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陌上人如玉
让她留在恒拂别苑?
同他一道守岁?
槿桐凝眸看他, 唇边挂着笑意, 却未答是, 也未答不是。
他也笑眼盈盈看她。
只是,刹那间,空中却忽得被礼花应得好似短暂的天明一般, 既而声声闷响, 随即,五光十色的礼花一波接着一波, 将夜空映成了绚丽颜色。
竟都子时了?
槿桐起身, 两人踱步到苑中看烟火。
槿桐只觉同沈逸辰在这恒拂别苑中, 不过放了一盏孔明灯的功夫而已, 怎的时间竟会忽然过得这么快?
子时了?槿桐嗟叹。
子时的烟火和先前的不同。
子时的烟火看得人少,只放一盏茶时间, 意在提醒守岁的人们, 年关过了,当是新的一年。故而子时的礼花虽短,却更为隆重。
子夜将寒,方槿桐环臂。
沈逸辰取下身上的大麾,披在她身上。
她会意, 也用大麾将自己团团围起来,心底暖洋洋的,一时看头顶上的烟花, 一时偷偷瞥目看他。
他侧颜隐在时亮时暗的夜色里,剪影出一道精致绝伦的轮廓。
她竟同沈逸辰一道守岁了?
想起二月在元洲城的时候, 他撞碎了她的花瓶,还一脸淡薄模样,都将近一年了。
怪不得都言时日匆匆,白驹过隙。
方槿桐垂眸,微微抿唇。
“笑什么?”他低眉看她。
“笑你,竟是不怕冷?”他将大麾给她,自己只着了一身锦袍。
她分明是打趣他。
沈逸辰也笑笑。
一时间,都默契缄默,而是抬头一起看这头上的烟花,如若可以,能年年岁岁这般一起看着烟花守岁多好?
方槿桐转眸问:“那颗夜明珠太过贵重,为何送我?”
沈逸辰也转眸看她:“这世上夜明珠何其多?方槿桐却只有一个。”
方槿桐笑意再掩不住,只得抬头继续看这漫天的烟花,借着仰首,笑若清风霁月。
换沈逸辰问:“那你为何要收?”
方槿桐也不低头,依旧看着烟花,轻声笑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逸辰微怔。
片刻,就也跟着笑起来,一同看着烟花。
两人再未说话。
沈逸辰心若繁华绽放,仿佛这前生今世,都未曾听过她讲这番话。
……
方槿桐是何时的回的风铃小筑,她自己也都记不清了。
烟花过后,两人又转回杏花树上看京城景貌。
子夜过后,更深露重。
大麾一同盖在两人身上,两人凑在一处说话,却也不冷。
方槿桐说起了槿玉,说起了四婶婶,说起了苏苏,说起了乌托那和阳平的大婚,还说起谢良山和曲颖儿,自然还有戴诗然和许邵谊……
总归,他不在京中的时日,她听到的,看到的,甚至能想到的,都统统说给他听,仿佛他不应当错过这些。
沈逸辰也耐心听。
京中的大事,二叔早已悉数告知,至于她那圈子的琐事,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
说得越多,便越满是遗憾。
早前的伙伴嫁人的嫁人,离京的离京,似是都没几人在京中了。虽然早知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却没想到这一刻似是凑在一起来的一般。
他揽紧她,安静听她讲。
讲到最后,她自己不知何时打起了呵欠,何时迷迷糊糊讲一句断一句,到最后,干脆窝在他怀中沉沉睡过去。
沈逸辰笑笑。
赶巧,下方就见风铃小筑里,阿梧走来走去。
快寅时了,阿梧在准备些杂事。
今日还要入宫拜谒,辛苦得都是这些下人。
沈逸辰没有扰她。
而是等她离开后,沈逸辰抱紧怀中之人轻轻落下,将她放回屋中。
内屋有思南在,他不便,
只得槿桐放在外阁间的小榻上,用大麾给她盖好。
屋内炭暖烧得正好,盖上大麾应当也不会冷。
周遭无人,沈逸辰俯身,在侧脸留下一吻,心满意足离开。
屋中,方槿桐微微翻身,身上盖着那件充满体温的大麾,脸上满是甜甜笑意。
……
恒拂别苑内,沈逸辰却是失了笑意。
今日方槿桐天马行空讲了许多,也讲了童卷和阿梧的事。
问童卷家中是否已经娶妻,若是配上阿梧是否合适等等。
童卷是他从怀洲城带来的近侍,他岂会不知?
但他错愕是错愕在,前一世的时候阿梧是同精石坊的阿叶定了亲的,即便后来阿梧被方家牵连,被贬成罪奴不知去向,阿叶还是一直没有娶亲,只说自己有个未婚妻,已故了。
前世时候,他是在寻阿梧下落时,寻到阿叶的。
他觉得阿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重活一世,他还想过要弥补上阿叶和阿梧一世的遗憾。
可童卷?
他眉间拢得更深,而这一世,阿梧根本连阿叶都不认识,却认识了童卷。
冥冥中,就像有一道无形的手在牵连一般。
他改变诸事的同时,相关的人和事都变了。
还有哪些人和事会生变数来?
沈逸辰心中忽得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他虽然知晓上一世的大致走向,可如今,也似是因他的缘故,完全改变了模样。譬如尚书令此时尚在京中,譬如尚书令竟会同庐阳王府定亲,又譬如君上没有搬出早前的替身。
这些改变错综复杂,却又环环相扣。
实则不受他左右。
不知明日宫中的一幕,还是否会按照上一世重现?
他心中也不由生了几分怀疑。
想起今日午后,三叔说起早前让方如旭去晋州置业,想让方家的人近段时间去晋州暂避。依照他所说,从正月开始,京中就会发起翻天覆地的变化,再至次年,原本就是他调兵北上,助景王夺取皇位。
这两年内,京中乃至长风国中都不会太平。
而这些不太平里,晋州却置身事外,独得安身。
所以三叔是想让方家的人去晋州暂避。
他早前尚不赞同,他同槿桐分开太久,若是能护她安好,他有什么理由送她离开?没有他助景王上位,孝王又得了几人支持,这京中应是不会再起大的风波。
可如今,他重新审视,亦如童卷和阿叶一般,这其中未知的变数太多,谁可料知朝中会再出何等意外?早前的种种改变,会带出哪里未知的变化?而这一年半载,晋州至少却是安稳的,他只需放暗卫在她身边即可。
他在京中可以徐徐谋之,也不必将槿桐牵连进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移。”
“祝狗蛋辰辰,年年有今日,日日有肉吃。”
……
沈逸辰低眉,忽得笑出声来。
从腰间解下那枚绣着牡丹花的荷包,在鼻尖轻轻闻了闻,荷包里是他惯用的白玉兰花香,清淡如玉,却又撩人心扉。
这一世,来日方长,他要守她和小宝一世安宁。
*****
寅时四刻,方槿桐不知是怎么被阿梧拖起来的。
阿梧问那身大麾,她就故作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明明记得当时是在杏花树上同沈逸辰谈天说地,眼下怎么到了外阁间的?
阿梧备好水,入宫拜谒前要沐浴,是基本的礼仪。
她困得睁不开眼,全凭阿梧折腾。
再到换好衣裳,配上入宫衣裳需要的艳丽妆容,方槿桐才强打起精神。
阿梧嫌弃:“瞧瞧,人谁家的小姐入宫不是比平日里都漂亮,我家小姐可好,眼袋能有这么长……”
“有多长,有没有这么长?”言罢,铜镜里,有人将手夸张撤到的嘴唇处。
阿梧苦笑不得。
方槿桐只得讨好笑笑:“阿梧最好了,日后你若嫁人,我可如何是好呀?”
阿梧闹心:“得得得,只祈祷稍后入宫,我家小姐别是其中出类拔萃的就好了。”
方槿桐眨眨眼。
阿梧拿她奈何。
时辰本就赶,她还磨磨蹭蹭才起来,好容易紧赶慢赶,终于在方世年那头派人来催的时候,方槿桐拎着裙摆出屋了。
自爹爹升任大理寺卿后,每年的大年初一,槿桐都要随父亲入宫拜谒过。
而这入宫拜谒,其实极其无趣。
寅时四刻就要起来,沐浴更衣,然后乘车到宫外,排队进入。宫门前后有三道,每一道都要逐个检查,少说也要个多时辰。等入了宫,还要分开。官员在前厅拜谒,女眷们在后宫向后妃公主们请安,晌午在后宫陪宫妃们看戏说话。等到晚宴的时候,才到一处,说些恭贺的话,然后看些歌舞。
年年都是如此,从前一日半夜折腾到后一日入夜,还无趣。早前在宫中还有阳平,曲颖儿,良山几人,眼下阳平嫁去羌亚了,蒲阳郡王病重良山陪在身侧,曲颖儿染了风寒病了,戴诗然又是婚期在即,回外祖父家去了。这次入宫拜谒,似是只有她形单影只的一人。
可等入了第三道宫门,和爹爹分开,远远便听有人唤她:“槿桐。”
槿桐笑了笑,她怎么忘了还有沈安安的?
沈安安上前:“怎么就你一人来了?”
槿桐叹了叹,幸好你今日来。
如今的宫中仍是媛妃主事,可字里行间里,似是诸多同华瑜公主不对付。看到华瑜,方槿桐还是心有戚戚。可华瑜今日并不想找她的麻烦,她也能有多远避多远。
后来在中午的小宫宴上,听其余的贵女说起,太子似是在给华瑜公主同定北侯做媒。
定北侯庄喆?
槿桐想起早前那场马球赛来,定北侯庄喆,有一半巴尔血统,在巴尔各族中有很高的威望,故而能保北疆安稳。
华瑜公主同定北侯若是成了亲,那定北侯府便是太子一道有力屏障了。
所以华瑜眼下是不想找她麻烦的。
方槿桐心想,不知晚宴上,会不会就有赐婚的消息出来?可若是赐婚,也当是君上赐婚,今日是初一,君上久未露面,不知会不会在晚宴见到。
……
后宫之中今日还算风平浪静。
结果晚宴上,连方槿桐都怔住了。
本是监国的太子,竟然没有坐侧座,而是做了主位上的龙椅。
厅中面面相觑,却无几人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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