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语文课下课，姜雨起身想去卫生间，坐她后桌的女孩子也起身。“姜雨，去卫生间吗？”

    “呃？”姜雨心一跳，回头时那女生已来到她身旁。

    “一起去呀。”

    她长得不算出众，可那口可爱又俏皮的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讨人喜欢。

    终于有人主动找她了！姜雨简直心花怒放，对着她重重点了头。“嗯。”

    人是群居动物呀，没有朋友怎么生活呢？

    要她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回家、出去吃东西、放学，那简直就是天大的难受。

    “我叫欧阳昭一。”

    姜雨惊叹：“你跟我妈是同一个姓的耶。”

    欧阳昭一笑，“很酷吧？”

    “是啊。”

    “你是A市的吗？”她问。

    姜雨扭头看她，”你知道？“

    “口音。”欧阳昭一说，“你的口音我听出来了。”

    “我们那儿的口音似乎有些奇怪哦。”姜雨想想说道。

    “也不是奇怪。”欧阳昭一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大概说道。“就是听着有点撒娇的感觉。”

    姜雨捂住脸，“啊！你们不会都觉得我是那种很爱撒娇的女孩子吧？”

    “你真可爱。”欧阳昭一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她带她走的路不经过五班，两人从教师办公区绕到教师专用的卫生间。那里味道清幽，干净又安静，极少有人来。

    “哇，这里都没人来呐？”姜雨走进去，随便一看，每个门口的指示牌都是绿色的——那表示里面无人。

    “对啊，我平时都来这里。”

    两人各自进去，静一会儿，欧阳昭一问她：“你跟戚然认识？”

    “我们是邻居。”

    “哦～那你见过他妈妈吗？”

    姜雨被她突如起来的问题问懵了，“为什么要见他妈妈呀？”

    “你可能刚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欧阳昭一出去，边洗手边对她说，“我们学校里，有两大风云人物。一是校花何潇潇；二是戚然。三大话题。”

    “两人各占一个，但是何潇潇喜欢戚然又占一个话题。”

    姜雨出来，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洗手。

    欧阳昭一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戚然他从不说话。”

    姜雨看着哗哗的水有些失神。

    他真的不说话吗？可是他看起来跟他们一样的呀！

    但是他又为什么不说话呢？

    嗯？哑巴？

    不知为何，姜雨有些胸闷。

    “以前他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学校还不想要他，觉得他不说话应该去属于他的学校。可是不知道他妈妈怎么弄的，开学后没几天戚然就来了。”

    “不过他很厉害，是我们学校的天才学霸。”

    欧阳昭一发育比姜雨好。两个人个头差不多，可欧阳昭一的胸前已经是鼓鼓的了，就连她的皮肤跟头发都带着一股成熟的气质。姜雨有些向往。

    只见她把宽大的校服往腰部曲线勒紧，又塞进校裤里。她转了个圈，凹凸有致的小蛮腰性感诱人。

    这就是女人。

    姜雨不禁往她身上多看几眼。

    欧阳昭一接到她羡慕的视线，笑：“你也试试看？”

    姜雨猛摇头。

    在她的视线鼓励下，她紧张的把校服抓起，侧身往镜子里一看。她前后平平，像夹了两块木板，毫无看头。

    她一阵脸红。

    欧阳昭一笑，伸手在她腰间摸了一圈，“姜雨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就跟我一样了。”

    两人手挽手出去。

    姜雨已经记不清是谁先起的头了。刚才出来的时候碰到两个老师，欧阳昭一把她拉到一边，两人肩靠着肩往外走，然后她就自然而然的挽起了她的手。

    一路上，姜雨都很高兴。

    她最先挽了她的手，那就代表，她喜欢她，愿意跟她做朋友了吧？

    临近教室，姜雨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教室前门起哄大笑。

    姜雨好奇看几眼，欧阳昭一说：“可能何潇潇又来找戚然了吧。”

    姜雨停下脚步，“她经常过来找他吗？”

    “嗯。何潇潇曾经放过话，说戚然一天不做她男朋友，她就一天不放弃。”

    “好痴情。”姜雨由衷感叹。

    “哎，”欧阳昭一拉了下她的手，满脸的揶揄，“你不是也挺喜欢他的？”

    姜雨脸红，被人戳破心思也不手忙脚乱的推脱掩盖，“你看我这样，他能喜欢我吗？”

    欧阳昭一端详她的脸，颇为认真点头：“说不准哦。我听说每个男生喜欢女生的点不一样的。有些人就喜欢长得漂亮点的，有些就喜欢有爱心的，有些喜欢身材好的，要么就是会跳舞的。”

    姜雨心滞，这些都不是她。

    她停了几秒，哈的一声道，“对了，我还听说有些男生就喜欢笨点的。养成系懂吗？有些男生就喜欢手把手的教笨的女生，觉得那样很有成就感，会倾注特别的情感。”

    算了，这些都不是她。

    姜雨很伤感。

    她似乎在她最丑的里年纪喜欢上了最好看的男孩。

    进了教室，能听到的起哄声就更大了。

    戚然全然忘我的坐在位置上看书，无视周边的吵杂。

    门口有个很漂亮的女生站着，身后跟着一群看戏的女生。

    姜雨终于认出来那个女生是开学那天去办公室领书时，在五班教室外撞她的女生。

    她就是何潇潇。

    不管看她多少次，姜雨都觉得她完美无缺的像个天使。

    真好看啊！

    姜雨又去看戚然，他真的像老僧入定一样，对这般让人垂涎三尺的美色毫无所动。

    何潇潇：“戚然，你看我一眼嘛。”

    她说得很真诚，可随着她语毕的瞬间，周围就会响起一阵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声。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真实动机了。

    她真的喜欢戚然吗？还是只是想让他当众出丑？

    她们班的同学全都一副置身事外的看戏模样，并不阻止这荒唐的玩闹。

    姜雨越听越觉得不舒服。

    难道要任由她们继续这样闹下去？

    姜雨强忍着不去看不去听，可她就是坐立不安。

    没一会儿，上课铃响起，周围的人渐渐散去，笑声跟说话声也逐渐停止，姜雨的心也才安静下来。

    她去看戚然。

    他将头从书本里抬起，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丝淡红。

    这时，姜雨的脚踝突然一阵急切的痛痒，她俯下身往痒处一拍，拿起手时看到上面鲜血飞溅的蚊子老兄。

    她差点就忘记这是蚊子最多的夏天了。

    姜雨拿来的蛋黄酥跟酸奶没能给戚然，她自然而然的把它给了她自认为的新好友——欧阳昭一。

    欧阳女士的手艺不仅能哄住姜家一家老小，拿出去售卖那也是绰绰有余，所以当欧阳昭一吃上她们家特质的蛋黄酥后，除了“好吃”“超级好吃”之外，也无其他说词了。

    托蛋黄酥的福，姜雨在这一天里又认识了班里的几个女生。

    她们跟欧阳昭一的关系都挺好。

    一份蛋黄酥，似乎把几个人的关系都拉近了。

    姜雨自然是高兴坏了。

    下午放学，姜雨跟欧阳昭一她们并肩出教室。

    才下楼梯，就听到人群前方有人在说姜雨。

    “你们班是不是来了个新生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

    一群人笑。

    “她脸上这么多痘痘，谁能不知道？”

    姜雨的脸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她浑身发抖，双手握紧，始终抬不起脚。

    “你别那样说人家嘛，青春期谁不长点痘痘。”

    那女生虽然是劝解的话语，可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调侃。姜雨听得眼眶发酸，心在那一刻砰砰砰跳得要爆|炸。

    欧阳昭一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几个女生回头，小声道：“嘘，别说了，人家正主在后面。”

    她们捂嘴笑着跑开，像小孩子闹剧后的小得意。

    姜雨看到了，之前说戚然坏话的两个女生也在其中。

    姜雨默默下楼。

    几个人安安静静出校门口，说了“明天见”就各自分开。

    这一天过得太沉重。姜雨觉得脚上像灌了铅似的，重得迈不起脚。

    更惨的还在后面。

    校门口停放的共享单车在一群人的哄抢下一无所剩。

    姜雨看着地上那画着黄线的大区域，她慢慢蹲下身，捂着脸流泪起来。

    她为什么要转学呢？

    要是留在以前的学校多好，有佟曹秋，有阿花她们......

    不会有人笑她的痘痘.....也不用重新找陪伴自己的朋友.....更不会没有单车回家......

    姜雨越想越委屈，竟开始哭起来。

    戚然骑着单车出来时，正好看到她像只流浪的小狗一样蹲在地上大哭。

    她黑黑的脑袋埋在手臂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保安大叔站在门卫室门口，双手插兜一脸忧愁看着她，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上前安慰。

    戚然没有停留，车子出了校门就飞的蹿出去。

    后面保安大叔终于忍不住上前，安慰姜雨几句。

    姜雨没再哭，只是红着眼眶默默往家方向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夕阳将这座城市染上了艳丽。

    姜雨低着头一步步走，突然某一刻听到一声轮胎极速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辆自行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姜雨停下脚步，眯着眼抬头。

    她看到很不清晰的戚然。

    他身子往旁边一移，挡住了刺眼的光。

    此时的他在她的世界里清晰了。

    这么近，姜雨终于将他的脸看清了。

    他的眼睛这么漂亮，像一颗纯净的宝石。

    他的唇还是浅粉色的。

    跟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一摸一样。

    姜雨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两边嘴角往下瘪，眉头蹙着，眼睛里的泪水越来越多。

    “你怎么回来了？”

    戚然将自行车掉了个头，眼睛往后座一指，示意她上车。

    姜雨擦去眼泪，扶着车子看他，“你能载得动我吗？”

    戚然点头。

    “我九十六斤哦？”姜雨不确定道。

    戚然不说话，将车子往前轻轻一拉，单脚撑上去，左脚轻快的踩上脚踏，车子溜出十几厘米。

    他用行动告诉她——再不上车，他就走了。

    姜雨紧紧拉住车子，往前小跑，“哎你别走，我知道啦，脾气这么坏。你等等，我先上车。”

    姜雨小心上车，还没等她坐稳，车子就飞出去了。姜雨吓得赶紧抓住他坐垫的下面，问：“我能抱着你——啊唔”

    “吗”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车子经过减速带，震得姜雨一阵鬼叫，屁股像撞上铁块一样疼。

    “你能不能小心点呀？”

    戚然没有回应，姜雨也不期待他会回应。

    他能回来接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回应了。

    回到小区大门时，戚然就让姜雨下车了。

    姜雨跟在他后面追，“哎你等等我啊！都到门口了，一起上楼会死吗？”

    姜雨没追上他，才跑出几步，就碰上了刚从公司回来的姜时建。

    姜雨懒得走，赖着姜时建上了车，与他一同进地下车库后，又跟他一起上楼。

    姜雨对戚然半路丢下她的行为十分费解。以至于爸爸问她的问题，她一个都没心情回答。

    “又有事了啊？”姜时建带她进电梯，按了楼层看她。

    姜雨纠结，“爸爸，如果一个平时很多人都不喜欢的人送你回家，但是又在小区门口把你放下，为什么呢？”

    “对方家跟你同路？”

    “嗯，而且是同一个小区。”

    “同一个楼层？”

    姜雨：“.........”

    “可能是因为害怕别人也不喜欢你吧。”

    姜雨的心像扎了根刺。“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姜时建看她，“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未必是真话，而没说出来的，也不代表别人不想表达。”

    “要以心读心。”

    姜雨笑着搂住他的胳膊，撒娇：“哎呀，爸爸你太厉害了，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啦！”

    姜时建摸摸她的脑袋，“小雨也很聪明啊，考上了这个学校。”

    “爸爸，这个学校我不太喜欢。”姜雨想了会儿，补充，“不过在这里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会努力慢慢喜欢上它的。”

    姜时建笑了笑。

    **

    为了感谢戚然的帮助，姜雨决定亲自做份水果沙拉给他。

    等家里人都回房了，姜雨才偷偷摸摸的进厨房，洗水果切水果。

    她尽量弄小声音，端着果盆来到戚然家门口。

    刚按了门铃，突然听到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一男一女拥吻着从里面踉踉跄跄的出来，他们靠在墙上，亲出很大声响。

    姜雨回头看，突然觉得心里头痒痒的，有些害怕有有些期待。

    那个女人似乎发现姜雨的存在，她推开男人埋在她胸口处的脸，咦了一声。

    看到女人胸口的春光，姜雨吓得赶紧回头。

    女人收拾好衣服，过来，“小丫头你找谁？”

    姜雨懵懵看她，“我找戚然，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听到“戚然”，女人似乎清醒了。

    男人凑过来，火热的唇贴在女人脖子处，女人不悦推开他，“你先回去，明天我过去找你。”

    男人不高兴，大手捏在她腰间又缓缓上移，正好放在胸口位置。这时门开了。

    戚然穿着一身格子家居服看着门外的三人。

    视线淡然从女人跟男人转到姜雨，然后定了下来。

    姜雨举起水果盆，笑：“戚然，我给你做的，你拿去吃吧。”

    女人甩开男人的手：“拿开！”

    戚然欲要关门，姜雨往里走一步，“你不拿我就天天晚上来哦，我很认真的。”

    戚然看她两秒，接过果盆，砰的关上门。

    姜雨任务完成，自然也就不再停留。

    门外只剩戚雪蓉跟她的新男友——彭忠。

    戚雪蓉不高兴：“我不是告诉你不能在然然面前出现？”

    彭忠一晒，又笑：“有什么关系，再说以后我们结婚，他也要叫我爸爸的。”

    戚雪蓉听到“爸爸”两个字，瞬间就翻脸。

    她指着电梯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你不配让然然叫爸爸。”

    彭忠脸一黑，怒：“滚就滚！你就守着一个神经病儿子过一辈子吧！”

    彭忠一走，戚雪蓉就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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