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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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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她一边走,一边向身侧的丫鬟问道。

    “三月廿九了。三姑娘。”

    三月廿九了。

    就要进四月了。

    杏花就要开了,再有不久,春闱的杏榜也该放出来了吧。

    她往前走,望着四周渐深的夜色,不觉间握紧了手中的绢帕。

    不管能否有缘走到一起,她都愿他能如愿。

    他那样从才华学识到人品性情都极佳之人,实在不该被埋没。

    ……

    汪家祠堂里闹腾至大半夜才算消停下来。

    汪黎隽被生生打的昏厥了过去,汪士英才勉强让家丁停下手。

    两个家丁累了一脑门儿的汗,背也湿了,看起来是没留情。

    孙氏望着躺在条凳上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儿子。不堪重击加之哭喊过度,一时间也跟着陷入了昏迷。

    可这还不算完。

    有她昏的还在后头——

    次日大夫宣告,汪黎隽的右腿伤势极严重,十有八九是无法痊愈了。

    换而言之。他虽不至于瘫痪,日后确也至少得是个跛子了。

    这个消息让孙氏险些窒息。

    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再顾不得什么畏惧,哭骂着找到了汪士英,要他赔儿子的腿。

    汪士英不耐烦地将其一把重重挥开,“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冷冷道了句:“我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他断的可是整个汪家的后路!我此番没要了他的命来向祖宗谢罪,已是我心慈手软了!”

    他真愿从未生过这个逆子!

    当真造孽!

    还有这个遇事只知道拖后腿的女人……一定是他当年娶妻的方式不对!

    此际,汪黎隽所在的逸风院中,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內间之中,静姨娘屏退了两名伺候着的丫鬟,正捧着药碗亲自上前为汪黎隽喂药。

    “滚开!”

    汪黎隽一挥手扫了过去,药碗被打翻,乌黑的药汁洒了静姨娘满身。

    药碗在她脚下碎成数瓣,她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险些撞到茶几上。

    静姨娘余惊未了地用右手护住隆起的腹部。

    “你疯了吗……?”她忍不住出声质问。

    “你还有脸来见我?”靠坐在床头的汪黎隽侧身狠狠地盯着她,怒道:“倘若不是你跟爹透露了我的藏身之处,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得到我?又怎么可能在气头上让人活活废了我一条腿……都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害了我!”

    静姨娘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汪黎隽。

    这还是她认识的哪个人吗?

    虽然自她怀有身孕以来他便待自己远不及从前那般上心了,可像今日这般跟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静姨娘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愤怒,一双杏眼中顷刻注满了泪水,泪珠成线扑簌滑落。

    “你数日不曾归家,我不过是出于担心才让……”

    “住口!”正处于疯狂中的汪黎隽半个字也不愿去听,只拿一双阴测测的眼睛瞪着她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接你这个祸害进府里来!自从你找上我,我便麻烦不断!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听惯了温言软语的静姨娘何尝能受得了他这等刺耳言语。当即咬紧牙关转身小跑了出去。

    之前说的那么好听,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她的过往,如今却拿此事来戳她的心窝子,还将一切不幸都归咎到了她的身上……她早该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静姨娘通红的眼底一派恨意滋长。

    ……

    三日后,四月初一。

    这一日,恰逢了和珅休沐换值,夫妻二人赶在冯英廉下早朝的时辰前后回了趟英廉府,前去探望祖父。

    夫妻二人被请入前厅之时。却发现厅中已坐着两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客人,冯舒志也在一侧旁听。

    两位客人皆起身作礼。

    其中一位是丁子昱,另一位冯霁雯隐约瞧着眼熟,却一时没记起在何处见过。

    冯英廉在中间代为作了引荐。

    “这位是丁举人,这位是钱举人。”

    “这是老夫的孙婿,和珅。”提到自己这个孙婿,冯英廉笑着说道:“如今为一等侍卫,在御前伺候。”

    “我与和公子曾在袁先生处见过数次的,算不得陌生。”丁子昱笑着讲道:“只是想不到和兄刚从咸安宫官学中肄业短短数月,便已就职一等侍卫。又得了圣上赏识认可,真是令人心生敬佩。”

    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王安石那首《泊船瓜洲》,当时在南书房中的情形,他前日里已从袁枚处得知了大概,自也从袁枚口中知晓了和珅之事。

    此事他也同身侧的钱应明说起过。

    只是当时钱应明满脸不屑,并不当回事儿。

    此时钱应明也只是上下扫了和珅一眼,并未像丁子昱那般主动开口打招呼,而是面无表情地错开了视线——他可不觉得一个靠娶上高官的孙女儿站稳脚跟儿,且抛下读书人的尊严去做侍卫奴才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他去多看一眼的。

    只是他这视线一错开,不经意间。却是落在和珅身侧的冯霁雯身上。

    对方女子着靛青色对襟梅花扣儿半臂,象牙白浅色细绸裙,腰间系着的同心结缨络上坠着一块儿月牙形红玉,一瞧便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之品。

    这是冯霁雯在况太妃赠她的那一整匣子珠宝首饰里随手挑出来的一件儿。

    钱应明自鼻间轻轻溢出一声冷嗤来。再度转开了视线。

    因觉得眼熟的缘故,冯霁雯恰巧在留意他,眼下便将他这幅神情尽收了眼底。

    对于对方这种没有缘由的‘不屑一顾’,她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也正是他这幅神情,让她记起了此人是谁。

    是之前英廉府的商铺里临时请用的账房先生——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

    当时头一回相见,她便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

    如今这种感觉便又浮现了出来。

    但见他侧过脸一副孤傲冷硬的模样。仿佛别人瞧他一眼都是在玷污他似得,冯霁雯暗忖了句莫名其妙,便也懒得再去打量他。

    这边和珅同丁子昱寒暄的十分起劲,冯英廉笑着招手示意坐下说话。

    有外男在,冯霁雯不好多留,跟老爷子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前厅,打算回棠院待一会儿。

    不料她前脚刚出客厅,后脚冯舒志便跟出来了。

    “长姐。”

    “怎么出来了?”冯霁雯回过头来问道。

    “丁先生和那个钱举人说的都是考场上的事情,我听的一知半解的,坐着有些发闷。”冯舒志看着她说道:“长姐,我最近跟着新来的先生习书法,总觉得没什么长进,你帮我瞧瞧问题出在哪儿了可好?”

    冯霁雯闻言笑道:“那你跟我一道儿去棠院吧。”

    冯舒志欣然点头。

    路上,他说了些近来英廉府的大小事。

    冯霁雯听着,时不时地会问上一两句。

    “对了,五日后皇上出宫巡视绿营兵,还要乘龙船绕护城河巡京呢,我跟永蕃永萼他们约好了一块儿去看圣驾,长姐也会去吗?”冯舒志问道。

    皇上巡视乃是大事,此事一月前冯霁雯便有耳闻,昨日里也听和珅提过一回。

    她点头道:“去的,和紫云格格说好了的。”

    紫云回京已有接近一年,对这位威震四方的乾隆皇帝崇拜的很,早便嚷嚷着要借此机会一睹天子圣颜了。

    冯霁雯也想瞧瞧这位史书上的‘十全皇帝’究竟是什么模样。

    反正也只是在人堆儿里远远地瞧一瞧,没什么风险,全当是凑热闹了。

    “那咱们到时候一块儿去吧——”冯舒志说道。

    “嗯。”

    ……

    可让冯霁雯没有想到的是,未等得到五日后的皇帝巡视,她便赶在前头睹了一回龙颜。

    起源是她又得了宫中嘉贵妃的传召,进宫嗑瓜子儿了。

    嘉贵妃待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热络。

    得了太妃交待的冯霁雯,则是一如既往的防备。

    因有了数次进宫的经验在,也不如起初那般怵得慌了,言行间虽仍谨慎,却也从容了不少。

    但她仍然摸不透嘉贵妃对她格外垂青的原因。

    “你这丫头真是好眼光。”嘉贵妃正笑着说道:“慧眼识珠,不求家世,却挑了个百里无一的好夫婿——这些日子,本宫可少听皇上提起和珅,常常说英廉大人眼光通亮,会瞧人儿的很。”

    冯霁雯闻言只是笑笑,“娘娘过赞了。”

    “这可不是本宫夸大其词,乃是皇上亲口说的。皇上都这么说了,你这夫君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的——”嘉贵妃口气亲近。

    冯霁雯应付的有些累,却又不得不继续笑着道:“能得皇上赏识,乃是我们和家满门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话音刚落,嘉贵妃还未有再开口,宫女远簪轻步袅袅行入了内殿中。

    “娘娘,金二姑娘来了。”远簪禀道。

    “月儿来了?”嘉贵妃闻言眼底笑意微微一凝,却稍纵即逝,面上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与远簪吩咐道:“将人请进来吧。”

    一听到这位金溶月的名号,冯霁雯眼睛便眯了眯。

    哦,自带女主光环的京城第一才女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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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 不给面子(月票×30加

    金溶月被宫女带入内殿,宫女行在前面为她打起珠帘。

    金溶月听到了嘉贵妃温和的笑声。

    内殿之中显然还有别人在。

    她在珠帘前停下了片刻,伸手扶了扶鬓边的八宝簇珠白玉钗,面上原本清冷之极的神色亦有所缓和。

    “金二小姐,请吧。”远簪将珠帘撩起,笑着说道。

    金溶月这才提步进了内殿。

    “本宫同你差不多,成日也是甚少出这景仁宫的,一天天这日子过得闲懒的不成样子。”嘉贵妃听闻冯霁雯常常十天半月的不出一趟门儿,正笑着说道。

    冯霁雯也跟着笑了笑,内心却不敢苟同。

    这宫里若说旁人闲她兴许还会相信,可若说这位执掌六宫的嘉贵妃娘娘日子过的闲懒,她若能信的话,那八成得是脑袋出问题了。

    “月儿来了。”嘉贵妃看向行进来的金溶月,笑盈盈的目光不可查地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

    金溶月今日着了一袭湖水染烟色软绸裙,外罩着一件月白雪纱长衣,几粒珍珠扣点缀,将身上独特的清冷气质衬托的十足,仿若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似池中孑然独立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荷。

    嘉贵妃眼底笑意淡了淡,望着上前来行礼的金溶月,口气中带着几分温和的嗔怪:“前些日子还跟你父亲说过,要你没事儿多进宫来陪陪本宫,可这都多久了,怎么今日才想起要过来?”

    “大哥近来身体不适,母亲过分担忧常常夜不能寐,我心下亦是难安,这才未有及时前来向姑母请安,还请姑母不要怪罪。”金溶月一面讲道,一面拿余光扫过坐在嘉贵妃下首的冯霁雯。

    怎么会是她?

    她如何会到景仁宫来?

    “亦安的身子又不爽利了?”嘉贵妃闻言皱起眉,道:“怎么也没听你父亲跟本宫提起过?可要找个御医再去给他瞧一瞧?”

    “父亲应也是不愿姑母跟着忧心。”金溶月半垂着眸,说道:“好在如今已然化险为夷。并无大碍了。姑母不必担心。”

    “没事就好。”嘉贵妃点点头,想到这个外甥总也治不除根儿的病,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却也未有再多说,而是命宫女又搬了张椅子过来。

    金溶月便在紧挨着冯霁雯的位置坐下。

    小宫女捧了杯茶。她接过握在手中,未语。

    冯霁雯自也不会主动去跟这位高冷孤傲的第一才女去打什么招呼,一时只静静地吃着自己手里的花茶。

    嘉贵妃重新看向冯霁雯,笑着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得听宫女前来禀告。说是十一阿哥永瑆过来了。

    嘉贵妃闻言似玩笑般道:“这孩子一连数日都没来景仁宫请过安了,这回月儿前脚才刚过来,他紧跟着也跑来了,啧,就跟说好了似得!”

    金溶月眼底神情微微变了变,面上却不显露,只轻轻勾了勾唇,不当真地一笑而过。

    “同他说我这儿正待着客,让他先去耳殿坐会儿,本宫这便过去。”嘉贵妃笑着向宫女吩咐道。

    宫女应下。

    金溶月的目光不可查地闪动了几下。

    之前永瑆来请安。嘉贵妃从不会请人请去别处。

    是因为今日有冯霁雯这个外人在,还是……

    她微微握紧了袖中双手,未有抬头去看嘉贵妃。

    嘉贵妃自美人榻上起身,冯霁雯与金溶月见状也站了起来相送。

    “本宫先去把那只成日见不着影儿的猴儿给打发了,再回来跟你们说话儿。”她指着茶几上的点心茶水,道:“瓜果点心若是不够用,便让远芝再去取些合胃口的,都别拘束。”

    冯霁雯同金溶月轻声应“是”。

    嘉贵妃理了理脖间的雪白丝质龙华,这才在一干宫女的陪同下离去。

    冯霁雯垂首待听得珠帘声响动,嘉贵妃的背影消失。复才重新落座。

    金溶月也坐了下来。

    此时内殿中,除了一名大宫女远芝守在珠帘旁外,再无其它伺候的人。

    她上了前来给冯霁雯重新换了一盏热茶。

    金溶月眉心微微蹙起。

    远芝是景仁宫里的掌事大宫女,自前两年嘉贵妃陪嫁入宫的乳母过世之后。便成了嘉贵妃最得力的心腹,平日里就是各宫的娘娘们过来,她都甚少会亲自动手斟茶—

    眼下怎会献殷勤似得主动上前给冯霁雯换热茶?

    纵然内殿里此时没有其它伺候的下人,远芝也大可不必换这盏茶的。

    金溶月心下倍觉疑惑,又觉得不该是嘉贵妃的授意。

    毕竟冯霁雯身上有什么好值得堂堂一位贵妃去如此费心讨好的地方?

    可纵然是她,也从未得远芝如此细致地伺候过。

    金溶月心下不禁油然升起了一股不悦来。

    “怪不得这些日子不见和太太出来走动了。原是将眼光放到宫里来了。”她出声说道:“可和太太如今无品级在身,入宫求见想必十分麻烦,倒也难得还能有这份儿耐心。”

    宫外女眷无品级在身,要入宫求见贵主十分繁琐,有点身份的常常一等也得一整日,身份一般的信儿都不一定能传得进去。

    金溶月则是因为有嘉贵妃的特允,可以直接出入景仁宫。

    而既不是命妇,又没有特允的冯霁雯自然不如她这般来去自如。

    可金溶月不知道的是,冯霁雯是被嘉贵妃明旨召请入宫的。

    听出她口气中的嘲讽之意,冯霁雯只懒得去搭理她。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真是越接触越掉底子,这品行这素质,还有这股子生怕被别人比下去,一定要将别人踩在脚下才能树立起来的优越感,当真让她不敢恭维。

    她干脆假装没听见。

    面子和礼数这种东西,她只给配得上的人。

    上回在淑春园中八阿哥丢玉佩,金溶月火上浇油三言两语挑拨的矛头尽指向她的举动,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呢。

    这口气,她迟早得找个机会出了才行。

    闷在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见她压根儿不理会自己,金溶月脸上一阵红白交加。

    尤其是远芝往此处看了一眼过来,更是令她倍感颜面尽失。(未完待续。)

    PS: 文中说的“龙华”,指的是清朝后宫妃嫔脖子里挂着的那个围巾样式的白色东东,因为正统的旗装是没有领子的,所以又称作假领子~

    二更依然不会太早,手速摆在这里,大家可以明早看哟。

    我龟速大家都知道,看在今天是520的份儿上,就别吐槽啦^_^爱你们~

    165 等相公的小娘子

    她家世样貌才情皆是上乘,在这京城之中何时何地不是被人高高捧起的,何曾遭人如此漠然无视过?

    她暗暗咬了咬牙,费力地压制住情绪。

    继而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据闻和太太是跟着静云庵里的况太妃学过规矩礼仪的,难不成况太妃连如何听人说话的规矩都不曾教过和太太吗?”

    冯霁雯闻言侧过脸来看向金溶月。

    得见她神色,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就气上了?

    这玻璃心的小姑娘心里承受能力实在是有待提高啊。

    “我听着呢。”她道:“我没说话不代表我没听啊。”

    “你……”金溶月被她一句话噎住,脸上神情不可谓不精彩。

    冯霁雯幽幽地转过了头去,端起茶盏子继续吃茶。

    这年头不懂点儿气死人的招数,都不好意思出来走动。

    金溶月心中的怒气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却也心知此时她若再多说,只会愈发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她越想越生气。

    她冯霁雯算什么东西?

    袁枚先生对她欣赏有加,甚至要超过了她这个亲收的弟子,和静公主和傅恒夫人也对她百般维护,如今就连景仁宫里的远芝也待她如此恭敬讨好,她究竟凭的什么?

    她金溶月从样貌到家世,再到才情,哪一样不比她冯霁雯强?

    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从何时起竟将自己与冯霁雯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上,处处不自觉地与她作比较!

    她既觉得不公,又怒自己不争。

    一时间,手指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险些要将掌心都戳破。

    ……

    “儿臣方才听远簪说月儿表妹也过来了,怎没瞧见她?”

    耳殿中,永瑆一面打量着红木条几上摆放着的一株颜色艳丽的红珊瑚,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嘉贵妃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我召了位太太入宫,月儿此时正陪她在内殿坐着——我怎么瞧着你今日来这儿。不像是与我请安来了?”

    “额娘这是哪里的话。”永瑆从条几旁转身回来,在嘉贵妃下首那张套着绣竹叶图流苏罩的方凳上坐下,咧嘴笑道:“额娘这是在怪罪儿臣忙于父皇安排的差事,这几日没往景仁宫来吗?”

    “额娘巴不得你能忙些自个儿的正事。也好让我省一省心。”嘉贵妃没同儿子过多闲聊,径直说道:“关于征缅一事,我看得出你父皇主意已定。你莫要从中过度表述意见,这些事情,自有你舅舅来做——你只需趁着旨意下来之前。多在你父皇跟前做点儿实事,届时你请缨领战,他也能放心将此事交到你手中。”

    永瑆闻言露出苦色来,“额娘您还真打算让我去打仗啊?云南那边有程渊阿桂,京中可领兵者还有傅恒,这差事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头上来吧?我若这时候主动请缨,难保父皇不会觉得我多事碍眼呢。”

    “你果真是半点也不懂你父皇的心思。”嘉贵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教导道:“咱们大清朝领兵打仗,十场里至少有九场是王爷领兵,你父皇子嗣单薄。他不愿让皇子们以身犯险,可你若主动请缨,却就是两码事儿了!你做个挂名将军,又不必亲上战场,怕的什么?再者不管成与不成,至少让他觉得你有心扑在朝政上,有那份儿为他分忧排难的心思——总好过你成日研究那些诗词书画的来的有用百倍。”

    永瑆听得有些头疼,却也只好应下来。

    让他做皇帝他是乐意,可他半点不愿去掺和这些麻烦之事啊。

    嘉贵妃望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摇头。

    永瑆骨子里不是个擅于谋算之人。又喜好安逸享受,行事不羁,还十分抠门,本就不是块成大事的料儿。这一点嘉贵妃十分清楚。

    可老八性情过于温润,与她向来不算亲近,又心慈手软,无心朝事,再加之患有脚疾,更是扶不上墙。

    所以她是没得选。

    可眼前所有的情势都于她最有利。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儿子再没用,却也还是个四肢健全的皇子,她多操心筹划些,总归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还有一事额娘需向你知会一声儿。”嘉贵妃看着永瑆,似笑非笑地说道:“趁着这次选秀,我和你父皇打算将傅恒府上的嫡小姐富察佳芙指给你做嫡福晋。”

    “富察佳芙?”

    “没错儿。”嘉贵妃道:“放眼整个朝堂,如今再找不出比傅恒府更高的门第了——傅恒正得你父皇宠爱,他家中四位嫡子日后必也都是朝廷栋梁。这门亲事不管是眼前还是日后,都对你助益颇多。”

    这一点永瑆自也明白。

    可他似乎有些犹豫。

    却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了头道:“一切听从父皇与额娘安排。”

    背后若再能多一棵傅恒府这样的大树,对他而言,又是一大助力。

    嘉贵妃见状微微笑了笑。

    很好,看来他还不算太糊涂。

    至少分得清该如何取舍。

    ……

    冯霁雯与金溶月一同被留在了景仁宫中用的午膳。

    菜肴精致可口,冯霁雯却吃的不多。

    不管嘉贵妃待她态度如何地好,可她始终没有昏过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处境,在这深宫之中,片刻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有任何失礼之举。

    用太妃的话来说便是:在外头吃饭,本就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

    嘉贵妃将她的谨慎守礼看在眼中,心底闪过一丝不解。

    她已不是第一次宣召冯霁雯入宫了,次次态度亲和,又无半点架子,按理来说,若换成一般人,纵然不敢逾越,却也不该还是这幅拘束小心的样子才对——

    怎么好像是不管她使什么法子都不见奏效似得?

    是她的心思没有用到点子上去,还是说有其它的原因在?

    嘉贵妃眯起一双凤眸。眸光转动间一派思索之色。

    这顿饭吃下来,金溶月的心情更差了几分。

    她已是看出来了,远芝之所以待冯霁雯如此恭敬,确是得了她姑母嘉贵妃的授意无疑。

    饭桌上。嘉贵妃待冯霁雯亲近更胜于她。

    甚至原来今日冯霁雯入宫并非是主动求见,而是受了嘉贵妃召见——想到自己之前那番嘲讽与事实截然不相符,虽未有人说什么,但心性高傲如她,仍觉得脸上无光。

    想到冯霁雯那时不屑理会的模样。金溶月在心底重重冷笑了一声。

    她那时有意装聋作哑,也不辩解,为的便是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今日入宫不仅没能见到想见之人,还莫名添了一肚子气,真可谓诸事不顺,而这诸事的源头皆是因为她遇到了冯霁雯!

    这种人真如苍蝇一般令她恶心。

    午膳后,嘉贵妃留二人又说了半个时辰多的话。

    一盏茶吃罢,估摸着这过场走的也差不多了,冯霁雯便出言请了辞,推说家中还有些事情。

    嘉贵妃也没理由拦着不让人走。只又嘱咐了她得空可以来景仁宫坐一坐。

    冯霁雯表面上自然得答应下来。

    金溶月也顺势开口告退。

    她心情烦极,早已一刻都不愿多呆。

    嘉贵妃命了远簪将二人送出了景仁宫。

    一出景仁宫,金溶月便抿起薄唇,脸色冷如寒冰。

    冯霁雯行在前头带着小醒小仙两个丫鬟如来时一般从容。

    金溶月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一派不忿之色。

    若非她自制力较一般女子要好上一些,只怕此刻也要如章佳吉毓之流,冲上去同冯霁雯对峙了。

    她心知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笑,故而极力克制住了。

    “姑娘,今日您是怎么了?”见她脸色一直不对,丫鬟阿碧轻声询问道。

    她一直守在殿外。是也不知当时的情形。

    “不要多问。”金溶月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来。

    阿碧一愣之后,垂首应“是”。

    此时,前方相接的甬道转角处,隐约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响。

    冯霁雯谨记着太妃的交待。在宫中遇到此类情况,先别管来人是谁,将路让了再说。

    她忙带着两名丫鬟避让到一侧。

    后方的金溶月见状也退让了数步,在一旁站定。

    顷刻,视线中果然自转角处现出了一行人影来。

    左右两排太监脚步匆匆行在前面开路。

    紧跟着便是腰间悬着刀鞘,步履整齐的侍卫。

    这架势。半点也不像是普通嫔妃能有的。

    冯霁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定睛一瞧,果见映入视线的是一架明黄色的龙辇,其上坐着的中年男人虽未着龙袍,而是一身银灰色束袖满人圆领锦衣,腰缠玉带,可威严的气质却不容混淆。

    这便是乾隆了吧?

    冯霁雯在这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之下不由愣了半刻,继而连忙垂下头躬身行礼。

    圣驾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出现而有任何停留,一行人浩荡而过。

    直到再听不到脚步声,几人才敢抬起头来。

    小仙满脸惊异,似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竟然见着了当今圣上。

    再有片刻,竟忍不住有了想要红眼睛的冲动。

    她不过只是一个自幼丧父丧母的孤儿,身份卑微,何德何能有幸得见龙颜啊……

    冯霁雯瞧了她一眼,不由有些想笑。

    但古人这种骨子里对天子的崇敬之心,她也不是完全不能够理解的。

    尤其此时正值乾隆盛世,四下昌盛,百姓们无不是将这位皇帝当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来供奉。

    就连小醒,也久久不能回神。

    虽不至于像小仙这般险些失态,却也忍不住惊讶道:“圣上今年该快有六十了吧?可神态精神瞧着却顶多只有四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绝不是在刻意奉承。

    冯霁雯点头笑着道:“是啊。”

    若不然也不能等到八十几岁了才让的位,又被称之为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了。

    由此可见,有个硬朗的身子是多么重要啊。

    冯霁雯得出了一个十分接地气的结论,两个丫鬟则仍旧沉浸在近距离得见了龙颜的莫大喜悦中,直待瞧见了金溶月带着两个丫鬟同她们擦肩而过,那两名丫鬟皆是神色如常的模样,相比之下衬得她们就跟土包子进城一般……

    小醒小仙立即也收敛起了波动的神情。

    却还是换来了金溶月的一声不屑的轻嗤。

    小仙的脸当即红透。

    待金溶月稍走的远了些,复才低下头道:“奴婢给太太丢人了。”

    小醒也无言反省。

    冯霁雯无感望天。

    好不容易让金二小姐找回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且随人家去吧。

    她就觉得她俩丫鬟挺好的。

    日后待再多经历些事情,保准还能更好。

    她刚要出言说句什么,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传近。

    是一名小太监疾步而来。

    冯霁雯几人以为他是要去办什么紧急的差事,却不料——

    “和太太……”兴许是赶得急,他有些大喘气儿地唤道。

    “这位公公是?”小醒打量着他问道。

    好像不是景仁宫里的太监。

    “奴才是御前伺候的小桂子!”他打了个千儿行礼,抬起头来是一张极讨喜的团脸,也不过只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咧嘴笑道:“是和大哥托了我前来知会和太太一声儿,让和太太在宫外稍等他片刻,他这便下值了!”

    和大哥?

    冯霁雯闻言不禁笑了笑。

    原来方才伴驾的侍卫中和珅也在,竟还瞧见她了。

    她都没注意。

    可这人做御前侍卫没多久,竟把皇上跟前伺候的小太监都给收服了。

    她笑着说道:“你回他一声儿,说我在宫门外等着他,时辰还早,让他不必着急,把事情都办妥了再出宫,别遗漏什么了。”

    小桂子笑着应下来,暗道一声这位太太性子真好,拱手作了一揖,遂折身返回去了。

    冯霁雯却没料到自己在宫门外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没见着和珅出来。

    一个时辰前说好的这便下值了呢?

    她说要他别着急,他还真的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太阳都要落山了!

    马车中,冯霁雯揉了揉因为中午没吃饱而格外瘪的小肚子。

    “大爷出来了。”守在马车外的小醒忽然说道。

    可算出来了!

    冯霁雯一把撩开马车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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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 心意显露

    日头西沉,日光斜斜洒在巍峨而厚重的朱红色宫门前,遥遥看去照了满地金黄。

    冯霁雯陡然接触到马车外的外线,一时觉得有些刺目,下意识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视线朦胧中,隐约见得一道深蓝色的颀长身影自这一片光晕中行出。

    他身上穿着的仍是侍卫衣着,一人独行,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画面,可他就这么走来,冯霁雯瞧在眼中,却丝毫不觉得他被身后巍峨华丽的宫墙衬得如何渺小,反倒更显了几分挺拔高大。

    这种感觉十分清晰,仿佛与她心知他日后的命运无关。

    而是只需看一眼,便可预料到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她忽然明白了祖父之所以一眼便看中了和珅,当时究竟是何种感觉。

    他身上确有着一种做大事者方有的风范,只是多数时候都被其刻意敛去了。

    但不经意间,总会泄露出一二,落在有心人眼中。

    冯霁雯这厢正沉浸在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思绪当中,视线里和珅的面容逐渐清晰可见,他瞧见了撩开马车帘探出头来张望的她,原本没有太多表情的俊颜上顿时显现了笑意,扬唇间,眉眼之中似比余晖更要暖上三分。

    似回神未回神间,冯霁雯眼里心里皆一阵恍惚。

    不知为何,她愣了足足有几个呼吸的功夫。

    直待和珅已来至了马车前,她方才迟迟地回了一笑,问道:“爷的差事办完了?”

    “早便办完了,只是圣上临时又有了别的吩咐,这才未能按时下值。”见她没有因久等而有丝毫不悦,和珅心下稍安:“也怪我多事让夫人等我,谁料这一等便足足一个多时辰,夫人该是等急了吧?”

    他将皇上临时交待的事情办妥之后,片刻都没有耽搁,便匆匆地出宫了。

    可到底还是叫她白白等了一个多时辰。

    “是有些急。”冯霁雯诚然道:“……还有些饿。”

    小醒听得嘴角一抽。

    太太啊。您还能再诚实一点不?

    而和珅此时望着马车帘侧这张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生动的脸颊,又听她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有些饿,分明是一丝撒娇亦或是埋怨的口气都无,却偏生如一记软拳稳稳地揣在了他的胸前。令他整颗心倏然间软了下来。

    他怔了一刻之后,郝然笑道:“都是我的错,让夫人饿着肚子久等了,实在该骂。”他顿了一顿,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却未立即向冯霁雯说,而是对车夫吩咐道:“去一趟椿树胡同——”

    冯霁雯先是往车里让了让,让他上了马车,后才随口问道:“爷去椿树胡同做什么?”

    和珅撩起衣袍下摆坐了下来,边笑着说道:“到了夫人便知道了。”

    还卖关子。

    冯霁雯掀起半边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遂也不再多问。

    和珅仍旧笑着,眼中神色温和。

    马车一路驶回正红旗领地,最后按着和珅起初的吩咐,在椿树胡同口儿停了下来。

    两个丫鬟先行跳下了马车。

    冯霁雯正也要起身。却听和珅道:“夫人且等我换身衣——”

    换衣?

    冯霁雯愣了一下。

    “此处人多,这身侍卫服多少有些扎眼。”和珅淡淡笑着,一面从马车中的包袱重取出了一件备用的藏青色长衫。

    见他一句话刚落音便要着手解身上的衣扣,冯霁雯脸色腾地一红,道:“容、容我先下去。”

    竟然又结巴了!

    说话就说话,紧张个什么劲儿啊这是!

    冯霁雯在内心给予了自己一记莫大的鄙视眼神。

    话罢便要起身下车。

    和珅眼底失笑了一阵儿,见她有些仓皇的背影,拿一本正经的口气问道:“夫人连为夫换件外衣都要如此避讳,叫丫鬟们瞧见了,岂不是要心生怀疑吗?”

    冯霁雯闻言动作一僵。

    随后一刻。果然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却不敢去看和珅,只是道:“那你……快换吧。”

    和珅笑着“嗯”了一声,也不多去逗她。

    冯霁雯余光中瞥见他一双修长的手从上至下。将侍卫袍上的盘扣一粒粒解开。

    真是够了。

    连解个扣子都能解的这么赏心悦目,这还有天理吗?

    她默默腹诽了一句,又将头侧去了几分,不再看他半眼。

    和珅将长衫换上,先下了马车,后欲将冯霁雯扶下来。

    在下人面前。冯霁雯如往常一样伸出了手臂。

    他握住,动作守礼却谨慎地将人扶了下来。

    冯霁雯此时再抬头看他,只见眼前换了文衫的和珅气质被衬的越发温润,在这闹市之中仿若一股潺潺寂静清流。

    这股‘清流’此刻正往人来人往的胡同内望去,笑着说道:“我带夫人尝一尝这椿树胡同中的‘一绝’。”

    椿树胡同一绝?

    合着这人是听她喊饿,带她往吃东西来了?

    家里的厨房向来是要等和珅回家之后再开灶生火的,这是因冯霁雯恐做的早了,他回来饭菜便凉了才吩咐下去的规矩。故而若夫妻二人此时回家,少说也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吃上饭菜。

    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

    冯霁雯望着他背影片刻,适才提步跟在他身后穿过大半条胡同,最后在一家左手边的老店前停下了脚步。

    在余晖中随风微微晃动的幌布招牌上是一个大大的“面”字。

    店中陈设老旧,看起来已有许多年头,却被收拾的十分干净利整。

    跑堂小厮见有客来,十分热情地将夫妻二人和两个丫鬟请了进来,拿肩上的汗巾将本就没有灰尘可言的桌凳又重新拂拭一番,才请了和珅和冯霁雯坐下。

    “夫人可有想吃的东西?”和珅笑着询问道。

    冯霁雯正饿的不行,闻着其它桌上传来的香味儿,肚子已经打起鼓来,哪里还有不想吃的道理?

    她望了一眼柜台后悬着的菜牌子,道:“爷既来过这儿,便由爷来做主吧。”

    和珅含笑点头。转头对小二说道:“来四碗打卤面,两盘儿门钉饼。再来两壶桂花茶。”

    小仙和小醒互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大爷这是要了她们的那份儿,忙要推却。

    却听冯霁雯笑着讲道:“都在宫里拘了一整日了。该也饿了,且找张桌子坐下吧,吃完了咱们好回去。”

    两个丫鬟便未再多言,行礼同爷和太太道了谢,便找了张相邻的空桌坐了下来。只是坐姿怎么瞧怎么觉得拘束。

    和珅望着冯霁雯打量店内情形的模样,心下忽生出了几分后知后觉的不妥来。

    “夫人可觉得此处过于简陋了些?”他向冯霁雯问道。

    到底也是英廉府上娇生惯养出来的嫡小姐,纵然不比寻常闺秀娇气,可想必也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的。

    来之前他一心想着要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分享给她,竟是未考虑到她是否会觉得不适应。

    在她面前,他做事似乎越来越‘随心’和欠思考了。

    若因此惹了她不悦,这恐怕不是个好现象。

    “岂会。”冯霁雯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打量之意,忙解释道:“这里虽然比不得酒楼之流,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吃饭的地儿,只要收拾的干净整洁。饭菜可口,便是上选之处了。”

    她之所以多看了几眼是因为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她虽来到大清朝已有了一段不短的时日,也不是没出过门儿吃饭,可去的不是茶楼便是酒楼,倒真是没在这等胡同里的小店吃过饭。

    一来吃饭的地儿多是紫云韶九或祖父所选,二来太妃常常教导她,作为英廉府上的小姐,断不可独自混迹市井之地。

    她虽不是墨守成规之人,但家里又不是没好吃的东西,便也没特意想过要去外头找吃食。

    但若说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多少显得自己有些装高贵,怕惹他误解,故而只拣了另一重想法来说。

    听罢她所言,和珅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此行保管不叫夫人失望。”

    而事实让冯霁雯觉得,他这句话说得简直是太含蓄了!

    这哪里是不叫人失望这么简单?

    这家的东西简直是好吃的令人想哭好吗?

    地地道道儿的老北京打卤面,卤色红润,手擀的面条儿入口筋道,冬菇冬笋配着肉片儿,一口下去满嘴鲜香。别提有多好吃了。

    这让一大早便被宣进宫里说话,等同是饿了一整天的冯霁雯幸福的眼泪简直都要流出来了。

    怪不得世人多贪生怕死,不说旁的,单说世间这些好吃的就确实足够令人眷恋的了。

    活着真好,活着才有机会吃好吃的。

    冯霁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追求地想着。

    只是眼前这盘儿一碟五只被摆成梅花形状的门钉饼,她隐约记得自己曾在北京城吃过一回的——当时听店家介绍说,似是慈禧那个年头出现的。

    不过大清作为一个筛子王朝,在她前面的穿越者中有那么几个专注于靠美食发家的前辈出现,也不是不可能。

    那拉氏的皇后之位都被架空掉了,更遑论是一道提早出现的点心了。

    冯霁雯表示很淡定。

    “这门钉饼是牛肉馅儿的,要趁热吃,夫人先尝一尝合不合胃口。”和珅夹了一只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饼身上下两面儿被煎的金黄,却并不油腻,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夫人小心汤汁儿烫口。”见冯霁雯夹起,和珅又闻声交待道:“仔细别溅身上了。”

    邻桌上的小醒和小仙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阵。

    大爷这左一句右一句的,也顾不得自己吃,净把心思放太太身上了,怎么要比带三岁孩子出来吃饭还要细致周到……

    偏生和珅自己丝毫也未察觉到,且非但不觉得累,还十分地自得其乐。

    一行四人用罢,在即将要离开之际,冯霁雯与和珅皆下意识地在店门前驻足了一刻。

    冯霁雯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能换来这顿饭,在宫门口儿那一个时辰等的倒也值了。

    只是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能再过来。

    她满脑子颠来倒去,也总归离不了一个吃字,而和珅想的却远不及她这般简单。

    老店前已点亮了高高悬起的黄皮灯笼,他借着昏黄的灯光凝望着身侧之人的侧颜。

    “……”他张口本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陡然忘记要说什么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待冯霁雯,似乎已非是‘名义夫妻’范畴之内该有的简单情谊。

    护她,考虑她,这些兴许都是为人夫婿所该做的基本之事。

    可是,抛开先前那些无法解释的心态与举止,他如今甚至已经开始忍不住想同她分享于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事物了。

    譬如他幼时常同阿玛额娘前来的这家老店。

    这并不正常。

    他心知自己是一个十分‘吝啬’之人。

    这些年来,他总是习惯将自己以及自己所珍视之物封藏在最隐蔽之处,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坦白,哪怕在旁人眼中它们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这大约是一种很古怪的情结,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如此。

    直到此时。

    华灯初上,夜色在四下初晕染开,别样的温和,椿树胡同中仍然人来人往。

    他却觉得四下俱静,万物皆静止住。

    耳畔一切皆销声匿影,唯一看得见只有身侧之人,唯一听得见的只剩自己的心跳搏动之音。

    他眸中有几分平生初接触这等古怪情绪的不解,更有几分如置身梦中的恍惚。

    他这是……越线了吗?

    ……

    四月十五,是春闱会试放榜之日。

    在此之前的三五日,甚至是更久,许多参考的举人们为等这一日的结果,怀揣着满腔激动憧憬和不安忐忑,终日寝食难安。

    十年寒窗,争此一朝功名。

    四月中旬杏花团簇竞放,花香溢满京城内外。

    然而今日一早阴雨阵阵,大街之上行人寥寥。

    小街边几株杏花树枝头轻晃,花瓣为风卷落了一地,混在雨水中飘向四处,将平整的青石板路冲刷一新。

    马车轮碾过,在街边积水处溅出两道水雾来。

    朦胧雨幕中,车夫隐约见前方缓缓行来一名未撑伞的路人。

    雨大看不仔细,加之这条小街路窄,为防出差池,他“吁”了一声,放缓了马速欲停车暂让行人。

    可不料那名路人在即将要经过马车之际,身形忽而一软,只听得“噗通”一声倒地声响,那人竟生生栽倒在了雨水当中!

    车夫赫然瞪大了眼睛。

    ……他也没碰着他啊!(未完待续。)

    PS: 我知道这个点儿有些晚,白天去了趟医院检查,因为最近腰疼的厉害,做了CT和X光,又抽了点血检查了下肝肾等,好在没啥问题,腰椎没有变形或突出,医生判断是腰肌劳损,没啥大事,以后多活动活。

    晚上又因为来回斟酌了几遍和大人的心理活动,不敢马虎,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啊,大家看完就早早睡觉吧,晚安^_^

    167 失意(月票×60加

    “怎么了?”马车内传出男子温润好听的声音。

    “爷……前头有人昏倒了!”车夫的声音里尚有些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中回神的迟疑感。

    “昏倒了?”车里的女子讶然问了一句,继而便有丫鬟将车帘拨开了来。

    冯霁雯跟着和珅定睛望去。

    隔着密密的雨幕,果见前方紧挨着他们马车方向之处横躺了一道石青色的身影在雨水中。

    端看身形,似乎是个男子。

    和珅见状便向车夫问道:“怎么一回事?”

    “……奴才也不知,只方才隐约见有人过来,便欲往一旁避一避,可谁知这人来到跟前忽然就倒下去了!”车夫解释道:“可奴才瞧得清清楚楚的,咱们的马车可是一丁点儿也没能碰着他。”

    没碰着就倒下了?

    这不明摆着是碰瓷儿吗……?

    冯霁雯愕然地想。

    “先去瞧瞧人如何了。”和珅对车夫吩咐道。

    听自家爷发了话,车夫应一声便要跳下驾座。

    却听小茶道:“欸,群叔你等等……谁晓得这人是不是故意装昏倒,想趁着这雨路看不仔细好来讹咱们呢!爷,太太,让奴婢下去瞧瞧吧!奴婢对付这种人,有的是法子——”

    这丫头平日里半点不是个警觉的人,可一旦牵扯到跟银子利益有关之事,却是比谁都要谨慎机灵。

    冯霁雯真不想承认自己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人,小茶想的她头一时间也都想着了,是以道:“你便去瞧瞧吧。”

    小茶当即跳下马车,双手叠在头顶遮着雨,大步朝着那道倒在雨泊中的人影走去。

    冯霁雯都没来得及交待她一句不要太冲动。

    可小茶这回确实也没冲动。

    只是极为震惊——

    “太太……这是丁先生!”她怔愣了一刻,转头冲着马车方向大声地讲道。

    “丁先生?!”小仙倍感惊异。

    冯霁雯也意外至极,想到丁子昱人品周正,又曾是冯舒志的老师,心下自然便有了相救之意,正待向和珅征询意见之时。却听他已在前面讲道:“先将人扶上马车带回家中,再请郎中前来诊治——”

    前面再有半盏茶的路程,便要到家了。

    不管怎样,先将人救下再说。

    小茶同车夫一起将昏迷中的丁子昱扶上了马车。

    回到和宅之后。丁子昱被暂时安置在了前院的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刘全儿冒雨请了位老郎中过来,郎中看罢却道丁子昱身上并无任何病症,倒像是因悲怆过度,以致急火攻心之下方陷入了昏迷。

    “丁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前堂中。冯霁雯听罢刘全的回禀,一时尤为不解。

    和珅稍作思忖,开口时有一抹叹息之意:“今日是礼部放榜的日子。”

    冯霁雯闻言一怔。

    “爷是说丁先生他……”

    落榜了?

    和珅轻轻喟叹一声。

    冯霁雯则微微皱了皱眉。

    今日是会试放榜之日,丁子昱在这样的日子里独身昏倒在街头,确像是考场失意之态。

    可据她所知,丁子昱才高八斗,当初又是以乡试第二的成绩考得的举人——纵撇去这些虚名不谈,单说他能得祖父和袁先生青睐,便也看得出必然是才情颇高之辈。

    加之又有着充足的备考,如何会发挥如此失常呢?

    纵然不在殿试上混个状元啥的。可总不至于连会试都通不过吧?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和珅。

    她迟迟想到了当初他决定不走科举入文仕而走选拔侍卫这条路的原因。

    和珅似有所查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间,冯霁雯似从他眼中得到了答案。

    考场之上,向来不是完全公允的。

    ……

    事实正如和珅猜测的那般,丁子昱此番确实未有通过会试。

    他在傍晚时分转醒过来,精神一直恍惚着,除了最初苦笑着道出自己落榜的事实之后,便几乎未再开口说过话,只呆呆望着窗外的雨水。

    同落榜的还有他的同窗钱应明。

    相比于丁子昱的独自落魄,他的反应极为激烈。

    他纠结了几名同样因落榜而心存不忿的举人。去礼部大闹了一场,声称要见此次的几名主考官,要让他们当面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说法,以及他们的考卷内容到底有何不足之处——

    结果说法没捞到。反挨了一顿板子。

    为首闹事的钱应明更是被下了禁考令,终生不得再次参加科举入仕。

    此事今日在四下闹的沸沸扬扬。

    和珅与冯霁雯用罢晚饭之后坐在屋内闲谈,秦嫫在一侧伺候着。几个丫鬟则站在门外檐下,低声谈论着此事。

    “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啊……”小仙叹气道:“这么多年的书,岂不真正白读了吗?”

    小茶:“还挨了打,真可怜。”

    小醒却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毫无背景之人敢公然跟礼部作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怪不得旁人。”

    这人性子太执拗,也太偏激了。

    从第一回她还在英廉府时与之偶然遇见,便瞧出来了。

    棱角过于尖锐,纵然日后为官,怕也只会处处树敌。

    这样的人,终生禁考兴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听得小醒这句毫无同情心的话,小仙和小茶面面相觑了一刻,碍于小醒素日里的威严,一时也不敢再继续去‘可怜’这位钱举人。

    小茶岔开了话题问道:“后日皇上巡京,咱们大爷也会随扈的吧?”

    小仙摇摇头:“这个倒没听大爷说起呢。”

    小茶“哦”了一声,道:“这回皇上可别又病了,要不然咱们又得空忙活一场了——”

    “呸!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也敢说,当心让旁人听了去!”小仙惊的脸色都一变。

    小茶脸一红,嘟囔道:“我就随口一说……”

    皇上怎么啦,皇上也是人,生病也正常嘛。

    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上回说好的四月初六巡京,不就忽然染了风寒吗?

    这才又让钦天监另算了个好日子。

    “正所谓祸从口出,万岁爷的龙体也是你能随意妄测的吗?”小仙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道:“再有下次,看我不禀了太太,让她好好地治一治你这张不知遮拦的臭嘴!”

    一听这话,小茶立马服软认错,道再也不敢了。

    两个丫头在廊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堂中和珅夫妇二人正也在说着皇帝巡京一事。

    ====

    PS:努力去赶日常更新^_^但依旧不会太早,大家照例明天看吧~(未完待续。)

    168 乾隆盛世

    “此次随扈的大臣统共有四位,于敏中,王杰大人,以及刘中堂和太岳父。”和珅言道:“原本傅恒大人亦要伴驾随行的,只是其近来身体抱恙,似是劳累过度所致,已有数日未早朝了。”

    冯霁雯点头,“昨日舒志过来找希斋时,我也听他说起了此事,祖父还带他去了傅恒府探望,说是傅恒大人已经无碍了。”

    和珅“嗯”了一声,才又道:“但圣上特允了福三公子随扈。”

    话毕,似笑非笑间,拿余光打量了一眼冯霁雯的表情。

    冯霁雯没任何表情。

    唯一的感受就是福康安这货受宠的还真跟个皇子似得。

    不过这同她也没什么关系。

    见她脸上一个大写的“无感”,和珅的心情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愉悦,笑着讲道:“同行的还有嘉贵妃与和恪公主。”

    “几个阿哥不去吗?”冯霁雯随口问道。

    和珅摇摇头,道:“八阿哥向来不得圣眷,闲云野鹤一般不掺和朝事,十一阿哥近来忙着皇上交待的差事,****忙的脚不沾地儿的,是也分身乏术。”

    冯霁雯闻言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这人如今还只是个侍卫而已,就将皇上身上之事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份上心细致的程度,也难怪日后会得乾隆如此宠信。

    只是……

    她忽然再次想到他的结局,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那十五阿哥呢?也不去?”

    那个之后乾隆刚一撒手,便立即治了和珅于死地的嘉庆皇帝。

    和珅闻言似有些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道:“圣上没提。”

    或是提过,但被嘉贵妃三言两句带了过去,便没再提了吧。

    提也没提?

    冯霁雯忍不住问道:“这位十五阿哥,是不是很不得皇上宠爱?”

    这话搁在平时她断不会问的。

    她本就是个不大爱去打听别人的事情的人,更遑论是天家之事。

    和珅顿了一下,方才摇头答道:“岂止是不得宠爱。”

    冯霁雯怔怔之余,心下莫名安心了许多。

    虽然孩子不得父亲宠爱重视。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她还是很不厚道地感觉安心了太多。

    这里与历史上的大清果然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那是不是说……他的以后,也未必就如史料中记载的那般凄惨收场呢?

    和珅不知她心内所想,含笑递了杯热茶到她手边。

    正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冯霁雯未有回神,却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这种下意识令她自己都愣住。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同他之间的种种相处方式。

    往前觉得别扭和不自在的。现如今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

    习惯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堂外雨水渐停,风也跟着止住。

    下半夜,夜空中冒出了几颗明亮的星子微微闪烁着。

    次日,雨后转晴的朝阳自东方升起,空气中一派清新之气。

    丁子昱前来向和珅夫妇道谢。兼以告辞道别。

    他脸色看起来虽不如昨日来的那般恍惚,却更憔悴了几分,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通宵未眠。

    “丁先生此番不幸落榜,实为憾事,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凡事要看开些,再者丁先生尚且年轻,又有举人功名在身,不愁日后没有出路。”和珅宽慰了其几句。

    冯霁雯也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

    “多谢和公子安慰。”丁子昱笑了笑。却满是苦涩之意。

    和珅也心知不管自己如何说,也改变不了太多他如今的心境,便也不再多做劝说,只有问道:“不知丁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丁子昱表情有几分茫然,摇头道:“暂时还未做打算,且过段时日再说罢。”

    “丁先生日后若有需要援手之处,尽管开口。虽和某之力不过杯水车薪,兴许帮不上什么大忙。”

    兴是刚经历过人生的大落,丁子昱满心疲惫迷茫,乍然听到和珅之言。眼底不禁一热。

    他道了句谢,婉拒了冯霁雯留他用罢早饭再回去的建议,揖礼道别而去。

    丁子昱前脚刚走,后脚伊江阿便过来了。

    这么一大早。他自然不是来串门儿的,而是私下受了和珅的授意,来接和琳一同去咸安宫官学上课。

    和琳常年习武,伤势愈合的速度更比一般人快些,实则早在七八日前便被大夫断定了无碍,可慢慢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

    可他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成日不是说头疼,便是说伤口还有些不适。

    若说的像就算了,可关键他尤其不擅长撒谎,每次说句不舒服,脸色都憋得通红,生怕旁人看不出来在说假话一样。

    一两次还且罢了,次数一多,和珅与冯霁雯难免发现了不对。

    夫妻二人暗下讨论了一番,最终一致认定的答案为——和琳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不愿意出门儿,尤其是重回官学中上课。

    毕竟烧没的辫子还没来得及长出来……

    回官学里,怕遭人耻笑。

    夫妻二人觉得这不是个小问题。

    真让和琳继续在家待下去,时间久不出门儿,不与外人交流,养成了遇事退缩逃避的习惯,日后保不齐半个人都要废了。

    人有时候是需要被人逼一把的。

    最后是和珅前去劝了一顿,兄弟俩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有余。

    冯霁雯听说和琳那小子似乎还哭了。

    后来也不知和珅是怎么说服他的,反正和琳最终同意回官学上课了。

    饶是如此,今日出门时,却还是一顾三回头,犹豫个没完。

    最后是被伊江阿揪着那半截辫子上的马车。

    “我说你一大老爷们儿,在家关了半个月,如今怎么就跟个娘们儿似得,不就半截辫子吗,又不是长不回来了!”马车驶动,伊江阿冲着羞愧的满面通红的和琳说道:“等到了官学里。如果有人取笑你的辫子,你就挺直了腰杆儿跟他们讲:老子只是丢了半截发辫,那姓汪的可是没了一条腿呢!这买卖不吃亏!”

    和琳听得足足一愣。

    “你说什么?”他看着伊江阿,不解地道:“汪黎隽的腿怎么了?”

    “你竟不知道?”伊江阿“哈”地笑了一声。道:“你家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爱只做事儿不说话,这么大的事儿竟也没人记得跟你讲。”

    话罢拿扇子扇了几下风,笑着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和琳有些急了。

    “也没怎么。”伊江阿也故作不当回事儿的口气说道:“就是你大哥有心给你出出气,在尹三悠跟前给了两句提醒,尹三悠再跟他爹一学。这汪士英等人便成了有缝儿的鸡蛋——汪士英被弹劾,丢了几年俸禄,一辈子都没了翻身的机会,有气自然要往汪黎隽身上撒,断条腿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么?”

    尹三悠是伊江阿的一只跟屁虫,其父尹壮图也在都察院就职,自然不肯放过和珅所言的那几句有关汪士英行贿的‘提醒’。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其向吏部官员行贿的事实。

    和琳听罢好一阵不能回神。

    “大哥是怎么知道汪士英行贿的?”

    “他猜的啊。”伊江阿的口气理所当然。

    “啊?”和琳腮边的肉抖了一抖,满脸茫然。

    “换做你在钦天监呆了这么多年,一直做个七品小官儿。满心不甘极不容易得来了个晋升的机会,为了能把握住,你难道不会想着要去疏通疏通关系,力求一个稳妥吗?”

    “我肯定不会啊!”和琳回答的很是果断。

    “……”伊江阿默然了一刻,道:“汪士英若能有你这个觉悟,估计也不会在钦天监待这些年了。”

    “大哥当真是猜的?”和琳还在纠结此事。

    他怎么就猜不出来呢。

    伊江阿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大哥如果也长了你这幅猪脑子,你兄弟俩只怕早活不到今日了。”

    和琳张口欲道反驳之言,可又发现这话似乎没毛病。

    只能丧气道:“怪不得袁先生总说,我只适合打打桩。”

    “打桩怎么了。打桩打的好也能成个人物。”伊江阿边挥着扇子,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位一等忠勇公,云南提督程世伯,不就是个打桩出身的么……你既有你自个儿的长处。还非得跟你大哥比脑袋好使做什么?”

    “可大哥的桩打的也比我好……”和琳一时更丧气了。

    “呃……?”

    ……

    次日,京城内外戒严,出入城者必要经过严查方可放行。

    流民乞丐俱被驱赶,早在昨日便有衙役敲锣打鼓地沿途告知,明日万岁爷巡京,家家户户都必须开门相迎。清扫门庭,并保证衣衫整洁,仪表无碍观瞻,否则事后拖去衙门,以妨碍圣驾出巡论处。

    可饶是如此,城中四下仍呈现出鼎沸欢腾之势,百姓们个个欢欣鼓舞,护城河边更是沿途载歌载舞,鼓乐声不曾间断。

    “瞧见了吗?这些都是普通商贾和百姓们自愿出力出资准备的,虽是经了衙门登记,可衙门一个子儿也没掏,由此足见百姓们对当今万岁的爱戴之意啊。”紫云挽着冯霁雯一只胳膊,借着和琳和伊江阿以及一众随从们出力,在人群中尽量地往桥栏前挤,一面欢喜地道:“万岁爷当真是个受万民敬仰的明君——”

    她对乾隆的崇拜由来已久。

    “那可不是!”伊江阿凑了过来,拿扇子给紫云扇了几下风,嬉皮笑脸地道:“紫云格格这话说的没毛病。”

    “嘁!一边儿去!”紫云一把挥开他的扇子,撇了撇嘴。

    “啧,夸您也不乐意听,您姑奶奶还真是够难伺候的啊。”

    “谁稀罕你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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