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陆凡珂按住衣服下摆, 偏头去看她, 直截了当地说：“你一来我就突然不想洗了。”

    “为什么？”顾思琪诧异。

    陆凡珂眸色变了变, 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淡然地说：“没什么。”

    算了，还是洗吧, 昨晚就没洗，再拖下去她都要嫌弃自己了。

    她缓缓松开了手, 方便顾思琪帮她把外衣脱掉。

    考虑到对方的手受了伤, 顾思琪脱的时候万分小心, 尽管如此，还是或多或少地牵扯到了患处。

    陆凡珂轻微抽气。

    “对不起啊, 我尽量小心。”顾思琪忙不迭地道歉。

    之后她变得更加谨慎。

    外衣成功脱掉以后, 贴身的那件要费些力气，明明不是什么大难题，顾思琪却开始额头冒汗。

    当陆凡珂脱得只剩下一件内衣时, 顾思琪顿了顿。

    她软软的手掌贴到了她的后背，手指头微动, 正准备帮她把内衣扣子拿掉, 陆凡珂却猛地转过身来, 轻描淡写地说：“这件就不用了。”

    顾思琪迟疑，“你一只手不方便吧？”

    陆凡珂固执地说：“我自己可以。好了，你出去吧。”

    顾思琪却没有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蓝色内衣，以及两个圆球中间那条不深不浅的沟壑, 一时间忘了言语。

    陆凡珂皱了皱眉，批评她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顾思琪眼神闪了闪，低着头，声音不大自然地说：“你快去洗吧。”

    “你回去睡吧。”陆凡珂又开始赶人。

    顾思琪还没反应过来，陆凡珂就再次转过身去了。

    那一瞬间，顾思琪隐约瞥见她白白的肚皮上有一条稍微凸起的比自身皮肤颜色更浅的可疑痕迹。

    顾思琪来不及仔细辨认，她目光追随着陆凡珂纤瘦的直挺挺的裸.背，陷入了沉思。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条伤疤。

    什么样的伤疤呢？

    细细长长的一条，像是刀口留下的痕迹。

    毫无疑问，陆凡珂是没有生过孩子的，所以她根本不考虑那是剖腹产留下的伤疤。

    难道是因为做过别的手术？

    顾思琪拧了拧眉，不禁想起之前谢辉在餐桌上提到了一件事。

    那会儿谢辉喝多了，兴致勃勃聊到陆凡珂当年拉业务的勇猛事迹。当提到陆凡珂曾经因为抢了其他公司的单子被人买凶报复捅了一刀时，桌上的气氛就变了。

    顾俊良故意打断谢辉，斥责他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谢辉立即就改口了。

    这么看来，陆凡珂肚皮上的那道疤痕很有可能跟谢辉所提到的那次报复事件有关。

    明明当时没有外人在场，可为什么顾俊良不允许谢辉提起？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哗哗”的水声将顾思琪的思路打断了。

    她恍然回神，鬼使神差地走到磨砂玻璃门边，扬声对着里面的人说：“需不需要我帮忙？”

    水声戛然而止。

    “不用，你走吧。”陆凡珂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的右手暂时还不能碰水，顾思琪不放心，微微犹豫，说：“你还是不要逞强了，实在不行也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女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说了不用就不用。”陆凡珂隐隐有些恼怒。

    顾思琪撇了撇嘴，“好吧，那你自己慢慢洗吧，我回去睡了。”

    几秒钟后，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陆凡珂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这才开始慢悠悠地洗澡。

    真正动手的时候，陆凡珂才感觉到困难。她必须将右手高高抬起，仅用一只左手擦拭身体，不仅累，而且洗得也不够全面。

    为什么死活不愿意顾思琪帮忙？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其实从顾思琪帮她脱衣服的那一刻起，陆凡珂心里就有了些古怪的想法。

    她的眼睛亮而有神，忽闪忽闪的睫毛下面藏着一汪春水，因为不谙世事，所以里面不带一丝杂质。

    可是不知为何，当如同赤.裸地与她四目相对时，陆凡珂变得不自在。

    她不得不喊停，转过身掩饰自己内心那些微妙的改变。

    陆凡珂的右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失神间，一股温热的水流顺着肩膀蜿蜒而下，当它缓缓滑过患处时，陆凡珂猛地醒悟过来，赶紧用毛巾擦干。

    这一次她洗了很久很久。

    她拖着两条酸麻的手臂走了出来，打算给自己上了药再睡。

    她抬起头来，不经意地发现床上竟然躺了一个人时，整个人愣住了。

    随即她皱起了眉。

    她有点想不明白，之前她明明听到了关门声，可为什么此时此刻顾思琪却躺在她床上？

    陆凡珂带着疑惑走了过去。

    “哒哒”的拖鞋声不曾惊动床上的人。

    陆凡珂径直走到床边，俯下.身去看，才发现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已然睡着。

    陆凡珂伸出手推了推她，轻声，“醒醒。”

    顾思琪半睁开眼，意识迷蒙，背着光，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喃喃：“都十一点了，快睡吧。”

    话音刚落，她翻了个身，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闭着眼继续睡了。

    陆凡珂难以置信，拍着她的肩膀提醒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好像不是你的房间。”

    顾思琪不耐烦地嘟囔道：“谁说的？这是我家，我想睡哪就睡哪。”

    “……”

    隔了许久，顾思琪没有听到一丝的动静，不禁狐疑。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发现陆凡珂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她视线上移，注视着沉静的一张脸，忐忑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陆凡珂毫不客气地说：“有你在我怎么敢睡。”

    “……”顾思琪不确定地说：“你害怕被我踹下床？”

    陆凡珂不置可否。

    顾思琪支吾道：“我……我保证不会乱动。”

    陆凡珂仍是动也不动。

    顾思琪只好往旁边挪，好给她腾出更多的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反正自己身板小，只睡一小块就够了。

    这么一想的时候，顾思琪看到陆凡珂脸色突变。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身体突然失重，毫无预兆地从床上滚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

    顾思琪花了半分钟才爬起来，她一只手抱着被子，一只手拍拍屁股，讪笑道：“放心，一点也不疼……”

    陆凡珂莫名叹了一口气。

    顾思琪赶紧丢下被子，赧然地说：“不逗你玩了，你快睡吧，晚安！”

    她不等看清陆凡珂的反应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

    “下周六是阿珂的生日。”上班时间，顾俊良突然感慨道：“也不知道到时候她的手好全了没有。”

    顾思琪停下手里的活，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是不是想给她办个生日会？”

    “那倒不是。”顾俊良不假思索地说：“阿珂不爱热闹，往年的时候我也只是带她出去吃顿好的，送她一件礼物就完事了。”

    这段时间陆凡珂一直住在顾家，跟他们相处得很融洽。顾俊良想，反正顾思琪也回了国，干脆今年就在家为她庆生。

    只是送礼物这件事让他感到头大。

    以往都是秘书帮他挑选礼物，他只负责出钱就行，哪里懂得女孩子真正喜欢什么？

    趁着顾思琪在场，他拍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今年这件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顾思琪很是为难。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旁敲侧击地说：“目前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渴望得到的东西？”

    陆凡珂不明所以，“具体指什么？”

    “比如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包包？什么牌子的衣服？或者是你喜不喜欢珠宝项链这些东西？”

    陆凡珂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该不会是想送我礼物吧？”

    顾思琪心里咯噔一下，尴尬地笑道：“怎么可能！我现在才领多少薪水？我还等着攒钱给自己买车呢，我哪有钱给你买礼物……”

    陆凡珂带着怀疑的眼神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越是掩饰反倒显得她意图更加明显，顾思琪索性禁声，低着头假装吃饭。

    生日礼物，到底要送什么好？

    顾思琪大脑快速运转。

    她只给霍磊送过生日礼物，没有女性朋友，自然没有实战经验。

    霍磊倒是给她送过很多礼物，花啊，香水啊，口红啊，甚至是宠物……

    不过她都不喜欢。

    陆凡珂到底喜欢什么？

    一个诡异的答案横空冒了出来——金敏萱。

    顾思琪身体一个激灵，狠狠甩了甩头。

    ……

    “思琪呢？”陆凡珂上了车才发现顾思琪没有跟过来。

    顾俊良优哉游哉地坐在驾驶座上，面不改色地说：“我让她去办一件事，晚点她再自己回去。”

    陆凡珂不疑有他，不再多问。

    此时，顾思琪刚打车到达目的地。

    她特地赶在下班前行动，没想到路上还是堵车。

    商场就在前面不远处，可车子死活就是过不去。

    顾思琪担心回去太晚会耽误到吃饭，她只好对司机说：“师傅，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过去。”

    那司机自然乐意，指点她说：“前面有天桥，你从天桥走过去就到了。”

    “好的，谢谢师傅！”

    顾思琪付了钱下车，踩着高跟鞋上了天桥。

    横向交错的天桥上，有人在摆地摊，有卖小物件的，也有在帮人手机贴膜。

    当然还有更煞风景的。

    一个乞丐手里捧着一张招牌，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碗，碗里面还放着几张散碎的零钱。当有人经过时，那乞丐便有气无力地说：“我腿断了，谁能可怜可怜我给点钱吃饭吧，哪怕是一块钱也好。”

    刚好顾思琪从他面前经过，那乞丐见她衣着打扮体面，忙举着碗说：“小姐，行行好给点钱吧？”

    顾思琪生生被吓了一跳，忙快速往旁边闪躲。

    一时没注意，她不小心踩到了旁边摆摊的小物件。

    “对不起对不起！”顾思琪忙不迭地道歉，“这个多少钱？我赔给你。”

    摆摊那人穿着比那乞丐好不了多少，他始终低着头，低声说：“不用赔了，不值几个钱。”

    顾思琪一听这声音不对，不由得认真审视起那摆摊的人，狐疑出声：“怎么是你？”

    既然已经被认出，那人索性也不遮掩了，慢动作似的抬起头来，现出沧桑的一张老脸。

    那人冲她难堪地笑了笑，“顾小姐。”

    顾思琪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吴勇，更没想到吴勇居然摆起了地摊。她低头快速扫了一眼他面前的小物件，表情变得复杂。

    吴勇主动交代道：“之前捡垃圾卖了不少钱，我就想摆摆地摊看看能不能多挣点。”

    顾思琪倏地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等脸上的惊讶一点点退下去时，她定了定神，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个他，“这个东西我买了。”

    吴勇却没接，“不值钱的，顾小姐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顾思琪是因为踩坏了他的东西才故意这么说，怎么好意思白拿，硬是将钱塞进他手里。

    吴勇盯着那张钞票看了许久，迟疑道：“有没有散钱？你给我十块钱就够了。”

    顾思琪看了看钱包。

    “没了。”

    “那我找给你。”吴勇哆哆嗦嗦地去翻一个破旧的钱袋。

    翻了半天掏出一堆一块五块的散钱，顾思琪看着他拼拼凑凑，心头莫名一酸，说：“算了，我先去那边商场买个东西，等买完了我再过来找你要散钱吧。”

    吴勇脸上表情一僵，艰涩地说：“好，我等你。”

    旁边那个乞丐正以一种异样目光将顾思琪上下打量。

    顾思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站起来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她骗了吴勇，买完东西她可以直接在商场门口打车走人，她不可能再返回。

    挑礼物花了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顾思琪心满意足地走出商场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已经忘记了跟吴勇的约定。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往繁华的商场门口现在却很难看到一辆空车过来。

    顾思琪左等右等，隐隐着急。

    蓦地，一个陌生的路人走过来对她说：“小姐，要等车的话你还是走到前面去等吧，不要站在这里。”

    “为什么？”顾思琪很是不解。

    那人眉毛一拧，声音尖锐，“旁边躺着一个死人你没看到吗？你怎么还敢站在这里！”

    “什么？！”顾思琪惊叫出声，顺着她的指示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天桥下躺着一个人。

    顾思琪看到那人身下湿漉漉一片，接着微弱的光线，赫然发现那是一滩血！

    她寒毛立起，腿一软。

    那路人催促她，“小姐，赶紧走吧！”

    顾思琪花了几秒钟时间才缓冲过来，她小跑着追上刚刚好心提醒她的路人，忍不住好奇道：“那人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死没死，躺在那半天了，流了这么多血，估计是断气了吧。”

    顾思琪心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报警？”

    那路人不以为意地说：“那男的好像是在天桥上摆地摊的，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一帮职业乞丐所以被群殴了，这种事谁摊上都倒霉，谁敢报警？”

    顾思琪可做不到像她那样淡定，瞬间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那路人以为她是同情心泛滥了，试图劝她：“小姐，你最好也别多管闲事，那些职业乞丐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你惹不起的，赶紧走吧！”

    顾思琪还在思考她刚刚那番话。

    男的，天桥上摆摊的，职业乞丐……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那人倒在血泊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却看着眼熟。

    思及此，顾思琪再也不能泰然自若，她刻不容缓地返身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明明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脚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朝那人走了过去。

    当她的手颤抖着将蒙在那人头上的帽子掀开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迹斑斑的一张脸，却不妨碍她看清那人的长相。

    这人居然真的就是吴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去喝喜酒，可能要晚一个小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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