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死了？！”顾思琪一直屏息听着, 克制不住喊了出来。

    她这一喊可把金敏萱吓了一大跳。

    金敏萱一个哆嗦, 连眼泪也忘了擦, 循声望了过去, 就看到顾思琪发丝凌乱抱着被子正坐在床上瞪大双眼看着自己。

    金敏萱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一时没搞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她吸了吸鼻子，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儿。

    顾思琪见她眼泪哗哗的样子实在是可怜, 想冲下床来, 刚一掀开被子才猛然想起自己衣着暴露。

    顾思琪顿了顿, 赶紧又缩了回去，只露出一颗脑袋, 稍显无措。

    陆凡珂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 她眼神微闪，转身对着呆若木鸡的金敏萱说：“我们出去聊。”

    她揽过金敏萱的肩膀，俩人走了出去, 顺势关上门。

    顾思琪趁此机会赶紧跑下床去换衣服，急匆匆跑到门后才想起没穿鞋, 她快速找到拖鞋穿上, 这才假装镇定地把门打开。

    此时客厅里是另一番景象。

    金敏萱把头靠在陆凡珂肩膀上, 哭得泣不成声。陆凡珂两只手拍着她的背，正轻声细语地哄着。

    顾思琪刚迈出一步就止步不前，看着沙发上正抱做一团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酸的，涩涩的, 胸口还有点胀。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卧室与客厅交接的部位，看了许久，直到陆凡珂缓缓抬起头来。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

    半秒钟后，陆凡珂将哭得快要断气的金敏萱推开，皱眉，“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俞明他怎么会死了？”

    金敏萱哭得满脸都是泪，眼眶通红，整个五官看上去也有些浮肿。当听到“唐俞明”三个字时，她的眼泪吧吧掉得更是厉害。

    陆凡珂不忍再催促，抽了张纸递给她，耐心等待着。

    金敏萱狠狠抹了一把泪，艰难地开口：“他没死。”

    “没死？”陆凡珂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

    哭了半天喉咙都干了，金敏萱吞了吞口水，哑声说：“是他那个前女友死了。”

    前女友？怎么又多了个前女友？

    陆凡珂想起来了，上次他俩吵架好像就跟唐俞明前女友有关，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死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冲出脑海，陆凡珂情急之下抓住她两条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没干什么傻事吧？”

    “什么傻事？”金敏萱怔然。

    陆凡珂只好明说：“他前女友的死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大半夜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回来，还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一直哭，她怎么看都觉得金敏萱这个样子很蹊跷。

    金敏萱半天才消化掉她这句话的意思，一脸愕然，“怎么会跟我有关？她是出车祸死的。”

    车祸……

    陆凡珂把心放了回去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愧疚。她怎么可以怀疑金敏萱？这丫头从小就胆小怕事，杀条鱼都不敢又怎么可能会杀人？

    陆凡珂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卧室方向。

    顾思琪孤零零背光站着，宽大的睡衣让她看上去身形单薄。

    陆凡珂眼眸变了变，目光收回。眼看金敏萱又要哭，她定了定神，说，“敏萱，有什么委屈你一次性说清楚，我听着。”

    金敏萱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悠悠说道：“上次闹分手他跟我解释过了，说他对前女友早就没感情了，还跟我保证说他们不会再联系，我相信他了。可是谁知道今天就发生了那样的悲剧……”

    她一停顿眼泪又下来了，跟断了线似的。陆凡珂赶紧又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金敏萱一面擦着泪水一面哽咽地说：“其实他之前做得真挺好的，那女的一直纠缠他，他也没搭理。可那女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不搭理她越来劲。我看不下去了，就跟他吵架，一冲动我就拿了他手机把那女的所有联系方式给拉黑了。他当时生气，但也没骂我。我哪里想到，那女的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就坐车过来找他，结果路上就出车祸了。”

    事情还挺复杂。

    虽说逝者已逝不好妄言，可陆凡珂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女的找他到底要干嘛？”

    “犯贱呗！”金敏萱脱口而出。

    陆凡珂愣了愣。

    金敏萱意识到自己言重了，脸耷拉下来，带着哭腔说：“今天早上我跟唐俞明还没起床，医院那边就来电让他马上赶过去。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女的已经病危，她说要单独跟唐俞明说话，我就只能在病房外面等。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突然一帮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那女的已经咽气了。我当时看到唐俞明哭了，还想安慰他几句，结果他却跟我说分手。”

    “分手？”陆凡珂大惊，声线拔高，“他当着死去的前女友的面跟你提分手？！”

    金敏萱重重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大颗大颗砸下来，她也懒得管了。

    “我不同意，我让他先冷静冷静。可是他跟我说，他说……说……”胸腔堵得难受，让金敏萱难以继续。

    陆凡珂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金敏萱开始咳嗽，整个房间里回荡着她干呕的声音，听上去略惊悚。

    陆凡珂扫了一眼桌面，发现水杯是空的，正准备起身去盛水，突然眼前多了样东西——一个一次性纸杯。

    陆凡珂倏地抬起头来。

    顾思琪下巴点了点杯子里的水，神色如常，“先给她喝吧，不够我再去倒。”

    陆凡珂想也不想就把水杯拿了过去，亲自喂金敏萱喝下。

    半杯水下肚，金敏萱总算止住了咳嗽，只是脸色稍显苍白。她捂着胸口喘气。对于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顾思琪，她稍稍感到无所适从，一瞬不瞬地看着，忘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顾思琪假装要去接水。

    陆凡珂不着痕迹地拉住了她的手。

    顾思琪震惊。

    陆凡珂却没有看她，提醒对面的人：“他说了什么？”

    金敏萱恍然回神，沉吟了一下，说：“他说要不是因为联系不上，廖洁也不会过来找他，也就不会出意外死了……他说他不怪我，但是不能跟我在一起了。阿珂，你说这事能怪我吗？我怎么知道那女的会这样？我怎么知道会出意外？为什么因为一个死去的人他就要跟我分手？”

    金敏萱越说越激动，扑过来想抓住陆凡珂的手时，却发现不知何时陆凡珂和顾思琪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她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陆凡珂不察，听她说完，不免愤然，“敏萱，这事不怪你。你等着，我现在就给唐俞明打电话。”

    “别打！”金敏萱大声喝住了她，一脸悲怆，“不要打了。他明明知道我跑出来也没有找来，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了。甜言蜜语全是假的，阿珂，他根本不爱我。”

    零点零分。

    顾思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嘴巴开到一半就接收到两道齐刷刷的目光注视，她忙用手捂住嘴。

    陆凡珂见她无精打采还强撑起精神，默了默，扭头去劝还在偷偷抹眼泪的金敏萱：“别哭了，洗把脸睡吧。”

    金敏萱抱着两条腿，下巴埋在双臂间，闷声说：“我睡不着，你们困了就去睡吧，别管我。”

    遇到这种事心情难免低落，陆凡珂不好再劝，微微思索，说：“我陪你。”

    “我也陪你……”顾思琪迟疑。

    陆凡珂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金敏萱诧异，眼中的光芒闪了一下又很快熄灭了，“你们还是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最后爬上床时，早就困得不行的顾思琪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陆凡珂肯定也睡不着，索性翻了个身。

    面面相觑。

    半晌，顾思琪感慨道：“她好可怜。”

    自从她们认识那天起，她就发现金敏萱一直劫难重重。被绑架、酒精过敏、被狗咬、被分手……简直倒霉到家了。

    陆凡珂重重叹了一口气，“都怨我。”

    顾思琪不解，“怨你什么。”

    “怨我对她不够关心，害她识人不清。”

    顾思琪这就不乐意了，“拜托，你这会儿能不能别母性泛滥？感情上的事先不管谁对谁错，那毕竟都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不用自责知道吗？”

    陆凡珂不置可否。

    上一次金敏萱和唐俞明吵架时，陆凡珂信誓旦旦地说唐俞明是个老实人，还劝金敏萱给他一个机会。金敏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她不是没有一点责任。

    这一晚她们三个人都没睡好。

    哭了一夜的金敏萱力气全无，两只眼肿得像核桃，空洞无神，一直看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发呆。

    一晚上过去了，唐俞明还是没有给她打电话。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为什么心还这么痛？

    干涩的眼眶又有热泪涌出来，金敏萱抬手想要擦去，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她慢动作似的回过头，就看到了陆凡珂紧拧着眉半蹲着看她。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阿珂。”

    陆凡珂声音很轻，“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金敏萱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自身的处境，不禁苦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沙发滚到地上的。

    陆凡珂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似的，苦口婆心地劝道：“听我的话，去睡一觉吧。”

    也许睡着就什么都忘了。

    金敏萱犹豫不决。

    这时顾思琪走了过来，径直对她说：“阿珂说得对，你还是去睡一觉吧，床铺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金敏萱这回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凡珂扶她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当置身于柔软的大床时，金敏萱才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怎么不回我房间？”

    陆凡珂眼神闪了闪，声音不大自然，“隔壁房间用来养猫了，你就先在我屋里睡吧。”

    养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敏萱心中困惑，却也没心思深究这些，身体一躺倒，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陆凡珂轻轻为她盖上被子，“睡吧。”

    直到看到她闭上眼，陆凡珂才放心离开。关上门，转过身，发现顾思琪正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后。

    陆凡珂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说：“你不介意吧？”

    顾思琪知道她的问题直指金敏萱，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介意。”

    她还能跟一个感情受创伤的人计较不成？

    陆凡珂眉心舒展，走过来摸她的头，很是欣慰，“真懂事。”

    顾思琪觉得她这个动作跟撸猫时是一样一样的，心里不爽，将她的手隔开了，垂眸，“今天晚上我还是回家去吧。”

    “为什么？”陆凡珂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顾思琪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卧室紧闭的门，“她之前睡的那铺床被我强行拆了，现在她回来没地方睡，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陆凡珂像是才想起这个事实，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一开始，陆凡珂以为金敏萱和唐俞明会幸福地在一起，他们有了自己爱的小窝，说不定很快会结婚生子。她从未想过金敏萱还会回到这里，所以当初顾思琪说要用隔壁房间来养猫时，她根本没有反对。

    陆凡珂也曾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金敏萱宣布她和顾思琪在一起的事情，却没料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这种时候出柜显然不合适。而且金敏萱现在非常脆弱，还很需要人陪。

    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陆凡珂轻触她的脸，满是愧疚，“对不起，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顾思琪撇了撇嘴，一想到晚上她们可能睡在一张床上，想到金敏萱扑在她怀里哭……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不舒服。说什么大度不介意，到底还是骗不了自己。

    顾思琪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眼巴巴看着她，“这次就当你欠我的，你得好好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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