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保持距离？

    就像现在这样吗？

    顾思琪低头看了看陆凡珂刻意挡在俩人胸前的手, 缓缓抬起头来, 愕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凡珂眼眸低垂, 声线萎靡，“我的意思就是,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回到以前纯洁的朋友关系。”

    “纯洁的朋友关系？”顾思琪重复她的话, 不自觉哼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凡珂不得不直视她, 可一看到她精神恍惚的样子，又把头别开了, 直截了当地说：“思琪, 我们分手吧。”

    “分手？什么分手？”顾思琪不管不顾地打掉她的手，上前一步，强硬地将她的脸扳过来, “请你看着我说话。”

    陆凡珂面露沉痛，“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顾思琪顿时慌了, 改为两只手捧着她的脸, “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我……”陆凡珂欲言又止, 试图将她的手拿开。

    顾思琪干脆身体压住她，“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是在问你跟唐俞明聊了什么？你干嘛前言不搭后语跟我说这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陆凡珂被她压得胸腔难受，伸长了脖子，重重喘气。

    顾思琪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失控, 稍稍放开了些。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一个神色渐渐已经恢复如常，另一个却在极力控制着自己。

    半晌，陆凡珂悠悠开口道：“你要是没听明白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思琪，为了彼此的将来着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顾思琪身形晃了晃，“为什么？”

    她明明记得，周六晚上她俩还同床共枕；昨天她还陪她去看了她最亲最爱的家人；今天一大早她们还在亲昵道别；甚至是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如往常一样打过一通电话……

    为什么转眼之前陆凡珂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毫无预兆地就给她当头棒喝？

    顾思琪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今天是愚人节吗？

    当然不是。

    陆凡珂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字一顿，“思琪，对不起。”

    顾思琪神色突变，不由得拔高声线，“谁要听你一直道歉！陆凡珂你到底什么意思？”

    办公室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陆凡珂眉心动了动，语气无奈，“你去那边坐，我好好跟你解释。”

    顾思琪却没动，清澈的眼睛里此时泛着水光，一瞬不瞬看着她。

    陆凡珂错开她当先朝沙发走了过去，坐定以后，她对杵立在那边木头一样的人招手，轻声，“过来。”

    顾思琪倏地转过身，内心挣扎了几下，才迈开脚步。

    “你坐那边。”陆凡珂适时地阻止她坐到自己身边。

    顾思琪气不打一处来，不但不听劝反而紧紧挨着她坐下，言简意赅，“说！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陆凡珂也没功夫计较她的咄咄逼人，酝酿了一下，缓缓说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应该一时冲动放纵自己。思琪，我们在一起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后悔？错误？还一时冲动？”顾思琪扯了扯嘴角，满嘴涩然，“难道你说喜欢我也是骗我的？你在玩我？”

    “不——”陆凡珂猛地摇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那你为什么要后悔？”顾思琪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因为金敏萱？”

    “跟敏萱没有任何关系。”

    “那到底是为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一向冷静的陆凡珂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对她说出分手这样的混账话。

    陆凡珂被她吼得耳膜生疼，定了定神，说：“我今天找过唐俞明了。”

    “唐俞明让你跟我分手的？”顾思琪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陆凡珂看着她一副失神的样子，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时间倒回到五小时前。

    陆凡珂跟小周去工厂追踪生产进度，忙完之后没有马上回来。唐俞明一直不肯接她电话，她只好直接去办公室找人。

    今天是阴天，头顶没有太阳，空气沉闷，像是要下雨了。他们上了厂房顶楼，这里四下无人，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陆凡珂开门见山地说：“唐俞明，为了一个意外身亡的前女友就跟敏萱分手，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不负责任吗？”

    一段时间不见，唐俞明看上去邋遢了许多，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脸色黄不拉几的。他眺望远方，漫不经心地说：“陆总监，不管你跟她关系多好，分不分手都是我和她之前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吧？如果你是来帮她当说客还是免了，我跟她不可能了。”

    陆凡珂顿时就被他敷衍的样子激怒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唐俞明倏地看向她，一脸愤然，“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男人！”陆凡珂切齿道：“当初跑来跟她表白的人是你，花言巧语把哄她出去同居的人也是你，结果到头来你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前女友就把她给甩了，这算怎么回事？唐俞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我居然看走了眼。”

    唐俞明不怒反笑，“随便你怎么说，我不在乎。”

    他转身要走，被陆凡珂拦住了，“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

    唐俞明懒懒散散的，“我跟你没话可说。”

    “敏萱她爸爸出事了。”

    唐俞明表情一滞。

    陆凡珂缓声说：“她爸爸大腿骨骨折，昨天才送到了市里的医院等待手术。敏萱这个时候很脆弱，如果还想挽回这段感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唐俞明像是半天才消化掉她说话的内容，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淡淡的，“哦。”

    说完他抬脚就走。

    陆凡珂冲他的背影吼道：“你给我站住！”

    唐俞明置若罔闻。

    陆凡珂快步追了上去，挡在他身前，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样？”唐俞明凉凉地说：“她现在很脆弱我就得去安慰她哄着她？我这么难受谁考虑过我？”

    陆凡珂冷笑，“因为前女友的意外身亡抛弃现女友，你可真是情圣。”

    “廖洁那不是意外！”唐俞明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因为她擅自动我手机把廖洁拉黑，廖洁也不会因此跑过来找我，要不是因为她，廖洁也不会死！”

    陆凡珂一愣，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唐俞明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跟前女友牵扯不清本身就是你的错，你居然不知道反省还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敏萱身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我错了，我今天就不应该来找你，更不应该劝你去把敏萱找回来。像你这种人渣，你根本配不上她！”

    陆凡珂许久不曾发过这么大的火，她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扭头就走。

    可还没等她走到楼梯口，身后却传来唐俞明撕心裂肺的呐喊：“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指责我！”

    陆凡珂懒得听他废话，不禁加快了脚步。

    蓦地听到哐的一声巨响，吓得她一个激灵。陆凡珂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唐俞明正疯狂地用头去撞铝合金的蓄水池。

    “哐哐哐”的声响听得人胆战心惊，陆凡珂生怕他再这么自虐下去会出什么变故，忙冲过去拉住了他，“疯了吧你？”

    唐俞明额头撞得又红又肿，神色怆然，自言自语道：“廖洁临死之前拉着我的手，说她一直很爱我。她说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可是那人她一点也不想嫁，她家里人逼她，她没办法……她来找我只是想看我一眼，只是看一眼……谁想到居然会……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人渣，是我害了廖洁，害了敏萱，是我对不起她们……”

    说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

    陆凡珂心一横，手一松开，眼睁睁看着他倒下，毫不留情地说：“你怎么不去死？”

    “你说什么？”唐俞明怔然地看着她。

    陆凡珂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撇下他朝楼梯口走去。

    走着走着，她顿住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她这个角度，隐约看到对面那栋厂房楼顶上有个白色的影子在那晃荡。待她往前几步想要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那抹白色的影子却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唐俞明的哽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陆凡珂瞥了一眼不顾形象坐在地上的男人，迈开脚步下楼。

    同一时间，一抹白色身影从七层楼高的厂房上急速坠落，最后重重砸在科技园内的水泥路上，扬起了厚厚一层尘土……

    陆凡珂下楼时发现小周还没走，不免惊讶，“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小周笑嘻嘻的，“既然我是跟着老大过来的，当然也要等老大一起回去。”

    “想搭便车就直说。”

    小周看她脸色不对，殷勤地说：“这样吧老大，我来开车，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陆凡珂直接把车钥匙抛给了他。上了车，她想也不想就说：“咱们在这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吃了再回去吧。”

    “好嘞！您是老大，您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陆凡珂白了他一眼，“好好开车别贫嘴。”

    小周敛了敛容，开始发动车子。

    科技园内限速，所以车子走得缓慢，拐了个弯，前面突然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堵在了去路，导致车子没办法前行。

    小周踩了刹车。

    正在闭目养神的陆凡珂倏地睁开了双眼，“怎么了？”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小周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径直朝人堆走去。

    两分钟后小周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弯腰对着坐在里面的人说：“出事了老大，我们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陆凡珂狐疑，“什么情况？”

    “有个女的跳楼死了，刚好落在马上中间，没人敢动她，我们过不去。”

    “跳楼？！”陆凡珂惊叫出声，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懵了。

    原来刚刚她没有看花眼，隔壁那栋厂房楼顶真的有人。她只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就没了，谁曾想竟然是……

    他们出厂时大概是下午一点半，一点半到五点这段时间里，陆凡珂跟前来侦查的警察打了个照面。

    警察问她：“你是亲眼看到死者从楼上跳下来的？”

    陆凡珂：“没错。当时我在亿鑫公司工厂顶楼，看到对面楼好像有人，不过当时没注意。”

    陆凡珂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可惜她的说辞对案情的参考性不大。警察做好了笔录，合上本子，“非常感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不客气。”陆凡珂神情恍惚地回到了车上。

    小周按捺不住好奇道：“警察问你了什么？”

    陆凡珂抿着唇不语。

    小周讪讪的，清了清嗓，说：“老大你也真是的，那女的摔得脑浆都出来了你也敢凑过去看，你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开车。”陆凡珂言简意赅。

    尸体已经被抬走，警察也已经把看热闹的人群给疏散了，马路畅通无阻，只是水泥地上那摊血迹触目惊心。

    小周一个大男人见了也犯怵，他二话不说将车子开了过去。总算离开了园区，他长舒了一口气，“幸好那人不是咱厂里的，不然就麻烦了。”

    陆凡珂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小周以为她是被吓傻了，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自顾自地说：“其实老大你根本不需要特地留下来跟警察交代你看到了什么，那女的是因为感情问题才跳楼，厂里人都知道。”

    陆凡珂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小周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那女的好像叫郭珍秀，我听隔壁厂里的人说，那郭珍秀是个女同，她喜欢上同宿舍的另一个女的跟人家表白，结果当场被人拒绝。后来那女的还大肆在厂里面宣扬郭珍秀是个同性恋。郭珍秀觉得没脸见人，最后顶不住压力就跳楼自杀了。”

    陆凡珂眼眸闪了闪。

    小周并未察觉，啧啧嘴，“虽说这郭珍秀死了可惜，可被她表白的那个女的也是挺倒霉的，莫名其妙被一个同性恋给表白了，说出去多丢人，要是我就——”

    “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下去。”陆凡珂冷冰冰的一句话将喋喋不休的小周给打断了。

    小周诧异，下意识看一眼后视镜，当对上陆凡珂充满杀意的眼神时，他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碰到陆凡珂发这么大的火，忐忑不已，“老、老大，请问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

    “就因为这样你要跟我分手？”顾思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陆凡珂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比之前坚定了些，郑重地说：“思琪，真的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我考虑问题不充分，并不是在玩弄你。但是现在——”

    “我不同意。”顾思琪打断了她，牵起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阿珂，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我们两情相悦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你完全不用有顾虑。”

    “怎么不用？”陆凡珂一点点把手抽回，“你是亿鑫未来的继承人，顾总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谁说的？”顾思琪噌的一下站起来，“我现在就去跟我爸说清楚，他从小就疼我，我不信他还能逼我去死！”

    陆凡珂心惊，眼疾手快拉住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冷静点。”

    顾思琪见她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的，相比于自己的冒失，她可真是修炼得道，不禁冷笑，“是啊，你多冷静，你可以说分手就分手根本不用考虑我的感受。陆凡珂，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冷酷无情？”

    她用力甩开了陆凡珂的钳制，拉开门跑了出去。

    陆凡珂生怕她真的没头没脑跑去找顾俊良坦白，赶紧追了上去，“思琪，你不能这么冲动！”

    顾思琪挣扎着，“放开！”

    临近下班，走廊间人来人往的，听到动静大家不约而同朝这边看了过来。

    陆凡珂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但不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压低声音警告道：“别人都看着，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顾思琪一旦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呛声说：“那你放手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陆凡珂权衡了一下，只好把手松开了。

    顾思琪撒腿就跑，横冲直撞路都不看。

    咚的一声。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顾俊良是听到争吵声才出来一探究竟，猝不及防地被顾思琪狠狠撞了一下。

    顾思琪稳住身形，顾不得疼痛，“爸，我——唔——”

    陆凡珂及时捂住她的嘴，不理会她犀利的眼神控诉，径直对着顾俊良说：“顾总，思琪说她饿坏了，我先带她出去找点东西吃。”

    她不等顾俊良回应就半拖半抱将顾思琪塞进了电梯。

    “唔唔——嗯嗯——”

    陆凡珂低头，对上了顾思琪因愤怒而有些胀红的一双眼时，怔了怔，说：“你要保证不闹我就放手。”

    “唔！”顾思琪发出短促的一声抗议之后，眼神渐渐由犀利变得灰败。

    陆凡珂迟疑地把手松开，还没完全撤离，突然虎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没料到顾思琪会这样，吃疼之下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是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顾思琪这次下了狠心，像是在拿她的手在发泄心中的委屈和不满，直到腮帮子酸了才肯松口。

    嘴巴离开时黏连着一条银丝，顾思琪刚想把自己的口水擦掉，赫然发现陆凡珂虎口已经不知不觉被自己咬出血。

    她眼睛骇然瞪大。

    “没事。”陆凡珂安慰她说。

    下一秒，顾思琪扑进她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恰好这时电梯到达一层，门豁的一下打开了。

    此时外面等候着一男一女，他们并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只看到两个女的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背对着他们嚎啕大哭……

    外面那一男一女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陆凡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反应过来说：“不好意思，这电梯我们还要用，你们等旁边那部吧。”

    怀里的人哭得跟个小孩似的，陆凡珂实在无法，她快速按下数字键和关门键。电梯门一合上，她就把怀里的人推开了。

    “你哭什么？”

    “我难受不行啊！呜呜呜——”

    “好好好，你哭，随便哭。”

    “你就不会哄哄我啊！”顾思琪急得直跺脚。跺了两下发现声音不太对，她视线扫了一圈，不解道：“我们怎么还在电梯里？怎么又上去了？”

    陆凡珂面无表情，“上去找顾总，你不是有话要对他说吗？”

    顾思琪扁了扁嘴，眼泪夺眶而出。

    陆凡珂叹了口气，抬手去帮她抹眼泪。

    顾思琪灵敏地闻到了血腥味，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吸了吸鼻子，“疼不疼？”

    陆凡珂另一只手继续帮她擦着眼泪，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确定你要跟顾总坦白？你想过后果了吗？”

    顾思琪眼睁睁看着鲜血混着口水从她的虎口蔓延到了手掌心，顿时心酸不已，哽咽着：“先把伤口止了血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甜文当道的网文时代我文下居然一个个嚷嚷着要开虐……真是一股清流啊……你们真棒！

    仍然是大肥章，不过这章太狗血了……我得缓一缓。

    看文和写文一样讲究你情我愿，不喜欢角色的可以直接弃文哈，不用纠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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