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因为车驾不少,几人便在路上多行了几日。
刚在边城落脚,华裳就召集将士,检阅军容。
孟离经和季无艳陪同华裳一同前去。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这些兵士见到季无艳的面容有不少怔住的,还有年轻的红了脸。
华裳抬脚便踹,吼道:“你上战场打仗,看别人漂亮也这么愣住的嘛!”
年轻的将士脸立刻白了。
他站直身体,大声道:“不是!”
华裳眯着眼睛,一脸严肃:“我没听见!大声点!”
“报告将军,不是!”
华裳:“不是就认真一点,现在我教训你们是为了你们以后别轻易死在战场上。”
她背着手,从排好的队伍前走过,突然道:“你们是不是觉得突厥灭了,你们也可以松快下来了?”
“我告诉你们,还早的很。”
华裳指着城墙的方向道:“草原上还有恶匪,还有留存的小股敌人,西面也有别的部落。现在是秋末,又快到了冬季缺粮少食的季节了,虽然咱们边城也不富裕,至少还囤积了不少粮食,是被他们虎视眈眈的肥肉。你们想想这座城市里的人,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还想要经历一次惨痛的教训吗?”
“不想!”
华裳冷声道:“这句话最好是对着你们自己讲的,如果你们没有挡住他们,身后破灭的就是你们的家、你们的亲人!”
她的话语都快将曾经经历过突厥烧杀抢掠的士兵哭出来了。
华裳见他们重视起来,便将兵力重新部署,加强防御。
华裳回到府邸大堂,对着孟离经绘制的地图思考。
季无艳道:“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我要赶到庭州。”
庭州便是突厥昔日的都城,在攻占那里后,陛下便将那里改名为庭州,设立北庭都护府。
华裳抱着胳膊点头:“如果降雪,草原会更冷,那些部落的牛羊若是冻死了,说不定会去抢夺庭州,毕竟庭州也算是富庶。”
她想了想又道:“我跟你一起去。”
孟离经和季无艳同时望向她。
华裳一本正经道:“边城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我的士兵也都有历练过,能应付好这里的一切。”
季无艳在桌子下面偷偷握住她的衣角。
华裳看了他一眼,手垂下。
他笑着勾住了她的手指。
孟离经问道:“将军,这边城不能无人领事啊?”
华裳微笑地看向他。
孟离经指了指自己:“我?”
“我相信你,而且,这里的兵士也大多熟悉你。”
孟离经嘴角一扯,“好吧,好吧,将军不要解释了,我应了将军就是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只是要好多天看不到将军了。”
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聊天的王问之、魏玄和应如是,“那他们几个呢?还有宋玉清和阿史那弥真。”
“边城还算稳定,宋玉清先关在边城的牢房里,阿史那弥真肯定是要跟我们走的,我还指望着开春用他的人脉去探索西行的商路。至于他们几人……自然也是要去的,那里正需要他们发挥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季无艳把几个情敌安排的明明白白。
华裳一听,“有道理。”
孟离经:“……”
华裳感受到他幽怨的眼神,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孟离经抬高声音问门口几人:“你们要去庭州吗?”
应如是:“可以,反正我原本就打算西行的。”
魏玄:“没去过,应该不错。”
王问之温和道:“我跟着将军就好了,孟军师别担心,将军那面有我照应着,我虽然比不上军师,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
孟离经:“……”
一群猪队友!
季无艳含笑问:“军师有意见?”
正在看地图的华裳闻言抬头,朝孟离经看去。
孟离经满脸笑容:“你知道的我一向最支持你了,怎么可能有意见?”
华裳点点头,眸光明亮,嘴角含笑。
在边城休整了几日,华裳又给李娴和李岚写了两封信。
他们两人出身世家又执掌兵权,被季无衣调离到西南去了,千里迢迢,连寄封信都不怎么方便。
入夜时分,华裳正埋头写信。
“咚咚。”窗户被敲响。
该不会又是孟离经吧?这厮一向喜欢走窗户。
华裳将最后几个字写完,便去开窗。
窗外站着的却不是孟离经,而是季无艳。
他一身霜色长衫,越发显得容貌瑰艳。
季无艳靠着窗台朝她招手。
华裳无奈:“你在窗户外做什么?”
季无艳指了指天上的明月,“邀请你共赏明月。”
“十五了?日子真是过的好快。”
华裳趴在窗台上,仰头去见宛若玉盘似的月亮。
季无艳低头,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华裳眨眨眼睛,睫毛垂下。
季无艳盯着她,不好意思笑了起来:“你总看着我,我会紧张。”
华裳:“知道我为什么看你吗?”
季无艳疑惑。
“因为你这个时候最好看。”
他的动作顿住了。
华裳后仰,不断打量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你总是说这些话,简直要让我为你流尽血才甘心是吧?”
华裳轻笑:“谁让你那么没用。”
“不行哟,对男人说这样的话,我的将军,你做好承受我怒火的准备了吗?”季无艳双手按着窗台,身子前倾,神色危险。
“哦?”华裳饶有兴致。
季无艳双臂一撑,直接从窗户翻了进来。
动作利落又潇洒。
华裳朝他勾了勾手指,待他扑过来时,又一旋身躲过了他。
她狡猾的像只狐狸,灵活的像只小鹿。
季无艳燥的很。
她引着他一步步来到床边。
他抱来,她却又躲开了。
“咚”的一声,季无艳的脑袋撞上了床栏。
华裳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以往高高在上的陛下为她臣服的模样,她心里竟然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哎,她是不是有些坏啊?
季无艳捂着脑袋,弓成一团。
华裳:“别装了,我可不会再上当。”
他没说话,小声吸着气。
华裳紧张起来:“你不会真撞坏了吧?”
她走上前:“来给我看看。”
她的手刚触及他的肩膀,就被他一把抓住拖入怀中。
“你骗我?”华裳睁大眼睛。
季无艳讨好地舔吻她,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请求原谅的小狗。
“对不起,我只想抓住你。”
他低下头,微笑:“你太难抓了。”
华裳还没说话,他的笑容忍不住更加甜蜜起来。
“我好开心。”
他紧紧抱住她,声音中充满了渴望,“因为你能被我骗到,说明心里有我。”
“华裳,”他压低声音,温柔又磁性的声音灌入她的耳中,似乎想要将她的心勾住,“你心里面有我。”
鞋袜除去,帐子合拢。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谁想着谁的衣裳,谁又想着谁的容……
翌日清晨,大家围坐在圆桌上吃饭。
桌子上的男人却一个赛一个没有精神,唯有季无艳的脸颊红润有光泽。
华裳仔细看了看,只见那几人眼睛下方都一片青黑,好像没有睡好的模样。
华裳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她低头夹菜,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向她投来;等她抬起头,这些目光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华裳的视线逡巡过众人,他们还一个个都不敢与她对视。
华裳歪头:“怎么了?你们今儿个舌头都被猫叼走了?”
“咳咳咳——”众人咳嗽成一片。
季无艳含笑,桃花眼眸似乎流淌出蜜水,他凝视着她,温声道:“无事,你不必理会他们。”
“呃……”
孟离经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问:“将军真想要知道吗?”
华裳看了看他们,突然想到了他们的关系——他们明明都是一个人!
难道……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孟离经微笑:“看来将军已经想到了。”
华裳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唔,原来是这样,好吧,好吧。”
如此一来,华裳就少与季无艳亲热了,他每日眼巴巴跟在她的身后,馋的不行。
若是没有尝过美味也就罢了,一夜饕餮过后,谁还愿意回到以前那犹如乞丐似的生活?
“阿裳……”
华裳瞪了他一眼。
季无艳咳嗽一声,立刻正经起来,“我是想说咱们可以早些出发,还需要处理一下那边的政事。”
华裳点头,“你说的对。”
她转过头走,他像是一道影子跟在后面。
华裳回头,他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冲着她无辜的笑着。
他容貌艳丽,一笑起来,美好的近乎虚幻。
华裳有些心痒。
他牵住了她的手。
她任他牵着。
两人肩并着肩走在甬道上,光把他们两人同时包围住。
他们赶在彻底入冬前到达突厥昔日的都城,如今大周的庭州。
明明横穿草原的时候,还是北风卷地,风如刀子般割皮肤,到了庭州风却小了许多。
几人进入庭州,里面士兵林立,查岗极严。
季无艳打量整座城,低声道:“这里的突厥人少了许多。”
孟离经笑道:“因为这里本就是突厥贵族能住的地方,那些贵族现在全都被押到长安,这里的突厥人自然少了。”
季无艳轻笑:“这些商人倒是敏锐。”
现在这座城里,除了少量的突厥平民、大量的大周士兵,便是一些前来做买卖的商人。
这时,一个将军骑着一匹马快速行来。
来到华裳面前,他迅速翻身下马,朝华裳跪下,“将军!”
季无艳了解到来人可能是华裳的心腹。
华裳下了马,把将军拉到一旁说了几句,将军立刻吩咐周围的小兵。
几人靠着将军引路,来到了一座看上去并不是很华贵的宫殿前。
那是用灰白石头垒成的王宫,看上去既窄小又平凡。
华裳大步走进王宫,一路上的士兵、将军纷纷朝她行礼。
她通过只有光洒进的窄门,折出的光环似乎在她上带了一个小巧的王冠。
季无艳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心神俱颤。
这才是他所爱。
孟离经轻声道:“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觉得很了不起吧?”
季无艳含笑:“嗯。”
孟离经:“这样的将军,我怎么可能移开视线。”
季无艳淡淡道:“很抱歉了,她现在只有我能触摸。”
孟离经:“……”
他生气地扭过头,直接对靠魏玄扶着的王问之道:“你想要看也看不到。”
王问之:“……”
王问之轻笑一声:“你这样就没有风度了,小心遭到你的将军讨厌。”
他的话戳到了孟离经的痛点。
华裳走向王宫大厅,三下两下跳上了高台,上面有一张蒙着白虎皮的黄金座位。
恍然间,她似乎穿过生与死的界限,看到了曾经的阿史那叶嘉如何在此笑意温柔,玩弄权术。
华裳拍了拍白虎皮,转身大笑,笑着笑着,她神色又正经严肃起来。
“这只是终结,也是开始。”
阳光落在她的眼中,她的双眸明亮动人,她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大周打通了通向西方的商路。
为了大周的盛世,她愿奉献一生。
同样,也有人愿意守护她一生。
她转身坐在王座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俯瞰众人,笑容张扬。
“我所在之地,便是大周的国门,只要我在,谁也别想打破这扇门。”
“守国门,死社稷,这盛世有我们护着!”
孟离经微微一笑,率先下跪,“遵命,将军。”
身后几人也纷纷跪下,朗声回应:“遵命,将军。”
王宫守卫的士兵也跪下,外面的士兵也跪下。
声浪一声更比一声高,宫里宫外都充斥着“遵命,将军!”的喊叫声。
华裳微微一笑,朝唯一站着的季无艳伸出手。
季无艳走向她,走向她所象征的大周盛世。
虽然他曾为帝,但他始终觉得——只有这些以华裳为代表将士才是大周真正的骨气。
正是他们一代代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了大周的今日。
季无艳握住她的手,慢慢跪了下来。
华裳惊讶地看着他。
季无艳含笑,声音缠绵温柔——
“遵命,我的将军。”
☆、番外
十八岁那年,华裳骑在墙头却遇到了前来探花的应如是。
彼时,晴空如碧,惠风和畅,杏花香气拂动在袖间。
一见钟情不外如是。
“所以说,缘分一词还是很微妙的。”华裳边笑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应如是支着脸颊,醉眼朦胧,“我们是缘分来的太早,还是缘分不够呢?”
华裳垂下眸,没有答话。
魏玄对应如是道:“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还喝酒?”
应如是苦笑:“今日一别西行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暂且饮一杯素酒告别。”
华裳突然道:“其实,同样的场面,几年前也经历过,所以,我才会说你们真是有缘。”
一旁默默饮酒并不说话的王问之笑了起来,“说的是我吧?”
王问之轻声道:“当时,我去寻花……”
一枝红杏出墙,正打在骑在高头大马的少年王问之头上。
王问之抬起头,视线擦过那枝红杏,被坐在墙头墙头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力。
她扎着双鬟,穿着石榴裙,手里捧着一个果子啃着,粉红色的绣鞋一下又一下点在墙头。
他好声好气询问:“这位小娘子,这是你家的杏树吗?”
华裳笑眯眯道:“是啊。”
“我可否摘一枝红杏?”
华裳的眼神绕着他转了一圈,笑问:“可以啊,你想拿什么来换?”
王问之低下头察看自己,他刚换的新衣,并没有带什么别的东西。
“吧嗒”一声。
王问之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后脑勺。
他摸了摸头,那个东西顺势滚进他的怀里。
他这才看清,那是一只绣花鞋。
“呀!”华裳在墙头惊呼一声。
王问之白玉无瑕的脸颊瞬间涨红。
华裳抱着胳膊抱怨:“这鞋和衣服真难穿,还是男人的衣服好些。”
“这……这……小娘子……”王问之捏着绣花鞋,指尖微红,磕磕绊绊地唤她。
“嗯,你等等啊!”
王问之抬起头,见她把另外一只绣花鞋也甩掉。
他忙伸手一抱,将那只鞋子也抱进了怀里。
除掉鞋的华裳觉得痛快多了,她笑得更加开心了,三下五除二地掀起裙摆。
王问之忙避开头。
她把多余的裙摆打成一个结,整个人手脚灵活地去摘杏花。
重新回过头的王问之忙道:“别!我自己摘就好!小娘子小心!”
华裳爽快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她攀着花枝,遥遥一笑,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显得她的笑容格外耀眼。
王问之一晃神,仿佛回忆起什么。
他攥紧手掌,轻声问她:“小娘子,你……你我是不是见过?你是不是曾经在乡下救过一个男孩?”
正专心致志爬树摘花的华裳根本就没有听见。
王问之失落地垂下头。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忘记了,会不会那些温暖的回忆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哎,好了!”
她的声音打破他的回忆,王问之抬头,就见她手里捏着一枝杏花,冲着他挥了挥。
纵使红杏灼艳,纵使枝头春意盎然,却都比不上她的笑靥。
王问之的心突然跳的厉害。
华裳却探着身子,要将红杏递给他。
“小娘子小心!”
他忙伸手,却与她的手握住了。
他的心叶羞涩的卷缩起来,她却像是还没弄清楚状况一般,睁着无辜的眼睛,眨了几下。
“松开啊!”
“啊?哦。”他小心翼翼松开手,接住了那枝红杏。
华裳道:“你叫什么啊?”
“在下王问之。”
“嗯,我记住了,你也记住了啊,你欠了我华裳的!”
王问之垂眸含笑,沉声道:“我早就记住了。”
你那日救了我,我便知道我会欠你一辈子。
他再抬起头,墙上的小美人不见了踪迹。
华裳听了王问之的讲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还有这回事吗?我只依稀记得你来摘红杏啊。”
王问之用杯子挡住自己嘴角的苦笑,“你看,说好我欠你的,你却连别人欠下的债都不记得了。”
华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喝到半夜,大家都有些醉了。
应如是趴在桌子上,突然大声嚷嚷:“少年不识情滋味,一见倾心……”
华裳连忙站起来:“咳,大家都喝醉了,我先回去了。”
她想要离开,衣摆却被应如是揪住了。
华裳微微垂眸,看着他趴在桌子上说着胡话。
她握着他的手腕,一点点扯开他的手。
应如是的手指无力垂下。
她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放到桌子上,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才离开。
等到他离开后,魏玄突然踹了应如是一脚。
应如是桌子下的腿一缩,躲开了他这一脚。
魏玄指着他道:“这老狐狸,他装醉呢!”
应如是咳嗽了两声,重新抬起头:“我明日就要西行,帮助阿裳拓展商路,今晚装醉多和她亲近些怎么了?”
魏玄气得瞪圆了眼睛,“我难道不也一样吗?我也要西行去啊。”
应如是撇嘴:“哎,有些人吃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
魏玄:“哦,你赶上热乎了。”
应如是:“……”
王问之轻咳一声:“胡说什么呢,多喝了点酒就开始瞎说。”
两人晕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对,对哦。
应如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扒拉着指头道:“难道就季无艳爱她吗?难道我爱的就不够深吗?明明我才是最早……”
王问之露出笑容,空洞洞的眼睛里一片黑沉,“那你可错了,最早遇见她的应该是我吧?”
魏玄醉眼朦胧,哈哈大笑地拍着王问之的肩膀:“你这叫什么?叫把爱慕藏进心底,任谁也无法看到,你以前总是端着,谁能知道你居然……居然喜欢她。”
王问之抿了一口酒,依旧含笑。
是啊,他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太好了,以至于那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发现过。
爱情藏在心底,你可见过我的心啊,华裳。
王问之拂开魏玄的手,淡淡道:“那你呢?你就很好吗?”
魏玄扬起笑脸,“很好啊,你们不知道我们曾经有多么幸福。”
他闭上眼睛,脸颊抵上桌面,他笑盈盈道:“我们去边关看过最美的落日,她在落日余晖下格外动人,这些你们都没有看到。”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孟离经此时突然开口了:“不是哟,我也看过,而且,我看过的比你更多。”
应如是“嘿嘿”笑着,嘲笑道:“原本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结果不是啊。”
魏玄酒气上脑,格外少不了刺激,他对孟离经冷笑道:“众人里,你不是最惨吗?最远的距离就是你在她身边,她却无法回应你的爱慕。”
孟离经张狂道:“有什么惨的,这种喜欢的心情我一个人偷偷保存着难道就不行了吗?我孟离经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敢毫无愧色地说,我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我为她而来,也希望为她而去。”
这样真挚而热烈的情感,让人无法回应。
屋子里沉默一阵。
王问之咳嗽了一声,沉吟道:“其实,这些男人里最惨的并不是你吧?”
应如是支起脸颊,笑呵呵道:“你是想说楚江仙,还是想说宋玉清?”
王问之公正道:“楚江仙他的为人正直,动心也很坦荡,情真意切,没有想到他最后却不得不与自己好不容易动心的人相离这么远。”
魏玄淡淡道:“你这么表扬情敌真的好吗?”
王问之:“然而,最让人感叹惋惜的便是宋玉清了。”
孟离经举起酒杯冷淡道:“他究竟是爱着将军,还是恨着将军呢?”
应如是笑道:“他还关在牢里,要去问问吗?”
“算了,别去刺激他了,他本来求生意志就不强了。”
几人絮絮叨叨,煮酒论情敌,酒过好几旬,几人都喝醉了。
他们歪七扭八,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倒在地毯上。
门口走来一双靴子。
那双靴子的主人走到几个男人身边,捏着手中的披风为他们一个个盖好。
烛火摇曳,在华裳那张蜜色的脸上投下温柔的光泽。
她将他们几个收拾好后,就默默出门,将门关好。
门外,季无艳等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听到关门声,他转身,笑望她。
华裳脚步轻快地走下,揽住他的胳膊。
“你还在吃醋吗?”
季无艳想了想,笑道:“有一点,更多的还是觉得我没喜欢错人。”
华裳吃惊:“哎?”
季无艳倾身,在她的鼻尖儿吻了一下,“如果你对你过去喜欢的人都如此温柔,那是不是说明,你对现在正在喜欢的我更加好?”
华裳眼睛弯弯:“你这么自信啊?”
“是啊,是你给我这种自信的。”季无艳微笑,风华无限。
“好吧,好吧,你就蹬鼻子上脸吧。”
季无艳胸腔震颤,低声道:“我可不敢,我的将军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就格外酥麻。
两人手挽着手离开。
过了会儿,季无艳小声问:“你老实告诉我,他们真的都是过去式了吧?”
华裳笑着,就是不肯好好回答。
季无艳又爱又气,也毫无办法。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涩哑的鸣叫。
两人同时抬头,借着星光和月光看清那是一队南飞的大雁。
“听说失去伴侣的孤雁很难能活下去。”季无艳若有所思说了这样一句话。
华裳只是仰望着头顶的雁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嘎——嘎——”
小窗外响起幽咽的叫声。
关在监牢形容一日比一日消瘦的宋玉清抬起头,凝视着小窗外的明月与飞过的雁群。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久远的记忆里——
“你看天上。”华裳指着天空突然大喊。
宋玉清仰头微笑:“是南归的大雁。”
“它们为什么要南归呢?北方不好吗?”
宋玉清垂眸,凝视着她问:“小芙蓉想知道吗?”
“嗯嗯。”华裳忙点头。
“那叫声老师,好不好?”
华裳一脸嫌弃:“不要。”
“这样啊,那我就不说了。”宋玉清负着手,转身就走。
他的后衣摆却被扯住了。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我说就是了。”
华裳眼睛左瞄右瞄,偷偷唤了一声:“老师。”
宋玉清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牢房里,再次回传回来。
他实在忍不住,弯下背脊,捂住了自己的脸,笑声渐渐化作了哭声。
恨也是你。
爱也是你。
我能看清所有人,却唯独看不清爱着你的我。
大雁飞到长安的时候,楚江仙正坐在四面漏风的亭子里弹琴,指尖被风刮得微红。
幽怨的琴声与孤雁的哀鸣交织在一处。
抱琴在一旁心疼地看着。
琴音停下后,他连忙将暖炉递了上去。
楚江仙一手接过暖炉,一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琴身上的铭文,忍不住笑了一下。
抱琴看在眼里,却格外酸楚。
“郎君,咱们干嘛要出来吹风啊,在屋子里弹琴不是挺好的吗?”
楚江仙抱着暖炉,轻声道:“我想要感受一下从她的方向吹过来的风。”
抱琴哑声了。
他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这才命抱琴把琴收拾好。
抱琴拿着琴囊,小心翼翼地将琴放进去,视线触及琴面上歪七扭八的铭文后,撇了撇嘴。
华将军的字还真是糟蹋了这方古琴。
他记得这是将军与他家郎君要好时,亲手所刻。
嫌弃伤眼睛的抱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上面写着“吾家江仙冠长安,天写风流万古春。”
这露骨的字眼看得抱琴是头皮发麻,这华将军不仅打仗厉害,撩人的手段也是一套一套的啊!
可是,别说是万古春了,两个人连第一个春秋都没度过。
他装好古琴之后,才双手抱着琴,跟着郎君离开。
抱琴心道,看郎君的模样,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人吧?那句话可真应该反过来——
吾家华裳冠长安,天赐风流几度秋。
他想了想又从郎君常念叨的几句诗中修改了一句——
盛世本是将军定,将军自可见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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