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原以为谭政说的要跟戚然练球是闹着玩的, 没想到几日后的某天放学, 郑乾跟谭政邓尧一起等姜雨跟戚然，五个人骑着自行车闹哄哄的回到姜雨他们小区。

    戚然带他们回家换衣服，一进门就碰到正要出门的戚雪蓉。

    她看到郑乾几人，觉得挺高兴, 赶紧把他们迎进门。“然然，这些是你同学吗？赶紧进来。”

    谭政看了眼郑乾，后者在戚然进门后, 跟戚雪蓉说了一声“阿姨好”。

    谭政跟邓尧紧随其后, 也欢乐的招呼。

    戚雪蓉这回也不出门了，她重回家里，胡乱的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跟着他们往里走。

    “卫生间那里。”戚然跟他们说，又回头看跟过来的戚雪蓉。

    戚雪蓉显然高兴坏了。

    戚然的情况特殊, 个性孤僻又安静，平时在学校都不与人有交往, 更别说请同学来家里。

    如今不仅开口说话, 还有了小圈子小伙伴, 戚雪蓉自然是喜上加喜, 恨不得买个大鞭炮回来庆祝。

    “冰箱里还有点水果, 你先拿出来招待一下, 妈妈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给你们。”

    “不用, 我们打球，一会就出去。”戚然说。

    戚雪蓉走过来, 拉住他的手：“那也得先吃了东西再去，妈妈出去很快的。”

    郑乾换好衣服出来，到谭政进去。

    戚雪蓉看他：“同学，你们先等会儿，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郑乾把换下的衣服放进包里，抬头看她：“不用了阿姨，我们练会儿球，等会要回家的，我们这几天都会来，今天时间有点紧，先不吃了。”

    戚雪蓉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我给你们准备点水。”

    “谢谢阿姨。”

    戚雪蓉转身去冰箱里拿水。郑乾看戚然：“你家有打气的吗？我这球好像不够气。”

    戚然进房拿了充气筒给他，自己又反身回房换球衣。

    出来时，所有人都换好了，戚雪蓉把准备好的水放地上。

    郑乾看到戚然脚下的新鞋，跟他的那双一模一样，鞋面上还有某个篮球明星的亲笔签名。

    他眸光微闪了下。

    戚雪蓉走过来，看着戚然脚下的鞋，高兴：“然然，给妈妈看看你的鞋合不合脚？”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停在了他脚上。戚然有点脸红。

    谭政哇的一声，“阿乾跟你那双一模一样耶！”

    郑乾笑笑。

    戚然拿起地上的水，往外走：“走了。”

    见他手里抱着个球，谭政问：“要两个球吗？”

    戚然开门，姜雨也刚换好球服站在门外。

    还是那天的那套。

    “给她的。”

    谭政看到姜雨眼前一亮，他上下看她几眼，赞美：“还不错哦。”

    郑乾从房里出来，放在腰间的球往他身上一推，笑：“我说你怎么天天就穿这身？没球服了？”

    姜雨一把抢过他的球往他脚上一砸：“我这是勤俭节约好不好？又不是天天穿，一套就足够了。”

    篮球从他脚上滚出，郑乾一只脚将它勾回，弯腰把球捡起。

    几个人往电梯走，姜雨挤在戚然身边，想拿过他手里的水，他躲开，看她：“重。”

    姜雨转头一瞄，看到郑乾靠在电梯墙上盯着梯顶发呆，她凑过脸，对他哎了一声。

    郑乾垂下眼看她，“叫谁呢？”

    姜雨拿起戚然提水的手，“你帮提一下。”

    郑乾见她宠着戚然跟宠小孩一样莫名有些气恼，他仰着下巴看她：“就不。”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姜雨生气，正要过去抢他球，被戚然一手扶在她腰间，阻止她过去。

    他脸色不太好，他看着姜雨，嘴唇紧抿着。

    姜雨也看他：“怎么了？是不是太重了？”

    郑乾玩味儿在他侧脸看了几回，终于发现了某个很好玩的事。

    他手肘撑在墙上，站直身子，把球丢给一旁的谭政，一手拿过戚然手中的水。

    起初戚然不肯松，姜雨轻抠开他的手指，然后牵住他的手。“这样就好了。”

    郑乾笑笑，莫名其妙说了句：“嗯，听你的。”

    谭政品出他的不对劲，蹙着眉看他，无声问：“怎么回事？”

    郑乾懒懒看他一眼，继续盯着梯顶上的某个点。

    他想到酒吧那晚，她无措回头看他的画面，总觉得那个场景令他印象深刻。

    他以前从没注意过女孩子抬头看人的表情。那一晚却看得很清晰。脸是巴掌大的，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又矮矮的只到他下巴。

    那一刻，他觉得她很美。

    电梯到了。

    姜雨跟戚然率先出去，她转头看戚然，兴奋：“那一会儿我跟路轩能玩。”

    戚然把手中的球给她，姜雨接过球，笨拙又缓慢的边走边练习拍球，打了几下又停下问戚然：“我这样打是不是很丑？”

    戚然摇头。

    如果是问我，我一定会说很丑。郑乾想。

    可惜不会。

    他们刚到运动场，路轩能就跑过来了。

    姜雨一问才知道他们家就在运动场的边侧一栋楼，从窗口就能看到运动场的情况。

    姜雨跟路轩能拿了球就跑去球场的下半部玩，戚然他们几个围在上半球场开始热身以及讨论今天的训练内容。

    姜雨平时很少运动，跑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她让路轩能自己玩，自己躲到草坪的树荫底下待着。

    运动时的戚然跟常人并无不同，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随着篮球移动，身子敏捷又快速，是个不可多得的篮球运动选手。

    后面的这句夸赞是欧阳昭一说的。虽然戚然并不是专业的篮球运动员，可她觉得他能担得起此殊荣。

    姜雨坐了一会儿有些累，便躺在草坪上休息，才眯眼没一会儿，听到几个男生的争执声。

    于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穿着一身突兀的红球衣，与戚然正面相对。

    他语气有些冲，有时还用手指着戚然的脸大声说话。戚然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姜雨小跑过去，拉了下戚然的手，转头问一手叉腰一手按头臭着脸原地乱走的郑乾：“怎么回事啊？”

    “你回外场去。”于涛冲她嚷道。

    姜雨愣了，还没等她开口，戚然说话了。“心情不好，不要冲别人发火。你自己过球技术不行，撒气也没用。”

    “你说什么呢？谁过球技术不好了？”于涛被他这话激怒，激动地上前，一旁的谭政跟邓尧赶紧拉住他。

    “不就说你一句吗？犯得着生那么大的气？”谭政略有些不悦道。

    “过球不好的人也不只有你，大家都不好。戚然只是按照事实说了一句你运球速度太慢，技术也有待加强，你火气就上来了。照这样下去，我们的球技怎么提高？”

    于涛甩开被谭政抓住的肩膀，哼一声瞥戚然一眼。

    “你要不服气，我们比比。”戚然说。

    郑乾皱眉，于涛的性格他知道，爱较劲，又冲动，如果真让两人比了，又比输，以后不仅他不好受，只怕戚然在队里也很尴尬。“别闹了，再练一会儿就各自回家。”

    “赛场如战场，竞技比的是实力，不是先来后到，强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戚然这句话，让姜雨之外的所有人都暗道不好。这还没出去比几场呢，内部就开始矛盾激化，这样好吗？

    而且戚然的实力，别说于涛，就算郑乾上场，也未必能赢。一旦输了，这以后的日子不得更难过？？

    谭政正要开口阻止，被一旁的郑乾拉住。

    姜雨倒显得很兴奋，一来因为戚然有面对困难的勇敢，二来戚然的那句话很燃啊！让人听着有种想战斗的冲动。

    所以她很自然的就再一旁“煽风点火”。

    “对！戚然说的对！比赛不光是靠嘴巴子，而是要靠脑子跟实力的！有实力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姜雨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撒完，被郑乾凉凉瞅了一眼。姜雨看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邓尧在一旁圆场：“好了，就一点小矛盾，晚上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要不今天先别练了，明天再练。”

    戚然难得的坚持己见，“问题总要解决，拖到明天也没用，不如今天一并处理。”

    于涛呵呵一笑，看他：“你能把你的这个态度放在那些问题上面，只怕你的处境也不会是这种情况。”

    戚然的瞳孔一缩，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可郑乾跟姜雨都看到了。

    姜雨一下子就火了，她挡在戚然面前，盯着他说：“你能不能有点道德？明明谈的是篮球的事，你却人身攻击。”

    郑乾也恼了，他看着于涛，眼带警告：“够了，别做让自己觉得下作的事。”

    于涛虽然不满，可也不敢跟郑乾发生冲突，他讥笑：“行啊你，个个都护着你，就冲你一个男人还要女人保护的份上，我接受你的挑战。”

    戚然把姜雨移开：“输了，你要听我的。”

    于涛舌尖舔着后压槽，一脸的嘲讽：“你要输了，给我滚出我们队。”

    在所有人凝重的目光中，两人的比试徐徐拉开。

    姜雨有些担心戚然，倒不是因为怕他输，而是这摆在他面前的冲突。

    前进，就成为伙伴，后退，就缩回自己的世界。

    一开始，对于戚然会如何选择姜雨还有些摇摆不定。

    像他这种习惯安静的人来说，与人产生矛盾并且据理力争，是一件很烦恼的事。

    烦恼倒不是怕输，而是这种冲突的产生很无聊。

    无聊的纷争，无聊的人际关系。

    听到他不回避的时候，姜雨的心里是有些怅然的，其中还有点小小的后悔。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的呢？有鄙视、有嘲笑、还有勾心斗角、有嫉妒、有吵架跟打闹，她非要拉着他融入这样的世界，这是他真的想要的吗？

    郑乾就站姜雨身旁，看着场上比试的两人，又看她：“怎么？担心？”

    姜雨的目光一直追随戚然，听到他的声音，自动切断自己眼睛与戚然连成的线，转去看他。“你不担心？于涛要是输了，可能会因此退队。”

    郑乾噗嗤一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戚然说的有道理，赛场如战场，强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戚然会赢的。”姜雨看着他，认真说道。

    郑乾的目光停在她眼睛，仿佛一恍惚又回到了那晚。她惊恐的回头，就那样入了他的眼。他有些烦闷的移开目光，眯眼看着球场的戚然，声音轻了下来，“为什么会喜欢他？”

    姜雨愣了，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问这个干嘛！”说着，她警惕起来，鼓着脸看他：“你可不准跟大人打小报告。”

    郑钱切一声，“我没那么无聊。”

    “他很特别。”

    郑乾微挑眉：“哪里特别？”

    姜雨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郑乾等着她下话的瞬间，比试结束，毫无悬念的，戚然赢了。

    姜雨拍手欢呼。

    “哪里特别？”郑乾突然就很想知道答案。

    姜雨：“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特别啦！不过戚然也说我很特别。”

    见他愣着没反应，姜雨又说：“怎么啦？于涛好像生气了，你要不要去安慰他？”

    郑乾没有说话，他看着姜雨跑上去，心疼戚然手臂上的刮痕。

    “怎么弄成这样了，这人真是没风度。”

    戚然接过她的水时，还不经意的看了她身后远处的郑乾。

    随着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替她别了下耳边的碎发，动作亲昵又自然。

    郑乾的心自从听了姜雨那句话后一直很难受。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挑战啊？

    答案当然是——

    在男人的世界里，不管是女人还是兄弟，都是要争夺的。

    戚然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