霁雯在反省今日自己所为。
她拒了李夫人贺礼一事,为秦嫫所知之后,秦嫫表示了不赞同。
秦嫫并非是不理解她的做法,而是认为礼部尚书到底不是个普通人物,而尚书府送来的东西暂且不问缘由为何,是何目的,冯霁雯都不该擅自做决定拒绝,而是应当在第一时间过问一番和珅的意思。
到底这礼虽说是由李夫人送来的,可任谁都看得出,是冲着和珅而来。
他才是和家真正的一家之主。
如此之大的事情,实在不该在他不知情的情形之下,由冯霁雯独自一人决定。
这跟最终收没收并无干系,而是事情本身。
秦嫫以为,冯霁雯肯开始主动替和珅管家固然是好现象,但此事并不是寻常的家事。
“太太怎么了这是?”
堂屋前廊下,小茶低声地问道。
一旁的小仙望着抱着净雪在院中缓缓散步的冯霁雯,也只是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冯霁雯也察觉到了今日自己所为的‘异常之处’。
话说她当时为何会问也不问和珅的意见,便做主拒绝了李府的贺礼呢?
那位李夫人的态度固然不好,可也不至于激怒她做出任何不理智的决定来。
顾虑贺礼太重,李家动机不单纯,这些自然没错。
可这也不是她连声儿招呼都不跟和珅打的理由吧?
她颠来倒去地想了许久,才算勉强弄清楚了自个儿当时所怀有的、比较隐晦的一层想法——
客观认为这份贺礼收不得,确实占了一部分。
但真正促使她想也不想便拒绝李夫人的原因,却应当是……她还是不愿见和珅沦为史书上所记载的下场,做一个为人唾弃的大贪官。
他城府深极是实情,他抱负过大亦是事实,可他如今一双手还这么干净着……
故而她想,纵然不能够阻止他,却也不想在背后推他这一把。
但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
这并不能成为她单方面替他做决定的理由。
因为不管是好还是坏,她根本没有这个权力去左右他人的人生。
此事确实是她做的欠妥。
她想就此事跟和珅赔句不是。
但据下人称,丁子昱与钱应明离去之后,和珅后脚也跟着出了门,至今都还未见其回来。
冯霁雯仰面往向头顶被庭院框成四方状的天空。
再等一会儿,已可掌灯了。
怀中的净雪叫了两声,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
它向来活泼爱动,想是在冯霁雯怀中呆的久了,有些急。
冯霁雯弯下身来将它放下。
净雪蹭了蹭她的手和裙角上的绣花,听闻廊下的小茶唤它,得了冯霁雯一句“去吧”,方才跑着去找了小茶玩儿。
冯霁雯欲直起身之际,却见视线中多了一抹元青色的身影。
她抬起头来看。
余晖笼罩中,携着一身暖意的和珅正半垂着一双澄澈却惑人的黑眸含笑注视着她,好看的薄唇微带着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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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咳,这章章节名是吐槽——继失足(??)的和大人之后,蚊子也开始步其后尘了。
另外大家猜猜和大人出去干啥去了^_^(未完待续。)
228 和大人的第一份正经礼物
同一刻,礼部尚书李怀志亦刚从外面回到府中。
李夫人曾氏从和宅回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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