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两大箱盒饭被搬了进来, 简梅连忙去给苏陌排队拿饭。

    钟贺带着两个人，手上也搬了两大箱东西，正巧跟着送盒饭的一起走了进来。“秦总。”钟贺一进来，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秦皓。

    秦皓抬了抬手, 示意他把东西放到分午饭的台子上，又跟身边的蒋烨道：“我让助理买了点水果、小菜和饮料, 你给大家分一下吧。”

    蒋烨闻言一喜, 连忙去跟分饭的几个人讲，大家听见秦皓请客加餐, 都不约而同地欢呼一声，不少人大喊“谢谢秦总！”然后蜂拥而上，瓜分了钟贺来带的东西。

    “秦总, 这是您要的。”钟贺拿着另两个纸袋过来，递给秦皓。

    “辛苦了, 你先回去吧。”秦皓说，一手拿着纸袋，另一手揽着苏陌回休息室。

    简梅刚好抱着盒饭过来，见钟贺给的东西, 问钟贺：“秦总让你订饭了？”

    “嗯。”钟贺道。

    “哎，早知道就不急着抢盒饭了。”简梅抱着盒饭往工作人员那里去了，没有进休息室打扰他们两个。

    ……

    休息室里, 秦皓把东西都放在小桌子上打开，有水果、有肉、有蔬菜、还有一条鱼和两碗杂粮饭。

    “这是新鲜的东星斑，尝尝看？”秦皓把筷子递到苏陌手上, 唯一的那条鱼放在离苏陌最近的位置。

    苏陌夹了一块肉，东星斑以肉嫩味鲜出名，果然很好吃。

    “脸颊上的肉是最好吃的。”秦皓说，他拿起筷子，划破脸颊上的皮，把里面的肉夹出来，又在汤汁里浸了浸，递到苏陌嘴边。

    苏陌凑上去吃了，果然很好吃。

    “你也快吃，下午还要继续拍的。”苏陌说，给秦皓夹了一筷子菜，开始闷头吃。

    “又不是没喂过你，脸这么红？”秦皓坐在旁边笑看着他，苏陌的脸色如常，但是耳根全红了。

    “别废话。吃饭。”苏陌洋装生气，可惜他的脸更红了，怒吼也变成了娇嗔。

    “你真可爱。”秦皓吃了口鱼，觉得今天的鱼格外好吃。

    苏陌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加快速度吃吃吃，今天拍戏的时候，秦皓调戏他的眼神简直一刻不停。虽然戏里面他俩的确眉来眼去，可是……可是他也太明目张胆了，好几次苏陌几乎忘了他们是在演戏。

    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化妆师就进来给他们两个补妆了。

    下午要拍的戏就一场，不过镜头很多，算是重头戏。

    自从两人因为一杯红茶认识，秦先生每天下班都会光顾那家便利店，有时候当班的是阿陌，有时候不是。渐渐他摸透了规律，只要他当班的时候，就会在便利店里吃晚餐或者夜宵。

    遇上没有客人的时候，两人也会聊几句，一来二去就熟了。不过，两个人只是天南海北地聊，从来没有捅破过那张窗户纸。

    今天要拍的这一场，就是他们俩捅破窗户纸的契机。

    这天晚上，他们所在的城市遭遇有史以来最强台风，全城都发布了红色预警。整个城市大风过境，暴雨如注，别说是行人，街上连车都少有。

    秦先生想起来今天是阿陌当班，不管暴雨，冲进了便利店，然后陪着阿陌上了一晚上夜班，直到第二天风停雨歇。

    为了拍出逼真的落汤鸡姿态，开拍前，蒋烨让人打了一桶水来，把秦皓林成了落汤鸡。

    拍摄现场有摄像机，室温不能太高，所以暖气也没有开足，苏陌看着秦皓淋了个头，一阵心疼。

    ——可千万不要感冒啊。

    “阿嚏！”苏陌才想着，秦皓就打了个喷嚏。

    “好，快点各就各位！”蒋烨连忙催促，灯光打上后，秦皓所在的位置温度高了一点，总算不那么冷了。

    “开始！”蒋烨在场边大喊，场记板打下，正式开拍。

    被淋透的秦皓狼狈地跑进便利店，摄像机正对着门的位置，他跑到事先约定好的点，跟苏陌的视线对上。

    镜头里，秦皓身上脸上都是雨水，他转头看向苏陌，神情一松，喜悦溢于言表。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往下压去，收住了上扬的嘴角。

    “停！”蒋烨喊，她走到场中间，对秦皓道，“秦总，再重新来一遍，您刚才看苏陌的眼神可以再放开一点，然后跑进去的速度要快，因为您是从雨中一路奔过来的，加一点气喘吁吁的感觉。”

    蒋烨说，秦皓每一句都非常认真地听着，一一点头。

    说完后，蒋烨又想喊开始，被秦皓叫住：“我身上的水不滴了，再淋一点。”

    刚才那一镜的时候，秦皓身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落汤鸡的形象逼真，可是一轮灯光照过后，第一次淋上的水已经干了不少。

    “再淋？”蒋烨吃惊，秦皓的神情坦然，她也不纠结了，立刻让人弄来了水。

    又半桶水淋下，秦皓身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重新开拍，这一次，他退到了远一点的地方，一路狂奔进镜头里，在镜头前气喘吁吁地扶住膝盖。他松了松领带，转头看向柜台，苏陌正惊讶地看着他，他嘴角上扬，又马上移开了视线。

    “卡。”蒋烨喊，朝场中比了个大拇指，这一镜就过了。

    下一个镜头是拍秦皓在店内买毛巾，所以他身上的水做任何处理，就以最自然的姿态进入到了下一个镜头。

    苏陌看了眼表，已经半个小时了，秦皓一直是湿漉漉的状态，反复淋了两桶水。他拍戏的时候苦没少吃，可是换到秦皓身上，他心里又酸又痛。

    ——早知道应该找个替身。

    “晚上好。”

    苏陌正在发呆，一条毛巾被放在了面前的收银台上。这声音太熟悉了！他猛得抬头，特写镜头把他的神情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蒋烨坐在监视器后面，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花费了几个通宵写出来的本子，正在一点一点变为画面，这里面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镜头她都倒背如流，可是被一点一点实现的时候，她仍旧忍不住紧张，盼着它能好一点，更好一点。

    镜头里的苏陌，他抬起头的一瞬间闪过一丝心疼，然后很好地掩饰在了职业笑容下，“您好，一共四块五毛。”

    在她的剧本里，这时的两人已经暗生情愫，只是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隐忍着、装作不那么在意。

    而苏陌把这种明明在意，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演得出神入化。

    抬头的那一瞬间，心痛的眼神直击心底，可是转瞬就没有了，让蒋烨都以为是不是自己晃了神。

    “你今天夜班？”秦皓又问，因为淋了雨，声音有些沙哑。

    “嗯。”苏陌把毛巾递给他，但是并不看他，“快擦擦，雨水很凉。”

    秦皓的眼仿佛被这句话点亮，他结果毛巾，视线在苏陌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后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这里靠近地铁站，不少人因为风大回不去，而滞留在便利店里。

    “下一位。”苏陌说。

    秦皓识趣地拿着毛巾走开，但是没有出店门，只是远远地立在放杂志的获奖旁，拿着一本杂志。不知道是在看杂志，还是透过杂志看着收银台的苏陌。

    “卡。”蒋烨喊，“最后一个镜头补个特写。”她对摄影师说，又快速调整了一下灯光。

    特写没有苏陌的事，他从收银台后走出来，站到了外面。

    蒋烨就站在摄影师旁边，看着秦皓的特写拍摄。这个镜头是蒋烨临时起意的，实在是刚才秦皓看苏陌的眼神，太好了——那种欲言又止，担心他、却又不能说明的隐忍，牢牢牵住了蒋烨的心。

    她相信观众也能从这里找到共鸣。

    “对，秦总，您看这镜头，就刚才的那个眼神。”蒋烨耐心引导，可是秦皓的状态始终不对，眼神里的感情僵硬，或者根本看不出来，无处不透露着尴尬。

    蒋烨叹气，果然是非专业演员吗？要他重复刚才的自然流露，还是难了一点。

    “蒋烨。”苏陌拍了拍她的肩，他在短袖制服外面加了一间外套，“我来试试看吧，他看着我，效果可能会好些。”

    蒋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自动站到一旁，看苏陌给秦皓导戏。

    “对，看着我。你很担心我，但是不能说，不能做……对，再多一点，再一点……”苏陌耐心地引导着秦皓的情绪，给他缓缓叙述剧情。

    蒋烨在旁边看着，比起刚才，秦皓的神情果然丰富了许多。

    就是这样！秦皓终于在苏陌的引导下，又露出了刚才的那种神情，隐忍而又充满了爱意。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啊！蒋烨感叹。

    她这才发现，上午她说的话简直胡扯，什么有演戏天分？人家那是真情流露啊！所以才只能由苏陌来导，换任何一个人导，秦皓都只有死鱼脸一张。

    这两个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卡。”苏陌说，秦皓的特写完成，也把蒋烨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下一场是什么戏？”苏陌问蒋烨，“我的特写晚一点拍，把有秦皓的部分先拍完，让他能早点换衣服。”

    苏陌握住秦皓的手，从来都很温暖的手有点冷。

    “好的。”蒋烨立刻会意，着手安排下一场戏。

    下一场是夜慢慢深了，外面狂风不停，店里的人要么有家人朋友开车来接，要么咬咬牙又冲进了风雨里，慢慢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苏陌站在收银台后，随手整理着放烟的货架，打了个呵欠。时钟已经指到了凌晨一点。

    “埋单。”秦皓把一罐温热的红茶放到收银台上。

    苏陌看见，他拿红茶有点吃惊。

    自从他上次送过红茶后，每一次，只要他送秦皓就会喝，但如果不送，秦皓也不会主动去买。

    然而苏陌没有放任自己吃惊，也没有问，只是默默扫了条形码，“一共三块四毛。”他说。

    秦皓给了钱，苏陌把找零和红茶一起给他。

    零钱被秦皓拿走，但是红茶却推回了他的手里，“你喝，红茶养胃又提神，这罐是给你的。”发型湿透的秦皓一字一字说道，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晚。

    “卡，很好。”蒋烨喊停。

    苏陌仿佛没听见，还看着秦皓，有些移不开眼睛。

    “结束了。”秦皓放开他的手，刚才给他红茶的时候，不小心就碰到了。

    “嗯，啊。”苏陌这才恍然——刚才，竟然真的入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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