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我回来了

    眼前是一片深沉的暗影。

    这是个比黑暗更漆黑，比夜晚更深沉的地方。

    混沌之海。

    醍醐京弥什么都没有想, 只不断向着负的方向沉落, 沉落。

    直到他看见一团光。

    一团温暖的、散发着不可思议力量的、金色的光芒。

    这光芒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于是, 醍醐京弥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他理应知道，却到现在才从脑海中浮现的、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出现在他嘴边：

    “金色的……噩梦之王……”

    醍醐京弥对“母亲”没什么概念，从小，带他蹒跚学步的是姐姐, 教他为人处事的是姐姐。姐姐给了他一个母亲能做到的一切。

    虽然长得不像, 身高和身材也不对, 可在醍醐京弥眼中，金发碧眼的少女乍眼看去, 就像他家老姐一样。

    一样的可亲可爱, 一样的无懈可击。

    她就是一切的源头, 混沌之海的化身, 混合虚无意志的、纯粹的力量。

    “吾之意志即是吾之力量，吾之力量即是吾之意志, 吾乃澄清之意志与纯粹无暇之力, ”金色噩梦之王悬浮在他面前, “汝之意志即是吾之意志的延伸。”

    “吾乃汝之起源，汝之亲长，”她看起来神圣极了, “汝即为吾之胞弟。”

    “……原来如此，”醍醐京弥喃喃道, “姐姐……大人？”

    金色噩梦之王就笑了，那股神圣的气质被冲淡，有了丝似有似无的烟火气。

    “已经……结束了吗？”醍醐京弥下意识按向自己的心脏，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全部都……”

    鹤丸国永的数据已经不在那里了。

    极度空虚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脑海，心理上的缺失让他感到了莫大的不安和惶恐。他忍不住蜷缩起来，像孕育中的婴儿一样。

    “已经结束了，”金色噩梦之王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辛苦你了，吾可怜的弟弟。”

    “……不。”

    金色噩梦之王歪了歪头。

    “还没……结束，”醍醐京弥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前路……依旧在。”

    他作为“醍醐京弥”的这个个体尚在，他所执着的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

    “没错，”金色噩梦之王捧起他的脑袋，“汝的未来依旧在。”

    醍醐京弥和她对视，从那双碧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向吾祈祷吧，”金色噩梦之王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一般来说，要借助吾的力量，可是会失去和它同等的事物的。”

    “但是，汝的话，可以得到特别优待。”

    醍醐京弥不由睁大了眼睛。

    他的倒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轮回的四季，更迭的文明。

    “汝与吾早已经历了无数的沧海与桑田，无论是钻石新星的爆炸，还是黄金银河的极光，这些回忆终究会消失的，就像群星一样，最后都会消失不见。”

    金色噩梦之王握住醍醐京弥的双手，三千世界的备份在掌心生成，并发生了让渡。

    “趁着回忆仍然鲜明，在时间线闭合，历史成为定论之前，”金色噩梦之王的声音变得飘渺悠远起来，“按照你的意愿，为世界恒定一个概念吧。”

    “汝即是吾的代行者！”

    话音落下，醍醐京弥的周身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光芒像潮水一样向四周扩散，染过了整片混沌之海——

    混沌之海逐渐扭曲起来，大块大块的能量被看不见的力量搅动，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虚空中无数阴影渐渐浮现。

    那是既定的过去，破碎的现在，和不确定的未来。

    所有平行世界被折叠堆起来了。

    万事万物正从深处崩溃，各种各样来自不同的纪元的回响形成实体单位，同时上浮。

    有富饶的大陆，有华丽的星舰，有苍茫的残骸。

    残骸之中，还有……锈迹斑斑的刀剑。

    “君，”寰宇监督的和声对醍醐京弥发问，它代表了被金色噩梦之王创造出来的万事万物自己的意志，“意欲何为？”

    无数小世界的星盘在他的面前浮现，醍醐京弥一眼瞥过去，视线能横跨地球至天顶星。

    “当然是，”他抬起有力的手指，“重置，还原！”

    话音落下，时序防卫就被打破了。

    擅长毁灭的奇点，付出自己的全部，连“现在”都绞碎殆尽，令万事万物发生了倒退，回到了过去——

    一切都开始复位。

    异化的时空得以修复，被爆破掉的小世界也恢复了原样。死去的人复活，分解掉的物质再生。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像往常一样，照进芸芸众生。

    人们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

    此时的醍醐京弥，无处不在又无所在。

    阳光穿透他的身形，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悲于鸟血，不悲鱼血，有声者幸焉。”太公望看着毫无知觉的普通人，眯起了狐狸眼，甩了甩尾巴。

    “怪不得金色噩梦之王不找我的麻烦……”他抬起两只兽爪，“原来是把我留给京弥来教训了么！”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被迫保持这个动物的姿态长达百年。

    “小亮？小亮？”进藤光伸手在塔矢亮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居然在大街上发呆？”

    “啊，抱歉，”塔矢亮收回视线，“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小狐狸。”

    “哎，哪里？”

    “好像是我看错了……”

    在他们身后，一个女孩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死角。

    “终于回来了，”结崎雏乃伸了个懒腰，“哟咿咻，阿步有没有想我呢……敢沾花惹草的话，他就死定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白泽得意洋洋，“京弥的卦象是地雷复，阴阳去而复返，万物生生不息。我早知道，逝去的还会回来，怎么样，很准确吧？”

    鬼灯嗤之以鼻：“生搬硬套、从结果倒推过程而已吧，玩弄文字游戏的神棍！”

    “你敢瞧不起我的卦象？吃我一罗盘！”

    “哎？！”黑主优姬拍了拍胸口，“我们……竟然变成了现实？！”

    “一定，”锥生零皱了皱鼻子，“是京弥做了什么吧。”

    “真是太好了，”黑主优姬捧着脸转圈圈，“将来，一定能和京弥哥再见吧？”

    “嗯，”玖兰枢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定。”

    “晴明大人！”夜斗闯入神社，喜不自禁，上蹿下跳，“是京弥胜利了，对吧，对吧？”

    “对，对，”安倍晴明心不在焉地附和，“毕竟被你祝福过战无不胜嘛。”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冲田总司叹了一口气，“真的没事吗？”

    “哈哈哈，我到现在为止，也都没搞清楚时间是怎么回事，”源博雅挠了挠头，“我只知道，日后他还会来拜托我们照顾你，所以肯定不会在这里出事……”

    “好可怕！”玖堂光流扑到麻仓好怀里，“刚才、刚才……”

    “已经没事了，”麻仓好把玖堂光流提起来，“你好歹是地球精灵的化身，能不能成熟一点？！”

    “可是真的差点死掉嘛。”

    “要撒娇去找你哥和你嫂子明日香，不要烦我。”

    “秀一，”迹部景吾敲了敲桌子，“不要挑食。”

    藏马：“……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世界差点毁灭吔？”

    “这也不是你挑食的理由，京子都比你乖。”

    “……”醍醐京子是人造人哎！

    “反正世界还没毁灭不是吗？”迹部景吾不以为然，“不要想太多。”

    “……”

    见状，醍醐京弥姐姐、迹部景吾的母亲，迹部咲夜，轻笑出声。

    “就是这样，”迹部咲夜的眼底划过金色的流光，“秀一君，今晚的宴会也不许逃跑。”

    藏马顿时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醍醐京弥没有了身为奇点的力量，像孑孓一般悠悠荡荡。

    又像失了线的风筝，在混沌之海中不断漂流。

    ——并不是这样的。

    有无数思念像丝线一样，向醍醐京弥缠绕过来。

    ——大家都在等他回来。

    绵长又坚韧的丝线们引导着醍醐京弥，给他指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神隐之路。

    陆续有刀剑付丧神的残像簇拥在醍醐京弥身边，护送他不断前进。

    “运气真好，找到你了！”物吉贞宗微笑，“主人，这次，可以答应我们的愿望吗？”

    “让我们把你神隐吧，”一期一振行礼，“你对世界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而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主人！”压切长谷部热泪盈眶，“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小龙景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们之间的因缘，只停留在邂逅和离别，还差一个‘重逢’。”

    “回家吧，”萤丸的声音欢快，“快一点快一点！”

    “主人……”摘掉兜帽的山姥切国广看上去闪闪发亮，“请你……回来吧。”

    “就算你最喜欢的不是我也没关系，”龟甲贞宗的指缝中夹着一支白菊，“我最喜欢你就够了！”

    笑面青江双手合十：“这次，请千万不要拒绝。”

    “不爱的爱情，永远不会变坏，”小乌丸嗤笑一声，“所以，我们调情，我们暧昧，却永远不要相爱。”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三日月宗近打了个哈欠，“没有我，你也睡不着吧？哈哈哈。”

    醍醐京弥下意识寻找那抹白色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到。

    “哇！”鹤丸国永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怎么样，吓到你了吗？”

    醍醐京弥喃喃道：“……没有。”

    他顿了顿，又道：“你还好吗？”

    “看到大家一起神隐你，是不是很惊讶啊？”残像没有、也不能给他回应，顾自顾自地说，“连我也吓了一跳呢。”

    “我们想要夺取你的全世界，”白色的付丧神把手放在心脏上，“再把我们的全世界……交给你。”

    于是，醍醐京弥感觉到，原本空虚的自己，正在被温暖的感情填满。

    仿佛有气球在胸中涨开，轻飘飘软绵绵。

    他放松了身心，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了下去，自愿被神隐。

    路的尽头，是一个红色的鸟居。

    鸟居之后，是一间熟悉的本丸。

    本丸里，所有的刀剑们正在举办夜间赏樱大会。他们在树下铺开野餐布，喝酒唱歌，享用美食。灯笼挂满了巨大的樱花树，照亮了暗沉的夜空。

    刀剑们率先发现了醍醐京弥，向他招起手来。

    接着，短刀们跑过来，簇拥着他，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往树下的坐席。

    鹤丸国永，三日月宗近，山姥切国广，小乌丸……每个人都在。

    他们明明很久不见，却仿佛从未分离，毫无隔阂。

    烟花被点燃了，在天空铺陈出美丽的色彩，夹杂着繁星点点。

    樱花花瓣随风落下，漫天飞舞，像是在下雪一般。

    醍醐京弥抬起头，仰望着这片瑰丽灿烂的星河。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宣告，和一片异口同声的回应：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1、世界重置——分享Mili的单曲《world.execute (me) ;》

    2、终曲，限、制级杀手真好看——分享Mix Speaker's, Inc.的单曲《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