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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白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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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情况来看,安廷和赵茜来到北京后,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而赵茜就读警校虽然受安廷的资助,但她对安廷的所作所为知道得很有限。安廷袭击周巡反遭击毙后,赵茜隐瞒她和安廷的亲属关系,可能更多地是担心影响自己从警的仕途……这么说吧,看上去多年轻纯良的凶手我都见过,但赵茜不是这种人。这孩子最多耍个心眼儿,掺和掺和办公室政治。下手杀人,她做不来。”

    刘音也奇了:“那假设周巡是被冤枉的话,咱们现在又能做什么?”

    关宏峰想了想:“既然市局已经查出毒源是那杯花生奶茶,而监控又显示在刘长永饮用那杯奶茶前后,除了周巡之外没有人出入,那剩下的可能性当中,最值得跟进的,就是这杯奶茶是什么时候被投的毒……”

    刘音提醒道:“可市局不还查到了杯子上有周舒桐的指纹?”

    关宏峰点点头:“你说到点儿上了。在支队这么多年,我从不记得刘长永是那种会自己去买杯花生奶茶喝的人。我们最好找机会问一问小周,这杯奶茶是不是她买给刘长永的。“

    关宏宇扭头对崔虎说:“如果我们能核实这杯奶茶是从哪儿买的,你有把握调取沿途的所有监控录像么?”

    崔虎托着下巴,表情木然地点点头:“那要看是交,交通监控还是安,安……安防……算了,虱子多了不,不怕咬,要,要黑一,一块儿黑吧。”

    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崔虎说:“你先想办法搞定机票。”

    所有人都是一愣,关宏峰扭头对林嘉茵说:“你马上飞长春,务必要确保朴森的安全。他是我们手上最有价值的证人。”

    商讨结束后,众人各自忙碌。林嘉茵正往外走,关宏峰紧赶两步,叮嘱道:“从眼下的情况推断,叶方舟一伙儿已经丧心病狂了。你要准备好随时有可能陷入最凶险的境地。”

    林嘉茵笑了笑:“那倒无所谓,如果陷入你所说的境地,交战规则是什么?”

    关宏峰稍微愣了一下,有些踌躇地答道:“你自己看着处置吧。”

    林嘉茵摇了摇头:“我当然会自己看着办,但我想知道,你能承受的底线是什么。”

    关宏峰咬着牙想了想:“你知道我的底线。”

    林嘉茵道:“也许吧。但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关宏峰脸色沉下来:“为了保护目标,你应当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

    林嘉茵冷笑:“主动攻击也好,为了保护目标进行防卫也罢,遇到危机情况,都得下得去手,我看不出来这二者有什么分别。”

    关宏峰垂下目光:“到了正面交锋的阶段,容不得咱们手软。”

    林嘉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就算是为了对抗他们,你最好也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丧心病狂。”

    关宏峰琢磨着她的话,阴沉着脸,低头不语。

    在他身后不远处,关宏宇显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他看着关宏峰的背影,若有所思。

    关宏宇顺着楼道正往太平间的方向走,赵馨诚和两名海港支队的刑警迎面拐了过来,双方走了个照面。

    关宏宇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赵馨诚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挺坚强的,脑子也清楚,一遍就说明白了——她是在支队南侧的85°C面包店买了两个面包和两杯饮料。两杯饮料一杯是咖啡,一杯是花生奶茶,然后她直接开车回了支队,上楼把面包和花生奶茶给刘长永,自己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在食堂喝了半碗粥,就去配楼的宿舍休息了。”

    关宏宇听完问:“确定老刘喝的那杯花生奶茶里确实被投毒了?”

    赵馨诚点点头:“技术队那边初步验出来好像是种砷汞混合物,和刘队中毒是不是对症还得等验尸结果……”她看了下楼道口拐角的方向,补充道,“我们法医队的正在征询她和刘队家属的意见。”

    关宏宇听完,嘬着牙花子:“就是说……那杯花生奶茶自从小周买来之后,直到送给刘长永,中间就没易过手,是么?”

    赵馨诚点点头:“我把整个监控筛了一遍,从周舒桐送完奶茶离开,到刘队中毒昏迷,只有老周曾两次出入他的办公室。这可对他不怎么有利。”

    关宏宇思索了片刻后:“小周那杯咖啡呢?”

    赵馨诚挑了挑眉毛:“她说她喝了,外卖杯扔在食堂门口的垃圾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把那个杯子翻出来验一验……”

    关宏宇摇头:“那杯咖啡肯定是安全的,凶手只在花生奶茶里下了毒。否则像砷汞混合物这样的剧毒,小周根本不可能还能接受你的询问。”

    赵馨诚皱眉:“难道凶手就认定刘队一定会喝花生奶茶?”

    关宏宇扶着赵馨诚肩膀的那只手用力拍了两下,说:“或者说,凶手很确定,小周不会喝那杯花生奶茶。”

    说完,他撂下一句“保持联系”,便往楼道拐角处走去。

    音素酒吧里,崔虎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忙碌着,身旁站着关宏峰和刘音。

    刘音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离了你那个狗窝,效率怎么变得这么差啊?!”

    崔虎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申辩:“怎么不,不说你这儿的破,破,破网速……”他随口抱怨了几句,很快就调出了85℃面包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往回倒了一段之后,终于看到了周舒桐进面包店里买完面包和饮料后离开的画面。

    她的车停在了监控视角外面没有拍到,但她自己买奶茶的过程很清晰,看上去没有任何可疑。

    关宏峰思忖着:“花生奶茶这类热饮,我记得面包店都是现调现卖……”

    崔虎接道:“对,对啊……难不成你怀疑是面,面包店的店员投,投毒?”

    关宏峰没再说话,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监控视频,微微皱眉。

    崔虎也回过头,只见监控画面上,周舒桐手里没有拿着饮料和面包,只身急匆匆地跑进了面包店。过了几分钟,她又从面包店里出来了,手上拿着移动电话,摁了两下,收进兜里,走开了。

    崔虎有些诧异地看着屏幕:“她怎么又回去一趟?手机落了?”

    关宏峰咬着牙:“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回面包店的时候手里可没拿着饮料……能找到别的角度的监控吗?咱们得想办法看到她的车。”

    崔虎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幅规划图:“我仔细查,查过了,这这,这周围无论是交通监控还是安防监控,没有哪个能拍到她的车。”

    崔虎在电脑上打开了多张监控画面的截图:“我,我查过这周围的交,交通监控和安防,防监控,包括老关在她车上的时候,你看,就,就是面包店门口路旁有盲区,能,能,能怎么办?”

    关宏峰凑近电脑屏幕,看着上面九宫格一样分布的监控截图,指着其中几张截图问道:“这辆本田车,好像在机场高速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后面。”

    崔虎听罢,又打开了几个监控画面,都调出了叶方舟那辆本田车的截图。

    关宏峰轻轻敲了下桌子:“查车牌!”

    崔虎得令,也来了精神头儿,很快开始了动作。

    海港支队法医队的两名法医站在太平间门口。

    周舒桐坐在一侧楼道的凳子上低头出神,关宏宇走上前,一名身高体阔、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法医见到关宏宇,忙低声打招呼:“关队,好久不见……”

    关宏宇一愣,惊觉这一定是某个关宏峰很熟络、但自己却并不认识的法医人员,索性也做出一副很熟识的样子低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海港队的何法医低声说:“刘队的爱人现在还在里面。”

    说着,他指了一下太平间:“能否做尸检我们得征得家属同意。周警官这边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授权书上还需要刘队的配偶签字。”

    关宏宇会意,拍了下何法医的肩膀,随后走到周舒桐身旁坐下。

    周舒桐意识到身边有人,扭过头。关宏宇看到她虽然双眼红肿,但眉宇间却透着坚强,便微微朝她点了下头,两人并肩坐着,好一阵沉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周舒桐才轻轻开了口:“记得和关老师一起办过的一个案子里,被害人叫齐卫东,我当时在法医队办公室见到了他女儿……跟关老师学习这一年来,我已经知道了人在面临巨大噩耗时,会经历否定、抵触、悲痛和接受这几个不同的阶段。那个女孩没比我小几岁,但现在想起来,她似乎不处于任何一个阶段,或是更像每个阶段的状态都有一点儿。她很多年来一直盼着能和父亲团聚,最后盼到的,却是阴阳两世永隔的一个结果。而我呢,父亲每天就在身边,我却从不把他当爸爸看。”

    关宏宇安慰她:“你不是给他买了吃的和饮料么?我想你俩关系肯定已经比原来要好很多了……”

    周舒桐苦笑:“对啊,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还给了人下毒的机会。”

    关宏宇微微一惊,周舒桐看着他:“我在支队也呆了快一年了。负责抢救的医生说,是中毒导致的器官衰竭。刚才海港支队的来问我去面包店买东西前后的情况,再加上现在何法医他们还在等着尸检的许可文件……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关宏宇想了想:“现在还不能确定……何况如果真有人故意投毒,总会找到机会的。这类情况,有很大的偶然性。”

    周舒桐叹了口气,一翻手腕,抚摸着自己手腕上自杀留下的伤疤:“当初他俩离婚,他又重新组建家庭,妈妈病重,没多久就走了,接着方舟被他开除出支队,继而和我分手……我一直认定都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当时我以为自己最后能做的,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他后悔一辈子。”

    关宏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道:“他其实一直很牵挂你。”

    周舒桐叹了口气:“对啊,长大一点儿,就能想明白,其实不过都是简单的因果。在我小时候,他俩就总在不停地争吵,他不愿意继续不幸福的婚姻,重新做了一次选择,开除方舟也是因为他违反纪律甚至触犯法律……我原来根本就不去探究事情的原因是什么,只在乎自己对结果的感受,这很幼稚、很自私,或者说,很蠢。”

    关宏宇点点头:“那,看来我不用太担心你了,对吧?”

    周舒桐长出了口气:“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个好警察,不过我想,做警察和做人一样,都是有长有短。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个好父亲,但我现在能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是我爸爸……”

    她说着站起身:“当初齐卫东的女儿恳求我,让我找到杀死她父亲的凶手。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刑警,我要自己把凶手找出来。”

    关宏宇能看出她绝不是说说就算了,微微皱眉:“按照规定……”

    周舒桐打断他:“我知道作为家属需要回避,不单是我,既然一直是海港支队在做调查,肯定是咱们整个支队都要回避。这个我想找周队商量……”

    关宏宇皱起眉头:“周巡现在帮不了你。”

    周舒桐不解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关宏宇叹了口气:“不光是周巡,我的顾问身份也被解除了。不管是谁搞的鬼,但现在整个支队确实已经瘫痪。”

    此刻的周巡,正坐在海港刑侦支队审讯室里,预审员上前拿钥匙去解他的手铐。

    周巡伸手一拦:“按规定这会儿不能解除戒具,心领了。该问就问吧。”

    正说着,审讯室的门开了,赵馨诚直愣愣闯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冲周巡打了个招呼说:“哎老周。”

    他走到办公桌旁,一把拿过笔录看了看,预审员有些无措地站起来说:“赵队,我们这儿正……”

    赵馨诚一边翻看笔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问他,你自己看着整理笔录就是了。”

    他大刺刺坐到桌子上,回头一看周巡,发现周巡还戴着手铐,扭头问预审员:“铐子都不给摘,有点没面儿吧?”

    预审员正要开口分辩,周巡冲他一摆手:“你这么搞,我可能就更摘不干净了。”

    赵馨诚想了想,语气略显正式地问道:“你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周巡想了想,道:“昨晚老刘出差回来,直接到队里替我带夜里的值班探组,我头六点前去找他商量了点事儿,六点前后出了支队,在门口碰上了老关,我俩边走边聊了几句。大概说了一下希望他回支队继续担任顾问的事儿,再然后,你们就开车过来直接把我抓了。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老刘出事儿了。就这些。”

    赵馨诚点点头,扭头瞟了眼书记员,继续问:“你和刘长永见面的时候,说什么了?”

    周巡道:“就是商量他去长春调查到的线索该怎么汇报。”

    赵馨诚道:“你们队当时在楼里的其他人都听到你和刘长永有争吵,是因为对工作汇报的意见不合么?”

    周巡一撇嘴:“我也忘了是因为什么了,反正我俩一向合不来。”

    赵馨诚听得直愣,忙扭头对书记员说:“这句不用记!”

    周巡反倒笑了笑:“该怎么记怎么记,全队上下都知道我跟老刘不和,但他好歹是我们队的人。我周巡向来枪口朝外,不会冲自己人来。”

    赵馨诚道:“那你和刘长永见面的时候,注意到他屋子里有杯奶茶么?”

    周巡道:“当时没注意,我是后来第二次去办公室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桌上有杯喝的。我折腾了一天,困得要死,还以为是咖啡,打开一闻发现是奶兮兮的东西,就扣上盖儿放那了。”

    预审员在一旁道:“就是说你承认在和刘长永发生口角后,又在刘长永不在的情况下,单独进过他的办公室,对么?”

    周巡摊了摊手:“监控里你们也能看得到,我去的时候又不知道他不在办公室。”

    赵馨诚道:“你俩刚吵完,你又回去找他,为什么?”

    周巡道:“还能为啥,事儿没说完呗。”

    预审员:“然后你就离开支队了?”

    周巡道:“是。”

    赵馨诚挑了挑眉毛,扭头对预审员和书记员说:“你们俩出去一下,我跟老周单聊几句。”

    预审员有些不满:“赵队,这可……”

    赵馨诚转身双手一撑桌子,身子向前探,一字一顿地说:“出去!”

    预审员、书记员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不大敢撩虎须,乖乖出了审讯室。

    赵馨诚拎起一把椅子,走到周巡面前,和他促膝而坐,表情严肃地问道:“这么多年兄弟,我就不绕弯子了。刘长永的死跟你有关么?”

    周巡琢磨了一下,沉声答道:“有。”

    听到周巡的回答,赵馨诚愣住了。

    只听周巡又低声道:“确切地说,从一开始,从2月13号那天开始……所有与那件事有关的人,都和刘长永的死有关。”

    2013年2月12日23点45分。

    周巡“哗啦”一声把车队的门拉下。由于已经临近大年夜的午夜,冰天雪地里到处都是嘈杂的鞭炮和烟火声。

    他那会儿还不是队长,和队员共享一个办公室,值班就光忙着接各种各样的报案电话……纵火的、把猪腿当人腿报凶杀的,花样不断。

    好不容易又处理掉一通,他转身正要出门,在门口和小汪碰上了。

    小汪手里拿着几页纸说:“哎,周哥,市局刚发过来通告……哦对,还有刚才110中心转过来一个报案……”

    正说着,屋里一张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周巡伸手一摁小汪的肩膀,说:“先帮我接个电话,剩下的待会儿再说,我得下楼去收个案子。”

    周巡正要往外走,一侧头,看见小汪的腰上别着步话机,顺手摘下来,说:“台子我用一下。”

    不等小汪有反应,他就跑出了办公室,顺着楼梯一边跑一边对着话台说:“二探组,二探组回话!远洋山水小区对面的洗浴中心刚接到纵火报案。派出所已经过去了,你们去现场勘查一下,看看到底又是哪个缺心眼的把二踢脚崩到人房顶上了。到现场之后跟我说一声,辛苦了哥儿几个。”

    说完,他把话台别在腰后,跑出楼。这时,一辆警车刚好驶入院内,车子停在院内之后,车门开了,几名干警押着幺鸡和另外两人从车里出来,周巡迎上前,看了眼幺鸡,幺鸡明显喝多了,下车的时候跟身旁的干警不断地挣扎、谩骂,一见着周巡,却又立刻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小声说:“哟,周,周哥……”

    周巡从干警手里接过交接单,一边签着字,一边看了眼手表,对幺鸡一乐:“这十二点还没过,你小子好样的。今年三进宫,破了去年纪录啦。”

    幺鸡忙道:“周哥,您听我说,这是误会。他放那儿的手表,我以为是没主的,就顺手捡走……”旁边的干警一掐他脖子:“那事后殴打事主又算怎么回事儿?!”

    周巡则压根没理幺鸡在说什么,扯着嗓子冲门口喊:“值班室!把传真送到楼上去!”

    说完,他又看了眼正在震动的手机,转身往支队大楼里走,在门口和刘长永打了个照面。只见刘长永手里拿着个塑料袋,满腹心思地正往外走,周巡把刚接听的手机搭到肩膀上,对刘长永说:“哎,刘队,小汪正找你,说市局刚下来通告……”

    刘长永瞥了眼周巡,摆摆手说:“待会儿回来再说。”

    周巡皱着眉,看着他一路往院门口走去,摇摇头,又接起电话:“是我,你急什么?我还没看到传真呢!就算看见,我也不可能马上给你结果啊,技术队当值的都撤出去了……放心,踏实等我电话吧!”

    说着,他已经来到三楼,小汪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周巡摘下腰里的步话机,迎面扔还给他:“刘队刚出去,一会儿回来,你把通告给我吧,我转交他。过会儿要是二探组在台子里说到了一个纵火报案的现场,你就通知我一声。”

    说完不等小汪答话,他就从小汪手上接过那一沓资料,翻了翻停在最后一页,问:“这是什么?”

    小汪凑过去看了一眼说:“哦,这就我刚跟你说110中心转过来的那个报案,说是曙光四号院发生了入室暴力犯罪案件。”

    周巡看着接警记录:“匿名报案?靠谱么?”小汪摇摇头,没答话。

    周巡琢磨了一秒钟,说:“没事儿,我打电话问一下关队吧。你下楼的时候帮我跟暂看那边喊一声,把刚送来那仨人分别单独关押,过几分钟我下去问口供。”

    说完,周巡进了屋,用手机拨通关宏峰的电话。

    电话拨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周巡看了看手机屏幕,挂断又拨了一遍,一边听着手机里的等待音,一边靠在窗台旁,翻看着手里的几页资料,同时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正要点烟,他突然停住了,原来是从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在刑侦支队院门口,刘长永正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条围巾递给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似乎并不领情,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态度强硬地对刘长永在说什么。

    周巡放下手机,从嘴里拿下烟,仔细盯着那个女孩看,发现那个女孩身上穿着警校学生的制服。那女孩对刘长永说了几句后之后,转身愤愤离去,把刘长永一个人扔在了门口。女孩转身的瞬间,周巡看到了她的面孔,很年轻,面生。他重新又把烟叼在嘴里,点上火,若有所思地眯着眼。

    2013年2月13日0点30分,曙光四号院4号楼1301室。

    周巡表情沉重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客厅里两名正在检查工具箱的技术队刑警偷偷议论。

    技术队一个刑警低声道:“凶器不会是这里的东西,不用翻了。”

    另一个刑警道:“哎?这少了的一件是什么?”

    之前那个刑警看了一眼:“哦,好像是手电之类的东西吧。”

    这时,一名跑进跑出的技术队刑警问周巡:“周哥,还没联系到关队?”

    周巡有些出神地走到吴征的尸体旁,两眼发直,没答话。

    技术队刑警看到他的表情,好奇地问:“怎么?认识的?”

    周巡咬着牙,悲愤地微微摇头:“不,不认识。”

    2013年2月13日2点35分,曙光四号院4号楼1301室。

    关宏峰正在现场有条不紊地指挥现场勘查。周巡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嘿,老关!你这神出鬼没的……”

    关宏峰镇静地瞟了他一眼,从容答道:“放鞭炮的声音太吵了,没听见手机响。你怎么不留在现场盯着?”

    周巡挠了挠脑袋:“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看现场勘查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队里找刘长永了。”

    关宏峰冷哼一声:“连凶器都漏了,怎么就勘查得差不多了?”

    周巡一惊:“找到凶器了?”

    关宏峰点点头:“刚才小高在楼道垃圾桶里找到的。运气不错,上面有一枚血渍指纹。”

    周巡想了想:“刚才技术队说,现场还找到了带有毛囊的头发。如果是凶手的,DNA证据再加上指纹,应该是铁证。只要能找到人,他抵赖也没用。”

    关宏峰吸了口气:“如果运气能更好一些,嫌疑人有前科的话,通过指纹比对,就能筛选出……”

    话没说完,一名技术队刑警拿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关队,比对结果……呃……比对结果出来了。”

    周巡眼睛一亮,抢着问道:“是谁?”

    技术队刑警舔了下嘴唇,偷瞄着关宏峰,又看着周巡,没吭声。

    周巡不耐烦地一把抢过笔记本电脑:“怎么那么费劲……”

    看到电脑显示信息的一瞬间,周巡满脸震惊,也不说话了。关宏峰似乎显得很是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是谁啊?”

    周巡和技术队刑警面面相觑,最后他眉头紧锁,表情沉重地抬头看着关宏峰。

    音素酒吧内,崔虎的追踪已经初有成果,电脑屏幕上显示出那辆银色本田的画面截图,崔虎在一旁解释道:“这辆车用,用的是套,套牌,牌照号属于一辆0……09年雪佛兰。角度和光线都不理想,看……看不到司机的样子。”

    关宏峰低声道:“但已经可以基本确认,这辆车当时一直在跟踪我和小周。”

    关宏宇靠在吧台旁,若有所思地说:“哥,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谁在这杯奶茶里下毒,他想害的不一定是刘长永。”

    关宏峰扭头看着他:“当然。凶手看到小周买了两杯饮料后,他只对其中一杯投毒,应该是排除过几种可能性的。譬如小周一个人喝两杯,或是小周自己会选花生奶茶喝。”

    关宏宇点头:“他知道周舒桐无论如何都不会喝那杯花生奶茶……因为她对花生过敏。所以说,凶手是个很了解她生活习惯、甚至是忌口特质的人。”

    关宏峰下了结论:“从动机上来看,用这杯奶茶不是想毒死我,就是想毒死刘长永或者周巡。”

    崔虎有些不解:“为……为什么?”

    关宏宇道:“因为小周的办公室有很多同事,在队里呆一段日子你就会明白,一屋子人要买就每人都买一份,要么干脆别买。她只多买了一杯,恐怕是给某个领导。从隶属关系上推断,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关宏峰’——他只是也不在意毒死其他人罢了。”

    刘音琢磨着关宏宇的话,问道:“周舒桐回到面包店去取手机,一来一回也就一分钟,凶手是趁这个时机下的毒么?”

    关宏峰琢磨道:“应该是,开警车外出,不锁或忘锁车是常事儿。因为开的是警车嘛……总觉得一般不会有人敢去碰,再加上武器和话台都是随身携带,车里确实没什么可偷的。”

    关宏宇恨恨地咬着牙:“姓叶的这小子,还真是见缝插针不落空啊。”

    崔虎来回看着兄弟二人的脸色,支吾道:“咱……咱们可还,还没看到开本,本田的就,就,就是他……”

    关宏峰低声道:“可就这段时间咱们追寻到的线索,基本都和他有关……他在伍玲玲死的那晚捡到了枪,交给李鹏程,然后指使他袭击支队夺取卷宗。安廷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他,他还是宏宇那个案子的目击证人。金山那个案子,他明显是跟着我们,朴森最后写出的名字,也是他——这些不可能全是巧合。”

    刘音低声问:“他策划了这么多事情,目的是什么呢?”

    关宏峰沉声道:“这些事儿不是他策划的,他只是个执行者。”

    正在这时,关宏宇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咱俩都在的时候,我就不再演戏了。你接吧。”

    关宏峰走开几步,接通了电话。

    随后,关宏宇接着向刘音低声解释道:“这些事儿的规模牵扯到非常复杂的情报来源、人员调度还有对各类司法机构运作机制的渗透。叶方舟只是个小崽子,光凭他做不到这个程度。说起来,朴森……”

    崔虎扭头看了眼电脑上的显示时间:“林嘉茵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关宏峰挂断电话,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犹疑不定,其他人都探询地望着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市局指派施广陵降级调任长丰支队,他现在是主事儿的。”

    关宏宇眨眨眼:“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原来就是长丰出去的。现在局面这么难看,派个老手来坐镇,也说得通。”

    关宏峰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他刚直接打电话给我,‘关宏峰’的顾问身份已经恢复了。”

    施广陵坐在办公桌后,脸部表情并不怎么严肃,他望着对面站着的关宏峰、周舒桐和赵茜,神色相对比较温和。安抚了周舒桐一番后,他郑重地道:“于情、于理、于规定,你现在都应该暂停工作。可话里话外我也听出来了,虽说是海港支队一直在查,但你肯定不想置身事外。这样吧,这些日子,你时间自己安排。听说那边正在验尸,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也管不了,小关、小赵,你们尽量陪着她。”

    说着,他伸手指了下赵茜:“我看档案上说,你俩好像是同期,我不想这段日子小周出什么事儿。”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三人打过招呼后,也先后走出办公室。

    走到门口,关宏峰特意停下脚步,道:“施局,您特意召我回来,就是为了确保小周不会出什么事儿?”

    施广陵白了他一眼:“我刚才都说了,那是小赵的事儿。你的任务跟她差不多,中间加个‘搞’字就行了。”

    关宏峰一挑眉毛,转身离开。

    周舒桐出了支队,直接朝车队的方向走去。

    关宏峰从后面追上去,叫住她俩:“我准备回家休息了,我建议你最好也这样做。刚才施局的话……”

    周舒桐眨眨眼,罕见地打断他:“关老师回吧,早点休息。放心,我就去海港支队问问法医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关宏峰一直觉得她的态度有一些捉摸不透,但略一思忖也没想出什么可说的,就告别离开。出了支队的院,他沿着路边向南走。

    一辆银色的本田轿车停在那里,车里的叶方舟里看着后视镜里关宏峰向这边走来,从腰上拔出手枪。但不等他走近,刘音的Polo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停在了路旁,关宏峰上车后,车子发动了。叶方舟一愣,忙开车跟了过去。

    他一路跟着刘音的车,来到音素酒吧门口。见刘音和关宏峰先后下了车,刘音站在车旁,左右观望,关宏峰则来到酒吧门口,敲开了门。

    叶方舟也前后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拎着抢正准备下车,突然看到开门的竟然是关宏宇。他瞳孔微微收缩,看着兄弟二人,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他正怔忪的时候,酒吧的门又开了,完成交接的关宏宇出门,上了刘音的车。

    叶方舟想了想,发动车子,继续跟了上去。

    周舒桐和赵茜最后还是去了海港刑侦支队法医队。

    何法医对周舒桐说:“你父亲的直接死因是急发性器官衰竭。毒物检测结果显示,他中的毒包含砷、汞、硒和甘油,这个构成很奇特,因为甘油并非一种毒物,而是为了促进人体的心脏功能,加快血液循环,目的是为了使其他三种有毒成分更快地扩散——技术队从他办公桌上的那杯饮料中提取到了同样的毒物,两个样本成分配比完全相同……不出意外,就是他喝的那杯饮料被投了毒。”

    赵茜问:“何法医,你说这种毒物的‘构成很奇特’,仅仅是指它的配置方式很精巧,还是它能显示出某种犯罪特征?”

    何法医笑了笑:“既然你是关队的徒弟,我就跟你们说两句验尸报告以外的话。一方面,这个毒物配方的攻击指向人体不同的重要器官,汞是针对肾脏,砷是是针对呼吸道,硒是针对肝脏,再加上甘油的催化效果,即便及时抢救,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对症解毒。要我说,制毒的人是有相当程度专业知识、甚至是专业背景的。另一方面,所有这些有毒成分,都是可以从正常渠道购买到的原材料萃取出来的。”

    周舒桐又问:“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有剧毒的,原材料就那么容易买到……萃取过程不会很复杂吗?”

    何法医道:“当然,而且大多数含量都比较低,萃取出来很费劲,可能化工原材料会更容易萃取,但这部分我就说不准了。”

    赵茜也问:“可,您怎么就知道凶手一定是从其他原材料当中萃取的呢?如果他是从某个毒物实验室偷到的这些……”

    何法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应该不会,如果是从实验室里偷,完全可以做到纯度更高。譬如说,尸检中发现的硒,是过量的有机硒,这是很多化工或农副产品都含有的,如果从实验室偷提纯的成品,不如直接用亚硒酸来得更有效。”

    周舒桐皱眉:“那,如果我们逐一排查周围有购买这些萃取物原材料的企业,是不是有可能找到线索?”

    何法医道:“这部分我觉得你们关队会比我更有发言权。”周舒桐听完,谢过了他,转身离开。

    同一时间,海港刑侦支队审讯室内,周巡、赵馨诚和顾局面对面坐着,周巡身上并没有戴任何戒具。

    关宏宇走进审讯室,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对顾局说:“领导,如果你们码了什么局,最好现在告诉我。叶方舟现在就像只疯狗,刘长永死了,周巡被拘了,支队已经停转了。”

    顾局看了他一眼:“几年前,刘长永对支队内部进行了全面的渎职调查。虽然剔除掉了叶方舟,但恐怕还是有遗留下来的腐败分子。”

    关宏宇道:“恐怕叶方舟也只是一个中间环节,他所涉的应该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犯罪组织。就目前的情况推断,这个组织等级森严,分工明确,而且凭借多种腐化手段,渗透到了公安系统内,为他们提供情报信息和保护伞。已经有证据显示,他们早有加害支队领导的意图。周巡遇上车祸、手枪炸膛,都是证据。”

    周巡苦笑:“那天我就是让老刘别掺和这事儿,怕他没章法反而搞乱了,结果脾气没收住,两个人就杠上了。回到办公室,我一琢磨,光吵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如干脆把顾局的想法直接告诉他,结果他不在……”

    顾局语气也有些沉重:“老刘的牺牲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意外……”

    关宏宇打断他:“对,我个人推测,凶手本可能指望用那杯奶茶毒死我。”

    周巡忽然道:“几位,我能跟老关单聊几句吗?”顾局摆摆手,和赵馨诚一块离开了审讯室。

    周巡盯着关宏宇看了一会儿,乐了:“我现在算明白了,人的主观意识真的很奇妙。在我识破你俩这套把戏之后,谁是谁,其实一眼就能分清楚。”

    关宏宇道:“既然你说过不相信我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戳穿我?”

    周巡向后靠了靠:“有俩事儿,我先问问你。第一,你们哥儿俩为什么要互换身份来支队?你小子确实越学越有样儿,但不嫌太冒险了么?”

    关宏宇低声道:“当初你和我哥一起出任务,伍玲玲牺牲、我哥负伤那一晚,他落下了后遗症。”

    周巡皱眉:“你不会要说,他现在怕黑吧?”

    关宏宇点点头:“医学上,好像管这个叫‘感光性癫痫的逆反应’。”

    周巡思索了片刻:“原来如此。那好,第二个问题。从你哥那次在火车站逃跑,我就发现有人在暗地里帮他。而那时你在江州。换句话说,是有人——很可能还不止一个,在暗中协助你们。这些人是谁?有支队的人么?”

    关宏宇也笑了笑:“肯对我们出手相助的朋友,不但承担了极大的风险,而且坚信我是无辜的。也许你问这个没有什么恶意,但如果我说了,相当于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和出卖他们没分别。”

    周巡了然:“倒是仗义。不过我可告诉你,有时候越亲近的人,不见得就越可信。”

    关宏宇被戳中心事,有些不耐烦:“问都问完了,你到底想怎么着?”

    “就随便满足下好奇心。”周巡朝他无赖地一耸肩,“我现在还得指望着你哥儿俩救我呢。”

    周舒桐此刻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她打开当时周巡让她领出来的物证盒,一样一样把包在物证袋中的物证拿出来看,有带血的凶器,工具箱,毛发,撕碎的衣物……十几样物证都被放到桌子上,轮到工具箱时,她戴上手套,打开工具箱,发现其中少了个东西。看摆放的位置,应该……是个手电。

    她想了想,用手机把工具箱前前后后详细地拍了照。

    关宏宇正好走到门外,看到周舒桐背对自己正在看着什么。他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一把带血的刀,立刻想到是吴征案的凶器。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走上去。

    周舒桐拍完照,抱着物证盒走回物证科门口,把东西还了,和负责的刑警进行简单的清点交接。

    关宏宇就站在二楼楼道的远端拐角处墙后,等周舒桐走后,他立刻跑了过去,对物证刑警说:“小刘,刚才小周把物证还过来了么?”

    刑警刘笑了笑:“你俩前后脚。”

    关宏宇皱眉:“你打开我看一下,她前脚走,刚才勘验物证的时候,写字台的胶水儿洒了。赶紧查下物证袋,胶水里有醋酸乙烯,物证袋要是没封严,会造成物证污染的。”

    刑警刘忙把物证盒拿出来,打开盒盖。关宏宇立刻凑过去,煞有其事地逐一检查每个物证袋。最后,他拿起裹着一根头发的物证袋,又拿过证据目录,看到上面写着:疑似犯罪嫌疑人掉落在现场的毛发(带毛囊)。

    关宏宇似乎恍然大悟,他把这些物证都收回箱子里:“还好都封严了,虚惊一场。”说完,他转身离开。

    凌晨,路旁的银色本田车内,叶方舟正焦急地对着电话说:“眼下这个状况,大哥还不满意么?”

    电话那边有人低声说:“大哥是想收拾烂摊子,没想搞出更多的手尾,你觉得呢?”叶方舟听完,一向成竹在胸的表情全然不见,面露惊恐之色。

    音素酒吧仓库内,关宏峰在酒吧仓库的一张躺椅上开着灯睡觉,突然被人拽了起来,推到了墙上。关宏峰惊疑之下,发现对面站着关宏宇。

    他刚要开口,见关宏宇面色阴沉,满脸杀气,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话。

    关宏宇扯下围巾,往旁边一扔:“是你!是你干的!”

    关宏峰刚想开口,关宏宇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喊道:“是你陷害的我!”

    关宏峰听罢,彻底沉默了。

    关宏宇见他不说话,恨恨地道:“我看过物证了,物证里有根头发!嫌疑人的头发。但那不是我的!二月份的时候,我头发没那么长。如果毛囊里的DNA和我的DNA吻合度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是你的!我终于明白了,我既不认识吴征,更不知道曙光四号院小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有我血指纹的凶器会出现在现场。能够在第一时间出入现场的,能够有专业知识制造伪证的,能够有机会拿到我指纹的——只有你!长丰刑侦支队支队长!我亲哥!”

    关宏峰冷冷地看着他。

    关宏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一年多来,我冒的险,包括脸上这道疤,想不到都是拜你所赐!是你,让我成为了通缉犯,然后假装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让我配合你在支队进进出出。关宏峰,你太自负了!你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一样耍,而且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不错,我也知道有那个血迹指纹的凶器在,这根头发很难作为我翻案的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你干的!我现在几乎确定就是你干的!你口口声声亲人亲人亲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真的拿我当亲人?为什么要诬陷我!关宏峰,你还是人么?!为什么?!”

    说到这儿,他一拳向关宏峰打了过去,擦着关宏峰的耳边打裂了他身后的墙板。他急急地喘息着,后退两步,脱下外套往地上一扔,惨笑道:“我现在算明白了,你晚上是不敢出门儿。不光是什么狗屁逆反应,你心里有鬼,你走不了夜路!知道么!关宏峰你心里有鬼!我虽然背着通缉犯的身份,但我敢堂堂正正跟所有人说,吴征一家不是我杀的。你敢么?!”

    见对方还是毫无反应,他气得直跺脚:“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你倒是说话啊!”

    关宏峰上前两步,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掸了掸,穿在身上,冷冰冰地道:“我觉得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再说了,假设——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怎么样?”

    关宏宇一听,懵了。

    关宏峰走到仓库门口,有些不屑地瞟着他:“你能怎么样?”说完,他离开了仓库。

    关宏宇打砸发泄。

    清晨,支队的院落里,周舒桐边走边和赵茜闲聊。

    两个姑娘昨天都没睡好,但到底年轻,一早起来,还都是挺精神的:“对啦,一直想问,你怎么看关老师?

    赵茜“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答:“学院派精英,人也挺和善,有些高冷……”

    周舒桐问:“你觉得关老师来队里做顾问,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茜想了想:“估计关队想借机会接近他弟弟的案子。这好像在队里也不算什么秘密吧。对他弟弟的案子,我不了解,但不管真相是什么,毕竟是亲兄弟……”

    周舒桐低声道:“在他身边工作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他异于常人的缜密、严谨、理智。现在想来,他当初因为被禁止调查关宏宇的案子,愤而辞职,很蹊跷。”

    赵茜:“怎么讲?”周舒桐笑道:“看我就明白了。就因为我是队里的现职刑警,再加上周队是嫌疑人,所以我爸的案子就被移送到海港支队了。如果当初关老师不辞职的话,他弟弟的案子恐怕也会被移送到其他分院局。这样一来,他再想去接触那个案子,岂不是更难了。”

    这时,赵茜捅了下周舒桐。只见关宏峰走了过来。

    周舒桐抢先开口,把手里的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们通过海港支队给出的毒物检测结果,找出了本市所有拥有这些毒物萃取原材料的化工企业。我们打算去其中几家进行排查。”

    关宏峰看着单子:“这么多家企业,就排查这几家么?”

    周舒桐道:“我先挑出在相同或相近的时间里,同时购买这几种萃取原材料的企业,再通过对萃取原材料用途和企业生产范围之间的比对,把排查范围缩小到了目前这三家。”

    关宏峰听完略感诧异:“一起去看看。”

    三人上车。

    临近中午。

    一辆警车停到路边,车上穿着警服的男人东张西望了一阵,叶方舟忽然钻进了后座。

    男人微微一惊:“你再吓死我。”

    叶方舟冷着声音道:“大哥现在什么意思?”

    男人没好气地道:“大哥现在一脑门子官司,到处给你擦屁股。他让我接到你之后,跟他联系。”

    叶方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瞟了眼张海腰上的枪,往前探了下身子,毫不犹豫地从后面用一个裸绞动作锁住了他的脖子。男人一边挣扎一边伸手去扳叶方舟的胳膊,叶方舟抬右脚一蹬前排座位中间的扶手箱,把他的上半身拽到了后排空间里。

    男人的手在空中挣扎挥舞,不一会儿不动了,但他放在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叶方舟喘息了片刻,接通电话。

    电话里头道:“海子,接上那小子了么?可别让他跑了。”

    叶方舟冷笑:“腿长在我身上,这事儿恐怕他说了不算了。”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小叶,你动动脑子,如果把你杀了,关宏峰肯定会意识到你是被灭了口,背后还有其他人。留你活着,大家反而更安全,而且你心里最清楚,眼下这个形势,只有大哥有能力送你安全离开,甚至出境,你跑什么呢?”

    叶方舟一点不买账:“只要你们保证我安全离开津港,我就能交出关宏宇。”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这个提议倒还有趣。不过,你最好先收拾掉手尾——化工厂的黄山,还有长春的朴瞎子。这两个人都是可以直接指证你的。我也不妨给你透个底,大哥已经派‘娃娃’去解决朴森,你只要把黄山料理好就行了。”

    说完,电话挂断。

    长春,红旗街医生诊所附近,一个娃娃脸的青年沿着路边慢悠悠地溜达着。

    路旁的一所房门开了。医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朴森走了出来。

    “娃娃脸”眼睛一亮,一边把两只手蜷在嘴边哈着气,一边慢悠悠地继续向前走。

    这时,林嘉茵跟了出来,回身撞上门,走向医生和朴森。不经意间,林嘉茵和“娃娃脸”对视了一眼,“娃娃脸”立刻闪开目光,林嘉茵却一直盯着他,表情显得很戒备。

    手机响了,“娃娃脸”边接通电话,边继续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沿着街道往前走,越过了马路对面朴森等人的位置。

    “娃娃脸”道:“刚找到,可能有点儿扎手……”

    电话里的人道:“不用了,马上回来。”

    “娃娃脸”怔了怔:“再给我半天时间,最多半天……”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耐烦了:“大哥让你马上!”

    “娃娃脸”失望地叹了口气:“不需要替姓叶的那小子收拾残局了么?”

    电话里的人道:“你回来直接收拾掉他就好。”

    “娃娃脸”一脸无趣的表情,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龙嘉机场。”

    16点10分。关宏峰、周舒桐和赵茜三人走访完了两家工厂,关宏峰要过那页写着资料的纸,仔细看了看最后一家企业的信息:“跑了一天了,回去修整一下,我也得回家喂下鱼。”

    周舒桐刚想开口说什么,关宏峰又道:“准备好了,就给我打电话。记得从枪库领支枪。”

    17点10分,关宏峰回到了家。

    鱼缸里并没有鱼,他拿出一叠文件资料和一个U盘,塞进一个口袋里,封了起来。

    随后,他坐到桌旁,吃鱼。

    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好的,我就来。”

    18点45分。叶方舟持枪押着制毒师黄山,正往厂房深处走。

    黄山不停地告饶:“叶哥,你说的我都做了,这什么意思?”

    叶方舟抬了抬枪口:“走你的,哪儿这么多废话。”

    19点05分。周舒桐驾车停在化工厂门口,厂区门口,停着一辆银色本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关宏峰强忍着不适,虚弱地指着那辆车:“叶……叶方舟……”

    周舒桐一听,精神一振,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推门下车进了厂区。随着车门打开,车内的顶灯亮了,关宏峰的症状略有缓解。

    赵茜一时两头难顾:“关队,你这到底是……哎,舒桐!你等等!别……”她想了想,还是下车去追周舒桐了。

    19点07分。叶方舟把黄山按跪在地上。黄山咬牙切齿地骂道:“姓叶的,你卸磨杀驴是吧?!咱不说之前白粉儿的生意让你赚了多少钱,你为了杀警察让我给你配的毒药,我也配了,你也得手了!有种咱们让大哥来评评这个理!”

    叶方舟冷笑:“你怎么就不相信‘杀驴’就是大哥的意思呢?”

    黄山叫道:“不可能,我有手艺!你小子除了一天到晚四处惹事儿还会个屁!大哥就算就有想法,也一定先除掉你这个麻烦!”

    叶方舟一把顶住他后颈,狞笑:“我最近是有点儿麻烦,所以才需要你来顶包——你就认了吧!”

    他的手上继续用力,却听后面有个人冷冷道:“叶方舟,谁也顶不了你的罪!”

    周舒桐举着枪出现在他身后,她的眼睛发红,声音嘶哑:“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叶方舟看着她,也觉得无力辩解,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吼道:“我没想到你爸会喝!不错,当初是你爸害我被支队开除的,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可能去害他!”

    周舒桐一样冷冷地望着他:“你以为如果害死的是支队其他人,我的态度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脸上神色不动,朝天鸣枪:“都闭嘴!把枪放下!”随即又用枪晃了下想逃跑的黄山:“你也别动!”

    赵茜赶到,呆住了。

    19点08分。关宏峰听到枪响,咬紧牙关,走了出去。

    19点10分。周舒桐和叶方舟举枪对峙着,她瞟了眼黄山,对赵茜道:“茜姐,先过去把他铐上。”

    赵茜刚要有所动作,叶方舟突然调转枪口,指向她,低声道:“舒桐,我说过绝对不会伤害你。别人我可无所谓。”

    黄山见状,忙挣脱了他,仓皇逃跑。

    周舒桐举枪步步紧逼:“叶方舟,你敢!”

    叶方舟身后响起滞重的脚步声,他刚要转身,就被关宏峰扑倒在地,枪也脱了手。叶方舟踹开关宏峰,起身就跑。

    周舒桐推开赵茜:“快拿台子叫增援!”

    她冲上去扶起关宏峰:“关老师,你受伤了吗?”

    关宏峰神智混乱,身体虚弱,念叨着:“追……快追……”

    周舒桐也着急了:“你呆在这儿别动,增援马上就到。”她猛地站起来,快步朝叶方舟逃跑的方向追去。

    关宏峰在抽搐和晕眩中看着周舒桐的背影,脑海中充斥着黑暗里伍玲玲凄惨的叫声——他伸手摸到叶方舟的手枪,站起了身。

    19点12分。周舒桐追了出去,外面一片漆黑。她正举枪四顾,叶方舟突然从一台设备后杀出,放倒她,夺下了枪。

    周舒桐爬起身,半跪在地上,倔强地昂头看着对方。

    叶方舟用枪指着她,绝望地说:“我处处容让你!为什么非把我往死路上逼?!”

    周舒桐毫不示弱:“你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事儿,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叶方舟拿着枪戳戳点点:“舒桐,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么?!不错,我可能不是好人,但你真以为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单纯?就像你崇拜的那个关老师,他……”

    这时,厂房中传出一声枪响,叶方舟中枪倒地。

    周舒桐愣了一秒,立刻上前夺回他手里的枪,指着枪响的方向:“谁!赵茜?关老师?”

    无人回应。

    她愕然,举枪后退两步,蹲下身去看叶方舟。发现他背后中枪,子弹从胸口穿过,不停地向外冒血。她举枪保持警戒的姿势,单手脱下外套,捂住叶方舟的伤口,看着他濒死的样子,神情有些茫然。

    叶方舟缓缓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语气温柔地说:“别……别做警察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19点15分。已经昏厥的关宏峰被一个人背在背上,离开了厂区。

    不远处的公路旁,停着一辆白色SUV。

    尾声

    刘长永的告别仪式在二月举行。

    这已经是支队这个月第二次到烈士陵园。身着制服的施广陵、顾局、周巡、周舒桐、关宏峰、赵茜、海港支队的白局等人站在刘长永的墓前。高亚楠刚刚生产,没有办法出席。

    刘长永的妻儿在墓前痛哭,周巡低声对身旁的关宏峰说:“一个老刘,换了个叶方舟,代价还是太大了。”

    关宏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想过,会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周巡叹了口气:“咱们这行就这样,其实大家都是人,难免有缺点……谁都希望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是有时候你为了能让别人过这种生活,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支队,就像个家庭,一家人嘛,有时难免各自揣点儿小心思。但不要忘了,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在打击犯罪的第一线上,在各种辅助工作的岗位上,甚至是在某些根本没人知道的地方……不管我是不是喜欢老刘,他在岗位上尽到了应尽的职责。他的牺牲之于我们,就像失去了家人。”

    关宏峰低下头,若有所思:“家人……”

    墓前,周舒桐上前搂住刘长永的小儿子,低声安抚他。刘长永的妻子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周巡致完辞,有些落寞地出来,刚坐进越野车,听到后面有声音。他回过头,看见关宏宇坐在后座上,手里翻着一本案卷,低声道:“原来,剩下的这本副卷一直被你藏在车上。”

    周巡回过头:“你是打算……”

    关宏宇打断他:“是我哥在陷害我。”

    周巡想了想:“我也一直有这种怀疑。但老实说,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这么做,恐怕另有苦衷。再说了,如果真是他在陷害你,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关宏宇合上案卷:“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绝不会原谅他。”

    关宏宇推门下车,周巡在后面道:“哎,那案卷……”

    关宏宇拿着案卷,留下一句:“在他身边,你自求多福吧。”

    关宏峰心事重重地摸着脖子上的围巾往里走,迎面碰上小高,小高问:“关队,您看见小周了么?”

    关宏峰不经意地问:“没有,怎么了?”

    小高递过一张纸:“哦,她好像在重新勘验‘2.13灭门案’的物证,找我帮忙核查工具箱中缺少的是什么。我联系了生产厂家,那里面缺的,就是把手电。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觉得,这件缺失的物品和凶手有关。”

    关宏峰一惊。

    2013年2月12日22点37分。

    关宏峰走下出租车,快步移动到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用围巾遮住脸上的疤。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我到了。你在哪儿?”

    对面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迟到了。关队长。”

    关宏峰冷冷地道:“今天交通本来就不方便,你要真有重要线索就赶紧说。再卖关子,我就不奉陪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向前走一个十字路口,我得确保你没被跟踪。”

    关宏峰看着昏暗的路,骂道:“你滚蛋吧!”

    电话那头的人咯咯笑了起来:“伍玲玲一共中了两刀。一刀在脖子上,一刀在后腰……”

    关宏峰听不下去了,咬着牙:“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说:“往前走一个路口,你就能知道凶手的名字。”

    挂断电话,关宏峰硬着头皮向前走,很快就在弱光下爆发了黑暗恐惧症,倒地昏迷。

    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他身旁,其中一个人说:“这家伙怎么了?羊癫疯?”

    另一人说:“管他呢,倒是省事儿了。你那边……”

    同伴答道:“轻松搞定。怎么处理他?”

    另一人说:“等消息。先把他扛过去吧。”

    其中一人把关宏峰背了起来。恍惚中,关宏峰眼睛睁开条缝儿,隐约看到背着自己那个人耳后有个黑色的纹身。

    2013年2月12日23点31分,曙光四号院。

    关宏峰边走边看着吴征全家遇害的尸体,表情木然。

    他浑身都沾满了血,手上还拿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尖刀。

    2013年2月13日0点58分,洗浴中心包房。

    灯光明亮的包房里,洗净身上血迹的关宏峰围着浴巾,赤裸着上身,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一个透明胶带和一盒爽身粉。他把自己的十个手指沾了点爽身粉,在胶带上印出指纹。又从钱包里拿出兄弟二人和母亲在病床前的拍立得合影。关宏宇那部分被折了起来。

    关宏峰用纸巾垫着手,小心翼翼展开照片,放在桌子上。

    用爽身粉和化妆刷,在照片上扫出指纹,比对后,找出了关宏宇的指纹。

    他用胶带把关宏宇的指纹粘下来,从物证袋里拿出带血的刀,把指纹贴在了刀柄上端的血迹上。

    他收拾好,来到前台,出示证件,要走了洗浴中心监控的硬盘,又用自己从吴征家里拿的小手电换走了前台的大手电。

    他走到门口,打开大手电,举到耳旁,让双眼感光,走了出去。

    关宏峰回过神,面前的小高还在等他回答,他低声道:“行,你给我吧,我转交给她。”走了没几步,发现周舒桐正迎面走来,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关宏峰回过头,一群市局刑警围了上来,他们对关宏峰简单搜身后,给他戴上了手铐。他刚才拿的那页纸,掉在了地上。

    周舒桐捡起地上那张纸,看到上面的信息后,似有所悟。

    关宏峰被拷走的时候,关宏宇正隔着玻璃逗在无菌育婴舱里的孩子。

    高亚楠靠在床边,放下刚接听的手机,默默传达了这个消息。

    关宏宇戴着帽子和口罩,似乎没有任何反应。高亚楠叹了口气:“你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关宏宇别开目光。

    高亚楠柔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俩长得一模一样,我又是先认识的你哥,为什么却会偏偏喜欢你,而不是和他交往?”

    关宏宇苦笑道:“因为……不管白天黑夜,至少我还都能站着做人。”

    高亚楠温婉地笑了笑:“宏宇,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一样。但我想,就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与任何人都不一样的、我却怎么看怎么顺眼的那个人。”

    她握住关宏宇的手:“咱们的孩子,迟早需要一个能堂堂正正见人的父亲。对我而言,那个人只能是你。”

    关宏宇沉默片刻,起身,摘下口罩,深情地吻了她的额头。

    依维柯警车在隧道中行驶,四名刑警在后车厢看着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的关宏峰。交通信号灯一直是红灯,路口堵了很多车。

    由于前方拥堵,隧道里的车也堵在一起。隧道内的照明灯光突然灭了。

    警车里,关宏峰抬起头,由于对黑暗的恐惧,嘴唇微微颤抖。

    押运车内的刑警听到隧道某处传来“乒乒乓乓”的爆炸声,手扶武器,敲了敲驾驶席的刑警。开车的刑警,拿起步话机:“总队,总队,B07呼叫。我们行驶到环线路封闭隧道中段,前方车辆拥堵。隧道的灯还跳闸了。现在隧道里传来不明的异响,无法判断是什么声音。是否需要应对处置?”

    总队:“B07,前方道路是完全拥堵么?”

    押运刑警:“没堵死,已经在动了。就是很慢。”总队:“B07,按常规处置预案,引导车流,尽快驶离无照明路段。”

    “B07收到。”押运刑警拉开隔板上的小窗,对后面说,“正常预案处置,下车引导,赶紧开出去。”

    后面的四名刑警下车,反锁上车门。两人来到车头,拦截、引导周围的车辆。另外两人守在车尾,车也拉响了警笛。

    旁边车道,一辆小轿车突然转向拦住车头。

    警车刹车,四名刑警手扶配枪,上前拍了拍小轿车,示意女司机倒回,让路。突然,只听车后门传来“咣当”一声。车右侧的刑警忙一回头,见戴着手铐的关宏峰癫狂地跑了过来,把他撞了个趔趄,疯狂跑向前方隧道口的那片光亮。

    四名刑警紧追几十米,把他摁倒在地。关宏峰挣扎着,嘴里念叨“黑”“太黑了”“开灯啊”。

    四人面面相觑,把他押回后车厢。一个刑警近距离看着关宏峰的脸:“他怎么了?你看这汗出的。”

    另个一刑警在旁边关切地道:“关队,总队拘传你去调查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儿。别让我们哥儿几个为难,老实呆着。”

    他说完拍了拍隔板:“归位了,开车。”

    刑警带上后车门时,看了一眼外侧损坏的锁插:“还真有劲儿,这都能撞断。”押运警车驶离隧道。

    押运车驶过长长的立交桥,随着阳光从车窗里照进来,关宏峰似乎逐渐摆脱了黑暗恐惧症的折磨,平静下来。

    押运车辆驶入刑侦总队停车场,两名刑警押着关宏峰下了车,穿过院落,走向刑侦总队大楼,一路上进出的警员纷纷侧目。

    两名刑警押着关宏峰,穿过长长的走廊。往来办公的刑警、甚至是在办公室里办公的刑警纷纷侧目,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关宏峰被押进了审讯室。过了不多久,周巡来了。

    门口看守的市局刑警抬眼看他:“就两分钟,不许谈论任何与调查有关的事,全程有监控。周队,你应该懂的。”

    周巡摆手:“我明白,放心放心,多谢。”他推门进了审讯室,坐在关宏峰对面,他的目光落到关宏峰的脖子上。他没有戴围巾。

    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后,周巡微微一笑。

    对面,关宏峰的面孔没有被灯光照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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