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9.16 (8)
    天音果的主人。
    景岳虽对器乐并不在行,但还是颇有兴趣,道:“敢问四象山庄如何去?”
    客人甲给指了路,“山庄就在距大川城不远的崖山上。”
    景岳:“多谢。”
    一眨眼,他人已消失于客栈门口。
    而等他一走,甲乙丙许久都没回过神,突然,客人甲猛一拍桌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图册,低头猛翻,随即指着一副全身像大吼道:“是他!我说这么眼熟!”
    “是谁?”另外两人心急追问。
    “寒云宗!景岳老祖!”
    “原来是他……真是……”
    几人望向景岳离开的方向,眼中又敬又羡,不觉有些痴了。
    从大川城到崖山,若是乘坐飞行法器只需半日。
    傍晚,景岳已来到崖山脚下。
    此时残霞远树,处处夕阳红。山峦掩藏在胭脂色的雾海中,仿佛烧起来一般,饶是见多识广的景岳,也忍不住叹了声美。
    他正要上山,忽听一道惊喜的声音,“可是阿景?”
    蓝凤比景岳更快地转过脑袋,不慎扭到脖子,但它来不及呼痛——现在还敢叫阿景的,一定要警惕!
    “哼!原来是他!”蓝凤愤愤道。
    景岳也看清来人,“是他啊……”
    “阿景,好久不见了。”
    年轻道人停在景岳身前,但见他长眉入鬓,凤眼藏星,长身玉立,仪表堂堂,面上有着不加掩饰地惊喜。
    景岳:“原来是魏道友。”
    姓魏,又如此自来熟的,只有星罗山庄的天才弟子魏阵图了。
    此人曾于点竹大会输给过景岳,事后又来请教阵法,还被烧成了一块碳,因而景岳对他印象颇深。
    魏阵图:“真没想到,阿景还记得我。
    景岳:“呵呵。”
    蓝凤:“景景,你要小心他,叽叽觉得他图谋不轨。”
    景岳将蓝凤按进怀里,他见魏阵图已成金丹,便问:“魏道友也是为了天音果而来?”
    魏阵图:“正是,看来阿景也是一样了。”
    景岳笑了笑:“那咱们可是竞争对手了。”
    魏阵图亦笑,“竞争时才是对手,现在,我们一道上山吧。”
    景岳:“请。”
    魏阵图做了个手势,示意景岳先行,景岳便不与他客气。
    崖山一共有七座峰,而四象山庄便坐落在第七座峰上,由于天音果的关系,四象山庄山门大开,只要是修真者都能轻易进入结界,并不需要什么信物。
    可等一入结界,景岳却发现眼前景色一变,好似闯入了水墨的画卷中——山、水、云、楼,都是墨笔画成,没有半点真实感,好像摸上去,就只能摸到一张薄纸。
    空气中突然泛起一层涟漪,有道童徐徐出现,仿佛撕开了纸张走了出来。
    道童半弯着身行礼,“两位贵客,请跟我来。”
    说话间,他手中摆弄了几下,水墨画卷渐渐立体,不再是原本的平面感,景色也活了过来。
    “咦?”景岳面露好奇,便听魏阵图道:“是四象山庄的入山大阵,看上去古怪,原理并不复杂,若阿景有兴趣,回头我讲给你听。”
    景岳点头道:“好啊。”
    他们一路跟着道童来到一座院子。
    道童:“天音果预计明日午后成熟,山庄会提前有人来请,两位今日先好好歇息吧。”
    景岳:“多谢。”
    魏阵图却问道童:“我和他住一块儿?”
    道童:“院中有两间客舍。”
    魏阵图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被景岳敏锐地感知,“怎么?魏道友可有为难之处?”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阿景莫要多想。”魏阵图依旧是平时那副带笑的模样,仿佛景岳所见都是错觉。
    等道童离开,两人一同走进院子。
    景岳本想问魏阵图关于入山大阵的事,可对方一改先前热情,道:“阿景,我们明日再见了。”
    说罢,也不等景岳回答,直直往一间客舍走去。
    景岳眸光微闪,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走向另一间屋子。
    意志里蓝凤道:“景景!这个人有问题!”
    景岳:“我知道,他可能并不是为了天音果而来。”
    但不论魏阵图有什么目的,总不是针对他,因为他会来到四象山庄完全是个意外。
    因此,景岳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入夜,山风吹过树影,发出细碎的呜咽。
    景岳端坐房中,盘膝入定。
    突然,他睁开眼,问道,“叽叽,怎么了?”
    蓝凤此时正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景景,叽叽听见了很多惨叫声。”
    景岳神色一凛,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见。
    蓝凤:“真的!它们都是灵兽,叽叽能听见,它们都在呼救。”
    这种事上,蓝凤从来不撒谎,因此景岳直接起身,将蓝凤揣好,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很静,惨白的月光倾洒院中,照出一道道狰狞的影子,景岳神识一放,发现了许多暗藏的阵法机关。
    四象山庄精于阵法,但院中的阵法只是迷惑人方向之用,难度不算很大,只是阵法上都有一道神识,一旦入阵,神识的主人便可以轻易感知山庄众人的动向。
    景岳对神识的掌控力非常人可比,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他也能透过神识辨认阵法生门,于是道:“叽叽,你指路。”
    同一时间,四象山庄某间密室。
    一名装扮怪异的老者盘坐在室内,突然,房中出现了一位红衣修士。
    红衣修士虽是男人,但样貌极美,若只看脸,生得比大多女子还要美上几分,此时他红唇微勾,对老者道:“都处理完了,明日请您多多费心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老者:“莫掌门放心便是,你我合作数百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红衣修士正是四象山庄掌门莫千云,他微微一笑,仿若春花绽放,“我当然知道老祖的本事,只是这一批修士并不简单。据我所知,不但有三界寺的和尚,还有星罗山庄的天才,甚至……寒云宗那位小儿老祖也来了。”
    老者神色一变:“景岳也来了?哼!正好!这一次,我必要让寒云宗大痛!”
    两人又商谈了一刻钟,老者从密室中消失,只余莫千云望着满室寂静,呐呐道:“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突然,他眼神一厉,视线移向通往主殿的通道,随即露出不屑地冷笑。
    主殿外,景岳正潜在一棵老树上。
    “叽叽,你确定是这里?此地好像是四象山庄掌门的居所。”
    “就是这里!叽叽真的听见的!”蓝凤搅着翅膀,“只是那些声音突然没有了,叽叽不是骗子!”
    景岳摸摸它的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有人来了。
    不远处,青年一手法宝,一手掐算,像个木偶般东南西北转来转去,摸索着山庄阵法的生门,慢慢往这边来。
    景岳的神识探到对方神经兮兮的样子,顿觉好笑。但仔细想想,对方初入金丹,就能凭一己之力拆解如此多暗阵,真不愧为修界闻名的阵道天才。
    来人当然是魏阵图,眼看他渐渐靠近,蓝凤好奇道:“景景,这个人先前之所以很古怪,难道是想来偷阵法吗?”
    景岳:“……不可能吧?星罗山庄才是阵道第一门,他跑来四象山庄偷什么?会不会他也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蓝凤:“不会的!只有凤能听见!景景都听不见,何况是他!”
    景岳:“好吧,或许他想知道四象山庄的秘密,因此偷偷来查。”
    蓝凤:“那我们要静观其变吗?”
    景岳:“不用,我们让他不要浪费时间了,就他那动静,虽没有惊动阵法,但早已提醒了在阵法上烙印神识之人,那人没动,怕是不想理他。”
    蓝凤赞同地点点头,“猪队友!”
    魏阵图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猪队友的称号。他手中乃星罗山庄秘宝,可以隐蔽身形,而他对自己的破阵技术又很有信心,应该不至于惊动任何人。可是,当他又凝神找到了一道生门时,肩膀忽然被打了一下。
    纵然是一贯冷静的他此时也冷汗直冒,但他强自镇定地转过身,发现地上有一颗石子,而不远处,景岳正坐在一棵树上,衬着月光对他笑。
    “……”魏阵图正想找理由掩饰他的行为,便听景岳传音道:“走,你已经被发现了。”
    魏阵图大惊,但想想,景岳都能发现他,多半他真的暴露了,于是只得离开。
    望着景岳掠过树间的背影,点竹大会输给对方的一幕重回脑海,让他心中生出些异样。
    片刻后,两人回到院中,魏阵图本想装傻,但景岳将他堵住,问:“你去主殿干什么?”
    魏阵图笑,“阿景又去做什么?”
    景岳很直接道:“我听见了灵兽的惨叫声。”
    “什么!”魏阵图瞬间就要往外冲,但又急停下脚步,浑身紧绷。
    景岳蹙眉,“到底怎么了?”
    魏阵图苦笑,知道景岳是不肯放过他了,想了想还是道:“说来话长。”
    原来,他这次之所以会来四象山庄,确实有竞争天音果的意思。但他身为星罗山庄最被重视的弟子之一,还不至于为一枚果跋山涉水特意来求,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找人。
    景岳:“你是说,你两位师兄在大川城内失踪了?”
    魏阵图:“对,前不久,他们的魂灯灭了,门中知道他们本想去四象山庄交流阵法,于是掌门便问莫千云要人,莫千云却说从未见过。没办法,我们只有自己查,一查才发现,近十年来已有不少修士在大川城附近失踪,且无一例外,都是金丹修士。”
    “很显然,这并不是巧合,而大川城周围最有可能、最有实力的便是四象山庄。更可疑的是,我查到从千年前开始,四象山庄曾连续几百年大肆购买灵兽,可那些灵兽一入山庄就跟消失了一般,没人见过他们圈养,也没人见过他们放生。四百年前,兽堡突然发出诏令,永不对四象山庄出售灵兽,原因虽却未公开。但能令兽堡如此愤怒,很可能是四象山庄对灵兽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被兽堡知道了。如今听阿景所说,我更相信我的猜测。”
    景岳:“四象山庄一个阵道门派,要那么多灵兽作甚?而且,依你所言,他们还虐待灵兽?”
    魏阵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其中必有古怪,他们手段如此邪异,加上不少金丹修士莫名其妙失踪,我便想借着争夺天音果的机会,来查一查有无线索,但可惜……”
    魏阵图自嘲地笑笑,问道:“阿景是如何发现我的?”
    景岳当然不能说,只道:“我有我的办法,总之我告诉你,四象山庄阵法上有一道神识,足有紫府修为,十有八/九来自莫千云。”
    魏阵图一愣,“他为何还要在阵法上烙印神识?”
    景岳随口道:“或许是有绝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吧。”
    魏阵图:“莫非莫千云在修炼什么邪术?”
    据他所知,四象山庄此前不过是个弱小的门派,掌门也才金丹修为,门中弟子资质更是参差不齐,也就莫千云天赋尚可罢了。
    后来,莫千云与他师尊,也就是当时山庄的掌门赵清远一同外出历练,可惜回来的只有莫千云一人,他拿出赵清远的信物,就此继承了掌门之位。
    那之后,莫千云就像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一般,修为突飞猛进,从筑基到紫府,只用了一千年不到。
    景岳没见过莫千云,也没办法回答魏阵图的猜想,只道:“你已打草惊蛇,就算你有什么想法,怕是不成了。至于莫千云,只有日后再多观察。”
    魏阵图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中午时分,有道童来请他们前往聆音阁。
    景岳边走边道:“待会儿也不知多少修士要与我们竞争。”
    魏阵图却问:“不知阿景擅长哪种乐器?”
    景岳叹了口气,“任何一种都不擅长,只能用乐器吗?”
    魏阵图:“那倒不是,只要你能造出美妙的乐声,哪怕唱歌也行。”
    景岳:“……我也不会。”
    “景景景景景景!!!”蓝凤立刻高/潮了,“叽叽可以帮你摘果子,叽叽手头上还有超多歌单!叽叽唱给你听!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景岳面无表情,“我想自杀。”
    蓝凤感受到被侮辱,顿时气成河豚,趴在景岳头顶不理他了。
    景岳和魏阵图跟着道童一路来到聆音阁,院子里有一棵粗壮的树木,也就是传说中的天音树。
    树生无数枝桠,但只结出一朵花,花有九瓣,纯白得有些透明,仿若冰晶。
    但景岳却无心关注,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人吸引,“净悟大师?!”
    三界寺的净悟,当年一个不慎被心魔控制杀死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又破坏妖塔结界,大开妖塔之门,害了不少人性命。
    于是自我惩罚,西行度众生。
    他怎么也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
    景景:输给我,又来请教阵法。
    魏道友:并不……那天并不是来请教的……
    景景:很好学的一个人。
    胭脂:你的感觉没错。
    叽叽:没错没错!
    ———
    都是熟面孔。
    ☆、10.10
    净悟:“阿弥陀佛,原来是景老祖。”
    景岳:“您已回三界寺了?”
    净悟缓缓摇头, “不曾。”
    景岳更是不解, 净悟早已非金丹境界,“您也需要天音果吗?”
    净悟:“我自滋生梦魔后境界总是不稳, 天音果虽说对金丹修士最有效,但对紫府期也有一定作用, 只是效果差了许多,如今没有其它法子, 我便来试一试。”
    景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没准儿净悟也是为了四象山庄的秘密而来,只是不愿说罢了。
    这时, 天音树四周已经围了许多人,景岳大致扫了眼,金丹修士就有一两百,其中还有零星几个紫府修士,至少证明净悟没说谎。
    不过,或许是因为天音果并非多了不得的宝贝,大家虽是竞争对手,但气氛还算其乐融融。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一名身着红袍的俊美修士,在四象山庄一众弟子的簇拥下来到天音树前, 半句废话也不多说,“诸位贵客,我乃四象山庄掌门莫千云, 今日天音果已成熟,接下来,就看谁与之有缘了。”
    他做了个手势,有弟子在天音树十丈之外放下一个蒲团,那名弟子道:“请贵客们吸引天音树时,不要超过蒲团的距离,否则可能会惊扰它。”
    天音树若是被惊扰,天音果会直接枯萎。
    以往都是如此,大家也没有异议。
    弟子:“谁愿先来?”
    一名脸生的女修拿出一把古琴,“便由我来试试吧。”
    她走向蒲团,盘膝坐下,将古琴至于自己双膝上,闭上了眼。片刻后,她的指尖轻拢慢捻,悦耳的琴声随之响起。
    正前方的莫千云露出享受的神情,景岳分神盯着他,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有修炼魔功的迹象。
    景岳眼神转向魏阵图,微微摇头。
    后者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两人均是心不在焉,不过场中许多修士却颇为迷醉,身旁有人压低声音道:“此乃七琴仙子,她的琴音在我们下南州很有名,据说可让枯树生花。”
    “原来是她,我听过,她的琴不但迷人,更可以杀人。”
    两人只说了两句,又静下来专注欣赏。
    可惜,七琴仙子琴音再美,天音花完全没有要绽放的意思,依旧紧紧闭合,包裹住花心已成熟的天音果。
    七琴仙子已知无望,叹了口气,抱琴起身,“我与此果无缘,且看诸位的了。”
    “那我便来试试。”
    说话的人是个腰粗膀圆的大汉,他从乾坤袋中一连掏出二十多种乐器,手口□□替配合地操弄,竟也丝毫不乱,也算得入耳。
    但就连对音律不熟悉的景岳都知道,大汉没戏,他的乐声虽繁而有序,却远不如七琴仙子的琴音动听。
    接下来,又有数十人尝试,什么乐器都溜了一遍,甚至还有人唱歌,但每个人都是无功而返。
    眼见太阳即将西沉,天音花迟迟不开,大家都有些着急,甚至有人奏出的乐声都显出几分心浮气躁。
    这时,净悟往前一步,道:“便让我为诸位静一静心吧。”
    他慢步走向蒲团,掀袍落座,双手合十,口中梵音响起。
    音,只是最简单的六字真言,一句句毫无间断,自有韵律,让人逐渐沉淀,慢慢放松。
    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莲池,池水澄澈,莲花映日。
    池中有莲台,一尊金佛坐于莲台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目清如海,可见一方宇宙。
    倏然间,万丈金光降下,光中化千百佛陀,千百菩萨,可照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所有听见梵音的人,都感觉欲念在淡去,心中有自在,有安乐。
    就连景岳也半闭上眼,享受这短暂的宁和,而蓝凤则乖乖靠在他怀中,陷入了沉睡。
    忽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多谢净悟大师,但天音果未有反应,大师再继续也是无济于事。”
    众人猛地醒过神,景岳抬眼望去,只见莫千云脸色煞白,仿佛受了重伤一般,显得尤为难看。而他身旁个别弟子竟与他一样,各个面白如纸。
    难道,是因为净悟的梵音?
    景岳心中一凛,暗自警惕起来。
    净悟也不生气,起身道:“阿弥陀佛,我欲招归彼岸,奈何彼岸不度。”
    他的话莫名其妙,但景岳却看见莫千云眼中闪过一抹惊慌,随即被狠厉取代,又一瞬,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景岳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净悟刚才话中有话,果真另有目的。
    此后,场中的气氛为之一变,原本还有些躁动,此时竟是人人皆安,甚至有人朗笑道:“我音律稀松平常,得不到天音果,不过多耗些时日稳固境界罢了,又何苦强求?”
    说罢对着净悟行了一礼,竟告辞走人。
    景岳可不会走,他对天音果颇为执着,于是稍稍犹豫,便坐上了蒲团。
    他没有拿得出手的乐器,唱歌也半数不在调上,倒是会几句快板,但是水平嘛……估计天音果不想理他,并且希望他快滚。
    景岳略一思索,催动了法术。
    灵气传来微弱地波动,然而周围依旧寂静,谁也没有听见什么。
    众人疑惑的同时,忽然,远处一声巨响!人们猛地一震,只见远处青山上,有飞瀑倾泻而下,水花四溅,于夕阳下映出一道虹桥,飘云般的瀑布坠入山谷溪流,自然激起碎石催冰之声。
    随即,人们又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那声音纯净得仿佛落雪的清晨,整个世界素白一片,不染纤尘。
    下一刻,空中突然落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石头上,打在树枝上,响在屋檐上,好似一段自然而成的乐曲。
    雨点时快时慢,与飞瀑、溪涧的声音交融,和谐却不显凌乱。这些水仿佛有生命一般,知道如何才能传递出最美妙的节奏。
    人群中,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浅淡的笑意,那是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他们感觉四周的灵气都充盈许多,一些身具水灵根的修者,更是敏锐地察觉水灵气异常活跃。
    魏阵图望着蒲团上闭目的景岳,唇边的笑容一直未散,眼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啊!快看!”
    身后有压低的声音传来,魏阵图不舍地移开视线,只见天音树上那朵纯白的九瓣花,悄悄绽开一条缝。
    从始至终,天音花还是头一次对声音有了反应。
    所有人凝神观望,可惜,或许是太多的视线让它害了羞,花瓣最终还是闭上了。
    景岳叹了口气,他已经尽力了。
    好在蓝凤被梵音影响,此刻依旧睡得香甜,否则怕是要闹。
    等到夕阳余晖褪尽,月亮从云端探出头来,魏阵图望着天上一轮满月,忽对景岳道:“阿景,你可愿为我摘一片叶?”
    景岳:“你自己不能摘?”
    魏阵图恍若没听到,神色自然地指着月色下一丛绿植道:“就那一株私语草吧。”
    景岳不明所以,觉得魏阵图有时候脑子不正常,但这等小事他也不至于放在心上,于是双指一拈,一片私语草的叶片便夹在指尖。
    魏阵图:“你说你不懂音律,那就由我来为你一试,你且听我的。”
    景岳:?????
    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只见魏阵图走到蒲团旁,但却并不坐下,而是对着天音树拱了拱手,又将景岳给他的叶子含在唇间,可他吹奏出的却不是乐曲,而是清脆的鸟鸣声。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月上中天,山风簌簌。
    有秋虫爬过草木的声音,有走兽停在湖畔取水的声音,有花开,有草长,有风拂过岩壁的回响,更有一片白月光。
    是的,月光。
    寂寞清辉从天而降,魏阵图笼罩在光影中,仿佛明月之子,号令着沉睡的万物生灵为他歌唱。
    有人猛地醒过神,道:“这是……关岐山!”
    “对!是关岐山的月满风回壁!”
    景岳不解其意,好在蓝凤恰逢其时地转醒,跳起来道:“关岐山,每到满月,夜风都会吹过岩壁,发出奇怪的声音,嗯,就是现在这样。”
    “原来如此。”景岳看着魏阵图,心想对方说对天音果兴趣不大,但还是准备得很用心嘛,不过依靠一片叶子,竟然连关岐山都营造出来了。
    厉害!
    魏阵图似乎察觉他的视线,微微侧头,两人远远对视,谁都看不清对方眼中藏着什么。
    但突然间,景岳的目光与之错开,他盯住了魏阵图身后的天音树,只见树梢上那朵比白雪更无垢的九瓣花,渐渐舒展开一瓣。
    随即,又是一瓣。
    再一瓣。
    ……
    整整九瓣,一息间全数绽放,露出了一颗冰蓝色的圆果。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迷其中,静静看着魏阵图一挥手将天音果摄入袖中。
    可就在此时,天音树从中裂开,一座十几层高的黑塔拔地而起,将场中全数修士卷入其中!
    蓝凤被猛地弹了出来,摔在地面。
    它本来还在不高兴魏阵图打脸了,突然就是天旋地转,然后景景没了,自己也被反弹。
    蓝凤心慌不已,还要冲过去,就感觉自己被拎起来了。
    “哟,这还有只漏网之鱼……哦不,鸡。”莫千云嘴角一弯,表情看上去还有几分天真,但说的话却把蓝凤吓个半死,“我的地狱魔塔也有摄不了的灵兽?你是什么东西?神兽么?”
    “快、快放开本凤!本凤超凶的!”蓝凤边哭边说。
    然而莫千云只听到“啾啾”几声,见蓝凤傻兮兮的,大笑道:“还哭了呢,现在就哭,一会儿还有你哭的时候……啊!”
    莫千云猛地扔掉蓝凤,双手捂住眼,血从指缝中流下,他惨叫道:“我的眼睛!!”
    蓝凤吹出一道叶刃,拼了力气逃,却感觉一股大力打在它身上。蓝凤被打落在地,滚了几滚,翅膀传来剧痛,再也动不了了。
    只见莫千云身旁一名弟子道:“莫掌门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布阵才是,这只扁毛畜生待会儿再来收拾。”
    莫千云松开手,左眼上划过一道深长的伤口,破坏了他原本精致的容貌,显得有几分狰狞。
    他瞪了地上的蓝凤一眼,道:“这便来了,呵呵,我的十八殿主,终于备齐了!”
    而此时,景岳正站在一片灰褐色的大地上,周围是涌动的魔气,极目处有一座六七丈高的石碑,上书“等活”。
    ……等活?若他没记错,是佛家地狱道中的十八地狱之一——等活地狱。
    佛家所讲的地狱共有十八层,包括了八热地狱、八寒地狱、游增地狱、孤独地狱,但并非一层直往一层,地狱不分层次,而是根据罪孽和时间来划分。
    等活地狱乃是八热地狱之一,足足有一万六千二百亿年的刑期。
    “阿景?!”
    景岳回身一看,魏阵图就在不远处,周围还有零散的几位修者,脸上都残留着茫然。
    魏阵图显然也明白他们身在何处,道:“我就猜到四象山庄有问题,刚才那座黑塔,一定是魔门的至宝,此地多半也并非真的地狱道,而是黑塔仿造的十八地狱。”
    景岳想问叽叽可知黑塔是何物?可却发现叽叽并没有跟进来,他能感觉到叽叽还活着,但却有一层无形阻隔让它与叽叽的意识无法互通。
    叽叽独自在外让他心焦不已,尽管它擅于躲避危险,但如今自己被黑塔摄入,叽叽很有可能会大着胆子涉险!
    景岳只希望叽叽能跟以前一般怂,遇见危险速速逃走。
    这时,一位紫府真君上前道:“可是寒云宗景老祖?”
    景岳没心思寒暄,直接道:“我知各位有诸多疑问,我也一样,但我们如今已被摄入黑塔,只有想办法早日出去才是,否则,一定会被黑塔中的魔气侵蚀。“
    紫府真君:“我们要如何出去?还有,聆音阁中几百名修士,其中甚至有几位紫府,为何就只剩我们?”
    “他们可能落入了其它几座地狱。”景岳想了想,“要出去,或许只有破开黑塔,毕竟这里并非真正的地狱,也仅仅是一件法宝罢了。”
    紫府真君:“话虽如此,但这里似乎自成法则,而且,我们从何处入手?难道要将等活毁掉吗?”
    他话音一落,忽然感觉地狱开始颤动,一声声尖利的哭嚎响起,针扎一般刺入他们耳膜。
    所有人捂住耳朵,但依旧抵挡不了,哭嚎声直接响在他们意识中,唯有景岳神识强大,倒是没什么影响。
    随即,一丛丛白色火焰从地表升起,地狱中迅速变得炽热,众修士只能用灵力护持自身,但每时每刻灵力消耗都极大,仿佛有一只手正在疯狂掳夺他们的生机。
    烟雾腾腾中,出现了不少兽类的身影,它们疯狂撕咬、杀戮,直至血肉竭尽而死。然而炽热中还有一缕阴冷的风时时吹来,风一拂过,皮肉生还,复受前苦。
    景岳仔细分辨,竟发现这些兽类全是灵兽。灵兽向来通人性,亲近人,可如今的它们双目赤红,行为暴戾,比之凶兽亦不差。
    他想起蓝凤曾说听到过灵兽的呼救,以及魏阵图提到兽堡不再出售灵兽给四象山庄的事,心道,莫非四象山庄一直在用邪术炼化灵兽?
    冷汗瞬间爬满额头,景岳突然间记起前世曾听过的一件事。
    当时,魔道中有一散修大能,偶然得到件至宝,一旦炼化可以掌控十八地狱。
    为了炼化至宝,散修将九千九百九十九名金丹修士投入地狱充作恶鬼,并用每层地狱的刑罚折磨他们,将他们的生气转为死气,灵气转为恶气,以供养至宝。后来,散修实力提升,又想擒十八紫府修士入地狱,可惜却功亏一篑,落得宝毁人亡。
    须知十八地狱,每种刑罚都极为残忍,非常人可想象、可承受,更不要说这些灵兽!
    难道,那座黑塔其实就是他所听来的魔道至宝?
    若真是如此,蓝凤进不来也就理所当然,它承天地灵气所生,根本不是魔塔可以炼化的。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早成为恶鬼的灵兽与不少修士缠斗起来。
    前方,一头灵兽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景岳,它看上去像头山猪,但外形比普通山猪可爱不少,浑身雪白,只有头尾呈黑色,体型也娇小许多。此种灵兽名为小香灵猪,战斗时可操控土灵力,攻防皆可,一向得低阶修士喜爱。
    但此刻,它眼中只有杀戮。
    景岳不闪不避,以指凝冰,将它的身体斩为两段。
    一阵风过,小香灵猪发出一声惨叫,后半身再次长了出来,继续冲向景岳。
    恶鬼,是杀不死的,只有超度!
    景岳正想施咒,可斜里刺出一把三叉戟,他才发现烟雾中不知何时多了些人形的虚影,虚影皆穿着一件灰蓝色长衫,胸口处有个大大的“卒”字。
    ——狱卒!
    景岳猛退一步,射出冰刺攻向狱卒,后者身体立时溃散,又迅速凝聚。
    狱卒虽被景岳所伤,但他没有任何愤怒或惧怕地情绪,只是木然地举起三叉戟,又刺向小香灵猪。他就像□□控的傀儡,麻木地执行着每一个动作,在他看来灵兽化为的恶鬼和他们这些闯入的修士都是一样罪孽深重,根本无需甄别,也不在意结果,只要惩罚就好。
    小香灵猪身死,业力将之复生,又再次被刺杀,反反复复,无尽无穷。
    这就是等活地狱——于刹那间万生万死。
    “少阳师兄!”
    景岳突然听见了魏阵图的喊声,眉心一蹙,闪身来到对方身边,“是你失踪的师兄?”
    魏阵图面色凝重,眼里难得有几分焦躁,“正是,但只有一位,另一位还不知所踪。”
    话音一落,魏阵图口中的少阳师兄已攻来,魏阵图不时闪避,出手总留有余地。
    景岳:“你这是干嘛?他们已被炼化为狱卒,根本杀不死,更不用你留手!”
    魏阵图顿了顿,道:“我又何尝不知?”
    于是再不犹豫,挥出一张图录,图录中有他烙下的阵法,顷刻间将“少阳师兄”打散。
    魏阵图叹了口气,“难怪有那么多金丹修士失踪,想必他们都被投了进来,黑塔到底是何物?”
    “若我没猜错,黑塔名为地狱魔塔,原本已经被毁,但或许是毁得不够彻底,竟被四象山庄无意中得去。”景岳慢慢分析道:“一开始,魔塔脆弱,恐无法承受修士从内部的攻击,加之莫千云当时修为也不高,哪里能随便擒住金丹修者?因此,四象山庄才会选择灵兽。后来,随着魔塔稳固,他的修为提升,渐渐转换目标。”
    “而如今,十八地狱尽皆修复,他将我们一起摄入其中也自认安全无虞。”
    这时,刚才的紫府真君也过来了,道:“莫千云以天音果为饵,将我们诱至四象山庄,可见早有计划。但以往他都是遮遮掩掩,这次如此大阵仗,就不怕众多势力找上门要人吗?”
    景岳:“他当然不怕,我猜,他是想将我们中部分人炼化为十八殿主。”
    魏阵图:“何意?”
    景岳:“你我都知,地狱有十八殿主,各掌一殿。魔塔既然复刻地狱,自然也是一样,如今有灵兽化为恶鬼,之前的金丹修士则成为狱卒,只差十八殿主,以及冥主。”
    魏阵图一怔,“莫千云想做冥主?”
    景岳:“只有成为冥主才能彻底掌控此界。一旦各司归位,魔塔彻底复苏,他作为冥主与魔塔融为一体,只要躲入塔中,谁能拿他如何?”
    紫府真君:“外面的人就不能破塔?”
    景岳:“你我刚刚在聆音阁,可曾感受到魔塔的存在?地狱魔塔之所以为至宝,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它能隐蔽自身,瞬间转移。”
    紫府真君对寒云宗这位老祖的博学早有耳闻,毕竟是得到了景元道祖传承者,因此也不再追问,反而低下头沉思。
    反倒是魏阵图不解,“他既然要找十八殿主,为何将我们全部捉来?直接炼化十八人不是正好?”
    景岳:“殿主越强,魔塔实力越强。我估计,他希望我们自相残杀,胜者,自然为殿主。”
    败了,便会死在这里,沦为狱卒,甚至恶鬼!
    魏阵图当然懂得景岳的未尽之言,他嘲讽一笑,“也是,这里魔气磅礴,久而久之会污染神魂,渐渐令人意识迷失,可不就要自相残杀?”
    他猛地闭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
    魏道友:每一天都很累,还好我脸皮厚。
    小胭脂蜜汁微笑:不,你差远了。
    景景:??不懂。
    ———
    景景:你不是说,你对天音果无所谓吗?为什么准备那么多?
    魏道友:我是一个对什么事都很认真的boy,即使没那么在意,只要去做,就会全力以赴。
    叽叽:你这样子,真的很像某些小界的一些心机学生,明明看书到凌晨五点,第二天考试是云淡风轻地说,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没准备。
    魏道友:……
    ———
    叽叽受伤了_(:з」∠)_
    地狱的设定是糅杂了几种地狱来的,我们不考据哈。
    ps.这几张走剧情,如果不喜欢可以选择跳定,等到胭脂出来再买,注意看章标,胭脂来了我会提示。
    ☆、10.10
    景岳:“可是发现了什么?”
    魏阵图缓缓道:“我在想,天道绝不会许一方世界有两处地狱, 这意味着黑塔不是造化而来的法宝, 肯定是由前人炼制。既然如此,这件法宝一定涉及到很多种阵法与禁制, 也就是说……”
    景岳:“此地有阵眼。”
    魏阵图开了个头,景岳就明白了。须知人为炼制的法宝, 虽然能造出空间,但想让空间自有逻辑, 甚至是法则, 只能依靠阵法或者禁制。
    魏阵图微微一笑,“阿景懂我。既然有阵眼, 那我们破掉阵眼就能离开,至于其所在……”
    景岳:“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也就是无间地狱,乃十八地狱中最可怕的一层,剧苦刹那不停,直至劫尽,故名无间。
    两人相视而笑,但魏阵图又道:“地狱道每层不通,我们如何去得?莫非要将这一层恶鬼度尽?”
    景岳:“四象山庄准备了至少几百年, 每层地狱的恶鬼恐怕都难以计数,若是全数超度也不知要多久?就算有法宝相助, 受魔塔法则限制,也是用不了的。”
    魏阵图冷笑,“想也知道, 否则,他怎么敢将我们都摄进来?”
    众人正一筹莫展之际,景岳忽道:“要不,我试试做这一殿之主?”
    大家均是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景岳:“十八殿主虽无法离开地狱,但可以随意去往任意一层,若我成了殿主,自然能带你们去阿鼻地狱。”
    魏阵图:“阿景!要成为十八殿主,必须被炼化,你……”
    景岳:“我有我的方法,到时候你们切勿帮我抵挡。”
    魏阵图蹙眉,传音入密道:“阿景,你不便多说,但至少让我知道一个大概,否则我心难安。”
    景岳已成金丹,同样可以传音,“双生转挪大阵。”
    此阵以假身替代真身以迷惑敌人,多年前,他与秦燕支为捉小寒鼠鼠后,曾布过一次。
    魏阵图显然听说过此阵,满是不赞同,“双生转挪大阵可以骗人,但绝对骗不了魔塔法则!”
    景岳却摊开手心,看向掌中一点红痣。
    昊天界中有一扇门,可以随时供他出入,尽管他从哪方空间进去,出来还是在哪方空间,不能借此逃离魔塔,但若他只留假体在这里,本体却已消失,法则还能不被骗吗?
    等到假体成为殿主之一,他再回来控制假体,或许有可能成功。
    即便不成,于他们也毫无损失,反正在昊天界中他是绝对的安全。
    景岳:“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于是,一众人眼睁睁看着景岳留下一截灵木炼制的傀儡充作假身,而他本人则消失了……
    消失???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白景岳到底如何做到的?可法则却真的受骗,只因假身气息与景岳一致,其中还有景岳一抹神识。
    只见无尽魔气涌入傀儡,而傀儡没有灵力,自然很快被侵蚀、炼化。
    又不知过了多久,等活地狱突然巨震,火焰更加炙热,所有狱卒恶鬼尽皆向假身伏首——等活地狱殿主,生。
    昊天界中,景岳正在内海的石门外等着,他是七方界与昊天界唯一的勾连所在,自然能感知七方界中自己留下的神识,当殿主一生,他笑道:“还挺好骗?”
    于是一跨步,迈入石门。
    景岳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他将一众懵逼的修士卷入袖袍,又控制傀儡中的神识,只感觉一方地狱尽在他的掌握,而后他心念一动,进入了阿鼻地狱。
    一入此地,景岳便将修士们都放了出来。入眼是数不尽的铜锅,锅中全是沸腾的铁水,无数灵兽正被煎熬烧煮,由内而外的皮肉骨血尽数融入熔浆中。
    阿鼻地狱劫火不息,恶鬼之苦也没有间隙。
    几人浮于半空,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紫府真君忽道:“前方有人。”
    大家一看,只见极目之处隐隐有几道人影,景岳率先飞遁过去。
    “净悟大师?”
    等飞得近了,景岳看清其中一人正是净悟,他捏着挂珠,口中念诵经文,言灵符咒接连打在铁锅之上,锅中恶鬼不断被度化,化为青烟消散。
    周围另有几名修士同样在超度恶鬼,但他们不如净悟专业,效果自然差了许多。
    这些人都发现阿鼻地狱中忽然来了活人,稍稍流露几分意外,但阿鼻地狱无穷尽,他们只当景岳等人先前落在别处,此时才找了过来。
    净悟也收了手,对景岳行礼,“景老祖,又见面了,你们方才……”
    景岳:“我们从等活地狱来。”
    净悟一怔,面上有几分凝重,“这究竟是何地?为何能复制十八地狱?”
    他身为佛修,自然能感知这里并非真正地狱。
    景岳将他们刚刚的推测和经历都说了,乍然听闻的几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大多人第一反应是愤怒,尽管他们都知道落入此地与莫千云有关,但此时层层剖析开来,真相更令他们怒不可遏!但随即,愤怒又被兴奋取代,有人满怀期待地问:“意思是,我们根本不用超度这些恶鬼,只用破掉阵眼就能离开?”
    景岳:“首先要找到阵眼。”
    净悟:“阿鼻地狱中有一大殿,乃冥主所居,但阿鼻地狱无限大,也不知冥主殿在哪里?”
    魏阵图:“阿景,你的假身既然已是十八殿主之一,能否感应到?”
    景岳:“我试试。”
    他勾连假身那一点神识,虽然阿鼻地狱不像等活地狱可以任他控制,但依旧待遇特殊,比如狱卒不敢靠近他,而且,他也的确能“看见”冥主殿。
    “可以。”景岳松了口气,“不过很远,在这一层我无法随心转移,大家只能走过去了。”
    谁也没有异议,如今的局面已经足够令他们惊喜,原本以为要在这里超度恶鬼超度到吐,很可能恶鬼没度完,他们先被魔气侵蚀了。
    如此,大家便跟着景岳往冥主殿去。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危险,景岳趁机问道:“净悟大师,你此来四象山庄其实另有目的吧?”
    净悟苦笑,“如今也不瞒你,我这次来,就是发现了四象山庄不对劲。”
    原来他西行归来,途径大川城,无意中听说了城内修士失踪的事。他和魏阵图做出了一样判断,怀疑是四象山庄有问题,于是前去查看。等他到了四象山庄,隐隐察觉有魔气,还不等他查到更多线索,就被摄入了地狱魔塔。
    景岳:“地狱魔塔能够隐蔽气息,即便是佛力强大如你也很难感知,我估计,你感应到的魔气多半是其它魔物。”
    净悟一怔,“老祖是说,四象山庄内还有魔修?”
    景岳点点头,“很有可能,要炼化地狱魔塔,仅仅靠莫千云个人之力很难实现。”
    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但此时也不容他们多想,他们的首要目的,是尽快找到阵眼离开这里。
    地狱中不计光阴,一行人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速,好在方向明确,走了不知多久终归找到了冥主殿。
    此殿有三宫九府,森罗威严,坐镇于阿鼻地狱最高处,一旦苏醒,可游走十八地狱任意一地,统领亿万鬼神。
    景岳特意借假身探了探情况,冥主殿内没什么危险,只是大殿上首正南面有一座冰棺,棺中躺着一人。
    一行人小心翼翼进入冥主殿,当他们走近冰棺,却见棺材里躺着位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从他毫无起伏胸口,以及赤白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个死人。
    这时,唯一的紫府真君忽道:“是赵清远。”
    其他人愣了愣,没想起来赵清远是谁,唯有魏阵图对四象山庄有过研究,道:“是莫千云的师尊?”
    紫府真君:“正是。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因此认得。”
    又一人道:“我听说过,莫千云年少桀骜,不服管教,后来与掌门一同外出,不久后掌门身死,他得了掌门信物,便回四象山庄继任掌门。”
    “对,外间一直有传言,说莫千云暗害了前代掌门,就为了得到掌门之位。”
    “可是,他的尸体怎么在这里?”
    “我懂了。”景岳突然道:“莫千云不是要做冥主,他是想复活赵清远。”
    魏阵图:“何意?”
    景岳:“此乃冥主殿,赵清远所在方位正是冥主殿主位,若有阵眼,必是此处。”
    魏阵图点点头,他当然看出来了。
    景岳:“若是地狱魔塔被炼化成功,冥主自然苏醒,谁在冥主之位上,得益的就是谁。”
    魏阵图不解:“如果是这样,那莫千云怎么办?他不做冥主,又搅出这么多事来,难道任人追杀吗?”
    景岳:“他师尊成了不死不灭的冥主,掌控此塔,摄他一个活人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紫府真君又道:“真没想到,事实竟与传言差距如此大,莫千云所做种种恶事,竟然都是为了他师尊。”
    景岳笑了笑,“既然阵眼已找到,那便破吧,总不好教莫掌门等太久。”
    众人大笑:“也是!”
    此时,地狱魔塔之外,莫千云作为炼化魔塔核心人物,感应到了阵眼有危险,他心中大急,不顾身体的负荷疯狂催动灵力。
    他身旁一名灰衣修士受了影响,脸色不太好,“莫掌门,你这样做很可能支撑不到炼化成功。”
    莫千云不理,由他控制之下,十八地狱另外十七层魔气尽数涌入阿鼻地狱!
    冰棺旁,十几名修者正待动手,突然层层魔气卷涌而来,好似大海怒涛,浩浩荡荡,几乎要将整座冥主殿吞噬。它们集中聚拢在冰棺旁,就像一堵百丈厚的城墙,不容敌人染指分毫。
    魔气带着地狱中万灵的怨怒,人只要一接触,就能感受到另外十七层地狱中的所有苦难,没有间隙,没有终结。
    “快退!”景岳一见不好,忙出声提醒,若是慢了,恐怕会被魔气缠上。
    然而已来不及,有修士晚了一步,瞬间被卷入浓黑色的魔气中,其他人只听见一声短促的惨叫,便什么都没有了。
    净悟释放佛力,为众人稍阻了一息,于是你拖我拽,你拉我扯,大家飞速外逃。
    等他们退出大殿,仍然可见魔气围着大殿张牙舞爪,像千万条扭曲的毒蛇。
    “看来,我们只要靠近冰馆,地狱魔塔外也能感应到。”魏阵图语气微沉,“炼化魔塔的人如此紧张冰棺,足够说明我们破掉冰棺的打算没有错。”
    有人担忧道:“可殿中魔气太盛,我们根本进不去啊?”
    那些魔气并不主动出击,好像唯一的目的就护住冥主殿,护住冰棺,它们将冥主殿笼罩其中,一点缝隙也不露。
    如此,还真不好办了。
    景岳想了想,道:“我用假身试试?他既已成一殿殿主,或许魔气不会伤它?”
    于是,他小心地放出傀儡,催动假身走向大殿。
    假身靠近魔气时,魔气一滞,但似乎感应到假身正是殿主之一,很快避让开来,留出一线通道。等假身走入通道,魔气又迅速合拢,彻底将假身淹没,看样子十分警惕。
    众人都有些紧张,他们不自觉看向景岳。
    景岳浑若未觉,他全幅注意力都放在傀儡上,只见假身终于走到冰棺旁,他抓紧时间命令道:“破!”
    法随言落,傀儡的半截小臂飞射而出,眼看就要击中冰棺,突然间,整座阿鼻地狱大震,万鬼咆哮!
    忽远忽近之间,响起了莫千云愤怒的声音,“你这个骗子!我要你死!”
    魔气滔天,分化出一缕拧成丈粗,像离弦之箭直射而来,好似一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蟒!
    与此同时,假身傀儡粉碎,景岳留下的神识烙印也彻底被魔气吞噬。
    景岳忍住额头的抽痛,甩出一根灵力结成的鞭子,一圈圈缠住魔气,又迅速将长鞭冻结,试图将魔气冻住。
    但魔气岂是他能阻挡的?眼见冰蓝色的鞭子突然间钻入丝丝缕缕的黑气,一下子炸开,冰晶扬落,魔气转眼蹿到他身前!
    “小心!”魏阵图大喊,甩出一张图录挡在景岳身前,其他修士也纷纷祭出兵器阻拦,人人都知道,此时他们只能守望相助,不然就剩死路一条。
    景岳趁机后退,但魔气好像认准了他,将自己压缩成一根细丝从兵器缝隙间穿过,又猛然变粗,撞向景岳!
    魔气速度极快,景岳退无可退,他正想遁入昊天界暂时避开,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挡在他身前,双手合十,指缝中迸发出金光。
    对方僧袍鼓胀,背后升起一座古佛虚影,佛有四面,端坐莲台,正对景岳的一面双目微阖,面容慈祥。
    咒文字字回响,每个人都闻到了清幽的莲香。
    魔气感觉到危险,像蛇一般蜷缩起来,又扬起蛇头,微微晃动着试探。
    只听净悟道:“绽!”
    一瞬间,空中生无数花苞,绽无数莲花。
    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古佛虚影对准魔气一点,只见巨蟒形态的魔气头、身、尾、七寸,均绽出一朵黑莲,莲香过处,魔气徐徐消散。
    但更多的魔气依旧环绕冥主殿,一时不敢来攻。
    众人暂时松了口气,净悟却晃了晃,景岳忙上前扶住他,真心实意地道谢。
    净悟稳住身体,念了声佛号,又道:“景老祖,我有一物,烦请你转交三界寺。”
    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木牌。
    景岳一愣,下意识接过,只见木牌正面刻着三界寺的塔林,背面是净悟的法号,角落里还有米粒大小的“张一顺”三字,应该是净悟入寺前的俗名。
    他不解地看着净悟,只听对方道:“当年我曾发下大愿,不度尽天下魔,绝不度己身。我西行度魔,可修为有限,度化的魔少之又少,今日被摄入这方地狱,也算是天意吧。”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净悟走向了隐没在魔气中的冥主殿。
    “净悟大师!”景岳伸手去拦,却只抓到对方□□一角,净悟一步已跨出十丈。
    景岳手心残留着袈/裟划过的触感,有些凉,他怔怔望着净悟融入魔气的背影,直至彻底不见。
    有人忽然握住他的手臂,景岳回头一看,就见到魏阵图眼中的关切。
    “我知道,我都明白。”景岳低声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尽管恶鬼哭嚎犹在耳畔,但他们之间却静得有如月夜下沉眠的世界。
    而后,他们听见了佛音。
    和那日在天音树前所听见的一样,妙乐祥和,纯澈清净。
    魔气在佛音之下愈显狰狞,卷成数沦漩涡,发出阴冷的尖啸。
    突然,魔气中心冲出一道金光,又瞬间分化为数道,明照琉璃,光蒙万物。
    金光之中,化佛陀万万亿,化菩萨亦无边,其光明所在,央无数黑暗。
    景岳感受到无边佛力,只觉六根清觉,恶业尽去。
    但对魔气来说,金光却是世间最可怕的凶器,将它彻底撕裂、吞噬、消融……
    这时,阿鼻地狱里每个人都听见一声叹息,好似近在耳畔,净悟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人人都听过的那一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音一落,千百佛陀菩萨一齐睁眼,眼中有浩瀚智慧,无尽慈悲。
    一眼彼岸,普渡众生。
    魔气,尽散!
    而冰棺旁,只留下一颗金色的舍利。
    “啊——啊啊——啊——”
    地狱魔塔之外,莫千云痛苦嚎叫,他能感觉到魔塔中积攒了千年的魔气一朝散尽,自己因炼化魔塔而提升的修为也急速跌落,一时恨意滔天,只想让塔中人都去死!
    但他还有牵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定要保住师尊!
    莫千云孤注一掷,号令十八地狱所有恶鬼狱卒进入阿鼻地狱,他甚至想逼出紫丹,将地狱业力全数引向冥主殿。
    他旁边的灰衣修士口鼻溢血,急道:“莫掌门!你切勿冲动,魔气、恶鬼、恶业若都被你送到无间地狱,地狱魔塔会彻底被打回原形,你我千年苦心将毁于一旦!”
    “千年就千年,只要保住师尊,我还有千年,还有万年!你若害怕,逃走便是!”莫千云面色赤白,眼中已现疯狂之色。
    灰衣修士暴怒:“老子他/妈怎么逃?你我共同炼化魔塔,你要发疯,老子只能受你牵连!”
    要是能逃他早就逃了,可若他此时退去,必将遭受反噬!
    莫千云置若罔闻,加速催动紫丹,紫丹像陀螺般旋转不停,莫千云如玉的容颜也渐渐枯萎。
    就在他即将逼出紫丹的一刻,十几片小刀般锋利的叶子射向他,莫千云身上一痛,动作稍滞,紫丹立即停止旋转,安静了下来。
    灰衣修士大松一口气,莫千云却双目血红,死死瞪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蓝鸡,眼中迸射的恨意几乎将它凌迟。
    他单手一抓,蓝凤被他捏在掌心,莫千云用力一挤,立刻听见了蓝凤痛苦的叫声。
    他刚想拧断蓝凤的脖子,却听一声巨响,地狱魔塔轰然裂成两半,一半倒塌,一半也摇摇欲坠。
    烟尘滚滚中,他见到景岳从魔塔废墟中走出来,一手提剑,双唇紧抿,眼中冷得好似藏着风雪。
    景岳身后,还跟着数十名修士,可莫千云却视而不见。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人,落在废墟中的某一点,那里只有一口破损的冰棺,和一架断裂的白骨。
    “不!!!师尊!!!!!”
    莫千云睚眦欲裂,眼角渗血,却忽感手腕一麻,他抓住蓝凤的那只手掌落在地上,鲜血喷射而出。
    剧痛袭来,可莫千云好似无知无觉,甚至懒得看一眼。他怔怔望着灰烟浮尘中的冰棺白骨,突然仰天狂笑,笑到喉头腥甜。
    “去死吧!!我要你们所有人,都为我师尊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
    叽叽:就算叽叽是熊孩子,也从来不当猪队友。
    胭脂:呵呵……
    叽叽:对你的事例外,叽叽故意的!
    胭脂:……
    ———
    净悟狗带,造下的业果总要偿还,也算是因果吧。
    我们叽叽可聪明了,还会偷袭!
    发现我居然日六千十多天了……这么勤奋不多来瓶营养液吗?
    ☆、10.10
    四象山庄大阵齐开,将整座崖山彻底封禁!
    莫千云于百名被困修士中, 一眼找到自己最恨的那个, 他取出飞剑,直冲景岳而来!
    景岳飞快将蓝凤摄来, 小心地放入须弥戒。他目光森冷,心中好似有巨锤在凿, 有烈火在烧——为净悟,为蓝凤, 为塔中生灵, 他将这一腔戾气尽数化作一剑,斩向来人!
    沧澜剑法第一式——烟雨楼台!
    重生多年, 他再一次祭出了沧澜剑法!
    空中飘起细雨,迷迷蒙蒙,像薄雾轻烟,如诗如画。
    但雨中却潜伏着凛然杀机。
    “锵——”
    两剑相撞,擦出火花,持剑者一人如火般疯狂,另一人却像冰般冷静。
    景岳不退,当即又挥出一剑, 千丝万缕的剑光,仿佛天幕落雨交织而成的巨网, 缠绕着莫千云,在他身上割开一道道剑伤。
    跨境杀人,他也能做到!
    景岳袖袍一挥, 招崖山飞瀑而来,浩浩荡荡的流水逐浪堆叠,从四面八方涌向莫千云。
    而莫千云本就心神不定,他的修为又是通过炼化地狱魔塔而飞速提升,此时魔塔一破,他的实力也受到影响,竟被金丹期的景岳逼得处处受制。
    莫千云一心想要杀掉景岳,去找他师尊的骸骨,他一急,动作愈发凌乱,不成章法。
    景岳发现这一点,作势要引飞瀑冲击白骨,莫千云怒不可遏,口中叫骂不休,招式破绽越来越大,景岳找准机会,小沧澜剑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挑,四周却刮起冷冽寒风,飞霜漫天。
    ——小沧澜剑第二式,雨雪霏霏。
    灵气不断压缩、冰冻,莫千云身形一滞,眼看要被刨开腹部直上眉心,突然有一人杀到他前方,阻了景岳一剑。
    “莫掌门!还不收拢魔塔残骸,先撤!”
    景岳冷笑,“魔塔已毁,你们还想再修复不成?”
    那人声音粘腻而阴冷,讽刺道:“成与不成,也不用你来担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最后一字落下,他已举掌拍向景岳!掌来的一瞬间,那人面皮剥落,露出另一张脸,气势也为之一变!
    “血尸老魔!”
    当年三界寺妖塔之乱以后,景岳专门找来血尸老魔的画像看过,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竟遇上了!他总算明白为何血尸老魔当年被流云打得境界跌落,实力却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也明白为何对方能够从三界寺的搜寻中逃脱。
    血尸老魔,早就与莫千云合作,一同炼化地狱魔塔,他一直藏在四象山庄,就在三界寺不远!
    景岳眼中闪过寒意,身体急速后退的同时,口中却道:“你居然又跌至洞天,还是下境?我真好奇,境界起起落落的滋味如何?空妙大法师当日送你一程,可还满意?”
    血尸老魔恼羞成怒,怒骂:“景岳小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景岳当然不会跟他硬碰硬,虽然对方已是个很水的洞天,但毕竟也是洞天。他估计血尸老魔当年被空妙打得境界崩溃,仓惶逃回了四象山庄,借助地狱魔塔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洞天境。
    洞天境,能开辟自己的领域空间,将敌人禁锢在领域中任其宰割,根本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抗衡的。
    但景岳打不过,他还逃不了吗?
    于是他转身就逃,血尸老魔则穷追不止。
    景岳感觉周围灵气剧烈波动,知道血尸老魔不是要出大招就是要将他摄入领域空间,于是身体一拧,从原地消失。
    浮在半空的血尸老魔:???
    这他/妈什么遁数?想他这一生放荡不羁爱尸体,得罪的大能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从没见过有人能消失得这般彻底,连一点气息也察觉不到?
    不,不是察觉不到,而是四面八方好像都是他,可偏偏不见人?!
    他掐指一算,依旧没有景岳的线索,连半点异常都没有,再强大的遁数,这么近的距离好歹也能算出个大致方位啊!
    血尸老魔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没察觉景岳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空中的水汽一点点被冰冻,形成一道臂粗的冰锥,急射向血尸老魔!
    危急时刻,血尸老魔做了个扑街的姿势,狼狈地避过冰锥,他恶狠狠地回头,脸上残留惊色,却见景岳对他无辜地眨眨眼,又消失了。
    血尸老魔:“……”
    他们不远处,正与护山大阵纠缠不休的魏阵图暗自偷笑,却听景岳传音他,“大阵能破吗?”
    魏阵图一愣,回道:“很难,我能看出如何破阵,但修为不够,力量不足。”
    要知宗门大阵是每座仙门最厉害的阵法之一,尤其四象山庄本就精通阵道,他们的护山大阵共有一百零八种变数,生生死死,随时都在转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踩中死门。
    因此,场中的修士大多不敢擅动,偏偏山庄里还有许多魔门弟子不时偷袭,显然也是尸门中人。
    魏阵图想尽了法子,不说看透大阵,但好歹能开启一道生门,可惜他武力值太低。就好像你知道机关锁如何开启,可机关锁生了锈,你怎么摆弄都一动不动,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有硬着头皮撑,只求能撑多久是多久,撑到有人发现四象山庄不对劲最好。
    这时景岳又道:“我引血尸老魔过来,借他的力破阵如何?”
    魏阵图眼睛一亮,“可行!我传音告知你方位。”
    “好。”景岳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信你。”
    魏阵图一顿,眼中划过一道锋芒。
    此后,景岳利用昊天界不断变着换方位,引血尸老魔来攻。
    尽管他每次回来依旧在这方空间,可他于水灵气中留下了一道神识,通过神识,他可以选择合适的时机,随心所欲地出现在这方空间任意一个角落。
    也正因为如此,血尸老魔才会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他。
    景岳就这样带着血尸老魔晃悠了好几圈,每一次血尸老魔的攻击都落空,久而久之,血尸老隐隐察觉不对,他正待收手,却见景岳又出现在他头顶。
    血尸老魔的理智告诉他不要管,偏偏身体跟中了邪似的,一拳砸了过去!
    “轰——”
    山庄震荡,大阵禁制荡出层层波澜,魏阵图抓住机会,一息间十指起码有上百次变化,而后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大喊:“开!”
    于是,阵法破开一处大洞。
    “多谢了!”再次出现的景岳对血尸老魔拱拱手,随即摸出一张黄符。
    血尸老魔差点儿气晕过去,但他已没空收拾景岳了,他心中惊惧不已,只想要逃!
    因为他知道,景岳或许有多种符箓,但此时他所催动的,一定是寒云宗的护阵符!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了传说中那道枯井无波的声音——犯我寒云宗天威者,诛!
    他看见了“寒云宗”三个莹蓝大字,千万道剑光分化而出,尽管这些剑光只能伤害修为不高的魔修,但血尸老魔仍一脸恐惧,因为他知道,寒云宗所谓的“诛”并非当场被剑光所诛,而是此符一出,方圆百里只要有寒云宗的弟子都会赶来,合围而诛!
    这里地处中洲,修士来往繁多,又怎会没有寒云宗弟子?依他喝水都丧的气运,多半就有高手!
    更何况,不止景岳,其他修士也一样会搬救兵!
    他现在不过洞天下境,哪里经得住围攻?
    血尸老魔方寸已乱,此时大川城内某间药铺中,几位客人正在挑选丹药。
    这些年,寒云宗所炼制的丹药闻名修界,比一些丹门也不弱,甚至还会售卖几种绝无仅有的丹药,因此,药铺中的生意从未清冷过。
    客人中有一位乃是常年居于禹东陆洲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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