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富兴路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然而陆明远开了快二十分钟也不到。不是红绿灯或者修路之类的原因堵在了路上,而是他明明到了凶杀案现场附近,却找不到路了。原本从丽景湾门口拐个弯直走一段,就是发生凶杀案的巷子,可是他把整条路都走遍了,也没看到所谓的巷子。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走到了另一条路。
    陆明远踩了个急刹车,后面的张华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机差点没拿稳飞出去。他喘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正想问陆明远什么事,就听对方沉声问,“刚才左手边有没有路转进去?”
    “啊?”张华一愣,他刚只注意看直播了,再加上氛围实在吓人,他注意力全被吸引,根本没注意到窗外,这会儿听陆明远问起,才扭头往车窗外看,然后又愣了,“陆队,你怎么开到花月路来了?”
    花月路在富兴路的旁边。
    “别玩了,看着路。”陆明远说了一句,调转车头往回开。
    张华扯了扯嘴角,有点委屈。明明是陆明远让他看直播的,这会儿又说他是在玩。不过还是听话的收起手机,脸贴着车窗玻璃看路。
    这一片冷清了下来,很多招牌虽然还挂着,但是早八百年没开门了。张华在这边工作好几年了,周围的餐馆,只要不是贵得离谱的那种,基本都吃过。刘记火锅店的招牌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喊停,“陆队,左……”最后一个没说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刘记火锅店左转进去,就是发生凶案的那条巷子。可是现在呢,根本就没有什么巷子!火锅店所在的居民楼紧贴着另外一排居民楼,中间连个缝隙都没有!
    一条将近五米宽巷子,凭空就消失了!
    大晚上的,张华吓出了一身冷汗。
    “下来!”陆明远沉声道。
    张华回过神来,就见陆明远已经下了车绕到他坐的这边来了。昏暗的灯光下,他高大的身影,竟然能给人几分安全感。
    “哦…好!”张华缩着脖子下了车,一阵风从侧面吹来,他抖得更厉害了。
    陆明远走在前面,手摸着居民楼的墙壁,一直往前走。墙砖所特别有的冰冷而粗糙的触感从手下传来。可是走了一半之后,这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坚硬的质地瞬间变成了柔软,又有些粘.稠的感觉,仿佛碰到了一团粘.液里。
    他试着将手伸进去,只陷进去一个巴掌的厚度,就被挡住了。
    在旁边看着的张华整个人都不好了,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吐出一个词,“结…结界?!”
    的确就像是小说中描写的结界。
    换做以前,陆明远肯定要说他迷信,但是现在这见鬼的遭遇,科学真没办法家世,他也就说不出迷信两个字来了。
    “怎么办?”陆明远问。
    “哈?”张华愣了。
    “你不是说结界吗。”陆明远眼神不善。
    “……”张华心里苦,他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陆明远认真了。顶着老大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回道,“找…找个大师来破结界?”
    “什么大师,一群骗子!”陆明远不屑道。
    结界是颜昭设下的,为防动静闹大了,把周围的住户吵醒。
    叶松刚开始直播的时候她就在现场了,不过她没有插手,一直在观望。但不是观望叶松如何作死,而是关注那只叫做煤球的黑猫。
    可能有人会觉得,动物天生有一种对危险的感应,用这个来解释煤球的行为。但事实上不是,这只猫,跟普通的猫不一样,它已经有了简单的灵智,俗称成精。
    之前在这里看那两具诡异的尸体,让她知道有作恶的精怪存在,所以现在看到一只成精的猫,倒是不会觉得特别惊讶。但是难免好奇,毕竟科学的活了二十几年,忽然一下子就不科学了。
    而在煤球之后,她又发现第二个、第三个成精的例子。
    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有一只成精的老鼠,身体比普通老鼠大了好几倍,都快赶上成年的猫了。这只老鼠应该是被还未散去的血腥气息吸引而来,就在下水道入口附近徘徊,吸食鲜血中的精气。它估计比叶松和煤球来得更早,一开始煤球就发现了它,但因为猫是老鼠的天敌,哪怕成精了也要遵守这一定律,再一个煤球修为要高一些,所以只是警戒,并没有动手。
    但是随即,又来了一只成精的妖怪。同样是黑暗肮脏的地方诞生的精怪,这一只比起老鼠来要厉害得多。它的本体是一团影子,散发着浓浓的恶念,跟老鼠一起藏身在下水道里。
    煤球感受到了威胁,于是朝着下水道吼叫,发出警告。
    叶松举着自拍杆凑过去,影怪抓住这个机会,想顺着自拍杆过来伤人,煤球瞬间扑过去跟它扭打在一起。
    两只精怪的实力是差不多的,但是影怪是虚体,占据了优势,很快煤球就被它打伤了,指甲脱落,爪子血肉模糊,不仅如此,头上身上也都受了伤。
    叶松也算有骨气了,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没丢下煤球自己逃跑。最初的不知所措过去之后,他在附近找到了一根生锈的铁棒,硬着头皮加入了战局。凡人之眼看不到虚无的精怪,但是没关系,煤球往哪伸爪子,他就跟着挥过去,毕竟是成年男人,力气比起一只猫大了很多。挥出去五次打中两次,也够刚成型没多久的影怪喝一壶的。
    一开始的劣势,竟然一点点被扳回来。
    不过影怪可孤身一妖,下水道里还潜伏着一只鼠妖呢。诞生于同一地方的,有着同一属性的妖怪,天然就是一个阵营的。或许有的时候会为了争夺资源打个你死我活,但是当有外敌的时候,必然会联合起来御敌。
    被二打一从优势转为劣势的影怪,向下水道里的鼠妖发出了求救信息。
    “儿砸,干得漂亮,弄死丫的,回家给你买最贵的小鱼干,吃到饱!”叶松正在夸奖煤球,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碰撞声,路灯闪烁看不真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突破下水道口的铁栅栏冲出来。
    “卧槽什么玩意!”他给吓了一跳。
    煤球朝着那边叫了两声。碰撞的声音有一瞬的停顿,这是源于老鼠天性里对于猫的惧怕,但是对于鲜血的渴望战胜了本能,鼠妖在影怪的催促下,又继续撞铁栅栏,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鼠妖看起来似乎只有个头大这一优点,基本没什么威胁的样子,但事实上,它比影怪还要危险,因为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全身上下都是细菌跟病毒,现在又经过妖力强化,无论叶松还是煤球,只要被它伤到,都扛不住。
    颜昭要是再继续袖手旁观,要不了多久就得给一人一猫收尸了。
    然而她刚煽动翅膀从树上飞下,就感觉到她设下的结界被人触动了,还是熟人。
    ☆、现世-复苏(六)
    “砰!”
    “哐啷!”
    接连两声响。前面是下水道口的铁栅栏被撞开的声音, 后面是铁栅栏飞起来又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伴随着声响,一道黑影从下水道里蹿了出来, 直奔叶松去。
    成精, 也就代表着有了最基本的灵智。虽然煤球跟它们一样都是精怪,但是下水道里的两只妖怪, 本能的知道作为普通人的叶松威胁更大。
    影怪早有准备, 提前缠住了煤球,甚至把它带远了一些, 就是为了方便鼠妖动手。等煤球发现的时候,鼠妖已经冲到了叶松面前。他险险避开第一次攻击, 结果脚下不稳摔倒下去, 不等他爬起来, 鼠妖的第二次攻击就到了眼前。
    煤球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鼠妖扑向叶松,甚至自己也因为分心, 被影怪伤到了,身上又添了一道伤痕。原本打理得蓬松漂亮的黑毛, 掉了满地。
    “嗷——”它发出凄厉的叫声,夹杂着悲伤。
    叶松看着那个扑上来的黑影,也觉得要完, 吓得都忘了躲。眼看着黑影就要扑到他身上了,忽然听到一声鸟叫从后方传来。
    “啾啾——”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叶松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从后方冲过来,直奔黑影而去, 接触的刹那,直接将那黑影撞飞了。
    鼠妖的身影倒飞出去很远,最后砸在墙上才停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掉到地上。
    “吱吱……吱……”鼠妖发出痛苦的叫声,滚圆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竟是爬不起来了。
    叶松愣了一下,定睛去看他的救命恩人,然后……
    “卧槽!”他居然是被一只小麻雀救了?!这只小麻雀从天而降撞飞了大老鼠?!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现场只有他纠结科学不科学这个问题,毕竟剩下的都是不科学的存在。煤球见他得救了,这才能安心继续跟影怪战斗,但是它挥舞了几下爪子以后发现情况不对,本来可凶了的影怪好像突然就怂了,表现出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不过它到底刚开灵智,不会去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它只知道敌人害怕了,它可以一雪前耻压着对方打。
    灯光闪烁间,只见煤球挥舞着的两只爪子几乎成了两道残影,在特殊的视觉下,影怪的身体不断被被它挠成碎片,接着又恢复成一团。看似在不断复原,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恢复的时间在不断增加。
    之前为了给鼠妖创造偷袭的机会,影怪把煤球带远离了下水道。结果现在它自己却在不断往下水道口那边移动,企图趁机逃脱。它的身体又一次被煤球撕成碎片,这一次它不再像之前那样聚拢成一团,而是分成了两部分,少的一团吸引煤球的注意力,多的那一部分冲往下水道入口。
    生路就在眼前了。
    然而……
    “砰!”看起来畅通无阻的下水道入口处,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墙,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生一边是死。甚至这堵虚无的墙,比真实的墙更可怕。影怪生于虚无,人类的城墙根本拦不住它,可是现在它却撞在这堵虚无的墙上,有一种妖灵都要撞散了的可怕感觉。
    那边,煤球撕碎了一小团影子后,察觉到不对劲,看到远处的另一团相似的影子后,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气得龇牙咧嘴,一个纵身扑了过来,扬起小爪子准备继续撕。不过它的爪子在距离影怪只有一线之隔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它自己想,而是被迫。
    有一道看不见的阻隔拦在它与影怪之间。
    煤球扬起爪子使劲儿抓。
    “煤球乖,别抓了,再抓就该散了,我留着它还有用。”头顶上方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不同于铲屎官叶松的粗狂低沉,这个声音清脆悦耳。
    这里还有别的人!可是之前明明只有一个叶松!
    煤球吓得一蹦三尺高,退开很远后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半空中一只小麻雀扑腾着翅膀,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煤球盯着小麻雀看了片刻,迈动四肢缓缓靠近,出其不意蹿起来扑过去。扑鸟抓老鼠,这是猫类的天性。眼看就要抓到了,结果又被一线之隔的地方。它四肢稳稳落地后,围着绕了一圈,还想再试试,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好了煤球,别扑了。”
    一只小麻雀口吐人言!
    煤球碧绿的猫眼瞬间瞪圆,小脑袋也歪了歪,似乎是在疑惑。
    而不远处的叶松已经傻了。
    虽然他是个灵异向的主播,但那只是混口饭吃,他本质还是无神论者。结果今天晚上,他的信仰与三观被一只巨大的老鼠以及一只会说话的麻雀击碎得彻底。
    “煤球我借走几天,作为报酬,它身上的伤我会帮忙治好。这周五早上,你来这里等它。”那只会说话的麻雀飞到他面前,小眼睛还挺有神儿的,“警察很快就会过来,那只死老鼠是送给他们的礼物,你记得提醒他们悠着点,别乱来。”
    叶松闻言,下意识看向煤球。它受的伤是真的很严重,地上点点滴滴的痕迹都是它流的血,而他全程没看见是什么东西伤了它,不敢保证带它去宠物医院就能治好。这只突然出现救了他的麻雀说能治好它,未尝不是一条路,但是他决定尊重煤球的选择。
    “煤球,你要跟它走吗?”
    “喵喵!”煤球点点头。
    “你真的能治好煤球吗?”叶松还是觉得不放心。
    “反正你是肯定治不好的。”
    “那你一定要把煤球送回来!”
    “你还是想想等下怎么跟警察解释吧。走了。”伴随着声音落下,只见麻雀煽动翅膀飞走,煤球跟着它离开。与此同时,墙角那只本来还在挣扎翻滚的巨大老鼠,忽然就不动弹了。
    陆明远想尽了办法,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就连军用匕首都拿了出来,也无法突破眼前这堵诡异的墙。他跟张华两个人被拦在外面快十分钟了,也不知道那个主播是不是还活着。要不是考虑到这里是市区,又是大晚上的,他都恨不得拔.出.枪来给这鬼东西两枪。
    “操!”陆明远气得往墙上踹了两脚。
    张华就蹲在旁边,手里抱着手机,屏幕是黑的,一排排字幕飞快刷过。之前还有声音,现在直接一片寂静,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久了没声儿,要是真的遇上了鬼,主播尸体都快凉了吧?”
    “傻.逼!会不会说话?”
    “粉丝骂得这么凶干嘛,谁知道主播是不是在屏幕后面偷笑呢!”
    看直播的人,来自天南地北,性别年龄职业性格各有不同,吵得不可开交。
    张华一颗心悬着,抬头看向陆明远,“陆队,你说会不会……快看结界!”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度。
    陆明远原本是背对着墙的,见他的表现,瞬间转过身,就见眼前的墙忽然像是水波一般荡漾开始,且渐渐变得透明,依稀可见后面的景象,从轮廓来看,正是发生凶杀案的那条巷子。
    大约过了一分钟,墙彻底消失掉,消失的巷子重新出现。
    张华下意识看向两侧,一边是刘记火锅店破旧的招牌,一边是丽景湾的高墙。根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他视线落到陆明远身上,后者却看向巷子里。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男人正扶着墙站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只见他缓缓抬起头看过来。愣了片刻后,就听他欣喜的声音问,“是警察吗?!”
    颜昭住在十五楼,她寄神于飞鸟,自己倒是能轻易飞上去,但是她还带回了一只猫。于是只能嘱咐煤球在楼下的花园里等着,她收回了神识,用本体施法将它弄上来。
    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不断升高,煤球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进入一扇开着的窗户,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它才站直了身体,试探着伸出一只小爪子。
    带血的爪子在雪白的地毯上留下一道痕迹,这让它想起了之前踩了番茄酱后沙发上撒欢时,铲屎官看向它那种要吃猫的眼神,它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一只手落在它头上,轻轻摸了摸,之前在巷子里听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我先给你简单把伤治一下,然后睡一觉,剩下的明天再说。”
    那只手仿佛有魔力,所过之处,只觉得暖洋洋的,伤口处的疼痛感也消失不见。煤球下意识用小脑袋蹭了蹭,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渐渐的,它只觉得特别困,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随手在煤球身边布置了一个小结界之后,颜昭便离开房间去了客厅。
    白色茶几上的玻璃杯里,一团黑影不断扭动着。这是那只跟煤球打斗的影怪,被颜昭抓了来,随手关进杯子里。
    无论是影怪还是鼠妖,都不是造成那起凶案的凶手,这是两只不成气候的小妖怪,根本没有布置结界的能力。
    一个煤球一只影怪,她只是想知道它们成精的原因。至于那只鼠妖?她不喜欢老鼠,更不想把它带回家里来,但也不能放跑它,于是只能杀了。尸体就当是送给陆明远的小礼物,让他对这个已经开始不科学的世界有个准备。老鼠的身体里妖力已经被她打散,残余下的过不了多久也会消散,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现世-复苏(七)
    “来,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成精的?”颜昭坐到沙发上, 茶几上的杯子腾空, 飞到她眼前。
    影怪看着眼前这个人类,本能地觉得害怕。它生于阴暗之处, 又糅合了怨气, 生性里就带着恶。
    它不会说话,但是精怪之间, 有另一种交流的方式。
    它是怎么成精的呢?
    其实它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依稀记得那是城市的偏僻地带, 下水道的井盖经常被偷, 之后要好几天才能换上。那一晚的月亮很圆, 皎洁的月光从天际洒下,穿过下水道入口,照射到阴暗的角落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堆积在那里, 还夹杂着已经腐烂的尸骨,且不止一具, 说不上是猫的还是狗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一只老鼠在垃圾堆旁觅食,偶尔发出“吱吱”的声响。
    那天晚上的月光跟其他时候的都不一样, 有着一股特殊而神秘的力量。从第一缕光照进下水道里,到建筑的阴影遮住井口,它便有了意识。不止是它,还有那只老鼠。它本能的知道月光对它有益, 懵懵懂懂飘出井口,追逐着那一缕光。鼠妖也知道,但是它无法离开下水道。
    它沐浴了一整晚的月光,但是到后来,就感觉不到那种特殊而神秘的力量了。并且从那以后,它再也没有从月光里,得到特殊的力量。
    但是就那一晚,它比鼠妖多沐浴了一段时间的月光,就使得它比鼠妖更厉害。
    它生于阴暗,也喜欢待在阴暗之处。跟那只笨老鼠一起,在下水道里漫无目的的游移。就这样过了许久,它的意识渐渐清晰,才开始有目的的行动。
    它能感受到血腥的气息,那种味道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吸食鲜血之中的精气,能让它更强大。于是它联合那只笨老鼠,对周遭下水道里的生物下手。但是很快它就对下水道里的生物失去了兴趣,因为有更鲜美的气息吸引了它。
    人类的鲜血。
    它诞生的地方,那里的下水道井盖又被偷了,周围的居民都已经习惯了,知道绕开那一处走。有一天,有一个人喝醉了,摇摇晃晃的从那里经过。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眼睛看到的都是虚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摇晃。他脚下一个不稳,身体便向旁边倾倒,正是井口的方向。他整个人栽倒进下水道里,落地时头朝下,“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明显。他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生命便已经结束。鲜血从他的身体不断蔓延出来,与肮脏的污水融合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过这对影怪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那是它第一次吸食人类的鲜血,所获得的力量,远远超出下水道里的生物。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人受伤或者死去,它追逐着血腥的气息而去,一点点变得强大,终于能够触碰到人类。
    今天晚上,是它第一次对人类发动攻击,结果以失败告终,它的同伴身死,它自己也被抓住。
    精怪不同于人类,特别是这种刚生出意识的,一开始的时候,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它不知道自己成精多久了,只隐约觉得还不算太久。除此之外,它给出的其他信息也很模糊,但是颜昭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月光,然后从月光联想到另一个词——帝流浆。
    《续新齐谐·帝流浆》有记载:“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文献中只提到草木,但颜昭脑海中关于修真界的记忆里表明,帝流浆对于兽类又或者其他物种都有作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妖物。
    帝流浆每一甲子出现一次,也就是六十年。得之,相当于吸取了数十年的日月精华,一朝得道。
    颜昭查了一下日期,今年的七月十五,正好是庚申年。而那一天,也正好是她从第一个梦境世界回来的日子!
    那一天,帝流浆现世,再加上天地灵气开始复苏,无数妖物诞生。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它们生出意识后,并没有很快消亡,而是靠着天地灵气的滋养活了下来,无意识的进行修炼,一点点变得强大。
    一切都始于那个梦,而梦中世界里发生的事,她又在更早以前梦见过……
    颜昭想着这些,入了神。
    黎明驱逐黑夜,但是所有的光线都被遮光窗帘挡在外面,客厅里仍旧一片黑暗。囚.禁了影怪的瓶子仍旧浮在半空中,它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从房间里未关上的窗户照射进来,恰好打在梳妆镜上,最后折射到地毯上团成一团休息的煤球身上。一身黑毛吸热,暖融融的感觉对它来说舒服极了。先有颜昭给它疗伤,又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它伸直了四肢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喵叫。
    “喵~”
    猫叫声打破了颜昭的沉思,她回过神来,随手抓住半空中的杯子,起身的同时顺手放在了茶几上,而后折回房间里。
    煤球正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听到开门的声音,迅速翻了个身看向门口。它是一只记性还不错的猫,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记得自己跟着一只会说话的麻雀离开那条巷子,后来麻雀飞走了,很快它也被带着飞到这里来。它知道这个人很强大,比它所能想象的更为强大,而且对它没有恶意,还帮它治好了伤。
    哦,还有,她的声音跟那只会说话的麻雀是一样的。
    “喵喵喵~”煤球想扑过去,结果身体只动了一下,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所阻拦。
    那是颜昭夜里设下的结界。
    “你醒了。”颜昭说话的同时,撤去了结界。
    煤球一下子就扑到了她脚边。颜昭穿着居家的睡袍,小腿光.裸.着,不过煤球知道分寸,小爪子挠的力道很轻,偶尔纯粹就是在用肉垫碰她,不会伤到她,只是觉得酥酥.麻麻的。
    颜昭弯下腰去将它抱起来,一边从头摸到尾顺着毛,一边转身回了客厅,又坐回了沙发上。
    煤球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茶几上杯子里的影怪,昨夜的仇它可是还记着呢,不过也还记得别的,知道这东西还有用不能动,于是便用仇视的目光盯着。一双碧绿的眼眸,美丽而又危险。
    “既然醒了,就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成精的吧。”颜昭摸着煤球的脑袋,问道。虽然之前从影怪那里得到了答案,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要再确定一下。
    “喵?”煤球分心想别的呢,听到颜昭的声音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喵喵喵的回答她的问题。
    它跟影怪鼠妖一样,是在七月十五的那天晚上成精的,随后不久就遇到了去坟地直播的叶松。它当时纯粹是好奇,同时生性里又带着对人类的警惕,所以一直只在附近不靠近,后来意识到叶松胆子很小,并且是被它吓到了,这才试探着靠近。
    它很小的时候就是一只猫单独行动,活得特别艰难,饿肚子是常有的事。那天晚上,它本来是外出觅食的,结果叶松喂了它一块肉干一根火腿肠,它吃完后就被收买了,试着跟上他,没想到真的被捡了回家。
    它并不是一只勤于修炼的猫,也不知道怎么修炼,只有在天气好的时候,才会趴在叶松家的窗台上,沐浴着月光睡觉。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团在叶松的被子上。
    ……
    影怪吸食血之精气,算是走了捷径,修为比煤球要高出一些,但是在表达与时间观念上,却完全无法与它相比。因为影怪诞生于虚无,此前根本没有形体与意识,猫却是生物,并且是很聪明的生物。
    颜昭听完煤球的回答,终于可以肯定,这个世界的不科学变化,真的是从她从梦境世界回来的那一天开始的。
    “你原本生活的那座山里,还有其他跟你一样成精的生物吗?”颜昭问。
    “喵喵喵~”有的!那只经常欺负它的死花猫!
    “除了你的同类,还有别的吗?”
    “喵~”不知道。
    “好吧。”颜昭揉了揉它的头,“想回去看看吗?”
    “喵喵~”不想回去,想铲屎官。
    它在山里过得一点也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不仅挨饿还受欺负。铲屎官虽然人笨了一点胆子小了一点,但是对它很好,给它买小鱼干买别的零食,还带它去洗澡美容,一身毛护理得柔顺又漂亮,作为报答,它会努力保护他的!
    忠心的小煤球一心想着它胆小的主人,而它的主人此刻正在刑侦大队里水深火热,笔录从昨晚做到今早也没完事,还在继续。
    “姓名。”
    “叶松。”
    “性别。”
    “男。”
    ……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但是说到正题以后,就不顺利了。
    “你把晚上发生的事仔细说一遍,记得,想清楚了再说!”
    “我都说了几遍了大哥!”
    “看不见的怪物,会说话的麻雀,你接着编啊!”
    无限循环。
    ☆、现世-复苏(八)
    叶松心里苦。也不知道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他直播的时候说那些话,半真半假或者干脆全靠瞎编, 粉丝大多数信以为真, 现在做笔录,他遵纪守法连标点符号都没敢说假的, 结果问话的人死活不信。
    “大哥, 我求你了,行行好放我走吧!”他都快崩溃了。
    负责做笔录的是许腾飞, 年纪跟叶松差不多,原本性格很好的一个人, 平时对人总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这会儿给气得脸黑如锅底, 两条眉毛都快拧一块儿了。他瞪着叶松,“谁是你大哥了!态度放端正点儿!”
    手里一支笔,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 摊开来一片空白。不是他不想做记录,而是根本没法儿写啊!从后半夜陆明远和张华把这小子从富兴路带回来以后, 他反反复复问了无数遍,但是这厮的回答从头到尾都是那点内容,叙述的方式可能有细微的差别, 但是意思完全没有任何出入。
    理论上来说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就基本可以证明说的都是真话,因为编造谎言容易, 补完整逻及细节却很困难。但问题是叶松说的内容也太离谱了,什么看不见妖怪跟他的猫打架还把猫打伤了,还有什么会说话的麻雀把他的猫带走了!
    相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九年义务教育白瞎了!
    “我现在好好跟你说,你最好给我配合点儿,否则……”许腾飞咬牙切齿,不过话没说完,忽然听一声开门声,扭过头去看,就见陆明远走了进来。
    “陆队,什么事?”他问。
    “我来问。”陆明远沉声道。
    许腾飞闻言,一扫方才愤怒的样子,给了叶松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直接起身离开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
    一声轻响后,屋里便只剩下叶松与陆明远。
    “我要说多少遍你们才信,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们就算问一百遍一千遍,我也不会改口!”折腾了这么久,叶松已经有些困了,有气无力的掀开眼皮看向前方坐着的人。
    陆明远轻描淡写回一句,“我知道。”
    叶松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大,身体猛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手指着陆明远,因为愤怒到了极致,有些口不择言,“艹,你他妈知道为什么不早说,还让你手下反反复复问我这么多遍,他妈.的耍……啊啊啊疼疼疼疼快松手,松手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明远抓着手摁在了桌子上,那力道大得就像是一把铁钳,仿佛要把他的手骨给夹断一般。
    “不好意思,因为你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要袭警,下意识反应。”陆明远很没诚意的道歉,顺便松开了手。他重新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叶松疼得跳脚的样子,“就这么点痛而已,跟死亡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瞧你这反应,之前去凶案现场的勇气哪儿去了?自己去就算了,还直播。你真应该庆幸,你的手机掉下水道,还有东西恰好把你救了,不然就是数十万网友亲眼看着你惨死,你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哪怕手腕处仍旧很疼,但叶松渐渐安静了下来。因为陆明远的话。
    他是真的没想过,也没来得及去想。
    他为什么敢去坟地鬼屋这些被大众所忌惮的地方?说是胆子大,不如说是因为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不科学的东西。他自认是个正常人,所谓的人气跟命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如果一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科学的话,他宁愿去工地搬砖,也不会去凶杀案现场瞎凑热闹。
    这一次真的是运气好,有煤球,还有那只麻雀,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他若是出了什么事,父母该有多伤心?除此之外,还有那些看直播的粉丝,要是看到什么惊悚的画面,或许会成为一生也挥之不去的噩梦,而且这种事,很容易引起恐慌……
    “我错了。”叶松垂下眼。
    “命是你自己的,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陆明远点到为止,“这件事到此为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等下会有人告诉你。”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许腾飞彭依依……人全凑外头等着呢,陆明远一开门,就围了上来。
    “陆队,怎么样,交代了没?”
    “陆队出马,那还用说!”
    “跟我犟了这么久,陆队你这才几分钟就搞定了,他是觉得我好欺负呢吧!”
    你一言我一语,唯有张华在一边不说话。他跟陆明远去了现场,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手头上的事放一下,开个会。”陆明远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这个案子一开始就到处透着诡异,现在他又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一出科学所无法解释的事件,结合叶松的说法,可见有多危险。案子落到了刑侦队头上,这些又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哪怕这会儿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道如何应对,至少可以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
    这个会开了有半个小时,进会议室的时候大家的表情都很正常,等出来,除了陆明远跟张华,其他人的表情简直难以描述。
    显然,这件案子需要保密的东西很多,刑侦队这边不用说,主要是叶松。彭依依顶着一脸奇怪的表情,负责做叶松的工作,其他人则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努力抢救自己破碎的三观。
    熬了一个通宵,本来应该很困的,可是现在谁也睡不着了。
    忽然,一阵“嗡嗡”声响起,众人拉耸着眼皮循声望去,是陆明远放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才响了几声后,他就从会议室出来了。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只见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缕温柔,虽然已经很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着稳重,但那股温柔的意味藏都藏不住,“喂,颜昭。”
    哦,原来是昨晚上那个大美女啊~
    众人忽然就来了精神。
    陆明远一边说着电话,抬脚往外走去。
    众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纷纷露出荡漾的笑容来,起身追了出去,最后凑成一堆站在刑侦队大门口,探出头往右手边看去。
    陆明远跟颜昭站在那里。从人群的方向,可以看见他的侧脸。他这个人,只有在做事的时候会很严肃,但是平时都很好相处的,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表情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恋爱中的人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哟~”
    “你们说颜美女是不是也喜欢我们陆队啊?”
    ……
    陆明远额头青筋直蹦。手下人的话他可是全听到了,距离又不远,一个个当他聋子呢!但因为颜昭在旁边,他还是要强忍着不能发作。
    “手伸出来。”颜昭对他道。
    “怎么了?”陆明远一边问,同时听话的伸出手。
    颜昭将一样东西放到他手里。她的肌肤白皙细腻,手指纤细漂亮,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泛着健康的粉红色。与他古铜色还带着浅浅伤疤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送给你的,算是谢礼。”她说完,收回了手。
    陆明远低头去看,他的手心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小拇指一个骨节的长度,直径不足一厘米,小小的木塞将瓶口封闭,瓶子里一颗小小的黑色结晶,看不出什么材质,完全没有一点光泽。瓶子透明度意外的好,不仔细看估计就给忽略了。
    他等了片刻,颜昭没再说话,他便合拢手掌,收回手将瓶子揣进衣兜里,“谢……”
    话没说完,就见颜昭已经转身,挥了下手,“走了,再见。”
    身后不远处,一片说话声。
    “唉,就…就走了?”
    “想知道送了什么东西,看不见好捉急!”
    “追上去呀陆队,不要怂,这么好的机会,请吃个早餐,又能多相处一会儿了啊!”
    ……
    陆明远面无表情转过身,看向大门边上探出来的那一坨,眼神跟刀子似的,看得人心直发凉。本来还在讨论着的众人愣了一下,而后作鸟兽散,一下子跑得没影了。
    等人都走完了,陆明远这才从衣兜里摸出颜昭刚才送给他的瓶子。他很了解颜昭,大清早的特意来刑侦队给他送东西,绝对不只是所谓的谢礼这么简单。
    只是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个玻璃瓶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最后还是把东西放进了钱包的夹层。
    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这个东西的用途,同时庆幸把东西随身携带。
    ☆、现世-复苏(八)
    周五的早上, 天还没亮叶松就醒了,或者说他其实一整晚都没睡更恰当一些。原因不止是这两天发生的这些事, 更主要的是担心煤球。
    那只会说话的麻雀把他的煤球带走了, 让他周五早上在那条巷子等。
    虽然煤球是他捡来的,但是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 儿砸可不是白叫的, 已经有了感情,更何况它还救了他的命。诚然, 最后关头是那只会说话的麻雀撞飞了大老鼠,还赶走了看不见的怪物, 但如果之前没有煤球替他拦着, 他估计都撑不到得救。
    想着一堆的事情, 哪里还睡得着。
    事情发生那天晚上是周三,从刑侦大队录完笔录离开,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在外面随便吃了个东西填饱肚子, 就拦车就回了酒店。
    手机从下水道里卡了个好位置,捡出来还是好的, 甚至直播软件都还在继续运行,只有屏幕边角处的钢化膜磕碰坏了一点,对细节不是很注重的人, 连保护膜都不用换就能继续用。坐车回刑侦队的路上,他跟粉丝报了平安,感谢大家担心他。
    当时直播间里的人数大几十万,粉丝只占了一部分, 更多是看热闹的。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更何况这么多人,对于他的解释难免有人不信,觉得这是他为了博眼球上位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言论好坏参半,看到安慰的祝福的,叶松心里感激,骂他的他也不生气,因为这种离奇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换他也不会相信。
    这事一时半会儿不好解释,而且旁边的警察还瞪着他呢。叶松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关了直播,把手机收起来,老实坐着。
    第二天回到酒店里,他困得要死,躺床上就睡了,但是从中午睡到晚上就醒了。因为害怕,灯亮了一整晚没关。也因为害怕,明明一直醒着,但是直到天色大亮,太阳从东边升起,他才战战兢兢去了那条巷子。
    远远的就看见路边的绿化树下面,一坨黑蹲在那里,是他的煤球!
    一瞬间,叶松忘了害怕,飞奔过去。
    “儿砸!”
    煤球原本面朝着马路对面的,听到了叶松的声音,扭过头来看他。一缕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照射到它头上,显得那双碧绿的猫眼美丽而又危险。
    “喵呜~”煤球喵一声。叶松已经跑到了跟前,它就跳起来,不过目标不是他怀里,而是他肩膀上。四肢稳稳落在叶松的左肩上后,它就伸出前爪去挠叶松的头发跟脸,没用指甲,就是肉垫。
    “喵喵!喵!喵喵喵!”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远处,许腾飞拿着相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
    他可不是私自行动,这是陆明远分配给他的任务,让他跟着叶松。昨天的小会议,陆明远说了他跟张华夜里所遇到的事,消失的巷子以及看似坚固实则触感像是水一般的墙,还有那一只大得超出认知的老鼠尸体。
    陆明远对这只叫做煤球的猫很感兴趣,不过更感兴趣的还是那只会说话的麻雀。叶松交代了,猫虽然跟着麻雀走了,但是麻雀说过让他今天早上在这儿等。
    于是陆明远就让许腾飞提前在这边等着,注意猫是从哪儿来的。天色微微亮,他就开了车停在附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算,手机都摆了几部,开着录像模式,摄像头朝着几个方向。不止是他一个人,陆明远还安排了张华跟他一起,张华在另一边,操纵着无人机在附近飞。
    猫的踪迹没拍到,倒是先把陆明远心上人给拍到了。当时无人机正在丽景湾上空飞着,张华盯着手里的监视器,不小心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从其中一栋楼里出来,正是颜昭。一身运动装,长发扎成马尾。似乎察觉到头顶上空的无人机,她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照射到她脸上,那肌肤白得仿佛会发光,她化了淡妆,明眸皓齿,唇色嫣红,仿佛有潋滟水光,美得不可方物。
    只一眼,张华就看呆了,心想难怪陆队会喜欢,这样的美人,恐怕很难会有人不喜欢。
    无人机只拍到颜昭出了丽景湾大门,张华可没忘了任务,他是来找猫的,可不是拍陆队心上人。不过他用手机照了一张照片,传到刑侦大队的群里,还圈了陆明远。群里因为他的一张照片热闹了很久,不过他正忙着操纵无人机在附近巡航。之后不久收到了陆明远,简单问了一下颜昭的情况就挂了。
    大约在颜昭走了快二十分钟后,张华终于拍到了煤球,它仿佛凭空出现在丽景湾的花园里,身体灵活的在花坛中穿行,最后跳过围墙落到人行道上,一路直行到了巷子口才停下,乖巧的蹲那儿,时不时舔一舔爪子。
    其实就跟普通的猫差不多,看不出来像是成精的。
    一直拍到叶松带着猫离开,许腾飞跟张华两人也开着车回了刑侦队。
    周五下班以后的时间,几乎可以跟周末划上等号。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天边,夜幕便降临了。城市处处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热闹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但不是所有地方都是灯火通明的,清昼市真正热闹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其他地方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临河区,李家湾。
    这是清昼市比较偏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广场,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是最热闹的,一群中老年妇女带着音响在那跳广场舞。广场斜对面有一条小路蜿蜒向上,尽头处就是火葬场。
    白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乌云。到了晚上,高温将了下来,伴随着夜风,最是凉爽宜人。本来这个时候,李慧芬应该跟邻居一起在广场上跳舞的,但是今天她却在家里。不是不想去,而是根本没心思。
    梧桐区富兴路的凶杀案,受害者之一就是她的女儿。死者身上带着身份证,一查就知道了。但是受害人的死状实在太诡异了,公安局这边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将人的尸体分开,之后才通知家属。
    李慧芬老公死得早,自己一个人辛苦把女儿拉扯大,没想到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见到女儿尸体后,一下子没缓过来昏迷了。陆明远他们把人送到附近医院,等检查没问题了,天已经黑了。于是他跟彭依依把人送回了家。
    这种情况下,实在不适合谈论案子。彭依依陪李慧芬说话,安慰开导她,陆明远就在阳台上抽烟。等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车开离李家所在的巷子,行驶了几分钟就到了临河广场,已经没什么人了,就连路上的车都少了。
    陆明远一打方向盘,拐上了广场旁边的路。他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走这边回去要近一些,而且不用等红绿灯。
    道路两侧比较荒,杂草丛生,还有几处刚开工的楼盘,基本都没什么人。陆明远开了十来分钟,忽然踩了一脚急刹车。后座的彭依依困得睡着了,因为惯性整个人撞到座椅背上,一下子醒过来,但是语气还有迷糊,“怎么了,陆队?”
    “下车,跟着我。”陆明远沉声道。熄火拔钥匙开车门下车,眨眼之间完成。
    彭依依半眯着眼看他拿出枪,“咔嚓”一声打开了保险栓,子弹上膛,警惕的看着周围,她的困意在一瞬间消失。她在陆明远手下待了快两年的时间了,去年抓捕731凶杀案的凶手时,都没见他拔.枪,现在却这么警惕,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陆队,出什么事了?”彭依依声音紧张极了。但还是听话的打开车门下车,小心翼翼跟在陆明远身边。
    “遇上非正常情况了。”陆明远简单说了一下。这条路也算是直路了,但是他的车却在这条路上打转出不去,同样的招牌看到第二次时,他就知道不对劲了。但是没有表现出现,不动声色继续开,行驶了大概一百米,又折了回来,看到最初那个招牌。
    也就是说不正常的范围大概一百米左右。
    他急刹车,是因为视线余光看到右手边的巷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遇到这种情况,普通人最好不要瞎凑热闹,虽然待在原地不一定比跟上去更安全。可他不是普通人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事,他必然要去看个究竟,但车上又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彭依依,不可能留她一个人在车里。风险五五开,跟着他一起行动,至少发生事情的时候,方便照应。
    陆明远带着彭依依小心翼翼的进到巷子里。里面一片漆黑,外面的路灯被废弃的房屋遮挡照不进去,不过多年待部队,他习惯随身带着小手电,一手拿枪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步步往里走。
    巷子不深,也就五十米不到,但是有一条分岔路,位于右手边,离巷子尽头不到十米的距离。
    短短一条路,陆明远却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走,心里压力前所未有的大,手心也因为紧张冒了一层汗。四周安静得诡异,没有任何声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终于走到了分岔路,他示意彭依依停下,自己举着枪,背贴着墙放低了身体,猛一下冲出去,手电筒的光照过去的瞬间,他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现世-复苏(九)
    视线所及之处, 是废弃的院落,断壁残垣间生长着一颗槐树, 笔直的树干, 茂盛的枝叶柔软宛若藤蔓,呈伞状垂下。树旁站了一个人, 二十来岁的女孩子, 一头长发披肩,头上戴着一个橄榄枝编织的花环, 点缀着白色的花朵,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显得腰肢纤细柔弱。
    她脸上带着浅浅笑容, 左颊处一个小小的梨涡, 若隐若现。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神茫然没有焦点,原本可爱的笑容, 反而被衬得有两分诡异。
    陆明远以前不迷信的。但是在前天晚上那次诡异的经历后,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大晚上的, 在这片走不出去的区域里,幽深而漆黑的巷子,破旧的院落, 还长了一颗槐树。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到这里来,更何况是个一个年轻女孩,还穿着恐怖片标配的白裙子。
    陆明远一颗心悬得厉害。换了胆子小的人遇见这种事,估计早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了, 更甚者吓得腿软连跑都跑不动。他却是沉着脸,小心将手电筒照了过去,明亮的光线照到女孩脸上,女孩却仿佛没有察觉,表情姿势依旧。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那光看起来不太对,于是又试着喊了一声。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只见原本静止不动的女孩像是被惊动了,忽然动了起来。她抬起手放在胸前,像是祈祷的姿势,而后……
    她的手指屈成爪,猛一下穿透自己的胸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将白色的长裙染得血红。
    亲眼看见一个人自杀,陆明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下意识就想冲上去阻止。两人之间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然而他却一头撞到一面看不见的墙上,倒是不疼,身体却因为惯性退后了几步。
    不止是前面有阻拦的屏障,四周都是如此,手电照射下什么都没有,但是伸手去触碰,就能明显感觉得到,触感似曾相识,赫然便是前天夜里在富兴路凶杀案现场碰到的结界。
    看不见的屏障把他跟彭依依两人困在方寸之间,进退不得,逼迫着他们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女孩自杀,整个过程堪称惊悚。
    那只看似纤细柔弱的手掌,拥有超有认知极限的力量,轻易穿透自己的胸膛,在寂静的夜里,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保护胸腔的肋骨断裂,那只手便轻易探进更深处,而后猛地往外一抽。
    沾满鲜血的掌心,是一颗仍旧跳动着心脏。
    那张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不是痛苦,而是更深的笑意,唇角上扬弯出足以称之为愉悦的弧度,原本茫然无焦点的眼神,也仿佛沾染了喜悦。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手掌滴落,没入脚下荒芜的土地。
    她缓缓转过身,面朝着槐树,屈膝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心脏便在掌心变成碎屑,而后被她仿佛献祭一般轻轻撒在槐树周围。
    槐树的枝叶猛烈摇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生长,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与意识一般,扭曲着缠绕上女孩的身体。一根两根三根……最后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来捆绑在树上。
    她终于垂下了头,如若不是胸前可怕的伤口,那姿势看起来就仿佛只是昏迷了一般。
    一切归入黑暗。
    陆明远手里还拿着手电筒,然而光线根本照射不出去。难怪他之前觉得手电筒的光照射到少女身上,感觉不太对,因为光根本没有透出去,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不仅能将他困住,就连声音与光线都能尽数拦住。
    彭依依胆子不算小,但是亲眼目睹这样惊悚的一幕,还是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极限,直接吓晕了。好在陆明远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逃走……快……跑……”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左右,陆明远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断断续续,且字音迷糊不清。可他还是听懂了,这是在催促他离开。
    也正因为听懂了,他反而愣了一瞬。因为这跟他所想的不一样,他以为结界是出自凶手之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在保护他们。
    职责所在,陆明远本来应该去看一看尸体。虽然心脏都被她自己掏出来捏成泥撒给槐树做肥料,无论怎么看人也不可能活着了。但这件事本身就不能用常理解释,隔着几米的距离与一道无形的屏障,他连对方身体都碰不到,死活都可以先放一边,他连最简单的真与假都不敢肯定。
    凶杀案的后续不说,他至少也要确定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件案子,之后才能考虑后续要怎么处理。但那股神秘的力量始终拦着不让他靠近半步,或许里面有什么他无法想象的危险。
    陆明远不是认死理的人,这种情况下钻牛角尖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是以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定先撤,捞上昏迷的彭依依就走。
    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以他浅薄的封建迷信相关知识,只知道邪魔精怪都害怕阳光,一定要找个安全时间,大概只有太阳挂在头顶上那段时间了。
    他抱着彭依依撤出巷子回到车上,拉开车门将人放在后座上,自己坐上驾驶座,开着车离开。他原本担心车开了一段又看到熟悉的景象,好在并没有,街道两侧的景物终于有了变化,看了几遍的招牌没有再出现,证明他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不知道是封禁那片地方的东西走了,还是神秘的力量将他带了出来,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劫后余生,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是真的高兴不起来。这一条路甚至这个片区虽然偏僻冷清,到了夜里基本见不到人,但也不是绝对的,偶尔还是会有车开过去,又或者晚归的人,若是不小心遇到刚才那种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这个情况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普通的杀人案,至少可以提醒大家夜里关门闭户,安全还是有一定保证的,而这个关门闭户估计是没用的,说出来只会闹得人心惶惶,要知道这一片的住户可不少。
    出了那片区域,手机终于有了信号,他翻出联系人正准备拨电话,没想到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有电话打进来了,烂熟于心的号码,却意外没有备注。
    是颜昭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悄悄把备注从颜昭改成了老婆,没想到后续会变成那样。他狠心把号码删了,不听不看,以为很快就能忘掉。结果醉酒之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个按下数字拨出去。
    第二天酒醒了,翻到通话记录愣了好久,然而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拉下脸求复合,重新把电话拨过去。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才恍然想起,颜昭跟她的每任男朋友分手后,都会把号码换掉。人和感情对她来说,仿佛就跟那一串没有意义的电话号码一样,轻易就能换轻易就能忘。
    他一边骂着自己犯贱,一边让人把她的新号码找出来。只是看了无数遍,却再也没有打过一次。
    ……
    陆明远很了解颜昭,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不会大晚上的给他打电话。他几乎是下意识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正准备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倒是让听筒另一头的人抢了先。
    “你在哪儿?”颜昭问,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算了这个不重要,等下再说。不管你在哪儿,在干什么,现在赶紧离开,能走多远是多远。昨天给你的那个瓶子拿出来,看看瓶子是不是在发光,如果是就赶紧离开,到明亮的人多的地方去。”
    陆明远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踩了一脚急刹车,因为惯性身体往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经过这么一折腾,他才回过神来,“你知道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他一边问着话,从衣服兜里摸出钱包,从夹层里把那个小瓶子拿了出来,打开车内灯,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瓶子竟然真的在发光,不是明亮的光芒,而是一种黑色的微芒,看起来像是雾气一般,附在瓶子的内壁上,一闪一闪,又仿佛是无数细小的活物。他透过微芒看向瓶子里,不是错觉,那颗原本就很小的黑色晶体,整个变小了一圈。
    “瓶子是不是在发光?”颜昭又问了一遍。
    “……是。”
    “你赶紧走,刚才的情况要是再来一遍,小影不一定撑得住。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离开那里,把瓶子放到最显眼的地方,一边走一边注意,直到它不再发光,才算是远离危险了。”
    “好。”
    陆明远憋下满肚子的疑问,把车开到了梧桐大道上。这是梧桐区的主干道,每隔一段就有一盏路灯,从夜幕初降到第二天黎明,始终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景象一般要持续到夜里十一二点。
    瓶身黑色的微芒终于消弭,他才把车在路边停下。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电话一直没挂断,他戴着蓝牙耳机,从听筒里能听颜昭那边的声音。
    呼啸的风声,偶尔还有汽车引擎的声音以及喇叭声。
    ☆、现世-复苏(十)
    “暂时安全了。”报完平安后, 陆明远打开车门下了车,但是没走远, 就在旁边站着, 视线始终盯着那个瓶子。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叼在嘴里, 将烟盒装回去的同时摸出打火机, 盖子打开的一瞬间,伴随着“叮”一声清脆的声响, 火焰冒了出来,将烟丝点燃, 一缕白烟升起。
    “你在哪儿, 颜昭?”他问道。
    “刚上新竹大道。”颜昭答得很随意。
    陆明远闻言愣了一下。新竹是隔壁省的一个开发区, 没什么名气,不过他在这个系统里工作,清昼市又是位于两个省的交界处, 再加上现在手里这起案子,那个亲身经历了一起诡异现象的主播叶松就是新竹区的人, 对这个地方多少有些了解。
    只是颜昭怎么忽然去了哪里?她是什么时候去……
    早上!
    他忽然想起,早上张华在富兴路那边办事的时候,无人机正好拍到颜昭离开丽景湾, 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发的。
    颜昭的确是早上的时候出发的。她一个人,没带保镖也没开车,在门口拦了一辆车直奔机场,目的地是新竹区, 更详细一点就是新竹区马鞍山,也就是煤球成精的地方,据它说山里还有一只同样成精的猫。
    马鞍山不是单独一座山,而是那一片山坡的统称,范围其实还挺广的。感觉上来说,这样一个大地方出现一两只精怪似乎不算多,但事实并非如此,精怪不同于人类与其他生灵,即便是在修真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诞生的,更何况是在天地灵气近乎枯竭的现代。
    但是就目前她所知道的情况,清昼市仅仅是梧桐区里那边就至少有三只,而新竹区这边的这片山里,也至少有两只,听起来不多,可别忘了共和国国土面积将近一千万平方公里,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来,那得诞生多少精怪?就算其中只有二分之一的比例是为恶的,所带来的安全隐患也是难以估量的。
    颜昭从来都没想过要当救世主,只是这件事怎么看都跟她脱不了关系,不可能袖手旁观。
    于是她往新区这边走了一趟。穿运动装也是为了方便上山,总不能踩着高跟鞋来吧。
    早上出发,差不多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到马鞍山脚下。刚下过一场雨,虽然雨停了,天色还阴着,山间弥漫着一层雾气,远远望去竟是有几分缥缈的感觉。
    颜昭走进山里,第一感觉是空气很好。当今社会环境污染问题比较严重,城市的空气质量肯定没法跟山里比。但是马鞍山的情况不同,这里的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而是整座山间弥漫着的天地灵气,相比外界,要浓郁得多,而且是被限制在这个范围内,山里山外一线之隔,在外面丝毫感觉不到,但是踏进来了,就能清楚感觉到差别。
    颜昭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灵脉。修真界的天地灵气比现世不知道浓郁多少倍,几乎人人都会简单的聚灵阵,专修符阵之道的修士更是掌握着更高级的阵法,但是无论宗门世家却都不是随便捡个地方就把大本营捡起来,选址可谓无比的考究,早能力范围内,竭尽全力寻找最好的灵脉。
    天地之间充盈灵气,而天生灵脉更甚一筹。
    但是一番查探之后,得出的结果表明她的猜想是错误的。
    不是灵脉,而是聚灵阵。不过与她记忆中修真界流传的阵法相比,就算是比最简单的,也有所不足,但是它除了聚拢天地灵气外,还能防止灵气外泄,这就是不踏进山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特别的原因。
    颜昭爬上这一片最高的峰顶,从上向下俯视,又发现了特别之处。这个阵法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布置的,而是在顺应山川河流走势的基础上进行布置的,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就表明布置阵法的人必然是懂其中门道,而不是误打误撞而成。
    这样一来的话,天地灵气复苏的时间或许并非她所想的那样,要更早于她从梦境世界回来,只是那之前她还只是普通人一个,无法感应到了罢了。
    但站在这个基础上推理,又延伸出了新的问题。帝流浆每六十年降下一次,上一个庚申年七月十五之后,近千万平方公里肯定诞生了无数精怪,就算不是每一个精怪都能存活几十年的时间,至少也会有几个幸运儿。清昼市的几只妖怪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出来作恶了,活了六十年的精怪,修为会厉害到什么地步?
    可后来那些精怪都去哪儿了?
    有些事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机密,但是颜家的人脉与资源在国内绝对排得进顶级的阶层,而颜昭从小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如果真的有精怪这种超现实的存在,她不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相关的事例。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便过去了。一轮弯月高挂在天空,山中生灵异常活跃,鸟叫虫鸣声不绝于耳。
    颜昭拿不准这个问题,就想起了陆明远。他出身首都最顶级的红色豪门,陆老爷子也还健在,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可以说不存在什么机密。当然她没那个资格跟陆老爷子说话,但是陆明远可以啊。有这一层关系在,不用白不用,而且她也不是真的白用。
    可是当她摸出手机准备拨陆明远的电话号码,刚按下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就感觉到封印在玻璃瓶里的结界被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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