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几个月没入宫, 宫中也换上了秋景,小轿正行一条枫林夹道, 掀开轿帘,入目便是火红枫叶,层层叠叠飘飘洒洒, 秋风吹过,树林咿呀, 落叶飒飒,苏宓伸出手去, 恰巧一枚枫叶落于掌心,嫣红如云霞。
虽飘零入土, 但艳如骄阳。
苏宓将这片枫叶收于掌心细看, 伸手抚过它叶脉纹理,越瞧越喜欢,将这枚枫叶给兰玖吧, 他近日这般忙,怕是没机会看秋景了,秋日太短了, 还没好好怀念就入了寒冬, 要抓住秋天的尾巴好好瞧瞧才是。
苏宓对宫里很熟悉, 这条枫林夹道是近路, 出了这片枫林,还要再行一条大道,大约走半刻钟才能到兰玖的泰安殿, 谁知帘外火红依然漫天,小轿却停下了。
太监们恭敬齐整的请安声也传来。
“参见皇上。”
兰玖来了?
苏宓眼睛一亮,也不等旁人来打轿门,自己掀开了门帘。
兰玖独自一人站在枫林尽头,已是深秋的天,他还是一身单薄的劲衣,发间青丝微润,一缕一缕随意披散在肩,脖颈,湿润的水珠顺着发尾尽数没进了肌肉怦张的胸膛。苏宓下了小轿,小跑过去。
抚上他滴着水珠的发间,“怎的头发还是湿的?”
兰玖并不畏寒,甚至寒冬也甚少着轻裘,此时秋风吹过发间微凉,苏宓呼吸间的热气轻轻覆在凉意之上,那一点暖意很快消融,彼此融合化成了心尖点点痒意,兰玖伸手握住苏宓的手,道:“想见你。”
所以等不及头发还未干就来了?
苏宓笑盈盈的看着兰玖,嘴角是怎么也化不去的甜,反握住他干燥温暖的大手,嗔中带笑,语调甜糯糯的,“哪里就这般急了?”说着又拉他向后走,嘴里絮叨,“头发得及时干了才好,不然老了会头痛的。”
拉扯两次却发现人后人没动静。
回身,看着不动如山的兰玖,挑眉。
兰玖垂眸,看向苏宓左手握着的枫叶,艳橙橙的,衬的她手白如玉。
苏宓顺着兰玖的视线低头,然后才想起自己手中的枫叶,伸手,将枫叶放在兰玖的掌心,笑盈盈道:“秋天的尾巴,送给你了。”
声音清脆,又伴着丝丝软糯。
兰玖左手执枫叶,右手反握苏宓的手,十指紧扣。
微微使劲,带着苏宓走进枫树林,脚下层层枫叶咿呀。
苏宓顺着兰玖的力气跟着他走,“做什么呀?”
微凉的秋风将苏宓轻快的语调送进了兰玖耳里,兰玖回头,看着苏宓因秋风娇俏而清润透彻的双眼,弯了弯嘴角,罕见的,调皮道:“去抓秋天的尾巴。”
兴致正浓。
苏宓本想问他,这些时日在忙什么,这般忙,连梳洗都忘记了,自己来了,他才匆忙梳洗了一番?可看到兰玖眼里淬着的笑意,灿若星辰,什么愁绪都被秋风吹走了,只想同他一起观赏秋景,漫步枫林之间。
手握着手,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了兰玖有力的臂膀。
二人携手步入枫林。
入了枫林夹道,头顶是遮天蔽日的绯红,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枫叶,踩过去,又轻又软,伴随着轻轻的响声,倒像人醉酒之人的轻哼,铺了一条夹道的云霞,苏宓低头看,一步一步走过去,竟像在朝霞之顶漫步一样。
苏宓踩的高兴,哼起了一首小调。
小调咿呀,哝哝软语。
代婶婶祖上是江南人士,虽离了烟雨朦胧的水乡,性子也颇为爽利,但兴起时,仍不忘故乡的小调,苏宓听了几次,记住了。
飒飒枫林是漫天萧瑟的美,江南烟雨的雾气,顺着小调,一点一点飘了过来。
小调忽顿。
兰玖温声:“怎么了?”
苏宓抿了抿唇。
“想代婶婶了。”
虽然通信几次,知她一切安好,可到底没能见面。
脚下的枫叶依然红似火,苏宓却没了刚才的轻松写意,愁绪一点一点涌上心头,秋天总是如此,惊叹它飘零的美,下一瞬,又将浅浅愁绪不知何时送进了你的心头。
兰玖伸手,将苏宓落在颊边的发勾至耳后。
“年下我们去春河村。”
苏宓眼睛发亮,叠声问道:“可以吗,你不忙吗?”
兰玖颔首。
“恩。”
年前忙,年后忙,年关那几日,除了祭祖,倒没什么事情。
现是深秋,还没入冬,离过年还好几个月呢,虽说时间尚早,苏宓已经心满意足,兰玖能抽时间陪自己回去,已经十分高兴了,点着脚尖,在兰玖脸上印了一个吻,笑盈盈道:“你最好了!”
苏宓素不爱脂粉,但入了秋,春兰等人也不能顺她的意了,要抹了膏子,不然脸都被风给吹皱了,唇上亦是,用花汁熬的香膏,装了盒里,用时用指腹轻点在唇上,既香又软。今日苏宓打扮依旧素淡,春兰等人坳不过她,只在唇色用了心思。
选了最艳的海棠香膏,总算添了几分颜色,不再寡淡。
兰玖的眸,从苏宓雀跃的眼落到她的唇上。
她正微笑,嘴角弯成最美的月牙,嘴唇最饱满处的绛红比漫天的枫叶还要红。
忽地伸手握住苏宓的后颈,在她诧异的眼中微微用力,苏宓顺着兰玖的力气仰着脸。
兰玖:“这点感激可不够。”
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
苏宓乘着软轿出宫,远远已经瞧见朱红高大的宫门,苏宓忽然道:“等一下。”一直随轿的云暖打开轿帘,问道:“姑娘,怎么了?”苏宓道:“回去,回泰和殿。”云暖眼一滞,眨了眨眼睛,“是忘了什么事?奴婢去一趟?”
苏宓:“现在就回去。”
云暖眼见的僵了僵,“……好。”又伸手去放轿帘,“天凉,姑娘莫吹风。”轿帘放到一半,一只白嫩的手给挡住了,不仅不放,苏宓还将轿帘勾上了,趴在窗户前,就这么瞅着云暖,“这样挺好的。”
云暖:……
没法报信了!
苏宓就这么看了云暖一路,甚至在刚刚看到泰和殿的屋檐时,就下了软轿走在前头。
后面正想着快到了给旁人一个眼神的云暖:……
到了泰和殿,福顺云墨云青都不在,兰玖自然也不在,殿中除了几个太监空空如也,那几个留守的,看到苏宓回返,眼睛瞪得溜圆。苏宓也不问旁人,直接抬脚,向后面走去,后面的云暖一脸生无可恋。
自己明明没有暴露什么,姑娘怎么就察觉了?
守在外面的云墨云青,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着从走廊走过来的苏宓,齐齐瞪大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吓的都忘记说话了。苏宓快步又无声地走到了门口,然后就见刚才说有事会忙的男人,正站在灶台前,抱着胸,拧着眉,很是深沉的看着眼前的陶罐。
陶罐冒着细白的烟雾,苏宓嗅了嗅,是板栗鸡汤的味道。
退后几步,看着云墨云青云暖。
“他这几日,说忙,其实就在窝在厨房?”
三人点头。
苏宓皱眉,“那为什么要骗我?还有,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学做菜了?”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云墨:“您进去自己问吧。”
…………
兰玖自幼聪慧,学什么都能很快的举一反三,对于做饭这件事,本来,是没多在意的,想来很简单,难道做饭比处理政务还难?比攻略苏宓还难?兰玖不这么认为,然后,事实啪啪啪在兰玖脸上抽了数百个巴掌,脸都肿了。
明明跟着师傅的动作,一丝不差,作料都是用小秤装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结果,味道天差地别。
明明就一模一样的,几乎是复制出来的,怎么味道就不对了?兰玖不信邪,师傅也觉得诧异,过程没错阿,怎么皇上那锅出来味道就那么难以形容呢?两人试了无数次,明明一样的菜,一样的动作,一样的佐料,兰玖那边就是不对。
师傅:……
恩,皇上天纵神武,有点小缺陷,厨房杀/手什么的,也很正常的哦?
师傅已经放弃,兰玖却犟上了。
朕就不信了!
阴深深的盯着陶罐,再有一刻钟就好了,朕就不信了,这次还能喝出酸的鸡汤!
“秋天的尾巴没抓住,抓住一个偷偷学做菜的皇上呢。”
轻飘飘的女音从门口传来,兰玖眼一滞,然后瞬间回身,挡住身后的陶罐,“你怎么回来了?”又道:“我饿了,来厨房看看。”苏宓抱着胸,似笑非笑的看着掩耳盗铃的兰玖,兰玖恼羞成怒。
“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别说么!”
云墨云青云暖:……
不敢凶姑娘就凶我们!
苏宓:“不是他们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几步走到兰玖面前,皱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半响后嫌弃道:“沐浴后都盖不住你身上的烟火味儿,你这几天都泡在厨房了?”
苏宓本来没怀疑,可是坐上出宫的软轿后,越想越不对劲。
这次本是来看他忙什么的,结果走了一遭,什么都没问出来,以前就算是机密事情,自己问,兰玖都会答的。而且他沐浴后来见自己,当时是感动,他那样忙,见自己之前还能抽空打理一番。
情静之后,就是怀疑了。
兰玖从不委屈自己,再忙,只要他想,他一定有时间打理自己的。
而且兰玖从来公私分明,如果真的忙到这个程度,他至多抽空见自己一面罢了,哪能优哉游哉陪自己一个上午,一点忙碌不见?
兰玖:“你怎么发现的?”
苏宓白了他一眼,“你手上全是姜味,洗都没洗干净。”
苏宓就是闻到自己指尖沾到的味才开始起疑的,自己又没下厨,哪里就沾上姜味了?一上午,两人几乎都是十指紧扣,不是兰玖还能是谁?
兰玖:……
苏宓闻着板栗鸡汤的味,看着兰玖沉沉的眉眼,不解道:“你怎么突然学做菜了?”
兰玖:“这段时间你胃口都不好,我想你多吃点。”
有些憋屈,又有些郁闷的模样,意外的添了孩子气。
苏宓叹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道:“我从来都不重口腹之欲,你知道的,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你事情太多,你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虽没说,但看他表情,大约是不好的。
兰玖一向都是理所当然的嘚瑟,若他有一点点的成绩,他都会跑来邀功,每一根眉毛都写着快来夸我,哪像现在,盯着陶罐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苦大深愁了,阴测测的模样,若那是个人,他怕是一刀早就砍过去了。
兰玖垂着头,有些丧气。
“……做菜这么难。”
苏宓握着他的手轻摇,撒娇哄他,“我不爱这些,真的,不用做了。”
哄了几句,兰玖的脸色才有所回转,看着苏宓,竟紧张道:“我不会做饭,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苏宓:……
“你一直都不会做饭!”
苏宓强调这个事实。
兰玖眼睛动了动,不自在的模样,侧眼看向一侧,声音有些低。
“颜师傅说,就是因为他的一手好菜,他媳妇才一心爱着他,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必须要抓住她的胃……”
若非这位妻奴有意无意的“炫耀”,兰玖还真不会犟成这个样子,竟几天都不去找苏宓只窝在厨房,被妻奴说着说着,好似不会做饭给媳妇吃,就没脸了一样!
苏宓:……
“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呢?我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
轻轻摇着兰玖的手,撒娇抿唇。
兰玖:“那你喜欢我什么?”
问题来的太过突然,苏宓手一顿。
兰玖立马愤愤指控。
“看,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苏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抓秋天的尾巴,关键这破地方,貌似入秋失败了,连着几天都是大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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