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节
还未开口,府中幕僚傅老傅许生气喘吁吁的上了二楼,横插了一话进来:“王爷快看看,这是并州刚送来的军情密报。”
这密报是由信鸽传来,傅许生看见装这密报的是个玄黑个的信筒,当即意识道这里头的事情不小,所以亲自拿了这东西过来。
裴池看了之后,果然眉头拧皱了起来。
傅老歇息了片刻,终于是缓过了气儿,此刻捻着胡须一脸料定的神色,开口问:“是不是并州那守不住了?”他见裴池没反驳,这就是默认了自己所说的。“并州原先在裴治的手中就是天灾人祸不断,如今也是刚到王爷手中的。这一州的将士缺乏训练,真正上了战场支撑不了多少时日。那丁岷必然是明白其中的关窍,否则也不会这么积极的攻打并州了。”
“王爷,咱们手上握有三州,这三州本就是地势相依相连的,而并州就在最当中。倘若并州被丁岷攻了下来,雍、沂二州便没有相互连接的纽带。届时,沂州被朝廷的兵马拿下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傅许生只是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都一一道明了,其实不消他开口,裴池自己也是清楚。
“……王爷可万万不能再延误时机了。”见裴池迟迟没有言语,即便是他这样的老温吞性子,也忍不住开口催促了。“并州淮城的兵防最为薄弱,再支撑不了几日的。”
裴池望着那一张信纸,出声:“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出发。”
傅老得了这话,脸上紧张的神色才略微松了些许。他知道裴池这番回来,多半是为了王妃的,可天下大事近在眼前,儿女私情就显得小了。转念,他又想到外头早已经是纷纷扬扬的传闻,那传闻……说是遍及天下也不为过的了。傅许生斟酌,不知此刻自己该不该开口。
裴池却已然开口道:“傅老,先下去吧。”
“……”傅许生转身离开的时候,眼尾眸光扫见韶王正用手捏着眉心,疲态必现。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希望王爷别被儿女私情所扰。
藏书楼内悄无声息,隔了好一会,裴池才睁开眼,又吩咐了一人进来。
“自明日起,不许王妃出府,闲杂人等也不必再放进来。”
那侍卫垂首应是。
裴池微凛的目光凝向此人,继续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不能有丝毫传入王府。”
“是。”
“府里……若再有议论的,一律不必再留了。”
侍卫得了令,小心退了出去。
裴池一连说了三桩事,每一桩都跟辜七有关。说罢闭上眼,将后背紧紧贴在圈椅上,似有疲惫之态。而手却是紧摁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
说到底,还是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意难平,由里到外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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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末。
天际才刚露出一点鱼肚白, 昨日半夜下了雨, 朦胧雨雾将整个韶王府都笼得多了几分空茫。
晨风夹着湿气,渗入衣缝, 叫人微觉刺骨。
因着时辰还早,锦照堂里就连最洒扫的粗使丫鬟都还没起, 院子里空荡安静得很。远处有人趁着还未彻底消散的夜色款步而来, 最后在院子当中留驻了脚步。
裴池来过这一回就要去并州了,此一仗不知要多久。他缓缓去至那扇窗户前,目光沉沉的看着紧闭的窗户, 心下一片晦涩复杂。
只是,这般相隔而望, 裴池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不见时相思, 相见时恐怕又要无言以对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再多的情绪都重新拢回到了他深邃幽暗的眼眸中。仿佛经此之后,再不会轻易流露了。
七七——
这两个在他唇齿间碾过,最终轻轻唤出了声,只不过, 这声音实在是又轻又低。此时除却他自己, 只怕再没旁人能听见了。
可伴随着他声音的落地,裴池正对着的那扇窗“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没有这窗子的阻隔, 两人直面相对, 皆是掩不住的讶色。
辜七怎么会想到, 裴池在窗外。昨夜下了雨, 她其实睡的并不好,心中烦躁便想着推开窗户通通风。
微风湿凉,扑面吹得辜七灵台清明,圆滚滚的眼中藏不住的意外。
等确认了这人的确是裴池,而不是她的幻觉,辜七才磕磕绊绊的紧张开口:“殿、殿下……”
“……”裴池也绝没有想到窗户会忽然被人推开,更没有想到推开窗户的人会是辜七。他知道她一贯是贪睡的,不然也不可能会趁着这时候站在她的窗外。
裴池皱了皱眉,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思付了片刻,虽是抬着头,可那目光却没有落在辜七的脸上。
此时辜七怎么会看不出韶王殿下的躲闪,饶是如此,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他此刻就站在自己的窗户外,这还能表明着什么呢?
哪怕他只是这样现在这,都已经给了辜七无限的暗示,叫她勇气倍增。
辜七怕他会跟上一次那样转身就走,先是倾身过去一把握住了裴池垂在身侧的手腕。
“殿下——”
她的声音里透着欢喜和雀跃,抬着头喊他,眸眼水润光亮。
裴池只觉得自己手腕滚烫,那炙热的温度叫他忍不住要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回。然而,他却没有那样做,只是任凭她拉着,好似身体早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
辜七满怀期许的看着他,等了半晌不见他开口,她也丝毫不恼。从刚才不经意的打开窗户看见裴池站在外面开始,她就知道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只要他还在意的就好——
辜七拉着他的手腕不放,用力的抓着,似乎害怕他从自己的手里头逃跑。因着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嘴角忍不住上翘,眸光灼灼的盯着裴池:“殿下是想七七了吗?”
裴池沉默,视线停留在她的笑颜上,神情有些恍惚。记忆和现实不断重叠,许多他原本笃定的事,现在都变得不真切了。裴池对着这样的神色,根本分辨不出她几分真假……
一股那样抑制的怒气在他心中翻滚,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真心的吗?”
辜七愕然,双眸微睁的看着他,仿佛很诧异他为什么会问这样这样的题。可不过转瞬,她便又反应了过来。她意识到了他问这话的意思,当即也明白了这几日他为何生气了。
辜七抬着双眼,不避不讳的盯着裴池,语气肯定的回:“是——”
这个“是”字才刚从辜七的口中冒出声,就叫裴池给打断了。他再又问了一声,“七七,你是真心的吗?”他逼近她,视线锐利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眸探究着什么。
“……”辜七的眼睁得滚圆,他离她这样近,居高而下的审视着她质问着她。一时间,她有股从未有过的委屈,止不住的有了颤意。他怀疑自己的真心……?
这好似是一种不能被言语的羞耻,辜七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逼问自己。刚才还透着欢喜雀跃的心,又好像仅仅是为了他这么一句问话而伤透了,她的眼泪直簌簌的往下掉落。
他既然这样问了,那大概她再说什么,都抵消不了他此时的这般疑心了。辜七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喊着的他的名字,“裴池!”
裴池长眉紧皱。这……大概就是遍布他全身的毒,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自己。
他的语气不由低了两分,也是软了两分。“七七,告诉我!”
这就好像是在哄骗她回答,相比起之前的冷漠,则是多了许多的柔和。
辜七被他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他怎么会这样问自己,她难道不够真心?怎么会不真心!
可不等她开口,裴池便又道:“告诉我,你从最开始亲近我,不是因为上一世的原因。”他目光灼热的盯着辜七,丝毫不挪转分毫。
此时的天空,非但没有比之前更亮,反而被密密的黑云压得更加阴沉了。这两人离得十分的近,彼此投入了对方的阴影当中,像是各自的晦暗心思。
裴池就这样迫视着她,仿佛是逼着她在自己面前开口,可是现在的辜七却开不了口。她最开始亲近裴池,的的确确就是因为她知道上一世的事情,的确是因为知道他将来会成为唯一可同沈括抗衡的人……
原先辜七并不觉得这有错,可裴池这样介怀,她才知道……原来在他看来,自己怀着这样的心思,便是……不真心的。
在裴池的目光下,辜七开不了口。她知道他在意这事,更没办法让自己否认。这桩事的起因就是隐瞒,辜七知道面对着裴池,她再也不能同以往那样浑然不在意的……随口敷衍了。
裴池等待了良久,等不到她口中的回答。其实,他心底早就已经有这样的猜测了,并且几乎是肯定的了。裴池忽然很有些想笑,嘲笑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他倏然往后退了几步,也没有太大的怒容,只是不着痕迹的同辜七分开了。
“你究竟要的是什么样的真心?”辜七的牙齿在轻轻打颤,神色凄然悱恻。
裴池被她这问题逼得一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真心的?
“裴池!就算是上一世,我同你也本就是有婚约的!”辜七哭着出声,她只不过是想一切错误回归正道而已。
这又有什么错!
——
京城。
马车从茶果巷的都督府出来,穿南城朝皇宫永定门去。
古来京都都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沈括的都督府就在东城的皇宫跟前,本不需绕行至此。
南城品流复杂,最热闹的街道当属杨楼街,不过比不得东西二城,杂乱得很。
沈都督的马车行在那里头,便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前头不远处的馄饨摊就聚了好一些游散好事之徒,跟摊主这点一碗馄饨面,就能占着座聊上大半晌。
譬如这阵子格外热闹,便是没有座儿,端着海口大碗贴着墙根蹲着也无妨。
“听说……韶王已经攻入了富良,拿下皖州怕也就是几日内的事情了。这可真是快得出奇啊!”
“谁说不是呢!韶王那边的势头可比平关王那强多了。我看啊……指不定沈都督会亲自带兵去交手。”
先前那个啧啧一叹,大有深意的调笑说道:“那可真有看头了。”
“怎么个有看头?”有人不明深意,便好奇的出了一声发问。
“没听说么?韶王妃和沈都督……”
那人的话没说完就叫身边有人狠狠打了一记手臂,“想死不是!皇城里还敢议论沈都督!”
刚才说话的那人却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天下谁人不知这么个事。”说着,又淫邪的笑了一阵。
在他身边的那些个人也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比起打仗这一类的事情,这些真假扑朔的艳闻才更是叫人敢兴趣。而韶王和沈都督都是天下卓绝之人,这样的传闻就更多了几分隐秘和瑰色。
“都督……”策马随伺在沈括马车旁的侍卫低声开口,“要不要……?”
马车刚经过那简易而热闹的馄饨铺,那群人所交谈的内容分毫不落的传入沈括的耳中。
此时的沈括闭合双眼,神态泰然淡若。薄唇微启,缓声道:“不必。”
紧接着,那马车就再不做停留,直接往皇宫去了。
先前玩笑说话的那一群人也发现了从面前经过的马车,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下来。“怎么回事?那是谁家的马车?”
“你管是谁的马车,瞧把你给吓的!那里头坐着的肯定不会是沈大都督!哈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沈都督府在东城,再怎么都不可能往咱们南城这种下贱地儿来的!”
可实际上,沈括的确来了,来听听传闻……究竟有多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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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府中的木槿和凌霄花便是全开了。
辜七自裴池那日走了之后, 便少出锦照堂了, 如今天下是个什么光景,她也很少过问。仿佛这外头的世界就算是成了什么, 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而她因着甚少走动,双腿却浮肿的更加厉害了。
曲堂山每日都来诊脉, 多次提及要辜七多走动, 好生产那日少受些苦痛。
若是康妈妈还在,恐怕这几个没经验的丫鬟也能有个主心骨。辜七的月份越是大,她们越是心乱平。曲唐山一说了这话, 各个都恨不能当圣旨来奉承着。
原先辜七还能强着不去,到后来, 她的话便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几日一到傍晚, 挽玉和拂玉就来“请”她去外头散步了。辜七为此头疼得很, 可几个丫鬟就是不依她的性子了。
这日,魏决的夫人何氏过来说话,辜七看时辰快到了,便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以期逃过这一回。“我也是闷得慌, 不如改日去你府上小住两日。”
何氏不知辜七说这话是真是假,见她一双殷切的双眼直盯着自己, 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何氏是不知辜七此番只是为了逃避丫鬟, 还在那兀自纳闷究竟王妃是怎么了, 怎的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兴致来。
可真当辜七提了两回, 何氏就不疑有他,将这事是真听进去了。隔了几日,她便满是松快喜色的来请辜七了:“王妃不是说要去妾身那小住的么,妾身都准备好了。”
辜七愕然,着实有些意外。可看着她这模样,却也不好推辞。去坐一会倒是可以,真叫自己去住上几日,她觉得自己要不习惯。加之前几日那样做,也只是为了能向她那几个丫鬟婉转表达自己的不快而已。而且,她如今身子重,实在懒动弹。
何氏却好像对这事很上了心,十分热忱的开口劝道:“魏府离开王府不多远,王妃总闷着也不是好的,正好随妾身过去走走。”
辜七便拿目光看向了拂玉等几个丫鬟,心说怎的也不见她们几个阻扰?非但是不阻挠,挽玉还过来规劝:“小姐就去吧,奴婢几个也隔着一块去。”
“这可真是稀奇了。”辜七心中所想便诧异出声了。以往这几个丫鬟连着辜七想出府门散心,都是这儿不成那个不好的,怎么今日还规劝着自己去魏府上了?
她满肚子的怀疑,将信将疑的被何氏带着出了锦照堂。她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是跟了两个服侍,不多时,一行人就出了锦照堂。
可谁想到,走了一阵不是朝着王府大门去,而是朝西边去了。
西边可没什么侧门的,辜七疑惑问道:“不是去魏府的么?难道魏府是在王府不成?”
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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