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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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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马车依次出城, 城郊行人不多,道路渐宽, 马车跑起来, 转瞬便到了凌风阁。

    姜红菱下了马车,迎面就见顾思杳亦在车边下马。

    她微微一顿, 连瞧也不瞧他一眼,转而快步走到顾王氏的车边。

    恰逢顾王氏下车, 姜红菱上前双手搀扶她下车, 笑盈盈道:“今儿出城人多,车走的慢了些, 老太太可等急了?”

    顾王氏难得出门一趟, 心里开怀, 乐呵呵道:“走得慢了好, 车跑的稳当。这天儿又好,我倒是瞧了好些城里看不见的景儿。这些乡下的田地啊庄稼呀,还有那些鸟雀儿, 都鲜活的很。”

    姜红菱笑着应和了几句,便扶着顾王氏向凌风阁内行去。

    顾琳在顾王氏身后下车,没曾赶得及时,见母亲已同侄媳向店中走去, 便嘀咕了一句:“倒且是会见缝插针的。”说着, 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顾思杳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小厮,看着姜红菱远去的背影, 面色淡淡,眸中却冷光微闪。

    吕云露与顾婳乘了同一辆马车,一路上只听顾婳叽叽喳喳,聒噪的她耳朵生疼,然而因着如今寄人篱下,却又不得不敷衍着。

    好容易到了地方,她下车透了口气,压了压太阳穴,抬眼就见顾思杳正在不远处。

    顾思杳映日而立,一袭剪裁合体的衣装,穿在高大精健的身躯之上,日头之下,有如临风玉树。

    吕云露脸上微微一热,理了理鬓发,莲步轻移,走上前去,向着顾思杳垂首微笑道:“二哥。”

    顾思杳闻言,扫了这女子两眼,淡淡道了一声:“表妹。”言罢,便迈步向店中走去。

    吕云露微有些失落,顾婳走上前来,挽着她的胳膊,笑道:“云露姐姐,我这二哥就是这样,从来话少。我们这些人,平日里也很少跟他往来。咱们找三哥玩去。”自从李姨娘出事身故,侯府中如今已是姜红菱当家,苏氏是从来不管她的,顾王氏又不待见她,下面的人难免怠惰。虽说上面还有个哥哥,但顾忘苦到底是个男子,凡事多有不到的地方,何况顾忘苦的为人,除却己身前程利弊,旁的是一概不在心上。前头李姨娘出事时,他在菡萏居中的作为,着实令顾婳胆怯心寒。然而顾婳现下唯一的倚仗,便是顾忘苦,她也只能依靠着他。

    如今她看姑妈顾琳回来,想着姑妈到底是家中亲戚,又是顾王氏的女儿,到底比姜红菱那个外人更亲昵些。若是能拉上她的关系,日后在府中,也能多个人照拂。

    吕云露按下满腹心思,向着顾婳一笑,她是不喜欢这个胖嘟嘟又娇气任性的表妹,但看在她是顾忘苦的亲妹妹的份上,也就忍了。

    那边苏氏与顾婉也一道下了车,众人便往凌风阁中去。

    侯府纵然豪阔,但今日来凌风阁包桌宴会的人家着实不少,且皆是这江州城中有头有脸的,故而凌风阁也只遣了几位掌事出来迎接。

    那几位掌事出来接着侯府众人,顾王氏立足打量了一番,又迈步向店中行去,点头笑道:“好啊,如今方老板架子这样大了,我来也不说亲自出来瞧一瞧了。想必是嫌我老了,厌烦我人老絮叨。”

    领头之人连忙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原本我们老板是要亲自下来的。只是老太太您也知道,今儿来的客人实在多,有那么几位,必须我们老板亲自陪着。实在得罪不起,只好打发小的来接老太太您。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顾王氏便笑道:“如此说来,今儿也是有贵客了。也罢,这也都是人之常情。我不过白和你们说笑,你们切莫往心里去。”

    那人连连点头应和,便将侯府一众人引进了凌风阁二楼,姜红菱一早定下的房间。

    众人进得屋中,顾王氏眼见这厅堂宽敞,家具考究,陈设雅致,又走到前头的露台上,倚着栏杆向外瞧去,只看视野极佳,这一代的山水秀色尽收眼底,底下抚仙湖上人潮如涌,是十艘五彩龙舟在湖畔蓄势待发,穿着各色衣裳的船手亦在岸上待命。

    她心中极是高兴,说道:“今年这房间定的好,往年只在角落上坐,都看不分明。”

    顾琳在旁听着,连忙接口奉承道:“这也是母亲的福气,到了颐天年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享受。”

    顾王氏倒拉过姜红菱,说道:“这也多亏了我这孙媳妇能干,往年就寻不到这样好的房间。也不止如此,她来府中这些日子,真真替我操持了不少事情,但有她在,万事皆不用愁的。”

    顾琳不料,这奉承老母倒推了她去赞姜红菱,笑了笑说道:“孙媳妇孝敬老太太,那是理所当然的。”

    姜红菱看着她,也淡笑道:“姑太太说的是,的确理所当然。”

    说笑了几句,众人便依次落座,女眷们坐了一桌,围着顾王氏如众星捧月一般。男丁另坐了一桌,两府的老爷带两府的少爷,还有那吕仁辉并族中各房数得着的兄弟,那个顾环今日也带着他的兄弟来了。

    苏氏在桌上坐着,瞧见一幕,低声问顾婉道:“那不是你容大嫂子家的两个哥儿么?这样子的家宴,几时轮到他们来了?”

    顾婉亦低声回道:“听闻他们如今在二哥的书院读书,环哥还替二哥做事呢。”

    苏氏听着,也就不语了。

    众人落座,姜红菱便问就开宴,还是再等等。

    顾王氏便说道:“这才来乍到的,倒也不觉得饿,先泡壶茶来,一家子说说话罢。”

    姜红菱闻说,便出去吩咐了一声。

    少顷,店中伙计便送了香茶果点上来。

    松子杏仁、糕点果品,摆了一桌子。

    众人围桌而坐,捧着顾王氏,虽底下心思各异,面上倒还说笑不绝。

    姜红菱只在席上坐了一会儿,心里略有几分腻烦,便走到那露台之上透气。

    看着外头的山水风景,山风自对面拂面而来,心头的郁气倒也一扫而空。

    她在台上站了一会儿,忽听间壁喧哗笑语不断,男女浪笑之音阵阵传来,其间还夹杂着许多不堪入耳的低俗笑话。她眉头微皱,旋即想到隔壁坐着的是谁,便轻轻叹了口气。正想回去,忽听间壁露台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人走到了露台之上。

    这凌风阁二楼露台虽相通,各屋之间却有雕花隔断,好令各屋的客人看景之时,互不相扰,倒也算是巧思妙想。

    姜红菱看不见那边情形,却听那人出来,在台上站立了小片刻,就有人脚步踉跄,追将出来,嘴里嚷嚷道:“毓王爷怎么走出来了?适才行酒令,我输给你,这却不能算,咱们再重头来过!”这话音清朗,自间壁传来,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姜红菱心中暗道:原来间壁那边的人,竟是毓王?

    只听毓王说道:“不是小王不肯奉陪,委实不胜酒力。这龙舟赛尚未开始,便已先酩酊,只怕扫兴。”

    那人似是已然酒醉,不依不饶,纠缠不休,满嘴大声嚷叫,还有许多无礼的言辞,又大声道:“毓王爷替咱们王爷除此大患,我们这些底下人要谢毓王爷,怎么毓王爷不赏脸么?”

    毓王仿佛不耐烦这人纠缠,到底不曾坚持,还是跟他进去了。

    姜红菱在隔壁,听了这一出闹剧,也不觉感慨道:这毓王虽说不受皇帝宠爱,到底也是堂堂的王爷之尊,这人想必只是齐王府中的清客,竟敢在他面前这等大呼小叫。他倒也能受得了这个气。想到此处,又转念道:他能有这份的气量与忍耐,可见心性坚韧,怪道将来能成就一番大业。似齐王那等狂妄自大的人,争不过他,也是理所当然。他把将来的前程全押在了这位毓王身上,也不知经营的如何了?

    想起顾思杳,她不觉微微叹了口气,便就迈步转回了屋中。

    才回屋里,却听屋中一片哗然,苏氏并以下的女眷皆不言语,倒是顾王氏在训斥顾武德:“今儿是什么日子,你竟把她招来,当真不成话!你那媳妇子还活着呢,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顾武德立在顾王氏跟前,垂首不言,任凭老母训斥。

    姜红菱不明所以,在位上坐了,低声问顾婉道:“什么事?老太太这样骂二老爷。”

    顾婉亦低声向她说道:“二老爷把二太太的侄女儿接来了,人如今就在楼下马车上呢。老太太听了,气的了不起,所以这样训斥二老爷。”

    姜红菱微有不解,说道:“虽说仓促了些,到底也是一家子的亲戚,就一道来吃个饭有什么要紧?老太太怎么这等生气?”

    顾婉摇了摇头,向她附耳低声道:“不是那么简单,听二老爷的意思,好似是要讨她做妾,所以带上来给老太太瞧呢。”

    姜红菱闻听此言,当真是惊讶莫名,心里暗道:二老爷纵然好色,总还知道个分晓,怎么如今竟弄上了他的内侄女?程氏病着,此事只怕不知情。不然依照她那个吃醋揽酸的脾气,还不打翻了天去?心中想着,不觉看向顾思杳。

    却见顾思杳坐在位上,面如寒霜,眸中寒光凛冽,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微有所感,转而看向这边,两人的目光碰在一处,姜红菱便垂下了眼眸。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皆不敢言语,一屋子里雅雀无音,只听顾王氏斥责顾武德的声响。

    顾琳从旁劝说道:“二哥也忒不成话了,就说收小,收谁不好,定要弄自己的内侄女?这往后,二哥怎么见二嫂?二嫂同那姑娘,又怎么称呼?说出去,都是笑话一桩。”她说的起兴,却忽见顾武德抬眼瞥了自己一眼,眼神甚是凌厉,她微一瑟缩,登时住口。

    顾王氏听了女儿的话,越发的火上浇油,将手向桌上一拍,把个茶盅子也震的茶水四溅,指着顾武德怒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整日家的偷鸡摸狗,你宅子里养的那些个还不够?个顶个的都是美人,你还不知足?定要去弄这个做什么?!”

    顾武德被顾王氏骂的抬不起头来,一时急了,竟口不择言道:“母亲这一世都没怎么疼过儿子,如今儿子不过是纳个妾,讨母亲口里一句话罢了。母亲怎么就这等刁难?”

    顾王氏见儿子竟敢当面顶撞自己,越发气不可遏,嘴唇哆哆嗦嗦,半日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当口上,女眷们无人敢劝。

    顾文成亦走过来,说道:“二弟,讨个妾罢了,你怎能忤逆母亲?何况,此事委实是你荒唐。”

    顾武德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说道:“大哥罢了,母亲这些年向来偏疼你,你自然不知道痛痒。”

    顾文成被他这话,气的打了个趔趄,索性撒手不管了。

    姜红菱眼见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端午家宴竟要为这事闹黄了去,当即起身,走到顾王氏身侧,先亲手倒了杯热茶喂给她吃,嘴里便劝说道:“老太太且吃口热汤压一压这怒气,好好的大节下,犯不着为这等事情生气。”说着,又扬声问道:“那程姑娘现在何处?可来了不曾?”

    就有人回道:“程姑娘的马车已在楼门前停了半刻的功夫了,老太太不放话,没人敢让她上来。”

    姜红菱便向顾王氏低声道:“老太太,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那女子既已来了,还是先让她上来,丢在她在外头,人来人往,指指点点,也是难看。无论怎么说,她也是咱们家的亲戚。她丢脸,咱们府上也没什么光彩。”

    顾王氏吃了她的茶,气却兀自不消,斥道:“难道就让这浪蹄子搅扰咱们的家宴不成?”

    姜红菱从旁说道:“只是若将她逼得急了,她在外头闹起来,可就越发难看了。再则,先叫她上来,过了这日再说。让不让她进门,还不是老太太口里的话?”

    顾王氏听了她这话,心中权衡利弊,这才点头道:“罢了,且叫她上来罢。免得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惹人耻笑。她不顾廉耻,咱们府上可丢不起那个人!”

    顾武德见老母松口,欢喜不胜,掉头就向外走,就要亲自去接人。

    顾王氏却喊住他道:“如今你还是她姑父,哪有你亲自去接人的道理?叫个婆子下去就是了,你与我在这儿坐着!”

    顾武德只好不动弹了,只是伸长了脖子等着人进门。

    少顷功夫,就见一二八佳人盈盈自门外进来。她一身清淡装扮,妆容亦也淡淡,一头细软的长发挽成了一窝丝,插着一支水玉梅花簪,耳下亦挂着一对水玉明珰。摇摇曳曳的走进门来,当真是个清秀佳人。

    顾婉看了一回,咬指向姜红菱低声道:“二老爷当真是乱来,连二太太的首饰,也给了她了。”说着,见姜红菱不解,又指指戳戳道:“她头上那支簪子,我记得去年过年时,二太太戴过的。那副耳坠,依稀也是二太太的东西。”

    姜红菱微微愕然,顾武德纵然好色,到底也不曾荒唐至如此地步,今生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程水纯走进门内,众人心中各怀心思,有鄙视不屑的,有暗中发笑的,亦有深觉荒唐的,脸上却神色如常,并不曾带出来。

    程水纯走到顾王氏身前,双膝一弯,跪在地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口里说道:“见过老太太。”

    顾王氏却连瞧也不瞧她一眼,说道:“你是什么人?跪在这里做什么?”

    程水纯心中一咯噔,瞧瞧瞥了一眼顾武德,却见顾武德垂手立在一旁,望着她微微摇头。

    程水纯心中会意,咬了咬嘴,细声细气说道:“纯儿是二太太的侄女儿,今日本要跟着姑妈来的。只是姑妈病着不能前来,纯儿方才拖延至此刻,误了给老太太请安,请老太太降罪。”

    顾王氏眼眸轻眯,冷笑了一声,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太太的侄女儿。往常见你,也算是知书达理的人。你们程家门第虽不高,倒也是诗书礼仪的人家出身。怎么竟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程水纯身上微微哆嗦了一下,眼眸登时泛红,颤声说道:“老太太这话重了,纯儿当不起。”

    顾王氏厉声道:“你当不起这样的话,我们家便当得起你这等祸害?!好端端的,怎么二老爷就说要讨你做小?!不是你这妖精迷惑,又怎会弄出这样败坏纲常的事情来?!你姑妈如今健在,你就背着她捅她的窝子,世间也有你这样给人当侄女儿的?!”

    程水纯性子本软,虽和顾武德不清不白,到底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脸皮甚薄,被顾王氏这样牵着头皮一顿痛骂,只觉得羞辱不堪,当即呜咽啼哭起来。

    顾王氏看不上她这个样子,斥道:“竟还有脸哭,谁冤枉你不成!”

    顾武德在旁,看着新欢哭得梨花带雨,花容无主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忙上前说道:“母亲若要骂,骂儿子一人便是。此事不与她相干,是儿子执意强求的。”说着,竟也跪在顾王氏面前,将程水纯搂在怀中。

    顾王氏见了这情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两人道:“你们、你们当真是做的好事!”

    姜红菱见状,赶忙说道:“二老爷,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事。还不快扶着程姑娘下去,别气坏了老太太。”

    顾武德听了这话,见母亲没有应声,当即扶着程水纯起来,往隔壁桌去了。

    姜红菱便说道:“这不妥,你们那边都是男人,怎好叫程姑娘坐在那里?”

    顾王氏听见,插口说道:“也休想叫那浪货坐在咱们这桌!”

    程水纯听闻此语,如背雷击,白着脸小声啜泣,小手紧揪着顾武德的衣衫。

    顾武德便说道:“这却要如何?”

    姜红菱早已想好了主意,说道:“这厅堂另有一个套间,且将程姑娘挪在里面罢,另叫两个妈妈陪她就是了。”

    顾王氏听了她这主意,方才不响了。

    姜红菱便吩咐两个有些年岁的仆妇上来,搀扶程水纯进那小屋。

    程水纯虽不愿去,但顾武德也是无法可施,反倒强劝她过去。

    程水纯看了他一眼,只得随了那两个仆妇进了套间。

    待程水纯过去,顾武德方才重新落座,依旧是一副心神不宁之态。

    顾思杳坐在他身旁,面色清冷,一字不发。

    姜红菱趁人不备,将那两个仆妇教导跟前,小声嘱咐道:“看严实了,仔细别叫她闹。待会儿这边开席,我自遣人送些饭菜进去。”

    那两个仆妇也是她手中用出来的人,万事听从吩咐,点头应下,又道:“我们都晓得,无需奶奶嘱托。”便进去了。

    这边,顾王氏依旧气咻咻的,将坐着的众人痛骂了一番,斥道:“平日里你们都孝敬我,捧着我,原来是哄我的。出了这样的事,倒弄得我最后才得知。好端端的大节下,家宴上,唱这么一出戏来。你们又各个都如死人一般,半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今日若没有红菱在,难道任凭闹上天不成?!将来哪日我蹬腿走了,这侯府的脸面可不就被你们给丢尽了!”

    一桌子人没人敢接话,唯独顾琳低声嘟哝了一句:“都是二哥不成话,倒和我们有什么干系?葬送着我们也挨骂……”话未说完,吕云露便拉了她一下,她便不言语了。

    姜红菱快步走过来,劝慰了一番,说道:“老太太何必为这等事败坏了心情?今日端午,合家团圆,暂且不去想这糟心事也罢。眼见时候不早了,可吩咐就开宴上来?”

    顾王氏斥了一句:“气都要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姜红菱莞尔笑道:“便是如此,老太太也要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训人啊。”

    顾王氏听了她这俏皮话,也略开怀了几分,便放话叫开席上来。

    姜红菱当即差人出去传话,这凌风阁今日包桌甚多,许多菜肴是在后厨一早备下的,不过须臾功夫,十六道凉盘便端上桌来,又开了几瓶金华酒。

    顾王氏被顾武德的混账事气到了,沉着脸不言语。她不高兴,众人谁敢放肆说笑,也各自都淡淡的。

    姜红菱便依着她的喜好,讲了好些笑话,将她逗乐了,这方好起来。

    那程水纯在里屋坐着,双膝并拢,两手放在膝上,头埋得低低的,啜泣个不住。

    那两个仆妇早将这场热闹看在眼里,很是鄙夷她的为人,便各自低声嗤笑了一番,又说道:“真不知道程姑娘若当真进了我们家,日后跟二太太要怎么称呼?”

    程水纯听这些仆妇戏辱自己,又是羞愧又是含恨,两手握在一处,手心里尽是汗水。

    跟顾武德相好,原本不是她的意愿。

    程家门第不高,程水纯的父亲又是个无甚作为之辈,之前程氏替自己弟弟向顾武德讨要官职,亦被顾思杳阻拦。程家如今满门的前程,都寄托在程氏身上。然而程氏进了顾家几年没能生下儿子,近来又患了重病。

    程家派人去探视了几次,皆不能见着程氏的面。但说起来,便是程氏染了恶疾,恐要传人,不好见客。

    程家人私下便忖度着,这程氏怕是不行了。若是程氏身故,顾妩是个女儿,年纪又小,顶不得事。顾思杳是顾武德前妻所生,同程家更无一分瓜葛。之前程氏有意将程水纯说与顾思杳,也是不成。

    程家便打起了顾武德的主意。

    顾武德秉性好色,又极喜欢年轻姑娘,这些事程家都心知肚明。当初程氏能嫁给顾武德,便是使了些不能见光的手段。故而,程家长辈将程水纯教唆了一番,故技重施,打着亲戚的旗号,时常邀顾武德来家做客,叫程水纯精装细琢了,出来斟茶倒酒的款待。

    顾武德生性好色,又极喜欢年轻姑娘。这几年后宅被程氏把持着,不能添人,早已熬的坏了。好容易这雌老虎病倒,他便如脱了牢笼一般,撒了性子任意妄为。何况,他于程水纯本就有那么几分意思。也就顾不上什么姑侄亲戚,妻子的内侄女等事,上了程家的套。

    程水纯可不比外头那些下三滥的女子,被他坏了身子,自然要给个说法。

    因着程氏还在,顾武德是不好娶她,便说先纳她入门做妾,待程氏死了,再将她扶正。

    两人便商议定了,趁着今日端午佳节,顾王氏高兴,来将此事挑明,兴许趁着她兴头,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熟料,顾王氏发了一通脾气不说,还将自己如此一番糟践。

    不止连侯府的席面也上不去,倒关在这小屋之中,听这两个婆子的奚落。

    程水纯想及此事,便悔恨不已。她用年轻姑娘的身子,伺候了这样一个半老头子,竟还是自己的姑父,什么好处也不曾捞到,倒换来这样一番对待。

    她在这里坐了半日,听外头已然开了宴席,酒菜如流水一般的上来,欢声笑语不绝传来,倒更显得自己凄清孤寂,冷冷落落。

    她今日为着这一场事,一早起身精心装扮,至此刻早已饿了。那两个婆子只是冷眼瞧自己的笑话,一丝要给自己拿饭菜的意思也没有。

    顾武德更是连个人影也不见,她心中凄苦难言,越加哽咽起来。

    这般又过了好半日功夫,外头才打发进来一个丫鬟,捧着一碗饭进来,放在程水纯跟前。

    程水纯见那饭上盖着满满的菜肴,鸡鸭鱼肉并菜蔬倒都有,却搅在一处,盖在米饭上。她虽出身不高,但也从未这样吃过饭,向那丫鬟勉强一笑:“姐姐可否将这饭菜分开来盛放?”

    那丫鬟却道:“程姑娘有的吃就罢了,还挑拣什么?外头这样忙,哪里有这个空闲!这还是我们奶奶心底慈善,怕姑娘饿肚子,特特叫人拨出来的。不然,谁有功夫管姑娘的事呢?”说着,竟扬长而去。

    那两个婆子亦在一边一递一句的奚落道:“姑娘还有饭吃,我们看着姑娘,还挨着饿呢。”

    程水纯深以为耻,却又没话可说,只好执起筷子,含泪吃饭。

    外头席上倒是热闹,虽被程水纯这事搅合了一场,但到底是一年佳节,大伙转瞬便暂且忘了这事,各自说起些笑话,又猜拳行令,欢乐非常。

    姜红菱四处张罗,进进出出,来回吩咐酒菜事宜等事,好容易消停下来,方才在桌边坐了。如素便剥了一个松仁粽子与她吃。

    她才吃了几口菜,忽听外头如炸雷一般的呼声,不觉吃了一惊。

    顾王氏便笑道:“这龙舟是开赛了,咱们到台子上看去。”说着,当即起身,众人便也跟随而去。

    好在这露台甚是宽广,尽能容下顾家这许多人口。

    姜红菱立在一边,握着栏杆,向下望去。果然见湖面上如下了饺子一般,赤橙黄绿青各五色龙舟在湖上竞相追逐,船上的赛手们赤着膀子,两眼瞪如铜铃,嘴里呼喊着号子,奋勇向前,又有鼓手在船尾擂鼓助阵。岸上挤满了各色人等,不住叫喊助威。

    顾王氏看了一回,笑道:“这赛龙舟虽说热闹,其实也就这样了,待会儿还有水上的杂耍,那才真是好看呢。”

    顾琳接口道:“我记得我还在家时,每年参赛的便是那么几家。这事儿虽说就是个民间的玩意儿,但若是得胜,也算是一年里极好的兆头了。如今还是他们么?”

    顾王氏颔首道:“还是那几家,只是近两年飞凤楼生意不景气,花不起这个钱,退了出去,另补了李福记进去。”

    姜红菱听她们议论这些闲话,看了一回湖上的热闹,见那些龙舟追赶的倒也激烈,便看了进去。

    正当此时,她忽觉身旁站了一人,放在栏杆上的右手亦被一只大掌盖住。

    她微一吃惊,抬头望去,却见身旁之人正是顾思杳,自己的右手正被他握在左手之中。

    如今众人都挤在露台之上,探身看底下湖上的赛事。这两人又站在角落之中,便并未被人察觉。

    姜红菱看着顾思杳那张侧脸,清隽俊美却又清冷异常,那双明澈的眼眸中,更似是蕴藏着怒火。她心中微微一颤,旋即低下头去,低声斥道:“快放开!”

    顾思杳压低了声量道:“不放。”

    姜红菱便挣了几挣,奈何顾思杳力气甚大,她怎样也不能挣脱,只好又低声道:“快放手,被人瞧见就麻烦了。”

    顾思杳淡淡说道:“不如此,你肯理我么?躲了我这些日子,到底想怎样?”

    姜红菱垂眸不语,却听顾思杳又道:“要我放手也可以,待会儿寻个空子出来见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红菱想也不想道:“我却没话跟你说。”

    顾思杳眸色越发森冷,半晌才说道:“红菱,我不是没法子找到你,你且不要将我彻底惹恼了。”这话语虽淡,其下却似是压抑着强烈的怒意。

    饶是姜红菱,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了半晌,才说道:“我晓得了,但只怕出不去。”

    顾思杳说道:“二姑娘待会儿想必要出去,你陪她一道就是。”

    姜红菱有些奇怪,不知他是怎么算到此事的,却也没曾去问。

    顾思杳见她答应,果然将手松开,只是依旧站在她身侧。

    过了片刻功夫,湖上五色龙舟已陆续抵达终点,黄色的龙舟夺得今年魁首,底下欢呼叫骂混成一片,越发吵闹不堪。

    顾王氏上了年岁,有些耐不得这等吵嚷,又走回屋中,说道:“赛龙舟虽热闹,只是太也聒噪了些。”

    此刻,顾婉果然走了过去,向顾王氏说道:“老太太,我想到梦月庵走走呢。”

    顾王氏听说,便道:“你一个人怎好去的?外头那么多人,仔细花子将你拐了去。”

    顾婉不依,扯着顾王氏撒娇,说道:“好老太太,你答应我罢。我就去菩萨跟前上柱香,听说梦月庵里的菩萨灵验得很,我去求菩萨保佑老太太福享百年,寿比南山呢。”

    顾王氏呵呵笑道:“福只享一百年,寿倒比南山,那一百年后只剩受苦受罪啦?”说的顾婉急了,越发扭蹭起来。

    顾王氏经不住她缠磨,便说道:“你去也罢了,但得有个妥帖的人跟着。”

    顾婉当即说道:“就让嫂子陪我去罢。”

    顾王氏想了一回,说道:“也罢了。”便将姜红菱叫到跟前,叮嘱了她一回。

    姜红菱本在冷眼旁观,见事情果然如顾思杳所说,也只得答应下来。

    顾王氏吩咐了几句,还是不放心,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女子,虽说有家人跟着,到底不算安泰。”

    顾婉生恐她变卦,正要说话,顾思杳忽然走来,向顾王氏道:“老太太,我陪大奶奶、二姑娘去罢。”

    顾王氏闻言,抬眼将他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也好,你素来稳重,有你跟着我也放心些。”

    吕云露跟在顾琳身旁,又敷衍着顾婳,早已不胜其烦,见顾思杳要出门,连忙说道:“我也跟大奶奶、二姐姐一道去。”

    顾琳却有意要她多与顾忘苦相处,便说道:“你去做什么?人生地不熟,外头又热乱。你在这里,陪你三妹妹玩罢。”

    顾婳也缠着她不放,她也只好作罢。

    当下,顾婉与姜红菱略收拾了一番,便带了几个家丁婆子,出屋下楼。

    出了凌风阁,果然见外头行人熙熙攘攘,抚仙湖畔更是人头攒动。

    顾婉拉着姜红菱,径直向西行去,顾思杳跟在这两人身后,那些家丁婆子亦尾随而行。

    有顾婉在,姜红菱倒也不怕顾思杳做些什么,便低声问她:“你做什么突然走出来?那梦月庵就是尼姑庵,有什么好看的?”

    顾婉脸上微微一红,小声向她道:“我去见他,没法子,只能找这个托词。”

    姜红菱知晓她话中说的他是谁,不由会心一笑,说道:“原来你们也学戏文上唱的,搞这些小把戏。其实你们已然定亲,何妨就光明正大的见呢?”

    顾婉脸色却微微一沉,说道:“他家太太不让他见我,没法子只好如此。”

    姜红菱听了这话,心里便已猜了出来,暗叹了口气,本有心要劝说几句,但看顾婉那兴致冲冲的样子,话到口边,偏生又滑了,最终也还是不曾说出来。

    这一路走到梦月庵,一行人在门上会过接引的僧尼,便进了门。

    这梦月庵是座小庙,香火不甚旺盛,今日人又都去了湖边看赛龙舟,香客极少,倒是难得的一方清静之地。

    众人进到庵中,顾思杳布施了些银两,便称要在此地观景游赏,随意走走。那主持尼姑得了丰厚香银,又听闻是侯府来的,料知得罪不起,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顾婉要去见人,便想甩开众人,姜红菱却到底不放心,还是让几个家丁跟着她去了,想着她和宋家的孩子已然定亲,即便被底下人瞧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婉虽不大愿意,但不如此,姜红菱便不放她去,她也只好依从。

    那些家丁却又放心不下姜红菱,顾思杳说道:“我同大奶奶就在这里,你们自管去罢。”

    这些人听说,这方跟了顾婉离去。

    顾思杳见左近再没有人,便拉起姜红菱,大步向东走去。

    他步履飞快,姜红菱被他扯得几乎脚不沾地,只觉得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少路途,方才停了下来。

    姜红菱定睛看去,却见正身处一处小小院落之中,这院中无有房舍,花树满栽,郁郁葱葱,乱花迷眼,人自外头是再瞧不清这院中情形的。

    她打量了一回,目光才落在顾思杳身上,口吻冰冷道:“你带我来这儿,有什么话要说?”

    顾思杳看着那张美艳却冷淡的脸,见她目光飘忽,不觉将她紧揽在了怀中,扣着她的下颚,硬是对上了她的视线,淡淡问道:“这些日子,为什么躲着我?”

    姜红菱挣脱不开,索性随他去了,冷笑道:“我不想见你,不可以么?”

    顾思杳眸子一缩,左臂一收,紧紧的揽着她纤细的腰身,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后悔了么?”

    姜红菱笑的有些凄怆:“我是后悔了又怎么样?顾二爷,我不可以后悔么?我不想和你好了,从此往后,我只是你的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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