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混沌之海

    既然兽神官用攻击打招呼，阿赖耶便也用攻击回应。

    双方之间的战斗已经超出了常理, 醍醐京弥遭到波及, 所有感官都在扭曲、异变、重组。他整个人仿佛身处噩梦之中, 逻辑零散，图形分裂, 到处都是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这种程度的能量反应，让他感觉自己就像能量潮汐中微不足道的灵子，随时都可能被撕裂、湮灭。

    顺带一提, 那些可怖的景象不过是由于神魂被动摇而产生的幻觉, “危险”本身在视觉上的具现。要知道, 在这过程中，他甚至连看都没法看——观察本身就是一种将认知固化的力量, 以他现在的水平, 介入就是找死。

    为了自我不被改写, 他只能放弃观察, 竭尽全力稳固存在概念。

    不知过去了多久，浑浑噩噩中, 目所能见是一片混沌。

    到处都是黑白的渐变, 波浪一样翻滚, 带来波浪一样的杂音。杂音在割裂的涡流间跳跃，产生空洞的回响。

    于是醍醐京弥就知道，战斗结束了。

    什么时候结束的？

    不知道。

    谁输谁赢？

    不知道。

    “当然是我赢了, ”杰洛士的声音响起，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容, “因为你还在我怀里，毫发无伤。”

    “真的吗？”醍醐京弥斜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中途逃跑了吧？”

    “什么话！”杰洛士竖起一根手指，“阿赖耶不过是和行星级别的盖亚等同的存在，而我的实力，是恒星级别哦。”

    “这么厉害？”醍醐京弥半信半疑，“也就是说，往上还有星团、星系？”

    “那就是秘密了，”杰洛士避而不答，“世界是很广阔的。”

    “这里是哪里？”醍醐京弥从善如流，“我们现在似乎仍然停留在世界的内侧。”物质界不会是这样的形态。

    “这里啊，是混沌之海，”杰洛士回答，“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还可以称呼这里为，虚无。又或者……”

    “真空。”

    作为一个数学家，醍醐京弥当然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杰洛士提到的真空并不是真空技术中，排除空气、形成低气压的气体状态，而是指没有任何粒子存在的空间。实际上，这种空间是不存在的。物理学上所谓的真空，其实是物质转化为纯能量后的特殊凝聚态。纯能量形成一片不停波动的能量之海，当能量到达波峰，就能转化成一对对正反基本粒子，当能量到达波谷，一对对正反基本粒子又相互湮灭，转化为能量。

    “传说是这么叙述的，”杰洛士用悦耳的声音继续，“世界位于混沌之海上竖起的手杖之上。混沌之海，是万物的起源。”

    醍醐京弥皱眉：“这不就是根源之涡？”

    “不，不完全一致，”杰洛士摇了摇头，“根源之涡不过是混沌之海的投影，物质宇宙的起点。”

    于是醍醐京弥就联想到了物质宇宙的反面，纯能量宇宙。

    “你是说，还有反物质宇宙存在？”醍醐京弥又提出了另一个概念，“虚数之海？可是，虚数之海不就是……能量位于波谷的真空吗？”

    他想说的是，虚数之海不就是混沌之海吗？

    在最初的最初，真空中物质与反物质的分量是一比一。当能量达到波峰，物质与反物质相撞之后，二者都会湮灭，只余下能量。二者分布不均的时候，宇宙就产生了。

    显然，当物质多于反物质，剩余的物质聚合后，产生的就是物质宇宙；当反物质多于物质，剩余的反物质聚合后，产生的就是反物质宇宙。虽然用反物质宇宙来命名，实际上，反物质宇宙和物质宇宙截然相反，时空是不连续的、方向任意的离散态，没有和物质宇宙相似的形态和边界，与物质宇宙互相嵌套，哪里有物质，哪里就有反物质，如同负能级电子形成的海洋，准确说起来，不能称呼其为宇宙。

    这就是虚数之海。

    “实际上，反物质宇宙的确存在，”杰洛士陈述事实，“这就是你尚未触及的领域了。”

    醍醐京弥沉吟片刻：“也就是说，那个宇宙中会有许多基于能量产生的各种非物质形态？”

    “对，那就是魔族。”

    “魔族吗……所以，那个宇宙就是魔界？噫，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当然耳熟了，醍醐京弥所在的世界就有一个魔界，只不过这个魔界在千年之前是人界的一部分，后来通过了特殊手段被封印隔离到了异位面。

    很显然，此魔界非彼魔界，审神者那边那个魔界，仍旧是物质层面的东西，而且里面装的全是妖怪。

    醍醐京弥想了想：“你也是魔族吗？”

    “是的，”杰洛士点了点头，“对我们魔族来说，正义就是将这个世界化为虚无哦！”

    醍醐京弥额角滴下一滴冷汗：“啊？”

    “虽然是从同样的源头分化出来的，但和期待能持续存在下去的你们相反，我们期待毁灭，”杰洛士此时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看起来十分危险，“存在将会产生无数的矛盾，但是虚无除了虚无之外，什么都没有。”

    “跟充满了矛盾的存在相比较，我们情愿选择真正秩序的虚无。”

    “因为我们是魔族。”

    话音落下，双方都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纯能量的波浪在他们周围翻卷，冲刷着醍醐京弥的神魂，让他产生激荡的错觉。

    “啊，终于有了反派是想要毁灭世界，”醍醐京弥眼神死，“我怎么就这么欣慰呢？”太多反派有苦衷和借口了，最近这种正统的反派实在少见……

    “啊咧？”杰洛士反而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你想要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喊打喊杀？”

    “你要我用我的小拳拳，”此刻醍醐京弥的拳头的确很小巧，因为爱丽丝菲尔的手很小巧，“捶你吗？”

    “好吧，我其实是开玩笑的，”杰洛士把他放下来，行了一礼，“虽然现在还不能打开这扇门，”他把手指放到唇上，“但是，让窗户稍微开条缝……”

    接着，他把手指按到醍醐京弥唇边！

    间接接吻！

    “你——”

    然后醍醐京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神魂被触碰，被调整，被激发。一种奇妙的、无所不能的感觉被释放出来，将他的感官瞬间涂白。

    恍惚中，他仿佛同时看见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混沌之海不断翻涌，其中涌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这身影庄严肃穆，强大无匹，璀璨耀眼，伟大到难以理解。

    那是……

    “是、秘、密。”

    杰洛士的声音煞风景地响起。

    ……魔族这么欠揍的吗？！

    跨越数个星系的宇宙弦产生了巨大的引力，物质以令人晕眩的速度移动……

    “……主人，你们就回来了吗？”醍醐京弥闭着眼睛，听到了鹤丸国永的声音，“有五分钟吗？”

    其他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忽大忽小，仿佛隔了一层忽强忽弱的音障。

    “好像就是三四分钟吧。”“真的去到根源了吗？”“啊，大圣杯已经解体了……”“第三法实现了！”“这是远坂小姐？远坂小姐为什么没穿衣服？！”“哎呀，这个人死掉了！”“卧槽这人快死了！”“只有远坂小姐没事吗？”

    醍醐京弥睁开眼睛，就见远坂时臣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远坂时耶披上。其他人正忙于处理遗漏下来的黑泥，大部分此世之恶都流进了根源，只有少部分来到了世间，如审神者所料，仅仅破坏了龙洞中的生态而已。

    “我回来了。”他说。

    “欢迎回来！”太鼓钟贞宗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这次完全没有拖泥带水嘛！”

    烛台切光忠点头：“还以为主人你又会招惹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不，其实有招惹来着，只不过两边时间流速不一致。

    醍醐京弥现在全身都痛。

    这种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周围的环境。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在排斥他，天空，大地，空气，尘埃，水。

    有抑制力正在干涉他。

    有高位的存在试图将他从此世驱逐出去。

    整个灵脉蠢蠢欲动，逆风正在酝酿。

    “这是怎么回事？”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最快察觉到了不对，“这里的结构突然变得不稳定了！”

    龙洞开始坍塌，所有人议论纷纷，从这里慌慌张张撤离出去。

    然而，醍醐京弥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石头砸了下来，将他和刀剑付丧神们禁锢在洞中。刀剑付丧神们正要拔刀，却被醍醐京弥拦住了。

    “这次，我自己来。”

    醍醐京弥抬起手，伸出手指，从左向右，轻描淡写地一划——

    随着他的动作，龙洞的穹顶整个炸成了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