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他们叫我一起吃,我就一起吃了。”
姜苏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翟靳聿让她别见赵云川,她真是没见。
谁知道她想着上次赵云川带她吃烤肉的店很好吃,她就自己一个人打了车过来这边吃烤肉。那经理刚好见过她和赵云川一起来过, 见了她,以为她和赵云川是一起的,直接就把她带到了赵云川和邓成文的包间。
既然见都见到了,赵云川和邓成文又热情相邀,那她也就顺势坐下来一起吃了。
谁知道她那么点背。
赵云川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打断道:“靳聿,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成文,这是我朋友,翟靳聿。”
邓成文懵了一下,赶紧在纸巾上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油,然后伸手说:“幸会。”
翟靳聿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手:“幸会。”然后说道:“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我那边同事还在等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用。”翟靳聿说完,目光轻飘飘掠过姜苏,然后对赵云川微微点头,就转身走出去,刚好看到周小鱼正走过来,他伸手带上门之前目光往房间里飘了一眼,然后喊了一声:“周小鱼。”
姜苏在房间里听到翟靳聿叫周小鱼的名字,立刻想起周小鱼还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事情。
翟靳聿喊那一声,应该是在给她提醒周小鱼也在。
周小鱼走过来说:“队长,你出来干什么啊?”
翟靳聿说:“没事,遇到个朋友。走吧,我们的地方不在这儿。”他说着上前勾住周小鱼的肩往前走,带离那里。
被翟靳聿这样勾住肩,周小鱼颇有点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跟翟靳聿一起进了舒雅订的包间。
“哎,云川、姜苏,你们不是要去上厕所吗?还不去?”邓成文奇怪的说。
姜苏说:“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邓成文说:“不是,你点那么多东西都还没吃呢,怎么就走了?”
桌子上还摆满了还没来得及烤的各种肉类,都是姜苏自己点的,这还没吃一半呢,怎么就说走就走了?
赵云川也看着姜苏。
姜苏说:“我吃饱了,不想吃了。”
她得早点走,万一跟周小鱼撞上,这里那么多人,说都说不清楚。
赵云川说:“我送你。”
然后就去沙发上拿外套。
姜苏连忙阻止:“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们继续吃吧。”
要是让赵云川送她回去,岂不是就曝光她和翟靳聿住在一起的事了?
她把帽子口罩戴上,拎上自己的大包小包,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那改天咱们有时间再一起吃饭。”邓成文连忙站起来说。
姜苏爽快的答应了。
“我送你下去打车。”赵云川上前来拿过姜苏手里的大包小包。
邓成文笑呵呵的说:“那我就不送啦。”
姜苏冲他摆摆手。
然后就和赵云川一起出去了。
姜苏打到车,赵云川把她的大包小包放进后车厢,然后说:“到家给我电话。”
姜苏坐在车上冲他挥挥手:“云川哥哥再见。”
赵云川也朝她挥挥手,笑了笑:“再见。”
车开走了。
赵云川没有第一时间回包厢,而是目送出租车离开,然后站在路边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转头看了二楼一眼,再把烟慢慢吐出。
——
此时正在和同事在一起的翟靳聿,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姜苏发过来的短信。
——翟叔叔,我先走啦。
他看了一眼,没有回信息,收回了口袋。
没过十秒钟。
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本来不想理。
手却控制不住的把手机拿了出来。
——翟叔叔,我刚才没吃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啊?
“队长,你不会真的谈恋爱了吧?最近感觉电话短信变多了哦。”看到翟靳聿频频拿起手机,一个男警察开玩笑说道。
周小鱼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都是他那天看到翟靳聿后座上有个礼盒,没忍住,和队里几个同事说了,结果都在猜翟靳聿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翟靳聿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一边起身一边对舒雅说:“舒雅,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要先走。你的生日礼物我明天补上。”
同事们立刻发出一阵哀叫。
舒雅跟着站了起来:“是队里有事吗?”
“不是,私人的事。”翟靳聿面不改色的说完,对其他同事说道:“你们慢慢吃。”
然后就对舒雅说:“那我先走了。”
舒雅心里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
等翟靳聿走了,舒雅明显情绪都低落了下来。
其他同事都感觉到了,默默地交流了几个眼神。
舒雅今天打扮的那么漂亮,明显就是为了翟队,不然也不会因为翟队晚上没空就立刻改到中午吃饭了。
舒雅喜欢翟队,队里估计只有翟队不知道。
但是翟队喜不喜欢舒雅,这个真不好说,反正平时翟队在队里,好像就没把舒雅当成女人看过,和其他同事都是一样的。
老实说,舒雅长得漂亮,翟队又高又帅,同事们也不是没把两人凑过对,但是翟靳聿每次都反应很淡定,几次以后,同事们也就不起哄了。
翟靳聿走的时候,去收银台把两个房间的单都买了,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抽完烟回来的赵云川。
“这么早就走了?”赵云川有些讶异。
翟靳聿说:“嗯,临时有事。”
赵云川笑了笑:“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久都没聚了。”
“好。那我先走了。”翟靳聿说。
然后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走。
赵云川走到楼梯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收回目光,继续往包厢走去。
翟靳聿从店里出来,上了车,没有回信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姜苏接的很快,声音一如既往的甜软:“喂,翟叔叔。”
“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在车上呢,还不知道去哪儿,翟叔叔你要和我一起吗?”姜苏热情的邀请到,从来不知道矜持为何物。
“我发地址给你,你让司机去那儿。”翟靳聿说。
姜苏应了,然后挂断电话。
没过一分钟,翟靳聿就把地址发了过来,姜苏报给了司机。
翟靳聿报的地址是一家中餐厅。
有一块小小的牌匾上写着百年老店。
翟靳聿已经订好了包间,姜苏到了以后报了房号,服务员就把她带去了二楼的包间。
姜苏在包间里等了不到五分钟,翟靳聿就到了。
门一开。
姜苏坐在里面,冲他灿烂的一笑:“翟叔叔,你来啦。”
真是她这么一笑。
翟靳聿就算是有心想对她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想对她发脾气。
他走过去,问:“点菜了吗?”
“点啦!”姜苏说,然后侧身把旁边准备好的小盒子递过来:“翟叔叔,给。”
“什么?”翟靳聿下意识接过。
姜苏笑眯眯:“给你买的。”
翟靳聿神色微微一动,然后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男士手表。
姜苏在商场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觉得款式好看,就买了,准备送给翟靳聿。
正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以后要他帮忙,他肯定也不好意思不帮。
这表在贵价表里头不算贵。
二十来万。
姜苏倒不是舍不得给翟靳聿买更贵的,就是怕翟靳聿嫌贵不收。而且她喜欢这表的款式,低调有内涵。
翟靳聿现在戴的表是随便买的,也就两三千,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手表只要时间准就可以了。
但是这款表,他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无功不受禄。”翟靳聿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又推回去:“拿去退了吧。”
“我在路边上随便买的,就是觉得好看,特地买来送给你的。”姜苏说:“你那只表不是镜子坏了吗?”
“不用了。谢谢。”翟靳聿淡淡的说。
他手上那支表在执行妖管局任务的时候磕到墙上表镜裂了,因为并不影响看时间,他一直没去换。
姜苏心思一转,说:“好吧。退我是不退了的,既然你不要,那我送给云川哥哥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
翟靳聿的手比她更快。
“一物不送二主。”翟靳聿把手表拿回去,淡定的说。
姜苏笑眯眯。
翟靳聿接着说:“表钱记在债上。”
姜苏继续笑眯眯,不管怎么样,只要翟靳聿收了,那就行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东西一拿,以后想要撇清,可没那么容易。
——
第二天。
“哟,换表了?”
程岩眼尖看到翟靳聿手上的表:“终于舍得把你那破表换了?”
翟靳聿淡淡的:“朋友送的。”
程岩八卦:“女朋友?”
翟靳聿眼里忽的带了些笑意:“小朋友。”
程岩继续八卦:“听说昨天你在饭局上放舒雅鸽子了?”
翟靳聿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说:“临时有事。”
程岩说:“什么事儿那么重要?听说人最后蛋糕都没心情吃了。不会是被女朋友叫走了吧?”
翟靳聿:“小朋友。”
程岩崩溃:“这小朋友到底谁啊?”
翟靳聿抬眼看他一眼,淡淡的:“你不认识。”
第 47 章
姜苏为自己每次都能够在翟靳聿面前应付过去而对自己的小手段很有些得意。
全然不知, 那和她的手段无关, 纯粹是翟靳聿愿意让她应付过去。
她晚上接到赵云川的电话。
“喂,姜苏, 吃饭了吗?”赵云川先礼貌性的问。
“还没有呢。”姜苏说, 因为翟靳聿下午发信息说他今天早些回来,所以她在等他回来。
赵云川就约她出去吃饭。
姜苏自然拒绝了。
赵云川说等她有空想请她去他的画室参观。
姜苏对这些艺术的东西全无鉴赏能力, 也无欣赏目光, 更爱吃喝玩乐,对看画这种事毫无兴趣。
但是听出赵云川语气期盼。
赵云川一向对她不错,她不想扫他的兴, 就答应下来,只是没定具体日期。
赵云川又在电话里笑说今天中午她走了以后, 邓成文为了不浪费她点的那许多没吃完的食材, 最后撑的路都走不动。吃完了,又在包厢里坐了半小时才走。
把姜苏逗得咯咯笑,她倒是挺喜欢邓成文的, 为人爽快,说话也有趣。
翟靳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电视声音被调的很小,姜苏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笑声清脆, 看到他以后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边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一边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去房间把门关了。
关门前翟靳聿隐约听到姜苏说了一句云川哥哥。
他先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餐桌上,然后把姜苏常坐的椅子搬走, 去门口把下班后专程去家具市场买的椅子搬过来摆放在了姜苏常坐的位置上。
薄荷绿的椅子,颜色很清新,看着很舒服,高度可以调节,坐垫很软。和餐厅整体的冷色调装修风格奇异的融合在一起,并不显得特别突兀。
姜苏打完电话过来餐厅就看到这张椅子,顿时开心的跑过去坐下,用屁股感受了几下,开心的说:“好软哦~颜色也好看。谢谢翟叔叔。”
翟靳聿已经把饭菜都摆出来,在姜苏对面坐下,掰开连在一起的一次性筷子后随手递给姜苏,然后淡淡的问:“刚刚是云川的电话?”
姜苏接过筷子,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就如实说道:“嗯,他让我有空去他的画室参观。”
翟靳聿又给自己拆开一双筷子,问:“你去吗?”
姜苏立刻说:“翟叔叔你放心,今天和他见面纯属意外,我这阵子都不会和云川哥哥见面了 。”
翟靳聿看着她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只是纯粹的在探讨一个问题:“你叫他哥哥,却叫我叔叔,是什么道理?”
“那我也叫你哥哥?”姜苏反应很快,看着翟靳聿,眼睛眨呀眨,甜甜地叫:“靳聿哥哥”
翟靳聿:“......你还是叫我叔叔吧。”
——
“你以后还准备继续做这一行?”翟靳聿先吃完,没有先离开餐桌,而是等到姜苏也吃完才开口问。
“不做这个我能做什么?”姜苏说。
翟靳聿说:“据我所知,你现在赚的钱应该足够你花一辈子的了。你这行虽然来钱快,但是同样也很危险,为什么你不拿着你现在赚的钱,安安分分的生活?”
翟靳聿听说这一行有很多的禁忌,即便不说那些禁忌,她帮人,自然会挡住一些人的路,会有仇家,这一次她大难不死,那下次,下下次呢?
姜苏幽幽地说:“我赚的多,花的也多,再说有谁会嫌自己钱多吗?而且你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啊。”
她的一辈子是普通人类想象不到的长度。
赚再多钱也不可能够她花一辈子的。
而且这世道多变,她存再多钱,说不定有一天就尽数化为乌有,所以她赚到钱,总是及时行乐。活的够久,姜苏就参破一个道理,钱这个东西,只有花出去才是自己的。
“你不怕吗”翟靳聿问。
“死吗?”姜苏说:“死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怕的东西。我只怕疼。”
不存在她身上的东西她怎么产生恐惧?
所以她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身份暴露就小心翼翼的苟活着,只要不死,随她怎么折腾。
那些想要害她杀她的人,最后都斗不过她。
她就算是熬也能把那些人熬死。
只要不死,就没什么可怕的。
当然,疼还是挺可怕的。
她身娇肉嫩,受不了一点罪。她锱铢必较,报复心重,所以当年那个因为想要得到她长生不老秘密,把她抓起来虐待她、让她受了很多罪的炼丹师即便最后已经爱上她,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长生不老的毕生追求,她还是无法饶恕他,在得到机会后,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他。
她还依稀记得那个炼丹师在临死前那样不敢置信的眼神。
她不会原谅任何伤害她的人。
即便最后他爱上她。
没有让他魂飞魄散,已经是她对他最后的一点怜悯。
翟靳聿看着姜苏。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的冰冷。
翟靳聿打断了姜苏:“所以你还是会继续做这一行。”
姜苏回过神来,脸色稍缓,听清翟靳聿的话后点点头:“这是自然。”
翟靳聿淡淡的问:“那我这里有桩生意,你接不接?”
姜苏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又要记账?”
亲兄弟明算账,她可以给翟靳聿买二十万的手表眼睛都不眨。但是做生意,就是要一码归一码,不收钱,她就提不起劲。
翟靳聿说:“我先跟你说一下这桩生意。然后你开个价,如果我出的起,我们再谈。”
姜苏这才松口气:“好吧。”
她就怕翟靳聿跟她打感情牌,又让她免费干活。
翟靳聿说:“我想让你查一个人的生死。需要多少?”
姜苏看着翟靳聿,内心十分煎熬。
她收钱都没有固定标准,主要是取决于当时她有多穷,还有就是对方有多富。
要是赵云川。
她可能会收个十万。
毕竟赵云川有钱的很,听说他一幅画就能卖几百万,更别说赵家家大业大了。
但是翟靳聿还欠着她九十五万呢,看着也不像是有钱还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翟靳聿迟疑着说:“五......三......一万?”没等翟靳聿表态,她就自己先又降了一次价:“五千!最低价了!”顿了顿,她问:“五千你总有吧?”
翟靳聿笑了。
“我给你一万。你需要什么?我准备。”
姜苏吁了口气:“名字以及出生年月日,如果能精确到出生时间那就更好了。还有我的箱子。”
翟靳聿问:“如果我还想查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姜苏说:“那可是另外的生意了。”
翟靳聿点头:“你尽管开价。”
“两万?”
“成交。”
谈妥了价格,姜苏立刻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翟靳聿的事了。
没耽误时间,他直接开车去老孙那边拿姜苏的箱子。
老孙问了问姜苏的现状。
翟靳聿只说一切都好。
老孙就把姜苏的箱子准备好了。
翟靳聿要走的时候,老孙叫住了他。
“姜苏她脾气不好,能让的时候你就多让着她点。”
翟靳聿说:“她很好。”
老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笑说:“那挺好的,那姜苏就托你多照顾了。”
翟靳聿点点头:“您放心。自己多保重。”
翟靳聿告辞后就走了。
到家后把姜苏的箱子还有张文莲的出生年月日都一起交给了姜苏,张文莲的出生时间具体的时间她妈妈已经不清楚,只知道是在晚上出生的。
姜苏立刻开工。
她作法的时候并不忌讳有人在场。
翟靳聿只见她把张文莲的名字,出生时间转变成了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了一张黄符背面,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两面手掌大小的镜子,就是路边两元店里卖的那种塑料圆框的小镜子,背面还有一层塑料纸,上面印着非常老土的二十多年前的明星画报,还是重影的。
她用朱砂在两面镜子的镜面上各写一个字。
分别是——生、死。
赤红的朱砂,透着一丝血腥。
镜面朝上放,各置一边。
姜苏又拿出之前他见过的小鼎放在两面镜子的正中间。
拿出一支香,点燃,插进小鼎里。
姜苏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翟靳聿一边旁观,并不多话,让她十分满意,她最讨厌在她做事的时候旁边有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最后,姜苏拿起那张写着张文莲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符随手一挥点燃以后绕着那香转了三圈,把没烧完的黄符丢进那小鼎里。
然后就开始观察。
香上腾的烟无风摆了两下,然后又笔直的往上飘。
姜苏皱了皱眉:“不对啊。”
翟靳聿这时才开口:“怎么?”
姜苏问:“你确定这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没错?”
翟靳聿立刻说:“我再去确认一下。”
翟靳聿出去阳台打了个电话,过了大概五分钟才回来:“张文莲在上初中的时候改过一次名字,因为她去算命,算命先生说她缺木缺水,就给她改了个水生植物的字。在初中以前,她叫张文秀。”他把同事找张文莲的母亲核实过之后发过来的信息给姜苏看了一眼,确认张文秀是哪三个字。
“这个算命先生多半是个骗子。”姜苏哼声道:“张文莲如果真要说缺什么,那也是缺金。”
地府的规矩和人间的不一样。
人间是看身份证。
地府的生死簿上,却是人一出生就有的名字。
不多说。
姜苏只能把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
把写着张文莲以前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符丢进小鼎里。
这回,那香上腾起的烟无风摆了两下后,晃晃悠悠的,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似的,往一边偏了过去。
翟靳聿的目光落在烟飘过去的那一边的镜子上。
镜面上用朱砂写着一个赤红的字——
姜苏声音有些冷酷:“死了。”
第 48 章
镜面上的字是——死。
虽然不是在意料之外, 但翟靳聿还是皱了一下眉头。
张文莲失踪已经超过一个星期。
报案人报案的时间也已经过了四天, 却没有查到任何张文莲离开北城的痕迹。
她就像是在北城凭空蒸发了。
现在会是这个结果,翟靳聿也并不意外。
正在此时, 只听到姜苏忽然惊咦了一声。
翟靳聿看向那块死镜, 也微微一惊,那飘向死镜的烟雾并没有就此散去, 而是轻飘飘的落在了镜面上, 缓缓地盘旋着,这景象太过奇异,再加上姜苏刚才那有些讶异的反应, 翟靳聿猜这并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她是什么人?”姜苏突然转头问他。
“她失踪了。而且失踪的很蹊跷,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起案子。”翟靳聿问:“你发现了什么?”
“她怨气很重。”姜苏解释道:“一般来说, 人如果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意外身亡, 都不会生出怨气,但如果这人死的冤枉,或者是被人用残忍的手段害死, 那这人死后会凝聚出很大的怨气,如果这人生前性格温顺,那这股怨气也不会作恶,会逐渐消散, 成为那一方的一部分,如果死的人多了,怨气重了,那这一片地方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一片恶土。但如果这人生前凶悍, 最后极有可能化作厉鬼作恶。”
姜苏眯了眯眼:“凭着这股怨气,现在想要找到她,就要少费很多功夫了。”
没有耽误时间。
姜苏又拿出一面镜子,这回这块镜子就不是普通的两元店廉价小镜子了,而是一块手掌大,镶在青铜器里的铜镜,铜镜背面的青铜器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乍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但是如果细看,又会觉得是某种古老的字体。
姜苏将这小铜镜放在桌面上,然后双手结印,两根食指紧贴在一起直竖出去,指向那面“死镜”,她手指向的方向缓缓转移到那块小铜镜上,而那盘旋在“死镜”上的怨气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顺着姜苏的手指移动的方向变成一缕长长的细烟缓缓朝着那面铜镜上移动,而那接触到铜镜的怨气,居然像是穿透了镜子,又像是被镜子吞噬了,前后大概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死镜上的怨气就全都转移到了铜镜上,被铜镜“吞噬”的一干二净。
姜苏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用食指插进瓶口搅了一圈,然后拿出来,手指头上裹上了一层粘稠鲜红的液体,看起来像是血,她拿起那面铜镜,然后在铜镜上画了一道符,把怨气封在了里头。
“给我纸。”姜苏翘着那根上面还有残留血迹的食指。
翟靳聿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然后不轻不重的抓住姜苏的手腕,用纸巾裹住她的食指,细细的擦拭干净。
姜苏愣了一下,抬眼看他,翟靳聿却只是低头擦她的手指,她又低头看他的手,她才注意到翟靳聿的手生的特别好看,她很少见男人长这样好看的手:手指很长,指头是尖的,指甲都是非常好看的形状,生的一点也不笨拙,手背上可以看到他皮肤下微微透出来的筋脉,骨节分明,瘦长却很有力量,她隐约觉得这样一双手似乎在别的人身上看见过。
翟靳聿把姜苏的手指擦干净以后自然的放开了她的手腕,那莹润绵软的手感还残留在掌心,她的手腕就细细一条,他一圈攥着还有许多空余,看着像是只有骨头,手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摸上去才知道异常的绵软,像她撒娇的时候,声音也绵绵软软。也不知道她的骨头有多细,像是轻轻一折就能折断了。他把纸巾抓成一团,想要破坏掉那种手感,抬手随手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才抬眼看她,语气并无异样:“接下来要准备什么?”
姜苏也回过神来。
“本来要她的贴身物品,现在有了她的怨气,那些东西就都不需要了。”
“你那块小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吗?”翟靳聿忽然问。
姜苏小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说:“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这块镜子跟了她上千年了,是她从一个天师手里赢回来的,具体年份她没有考究,但是好说也有个小几千年。
被她丢了无数次,又被她无数次找回来。
不说它的神奇之处,只说它本身的历史价值,放到市面上去,也能随随便便卖个几千万上亿。
这是唯一还在姜苏手里的宝贝了。
姜苏这双手拥有过无数的奇珍异宝,但是现在还留在她身边的,也就这一块小镜子。
翟靳聿看着她骄傲的抬高了下巴,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转瞬即逝,他并不追问那块镜子,而是回到正题:“什么时候可以查她的位置?”
姜苏抓过翟靳聿的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8:38。然后走出阳台看了一眼天上半圆的月亮,手指掐算了几下,转身对翟靳聿说:“再等等,现在这个时间还不够阴。”
然后回到客厅,把东西都丢进小箱子里。
动作非常随意,老孙码的整整齐齐的东西被姜苏随意摆放的歪歪扭扭堆积在一起。
翟靳聿在一边看的皱眉,他蹲下来,问:“介意我碰这些东西吗?”
姜苏疑惑的看着他。
“太乱了。”翟靳聿说,然后伸手把姜苏随便乱丢进去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一一摆放好。
姜苏的生活习惯是真的很不好。
起床了以后被子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翟靳聿偶尔路过主卧门口,如果没关门的话,都能看到床上偶尔呈麻花状、偶尔呈团状的被子,完全想象不到姜苏晚上睡觉到底是怎么睡的,才能把被子睡成那个模样。
姜苏就蹲在那里看着翟靳聿整理,由衷的夸奖道:“翟叔叔,你的手真好看。”
白、瘦、长、而有力量,活动起来的时候更有一种异常的美感。
翟靳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并不觉得有哪里好看,然后目光移到姜苏的手上,觉得她的手才是真的好看,手指长长,纤纤细细、白白嫩嫩,软软绵绵的,让人很想握在手里捏一捏是不是真实的手感和想象中一样软......
翟靳聿忽地别开了目光。
姜苏纳罕道:“翟叔叔,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翟靳聿脸上不动声色,把箱子盖了起来:“冻疮。”
姜苏:“......”
——
到今天最阴的时辰还有好几个小时。
姜苏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调台。
“我先去洗澡。”翟靳聿说。
姜苏点点头,眼睛没离开电视,以示自己并不会偷看的决心。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姜苏内心有些蠢蠢欲动,但是想到翟靳聿的感知太敏锐,只能遗憾作罢。
翟靳聿洗完澡出来,坐在单人沙发上擦头发,眼睛看着电视,他最近在姜苏的耳濡目染下,似乎有点能够看得懂这些综艺节目的笑点了。
姜苏正好歪在这边斜躺着,眼睛不住的往翟靳聿身上飘,翟靳聿刚洗完澡身上似乎还带着蒸腾的热气,现在天气虽然还不算是能穿短袖的程度,但是翟靳聿却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他擦头发的时候手臂抬起,微微隆起却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让姜苏有些口干舌燥。
她有点浮想联翩了,想想她都禁欲好久了。
她更喜欢掌控男人的灵魂而非肉体。
和女人从古至今都对身材有着极高的要求不同,男人从古到今就没有几个对自己的身材有太高要求的。
就算是身材适当的男人,身上的肉也是软软绵绵,松松垮垮。
有的则过分追求视觉效果,把自己弄得跟石头成精一样。
但是翟靳聿的肉体却刚刚好,好到让她忍不住想要主动扑上去了。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她现在扑上去十有八九就能成其好事。
可那里坐着的是翟靳聿。
瞧瞧人这名字起的,靳聿=禁欲。
好像他天生就是个六根清净的泥菩萨。
她要是现在把持不住扑上去,翟靳聿十有八九会把她从十二楼丢下去。
真是好不遗憾。
为了转移注意力,姜苏艰难地把目光从翟靳聿身上移开,努力的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上去,结果一看,顿时乐了,这期的嘉宾居然有黎术!
黎术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户外真人秀,嫌累、嫌无聊。
姜苏猜想,他肯定是看上哪个女明星,为了创造机会才接的这档节目。
姜苏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
翟靳聿也暗中松了口气。
姜苏没能瞧见,她刚才火热的眼神都把翟靳聿的耳朵给看红了。
那道很有压迫力的视线一转开,翟靳聿顿时心中微微一松。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从电视上转移到了姜苏的身上。
姜苏没形没状的斜躺在那里,身上穿着他买的那件白色的睡裙,睡裙的长度是到小腿的,现在却卷曲在她的膝盖上方,露出了交叠在一起的两条白的晃人眼的纤细莹润的小腿,她的脚大概只能穿三十五码的鞋子,小小的,白白嫩嫩......
翟靳聿心中突然一凛,猛地别开了目光。
心里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烫的厉害,一直蔓延到脸上。
——
11:20分。
姜苏打了个哈欠,把电视关了,从沙发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到时间了。”
翟靳聿起身把她的箱子提了过来,看着不大的箱子,提起来却十分沉重。
“提到阳台上去。”姜苏说。
翟靳聿就拎着箱子到了阳台。
姜苏蹲下来,把箱子打开。
拿出一小叠黄符叼在嘴里,继续翻找其他东西。
翻出一样就顺手往上递给翟靳聿,翟靳聿接了,放在阳台的护栏上摆放好。
姜苏站起来看了一眼,东西基本上齐了,可以开工了。
抓起翟靳聿的手看了一眼表。
11:26分。
姜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里泪眼朦胧的,一眨眼,眼泪就滑落出来,姜苏手里还抓着翟靳聿的手呢,他这会儿已经穿上了外套,姜苏就势抓起他的小手臂,把脸埋上去蹭了蹭,把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给蹭到了他的衣袖上。
“困了?”翟靳聿问。
“今天一天都没睡。”姜苏说着感觉背后突然发痒,她反手挠后背,然而她手短了点,平时缺少锻炼,够不着痒的地方,直接把背对着翟靳聿,软绵绵的撒娇:“翟叔叔,我背痒,够不着,你给我挠挠。”
翟靳聿僵了一下,没动。
姜苏痒得厉害,催促:“快点呀~”
翟靳聿僵硬的抬起手,在她后背胡乱扫了扫。
姜苏声音软绵绵的,连生气都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是、你挠呀,摸什么......左边点...再下去点...再上来点...好了...你用力一点呀......”
翟靳聿脸上有些发热。
姜苏没注意。
背上不痒了她就直接走到栏杆边上开始准备作法。
小铜镜镜面朝下放。
先点燃三支香合成一股插进小鼎里。
小鼎里固定香的东西是姜苏让老孙从寺庙里弄来的香灰,压得非常实,按理说插进去要费点力,姜苏却跟插豆腐一样毫不费力的就插进去了。
她拿出三张符,横折在一起,夹在手指间,在空中挥了一下,火从符上腾起。
姜苏将镜面朝下的小铜镜翻过来,镜面朝上,她拿着符在上面转了三圈,看着那面铜镜,口中念念有词。
她念得极快,声音又小,翟靳聿凝神听了一会儿,什么都听不清楚。
渐渐地,那铜镜镜面上被姜苏画上去的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血迹彻底消失的下一秒,那股怨气从镜子里猛冲出来,缠着那香上的烟雾直冲而上!
姜苏没动。
半晌,那怨气又转回来,在半空中凝成一团,停在姜苏的面前,那其中竟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无声的凝视着她。
姜苏也仿佛在看着它,红唇轻启:“去吧。”
那怨气再度变化形状,变成一缕长烟,缠上那香的烟雾,往上升去。
姜苏闭上眼,灵识追了上去。
——
姜苏没想到居然那么远,而今天晚上风又大,她足足在阳台上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
灵识回到肉体的时候,姜苏都冻僵了,哆哆嗦嗦的往屋里走,下定决心下次要是再找人,一定要先穿上一身大棉袄。
手都已经没有知觉了,搓的时候有种又麻又痛又痒的感觉,脸也冻麻了,嘴都张不开,姜苏直接往跟着她走进来的毫无防备的翟靳聿怀里一扑,手从他敞开的外套里探进去,放在他仅隔着一层布料暖烘烘的后腰上,身体也贴着他,翟靳聿和她在外面吹了同样久的冷风,身上却依旧非常暖和,姜苏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个大暖炉,舒服的想叹气,不免想到如果冬天抱着翟靳聿睡觉,估计连暖气都不用开。
翟靳聿下意识想要把她推开,然而一低头看到姜苏贴在他胸口被冻得发青的小脸,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过了一会儿,默默地抓住外套两边,轻轻地把她整个裹了进来。
姜苏居然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翟靳聿叫了她两声,她不耐烦的用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嘟囔了一声:“困......”
翟靳聿心一下子软了,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抱了她一会儿,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脑勺,然后小心翼翼的弯下腰一手护住她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弯,轻轻地把她打横抱起,感觉她轻飘飘的没半点重量,也不知道吃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把姜苏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姜苏完全踹到另外一边的被子,给她盖上。
姜苏侧过身子用脸贴着枕头舒服的蹭了蹭,沉沉地睡了过去。
翟靳聿站在床边出神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皱眉,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走去阳台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整整齐齐的装进箱子里。
——
姜苏昨天实在是累着了。
第二天翟靳聿叫她起床,她眼睛都睁不开,翻个身继续睡。
翟靳聿见她实在起不来,就先去了局里一趟,然后再回来。
姜苏一觉睡到九点半,翟靳聿买的早餐都凉了。
他又另外给姜苏买了几份。
姜苏饿得很,狼吞虎咽顾不上吃相。
翟靳聿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昨天晚上吹冷风吹的,居然觉得姜苏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点都不难看,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姜苏最后一口气灌下一杯红枣豆浆,终于心满意足的、舒服的叹了口气。
她倒是没忘记正事。
也觉得翟靳聿还算有良心,她昨晚上就那么睡着了他也没把她摇起来问答案。当然了,如果翟靳聿当时把她弄醒了找她要答案,她可能会画符诅咒他了。
姜苏打了个饱嗝,慢悠悠的喝着第三杯豆浆,说:“给我地图。”
“什么范围?”翟靳聿问。
“国内。”
翟靳聿用手机调出一张全国地图,并指向北城所在的位置提醒姜苏。
姜苏看了一会儿,手指轻巧的落在了离北城很远的另外一个省份——山城。
翟靳聿眉头微蹙。
如果从北城要去山城,无论是飞机、高铁、火车、大巴、私家车,都会留下痕迹。
但是这些交通他们都已经查过了,并没有张文莲的购票记录,也没有在飞机场、高铁站、火车站、汽车站等地的监控视频里发现张文莲的踪迹。
那她是怎么被人带出北城的?
没有在家里耽误太多时间,和姜苏道谢之后,就赶去了局里。
在开车的时候,翟靳聿忽然注意到路边有人伸手拦出租车,他忽然灵光一闪。
——
昨天傍晚五点半。
北城开往山城的一辆大巴车正行驶在路上。
在路过市区外的一家零售小商店时,原本应该一直行驶出城的大巴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在小店里等着的行人立刻拎着自己的大包小包一拥而上。
这种现象是行业内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有很多离车站远的旅客懒得去车站内买票、去车站上车,在淡季的时候因为车上有很多空位置。
他们就会去一些和大巴车司机有关系的路边小店等,不需要去站里买票也不需要去站里坐车,直接在这里上车,票钱是直接给大巴车司机和跟车员的。
等于是创收了。
以前旺季的时候,就算车上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但他们还会在过道里准备小凳子,加塞进来的乘客就坐在过道里的小凳子上面。
近两年抓的严,罚得重。
他们也不敢在旺季搞了,只在淡季位置有多的时候私下卖票。
车子一停,里面的跟车员立刻从车上下来把下面的行李厢打开。
没带大件行李的乘客都争先恐后的挤上车找位置。
跟车员打开行李厢,别的人都放好行李了,然后就看到一个打扮的很时髦的年轻男人拖一个最大号的黑色行李箱有些吃力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跟车员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那么大的行李箱,惊奇的说道:“你怎么拿个那么大的行李箱,装了多少东西哦。”
那箱子估计很沉,年轻男人非常吃力的提起箱子,想把它放进行李厢,她好心想上去帮忙,刚靠近,就被男人制止了:“不用帮忙,我自己来!”
他语气不好,脸色也有些阴沉。
跟车员也有点郁闷,自己好心上去帮忙,不用帮也就算了,还这种冲的语气,顿时也没好气。等他放好行李箱,就用力的把行李厢的门压下来用力关上。
第 49 章
中午十二点, 汽车站工作人员的二楼食堂只有三十几名职工在吃饭。
周芳芳正在埋头吃饭, 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扭头,再往上看, 愣了一下。
“周芳芳?”来人叫了她的名字。
声音好听极了, 听惯了南腔北调的各种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她好像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那么标准的普通话, 才知道原来普通话说起来那么好听, 以至于自己这个一直被她嫌弃老土的名字都变得温柔起来。
周芳芳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了没找到工作,在家待了三个月, 家里就安排她暂时在爸爸在的单位当一个跟车员。
“有什么事吗?”她有些羞涩的转开了目光,看向旁边的汽车站工作人员。
这时候整个食堂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实在是刚刚被汽车站工作人员带上来的男人太过惹眼。
还有职工在小声议论是不是演电视剧的演员。
男人却举起了一张证件:“警察。有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人正是翟靳聿。
周芳芳看了一眼他拿出来的证件, 一下愣住。
普通老百姓, 平时哪有面对警察的机会,下意识就觉得紧张。
周芳芳紧张的问:“什、什么事啊?”
翟靳聿把照片递过来。
“见过这个人吗?”
周芳芳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昨天下午那个拖着个很大行李箱的男人吗?
翟靳聿看到她微变的神色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转头对工作人员说:“谢谢帮忙,你去忙吧。”
然后坐在了周芳芳对面,说:“不要紧。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
周芳芳哪里还吃的下, 不说心里有事,就是那么个大帅哥在她对面盯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勉强吃了两口, 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翟靳聿就说:“好,那请你把你知道的这个人的情况和我详细的说一遍。”
周芳芳先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昨天五点半吧......”
翟靳聿听到这个时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并没有打断周芳芳。
周芳芳说:“就是他坐的我的车去的山城,就是一个普通乘客,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翟靳聿问:“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周芳芳回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本来想说男人长得比较帅,但是翟靳聿坐在她面前,一下子就把那个男人比到了泥里去了,想了想才说:“就是打扮比较洋气时髦......对了!他拖着一个特别大的行李箱,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行李箱,好像很重,他搬上车的时候我想去帮忙他都不准我碰他的箱子,好像是有什么贵重物品一样......”她说到这里,突然自我猜测到什么:“这个人是不是偷东西了?”
翟靳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关注点在那个男人拖的大箱子上面:“你说他拖得大箱子,有多大?”
“我见过那种二十八寸的,已经很大了,他拖着的那个比二十八寸的还大。”周芳芳尽量说的详细:“箱子是黑色的,是硬壳的那种。”
这时候翟靳聿一句话,就让周芳芳毛骨悚然起来。
“如果那只箱子想要装下你,能装得下吗?”
周芳芳身高一米六二,不是很瘦,比较匀称,一百零五斤。
被翟靳聿的话一提醒,她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那只箱子那么大,又那么重......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周芳芳看了翟靳聿一眼,然后说:“如果我是卷着的话,应该可以......”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了,当时就觉得那个男人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
“他是在山城哪里下的车?”翟靳聿问。
周芳芳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是山城的涉上市,有一个我们会半路停靠的地方,他就在那边下的车......”
——
山城。涉上市。
山城很多地方都保留着配阴婚的民俗。
配阴婚又叫做冥婚。
在山城,如果有未婚男子不幸去世,被认为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昌盛,于是父母会找配阴婚的阴媒,替死去的儿子挑选一位八字相合的女尸与其合葬在一起,保佑子孙后代繁荣昌盛。
而这阴婚,虽说是死人与死人的婚礼,但是举办的仪式却并不比活人要少,花费甚至比活人结婚还要高昂。
所以很多家境普通的人家都办不起阴婚。
在山城,办阴婚的人家,也往往是有钱人家。
比如涉上市仓镇的周家。
周家算是仓镇非常有名的有钱人,家里的公司在山城也排的上号,平时给镇上修桥铺路也颇得人心。
最近周家出了点事。
周家刚满二十的小儿子周兴,上个星期和朋友一起去坝上游泳,不小心淹死了。
因为年纪小,还没结婚。
按照仓镇的习俗,他是要配阴婚的。
更何况周家家大业大,为了子孙后代,更要把这场“喜事”办的热闹。
因为山城保留的这个民俗。
山城就自然衍生出了一项特别的职业,叫做阴媒。
阴媒主要负责给找配阴婚的女尸,同时主持阴婚仪式。
而阴媒主持一场阴婚得到的钱,比普通的媒人得到的钱要多上十倍以上。
山城重男轻女之风从古到今在国内都是比较严重的地区,导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严重失衡。
活人好找。
死人却不好找。
近年来,除了农村,城市都已经开始流行火葬,死了以后往火葬场一送,直接成了骨灰,而且出了山城,像是这种配阴婚的习俗,别的地方要不就是没有这种习俗,要不就是早就已经去其糟粕,基本上在山城以外的地方已经销声匿迹了,所以要找到合适的女尸,还真是不容易。
也因此,年轻去世的女性尸体在山城成为一种“商品”,不仅明码标价,而且市场需求旺盛,只要有钱赚,就有人敢铤而走险,因此就滋生出了盗尸利益链。
周家的小儿子死了,要找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尸来配阴婚。
但是在山城,最近不管是得病死的还是意外死的女孩儿都没有。
而且周家要求还很高,要求尸体没有破损,长相清秀。
但是同样的,周家给的价也高。
只要有合适的,可以给“亲家”一百万的“聘礼”。
阴媒也能有五十万的辛苦费。
当地不少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人看的人都在心里阴暗的想要是自己能得了这一百万多好。
眼看周家小儿子的尸体在殡仪馆的冰柜里都躺了快四天了。
终于,本地一个非常有名的阴媒接下了周家的“生意”。
并和周家承诺,保证三天内,就能让周家小儿子入土为安。
这不,三天还没过呢,今天一大早,周家在镇上的房子终于传出了哀乐。
这也是山城配阴婚的传统,早上办丧事,晚上办“喜事”。
周家有钱,丧事自然办的非常隆重。
请了三支丧葬乐队吹吹打打,丧席摆了一百多桌。
灵堂设在周家大院的大堂里,里头摆放着两副棺材。
前面的祭台上摆着两副照片。
照片上男孩儿的长相比较朴实,有点黑还有点小胖,冲着镜头笑的挺开心。
女孩儿的则是她自己的自拍照,也就大概二十来岁,没化妆,扎个马尾,长相并不十分漂亮,却很符合周家的要求,长得很秀气。
一个僧人正跪在祭台前敲着木鱼诵经,谁也听不清他在念得什么经,只看到他嘴一直在动。
一个道士则在两副棺材边上一边念咒一边往棺材上撒黄符,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每个尾音都拉的很长,拉的很高。
两人各带几名弟子,都互不干扰。
场面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在灵堂外的不远处,一个吸引着很多人频频注目的异常美丽的少女一边磕着丧席上发的瓜子,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这个少女一看就知道不是镇上的人。
长得太漂亮太精致了,打扮的也很洋气,浑身好像冒着仙气,还透着股闲人免近的冷酷感。
不只是镇上,就连市里来的周家的朋友,也没有人认识她。
那些年轻男人、半大的男孩子,不管站在那儿,眼睛都在偷偷往那边瞥,但是却始终没人敢上前搭讪。
倒不是因为那少女看着就不好接近,而是那女孩儿边上陪同着一个男人。
不是什么普通男人。
他往那儿一站,几乎是鹤立鸡群,吸睛程度毫不亚于他旁边的娇小美女少女。
这附近的人,男人都在偷瞄少女,女人则都在偷看那个男人,还偷偷议论着这对惹人注目的男女是周家的什么亲戚还是朋友。
这对出现在仓镇的外地男女,正是姜苏和翟靳聿。
姜苏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吐槽说:“那和尚昨晚上肯定是熬夜了,看他念经都快念到地上去了。”
翟靳聿看过去,只见那跪在灵堂前的僧人的脑袋都已经快垂到了木鱼上,木鱼敲击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姜苏又吐槽那道士:“那假道士不知道是在念咒呢还是在唱戏呢,身上的袍子穿的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哪个假道观跑出来的。”她恶作剧心起,突然往那灵堂走去。
被翟靳聿及时拦住:“你去做什么?”
姜苏狡黠一笑:“我去问问那假道士念得什么经。”
翟靳聿勾住了她的肩,神色寻常的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看着就像是一对情侣在说话。
姜苏想到自己临行前死缠烂打的要和翟靳聿一起来,主动表示自己一切行动服从命令听指挥。
顿时打消了去捉弄那假道士的心。
忽然,她的目光突然一凝。
放在了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两副棺材前面的照片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女孩儿的照片上。
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正在此时,她鼻尖微微一动,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顺着空气中飘来的这股气息,转头望去,顿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第 50 章
姜苏只是一眼, 就认出来那个男人是在商场见过的那个男人。
今天他穿的比那天看起来更低调一点, 一件黑色带帽卫衣,牛仔裤配配运动鞋, 头发依旧用发胶抓过, 恭恭敬敬的跟在一个老头身边。
姜苏的目光从那个男人脸上一掠而过,就落在了他跟着的那个老男人的身上:他年纪大概在五六十岁左右,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黑色西裤,脚下一双军鞋,头发不知道是染得还是天生的, 颜色非常黑,一根白发也没有, 身量不高, 大概也就一米七出头,有些微微驼背,看起来就像是农村里随处可见的普通老头。
唯一让他有些惹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右眼好像是瞎的,用一块黑色的胶皮封着,那胶皮不知道戴了多少年了,甚至边缘已经微微陷进了他的肉里。
而让姜苏注目的原因却不是他那只瞎掉的眼睛, 而是他身上缠绕着的比那个年轻男人要浓重的多的死气和怨气。
就在姜苏往那边看的同时,那个正在和周正光讨论今天晚上的阴婚仪式的瞎眼老头突然往这边看了过来。
姜苏不闪不避,一点也不心虚的和他对看,还笑眯眯的。
瞎眼老头没看出什么异样。
常和鬼打交道的人, 身上难免都会带上几分浊气。
可姜苏却是个例外,她虽然常年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但是身上却半点不沾那些污秽的气息,气息清冽,眼神通透纯净,就算是道行再高深的高人只要是不知内情,也绝对看不出来姜苏是内行人。
然而翟靳聿和姜苏的气质实在太过鹤立鸡群的独特,瞎眼老头问旁边的周正光:“那边那两个人是?”
周正光往那边看了一眼,说:“哦,那是小鹏的朋友,说以前小鹏帮过他的忙,听说小鹏出事,他特地赶过来的。那个男的姓翟,西城翟家你知道吗,那可是大门大户,翟老爷子以前是京官,现在都能在上头说得上话。对了,你知道那件事吗?以前还上过新闻的,说是翟老爷子的大儿子一家去旅游的时候得罪了当地的恶霸,带了一帮人把他大儿子和儿媳妇都给杀了,就留下一个孙子。真是作孽。”周正光说着,又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孝顺的小儿子,不禁眼眶也红了:“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瞎眼老头见周正光哀痛,也不顾上去关注姜苏了,安慰起周正光来。
他旁边的年轻男人曾雄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的姜苏,那天在商场里见了一眼,他就有点惊为天人,印象自然深刻,没想到这回居然在仓镇这么个小地方遇到了,这也太巧了吧!
难道是老天的安排?
曾雄内心一阵悸动。
那天看她在商场买东西,好几万的裙子,她二话不说就买了,一看就知道家境不简单,要是他能找上她,那他以后哪里还要做这些......
然而看到姜苏身边的翟靳聿时,他那颗火热起来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
又忍不住想,不一定是男朋友,说不定是哥哥。
况且自己长得也不差,而且一看那个男的就是那种不会做低伏小的哄女人的男人,女人嘛,再怎么样,都是要靠哄的,而他正好,别的什么都不在行,就是对女人,他知道怎么才能哄得住......
曾雄在这边想入非非。
姜苏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偏头对翟靳聿说:“我左边,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翟靳聿并没有立刻往那边看,而是在四周环顾一圈后,似是不经意的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对姜苏说:“走,我们过去。”
姜苏就跟着翟靳聿一起走了过去。
曾雄看到他们过来,顿时心里一喜,下意识的扯了扯衣摆,把褶皱的衣摆扯平了一些。
“周叔叔。”翟靳聿过来和周正光打了声招呼,然后对着瞎眼老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对曾雄更只是扫了一眼,看起来对他并不关注,甚至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倨傲。
姜苏在旁边暗笑,翟靳聿摆起架子来,还真有几分派头。
她脸上也是全然冷漠,就算是笑起来,也是笑不及眼底,可以说和翟靳聿配合的很好了。
“实在是招待不周。”周正光怕怠慢了翟靳聿,毕竟最近周家的公司即将进入西城市场,而翟家在西城无论是政界还是商界都影响力深厚:“你们要是觉得无聊,家里有wifi,就是家里人太多,有点吵。你们可以去后山爬爬山,上面风景挺好。”
这时姜苏娇滴滴的说道:“可是我们不知道方向哎,能不能找个人带我们过去?”她一边说着,眼睛若有似无的带过曾雄。
翟靳聿眉头不易察觉的一蹙。
曾雄却是被姜苏若有似无的那一眼勾的心神荡漾,顿时自告奋勇道:“正好我这边没什么事,我带你们过去吧。”
姜苏立刻甜笑道:“哇,真的呀,那谢谢你啦。”
丝毫没察觉身边的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曾雄向瞎眼老头请示:“师傅,那我先带他们过去后山看看?”
瞎眼老头点了下头:“去吧。”
周正光对翟靳聿说:“那你们让曾雄带你们去吧。”
翟靳聿对周正光微微点头,然后就带着姜苏跟着曾雄走了。
姜苏伸手亲密的挽住翟靳聿的手臂,跟上曾雄。
要是平时,翟靳聿会默默把手抽出来,可是这会儿,翟靳聿却没有这么做。
曾雄有意在姜苏面前卖弄,一口气顺着上山的台阶上了二三十米,然后停下一边休息一边往下看,就看到姜苏亲密的挽着翟靳聿的手臂慢悠悠的往上爬,顿时心里有点泛酸。
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
“翟叔叔,你先回避一下。”姜苏说。
“你想干什么?”翟靳聿问。
“套他的话呀,你在这儿我不好发挥。”姜苏说。
现在警察都在仓镇外候着,抓人是分分钟的事,但是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翟靳聿推测,曾雄后面肯定还有人,所以姜苏才想单独和曾雄相处一会儿,套套他的话。
翟靳聿敛了神色:“你不记得上次发生过什么了?”
上次他就是让姜苏单独过去,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姜苏浑身是血的样子还深深地刻在他脑子里,现在想想都会觉得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他绝对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姜苏说:“你放心,我这次肯定小心。”
“不可以。”翟靳聿说:“我答应你让你跟我过来。但是你也答应我,听我的。”
姜苏说:“那我们爬上山来干什么?”
翟靳聿说:“我以为你想爬山。”
姜苏:“......”
见计划有变。
姜苏只能和曾雄说自己累了,想下山了。
这才刚爬到山脚下呢!
曾雄刚才看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心里乱猜是不是两人吵架了?
然后跟着两人后面下山。
他看着前面姜苏的背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来!
那天在商场,他是和那个女的一起去的,那姜苏岂不是也见到那个女的了?
那灵堂里可明晃晃摆着那个女的的照片呢!姜苏有没有看到?
他心里一慌,又是一定:不一定,今天姜苏明显连他都没认出来,更何况那个女的当时好像和姜苏没打上照面。
心理安慰自己一番,却还是放心不下,只说自己要去上厕所,急急忙忙的先跑下来山,去灵堂把那两人的照片临时撤了下来。本来想去告诉师傅那件事,但是想了想,还是怕多生事端,就没有说了。
曾雄想去找姜苏要个微信电话,但是翟靳聿一直在旁边寸步不离,他找不到机会。
他就偷偷拍了两张姜苏的照片。
然后就被师傅叫回去照顾师娘了。
曾雄是仓镇本地人。
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没有亲戚肯带着他,主要是怕他命硬,而且曾雄平时也不是那种听话的小孩儿,在镇上手脚也不干净,成绩也一般般,性格调皮,后来实在没人愿意收养他,镇上人就劝着让瞎眼老头把他给收了徒,百年之后也有个送终的人。
后来他就跟着瞎眼老头了。
叫他一声师傅。
他还有个师娘。
奇怪的是,她这个师娘,也瞎了一只眼,而且还是个瘸子。
他那时候小,不懂事,问她怎么瞎的眼,她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瞎眼老头就会把他拖出去打一顿,直到她消气。
他跑过,但是没地方可去,而且还是冬天,他怕他冻死在外面,有偷偷地跑了回来,师傅没说什么,倒是那个师娘,阴阳怪气的说了他好多。
比起这个成天躲在房子里不见人,只要一说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咬牙切齿的师娘,他宁愿和自己那个怪脾气的师傅亲近。
转眼过了十几年。
他还是和这个师娘亲不起来,因为她的脾气实在是太差了,稍有不合心意就破口大骂,还常常会打他消气,他不知道因为她,动过多少次逃跑的念头,可是天大地大,他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而自己的师傅,却对她唯命是从,只要她一发脾气,他就会千方百计的讨好她,让她消气为止。
曾雄有时候也会在心里替师傅打抱不平,他实在不知道那个瞎了一只眼,又老又丑脾气又不好的师娘有什么好的,镇上随便一个女人都比她好,在他眼里,这个师娘简直一无是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让师傅这么几十年如一日的对她好的。
但是没办法。
他要跟着师傅吃饭,师傅又对这个师娘千依百顺。
他也只能背后说说她的坏话,咒她早点死。
好在近两年来,好像是他长大了,她有所忌惮,脾气稍微收敛了点,但是他却依旧不喜欢这个师娘,从心底里讨厌,对她说的话也都是阳奉阴违。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老女人最近几年开始不让师傅伺候了,就让他伺候,如果他不在家,才让师傅伺候。
这不,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打电话给师傅让他回去伺候她了。
他一进屋。
一道尖利又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好哇曾雄,你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还要打电话给你师傅让你师傅叫你回来?”
这栋房子是前两年新盖起来的。
本来通光应该非常明亮,但是师娘却让师傅叫人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装上了两层厚重的窗帘,窗帘永远都是拉上的,里头一点光都不透,刚刚从外面进来,在屋子里完全什么都看不到,屋子里透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就是这样,曾雄才不愿意回来仓镇,没事的时候更喜欢待在外面。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女人就坐在房间角落的轮椅上,大概是几十年没有见过阳光,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左眼和瞎眼老头一样用黑色胶片封起来,只有一只右眼瞪着刚进屋的曾雄,透着一股锐利冰冷的光,叫人看了以后心生寒意。
她就是曾雄的师娘。
要是陌生人被她这只眼睛这么盯着,肯定会心里犯怵。
但曾雄早就已经习惯被她这么盯着,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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