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桃花尽 转身 寂寞的喧哗（下）

    第11章 桃花尽 转身 寂寞的喧哗（下）

    第九章忽的，古青的笑声戛然而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古青倒下后，显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是秦云。

    刚刚对古青出手的人便是秦云，陵菁华的义父。

    秦云常年云游在外，脸上满是沧桑的痕迹。他长相与周宣一样，都很清秀。他身量修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当然，与陵菁华、凤亦、苍穹浩空和龙炎风四人相比就完全没有可比性。

    大风渐渐停下了。

    秦云迈过古青，径直走向陵菁华。他单膝跪到陵菁华的身前，伸手推了推。没有反应。

    “菁华，陵菁华，快醒醒。你再不醒，你家凤亦可就要死在战场上了。”秦云说着拍了拍陵菁华的脸。

    秦云这人就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开玩笑。

    兀的，陵菁华的脸开始泛出不正常的红。

    秦云心下了然，扶着陵菁华飞身离开了国舅府，到了使馆。

    使馆门口的侍卫本想拦住，但看到是闻名天下的秦云秦大师和使者陵菁华便自动放行了。

    秦云随手起了一个结界，将陵菁华扶着盘坐在床榻上，自己坐在陵菁华的身后，不停的捏着诀，不知在干什么。

    第二日一早，火烈国上下传出国舅爷古青身死和使者陵菁华昏迷不醒的消息。

    火烈国人民是既开心又惶恐。开心是因为古青死了，魔头死了火烈国的人就会好过些。惶恐是因为陵菁华一直昏迷不醒，初凤国难免要追究。

    使馆内。

    陵菁华躺在床上，脸色较之前几日脸色好了许多，有了血色，再不显苍白。

    “唔……”陵菁华缓缓的睁开眼。然而，他不用打量什么，一眼便识出这里是使馆。

    他坐起身来，晃了晃晕沉沉的头。忽然，他察觉到小腹处有一股暖流。他立即盘坐在床榻上运功。

    不出所料，他有内力了。

    正在他欣喜之际，秦云进来了。脸色略显苍白。

    “你这臭小子，可算是醒了。对了，你是怎么中的蚀骨？”

    “什么？”陵菁华一惊。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自己整日昏昏沉沉的，原来是中了蚀骨。

    蚀骨，由百种草药混合在一起捣制为粘稠浆液，然后晒干磨粉制成。无色无味，多与各种香料一同混杂进行燃烧。中了蚀骨的人，起初会嗜睡，而且时间越来越长，会持续约小一月的时间。蚀骨，说是毒，也不是毒。中了蚀骨的人除了嗜睡，并不会有什么不适，反倒是血液会变得极其富有营养，被称之为麒麟血。其价值，可与千年人参相媲美。对女子而言，还会增加怀孕的几率。对男子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由于蚀骨的特性，所以极其珍贵。而制作的材料谱，只有火烈国的老君知道。

    老君乃是火烈国开国功臣中的一个，与火烈国始君交好，便赠予了始君一两蚀骨。

    所以，这蚀骨，全天下之中只有火烈国王宫有。不用说，这对陵菁华下蚀骨的人，定是那苍穹好空。

    “我不清楚。”陵菁华摇了摇头。

    “算了，也没什么。蚀骨而已，对你来说没有坏处。”秦云说着，找了张椅子坐下。

    “义父是何时到的火烈国？怎么不通知孩儿一声，孩儿好去迎接。”

    “哼！你还好意思说呢。我一到火烈国便听到了你去了国舅府的事，便去了你那边。谁知，刚一到便看到你小子不争气的倒地上了。给我老实交代，你内力是怎么没的？”

    陵菁华的脸兀的红了。“都是那凤惊澜。他对我下了梦魂之毒，又逼我与他结发，还找了三十多个内力好的人合力打散了我的内力。还好他有些良知，没有毁我丹田。”

    “嗯。”秦云点了点头，又道:“你可知苍穹浩空那小子为何要抓你到火烈国吗？”

    陵菁华蹙眉，摇了摇头。

    秦云这人，见多识广，本领更是在陵菁华之上。不然，也不可能当他的义父，教他武功和计谋。

    本来，陵菁华对这事是有了估计的。被秦云这么一问，便觉得定另有隐情。

    秦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望向窗外，眼神幽远。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

    “你，本是火烈国二皇子。”

    陵菁华的身体猛的一震。“怎么……可能？”

    秦云看向他，起身走到他面前，点了他后脑的一个穴。

    陵菁华只觉万千画面涌现脑海，将他的头几乎撑炸。

    红红的火光冲天，兵荒马乱，午门兵变。

    十二年前。

    火烈国始君苍穹一线平定北方后，天下三分。他自立为国君，号泰安。

    泰安二年，淑君皇后诞下大皇子苍穹浩空。

    泰安五年，淑君皇后又诞下二皇子苍穹御风。

    泰安十二年，古家午门兵变，苍穹一线被杀，苍穹浩空被抓，成了傀儡国君。

    其实，在兵变之初，淑君皇后，程淑敏便将最喜爱的小儿子苍穹御风交给了宫女翠羽，带出了火烈国王宫。

    古家对外宣称皇宫之内有别国细作，刺杀了火烈国皇室家族，除苍穹浩空外均被杀死。

    举国哀悼一月。

    ……

    “二皇子，你快骑马离开火烈国吧。逃的越远越好，我为你拖延时间。你快走！”翠羽的眼中满是坚定。

    “翠羽，别走！你走了，我就是一个人了。”苍穹御风时年七岁，小小的他还从未经历过什么离别。只知道，母后不要他了，把他给了翠羽，现在翠羽也不要他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漂亮的凤眸中是满满的恐惧。

    翠羽看着和淑君皇后长相七分相似的苍穹御风，一咬牙，大声吼道:“苍穹御风，你以为你有多重要吗？你怎么不想想淑君皇后为何丢弃你？因为你虽然天资聪颖却懦弱！此等人何德何能当我火烈国的二皇子？”顿了一下，翠羽接着道:“你可知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你不过是石将军和斐昭仪诞下的孽种！淑君皇后宽厚仁慈，视你如己出。现在，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你还有脸回皇宫吗？你还有脸让我不丢下你吗？”

    苍穹御风看着翠羽，眼泪流了出来。无声无息的，湿了少年的心，也湿了一个国家。

    “还不快滚！”翠羽大吼。

    对不起，皇后娘娘。为了您最爱的御风殿下，翠羽不得不这么做了。只有御风殿下对您充满恨，对火烈国充满恨，他便会跑的远远的，然后变强，再回来，知道一切的真相。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皇后娘娘，您等着，翠羽这就回去陪您！

    ……

    苍穹御风骑着马，不停的朝着南方跑。湿透了的心，凉的让他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就连眼泪，也不会流了。

    忽的，他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呜……呜呜……哥哥，哥哥！”

    苍穹御风一拉缰绳，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

    “我叫陈香，我的哥哥把我丢在这里不要我了。呜呜……哥哥……”

    苍穹御风皱眉。“够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哥哥不要你了，那你就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世界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陈香抬起头看着马上的俊朗少年，擦干了眼泪。“你能带我走吗？”

    “理由。”是的，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带着陈香走的理由。他不需要累赘。

    陈香低着头，不说话。

    “我不需要累赘。”苍穹御风淡淡的说了一句，准备离开。

    “等等！”陈香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的抬起头叫住了他。“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下我娘给我的玉佩了。”说着，陈香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取出。“这是我娘传家的宝玉，很值钱的。我把它给你，别丢下我一个人。”陈香的眼中有着哀求。如果苍穹御风不带她走，她必定会死在这里。

    苍穹御风淡然一笑，勾魂至极。“你以为我是看中钱财之人？看我的装扮，你也应该能知道我身份不凡。我不缺钱的，我要你的玉佩有何用？算了，就当我发善心好了。还不快上马。”

    他愿意带她走，只因为那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曾经说过同样的话，他不想眼前这个女孩和他经历同样的悲伤。

    “多谢公子！”陈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翻身上了马。

    “身手不错。”

    “那是，我可是陈毅的女儿，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

    “好，等离开这鬼地方，我要看看你的实力。驾！”

    ……

    “嘶！”

    “啊！”苍穹御风痛苦的叫了出来。他洁白的胸膛又多了一处烫伤。

    空气中弥漫着皮肤烧焦的气味和血腥味。

    昏黄的蜡烛光下，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恐惧弥漫了两个人的心房。

    “御风哥哥！你们这群坏人！快放开我的御风哥哥！”陈香挥舞着拳头。

    可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个彪形大汉？

    “老实点！”抓着陈香的两个大汉手一用力，捏的陈香叫出来声。

    “呜呜！你们放开我，你们弄疼我了。”

    苍穹御风的眼前一片猩红，看的很不真切。

    他的额角之前被割出了一个一个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御风哥哥……呜呜……”

    “小香儿，别哭。我没事。”

    “嘭！”的一拳，打在了苍穹御风的腹部。打他的，是一个长相贼眉鼠眼的瘦子。

    “啊！”

    “御风哥哥！”

    “他奶奶的，这小子真经打！”瘦子说着，还往地上吐了口痰。

    “喂！你下手可悠着点，你要是把那张好脸蛋给打破相了，就卖不了多少钱了。”苍穹御风身后的一个刀疤男立即上前拦住瘦子。

    “放心，老子下手有分寸。”瘦子说完拿起一边刚刚烧红的烙铁。

    苍穹御风的心猛的揪在一起。

    “嘿嘿！小子，别怕。爷给你烙上漂亮的印记，可以卖个好价钱哦！”说完，毫不留情的将烙铁放到了苍穹御风已经有了不下十处烫伤的胸膛上。

    “嘶！”

    “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了一名华服玉冠的玉郎，约莫十四五岁。浓浓的剑眉，显得极有魄力。

    “你们刚刚做了什么？”语气平淡，却有着无法抵挡的威压。

    “你是谁？老子刚刚做了什么，干你屁事？”瘦子一副蛮横的样子。

    那玉郎没有理会瘦子，而是看了一眼苍穹御风。忽的，他眉头紧皱，一个箭步冲到苍穹御风的面前。

    苍穹御风由于又累又饿，还挨了打，又挨了烙铁。脸色很是不好，苍白的好似透明一般。

    本来洁白无瑕的胸膛，满满的都是烙铁留下的烫伤。血淋淋的伤口，仿佛是烙在了玉郎的心上。

    玉郎转头瞪向四人，目光凶狠，有着嗜血的光芒。

    瘦子被吓到了，不禁退后一步。

    玉郎自是注意到了瘦子的动作。他阴森森的看着瘦子，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死。”

    “嘭！”的一声，瘦子瞬间化为血雾，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陈香被吓了禁了声。

    苍穹御风愣愣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玉郎，心中的波澜久久不等平复。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其余三人，见来人这么厉害，都心生胆怯，撒腿就跑。

    陈香一获得自由，便快步朝苍穹御风跑来。

    “御风哥哥！”还没跑几步，便像是装在墙上一样一下子退后一步坐在了地上。

    “小丫头，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那边。”

    “小香儿，没事的。他救了咱们，咳咳！他，他不会做什么的。”苍穹御风说着，吐了两口血。

    玉郎看着苍穹御风，微微眯起眼。笑着道:“御风？苍穹御风？呵！老天爷对我可真好啊！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苍穹御风本来还心存感激，听玉郎这么说，瞬间就不高兴了。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跟着你？你有什么资格要我跟着你？”

    “呵！还嘴硬。”玉郎说完，伸出手将苍穹御风额角刚刚结痂的伤口揭开。血哗啦啦的又流了出来。

    苍穹御风忍着痛，没有叫出来。

    “御风哥哥！你快住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坏蛋！你快放开御风哥哥！”

    玉郎邪魅的笑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包白色的药粉，洒在了苍穹御风额角的伤口上。

    “记清楚了，我叫龙炎风。”说完，便吻住了苍穹御风的唇。

    “唔……”

    陈香被吓得不会出声，愣在了原地。

    “老实点！”龙炎风说完，抱着苍穹御风离开了这昏暗的屋子。

    ……

    时间一转，便是两年。苍穹御风已被龙炎风禁锢在赤龙国皇宫两年了。

    赤龙国国主寝宫之中，床榻上两个身影依偎着。地上，是胡乱丢下的衣服。

    “怎么？想回你那火烈国了？”龙炎风问着。

    苍穹御风转头看着他，淡淡道:“怎么会？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又何必自找没趣的要回去。”

    “那你是准备真心实意的要留在我这里了？”龙炎风伸手，将苍穹御风搂在了怀中。

    “如果我说我不想留下，你会放我走吗？”

    “不会，我不会放你走的。”龙炎风说着，翻身将苍穹御风压在身下，吻住了苍穹御风的唇。

    “唔……”苍穹御风挣扎了一下，脸兀的红了。“别……”

    “帮我……”龙炎风说完，不容置疑的深深的吻住了苍穹御风。

    也许，在苍穹御风的眼中，他龙炎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但，只有龙炎风自己知道，苍穹御风在他眼中到底有多重要。

    两年前，他本来是外出游玩。因不喜管束，便独自一人出去转转。谁知，刚转了没多久便听到了夜莺一般动人的叫声。虽然是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声音，却掩不住其动人之处。

    当他看到苍穹御风的容颜和他身上的伤时，他知道，他的心痛了，只因那一眼，他便爱上了苍穹御风。

    御风，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哪怕抛弃所有，哪怕与全世界为敌，我也绝不会放手。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你会真心实意的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和我不离不弃。

    ……

    “秦大师，此杯酒我敬您。”龙炎风说完，一口干了手中的酒。

    龙炎风时年十六岁，已是赤龙国国主。赤龙国在他的治理下，已是国富民强。

    龙炎风的左手边，是时年九岁的苍穹御风。

    “国主客气。”秦云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他悄悄瞟了苍穹御风一眼。嘴角不禁有了笑意。

    ……

    赤龙国皇家园林之中，苍穹御风正悠闲的散着步，很是洒脱。

    “请慢。”

    苍穹御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叫他的人。没想到，竟是秦云。他拱手，恭敬的唤道:“秦大师。”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为苍穹御风。”

    “原来是一线的小儿子啊。”

    苍穹御风低下头，没有说话。他仍清清楚楚的记得翠羽当年说的话。他，并不是皇室血脉。

    秦云自是注意到了苍穹御风的反应，但他并没有在意。

    “你就甘愿这样被禁锢一辈子？”

    苍穹御风猛的抬起头看向秦云。“在下愚昧，还请大师明言。”

    “呵！我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吗？走吧。”秦云说完，单手拖着苍穹御风离开了赤龙国皇宫。

    ……

    “从今日起，你名为陵菁华，是我秦云的义子，也是我秦云的徒弟。这世上，再无苍穹御风。不管你过往如何，都无需再提，也无需在意。”

    “可是……”

    “过往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若放不下，便不配做我秦云的义子。”

    “是！义父！孩儿谨遵父命。从今日起，再无苍穹御风！”

    ……

    陵菁华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空洞。

    “你都记起来了？”

    “义父，我并非火烈国二皇子，我不过是石将军和斐昭仪诞下的孽种。”陵菁华说着，苦笑着。

    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和龙炎风还有着那样一段的过往。

    他伸出手，抚向自己的心口。

    他不知道龙炎风对他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当年是怎么想的。也许是麻木了吧，并不想有什么感觉。毕竟，他被龙炎风禁锢，一晃便是两年。但他明确的知道，当年，龙炎风是他唯一的依靠。偌大的寝殿，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是期盼着龙炎风赶快回来陪他的。他可以说什么都不怕，只怕被丢下，剩他一个人。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单与寂寞，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抹去的。而当年能够驱散他心中恐惧的人，便只有龙炎风一人。

    感情这事，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龙炎风，你既然对我有意，为何还要给凤惊澜梦魂之毒？你如果真的爱我，为何还要拆散我与凤亦？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玩物，凤惊澜能否登基你难道不比我清楚？为何还要让凤惊澜欠你一个人情？你到底在想什么？当年你洒在我额角上的粉末，到底是什么？当年器宇不凡的玉冠少年，现如今三国之霸赤龙国国主。着实让人摸不透。

    秦云看着陵菁华思考的模样，不禁笑了。

    “没想到，你回想起过往之后，竟是这般的从容淡定。”

    陵菁华看了秦云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目光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