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苏陌被组委会安排颁发此次电影节的最高奖项——最佳影片。上场前, 秦皓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本届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影片得主，电影《情人》, 导演余中信——”苏陌念出卡片上他早就知道的名字，看着余中信从观众席里站起来, 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的得奖作品《情人》的经典片段在后面大屏幕上来回播放。

    这个本子苏陌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里面的主角是苏陌上辈子在金缕奖封帝的角色。余中信跟他说过，角色的原型就是他。

    这次, 这部电影早了快十年，是因为他们更早遇上了吗？

    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他。

    余中信从观众席里站起来, 他诧异地看向苏陌的方向，他想起一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拍摄《和爸爸的对话》。从初遇开始, 苏陌就对他冷淡无比，所以这次余中信早就准备好空手而归，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这个奖颁给自己。

    音乐和掌声中，余中信一步步走上舞台, 他看见苏陌拿着奖杯笑容得体地等他上去。他也看见坐在评委席上的秦皓，自始自终望着苏陌，眼神里的疼惜爱意骗不了人。

    短短十多个月, 苏陌的成就已经比他高了不止一头，连他的人也名草有主，不是他再能肖想的。

    余中信在苏陌面前停下, 从他手里接过奖杯。他常年惯于扛着摄像机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这个奖在他未来的事业中也许微不足道，但是此刻从苏陌手里接过来的是一份厚重的肯定。

    “恭喜你。”苏陌跟他握手，说道。

    “谢谢。我以为……”余中信接过奖杯，百感交集。这个角色是他为苏陌量身打造的，他曾妄想过邀请苏陌出演，但是苏陌的蹿红速度令他怯步。

    “以为我不会给你奖么？”苏陌道，两人的话筒都被关了，对话只停留在他们之间。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余中信看得痴了。

    苏陌的笑容更深了，谁说他没对他笑过的，他曾经对他笑过很多次，他自己不珍惜罢了。“好好做电影。”苏陌说。

    过去的已经过去，爱也好恨也罢，苏陌都不想再追究，眼前的人满腹才华，他不介意给他一份肯定。

    “谢谢。”余中信郑重地向苏陌鞠了一个躬。

    后面的评委席里，贝纳德又挪了挪屁股，不安分地凑到秦皓耳边道，“你看那个余中信，看苏陌的眼神怎么那么缠绵？”

    “管好你自己。”严烽坐在他另一边，闻言沉下脸来，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呢？

    秦皓当然看见余中信的眼神了，关于余中信的问题，他早就跟苏陌进行了深刻的讨论。一个追求者而已，这说明他家苏陌很受欢迎。

    颁奖结束，苏陌回到席位上时跟秦皓的眼神对上了片刻。可惜从观众席的方向看不见两人的互动，否则又要有大批粉丝阵亡于苏陌甜腻的眼神下了！

    躲在后台观看的简梅就看了个正着：那对狗男男的眼神，真是腻死人不偿命！

    ……

    “苏陌，你太神了！”圣诞节之前，姜疆激动地跑去找苏陌，“谭弘导演回国了，而且放出消息说要为新电影公开选角！”

    苏陌正在秦皓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里，他闻言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抬头笑道，“什么时候？”

    “圣诞节之后。”姜疆拉开苏陌旁边的椅子坐下，“多亏了你上次提醒我，我在谭导回国前联系上了他团队里的一个副导。昨天我请人吃了顿饭，这个角色是要公开招募的，要求演员不能大于二十三，英语流利，演技精湛。对了，你英语怎么样？”

    “苏陌的英语好着呢！”简梅刚巧进来，直接替苏陌回答了，“姜哥，是不是有新电影了？”

    “嗯，因为谭导要求绝对的华人长相，所以才会回国找人。”姜疆又说，“我想了一圈，年轻小生里绝对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苏陌坦然点头，他当然知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姜疆扶了下眼镜，严肃道：“这是个很残忍的反派角色，对你个人形象的塑造不利。虽说饰演不同的角色能拓宽戏路……”

    姜疆口中的反派，就是谭导新片《生死博弈》中第二幕的一个配角，出场时间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但却给女主角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

    这部影片展现了遍及世界的唐人街的景象，剥去了白天熙来攘往的人群，这里是海外华人贫民的摇篮。男主是华裔，从小在唐人街长大，女主则是普通的白人女性，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女主角被持枪歹徒挟持，又被男主解救。

    这一次抢劫事件疑点重重，最终引发了一系列针对种族歧视的恐怖活动，而男主作为受害者之一挺身而出，上演了一场在华人贫民区的生死博弈。

    在第二幕中，从小受到白人欺负的华裔男孩林清登场。林清童年被霸凌的记忆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阴影，所以当他知道女主也曾参加过针对少数族群的校园暴力时，心里的杀意难以克制。

    他在提供给男主的信息里做了手脚，引诱女主落单，动手时被匆忙赶来的男主阻止，但是他已经用残忍的手段弄瞎了女主的双眼。

    这个角色和本剧的男主正是一对反义词，一个用智慧为华人的利益殊死搏斗，另一个用暴力消灭曾践踏过他们的人。

    影片的第二幕结尾，男孩死了，死在了同胞的手里，为这个故事留下一个嘲讽的叹号。

    “我想试一试。”苏陌简单回忆了一下前世看过的剧本，这个角色虽有残忍的一面，但也有令人痛惜的部分。况且，他也不希望因为没有合适的演员，而让这个角色再次从剧本里消失。

    “嗯，谭导的片子还是很值得一试的。这次的制作公司是美国那边的，如果你能顺利参演，说不定对涉足国外市场会有助力。”姜疆推了推眼镜，想到自己有可能带出一个世界级的电影巨星，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边跟姜疆又说了些关于工作的事，秦皓推门进来，姜疆立刻站了起来：“秦董。”

    秦皓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又看向苏陌用眼神问他要不要走。

    “我们结束了。”苏陌毫不迟疑地起身。

    姜疆在娱乐圈混久了，就算本身比钢板还直，也不难看出这两人的关系暧昧。秦皓虽然明面上没有动用董事长的权利给苏陌资源，但是明里暗里的爱护还是显而易见的。就说昨天例会上应传明有意把他手上的其他艺人转走，让他单独负责苏陌就可见一斑了。

    跟姜疆的谈话后过了没两天，有关谭导新片选角的话题就登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

    各家小生的粉丝们齐齐出动，在各大论坛贴吧给自己偶像疯狂打call，好像他们家某某某已经顺利通过试镜、演电影、拿大奖，登上人生巅峰了。

    跟粉丝们的狂欢不同，各家经纪公司和艺人都在牟足了劲儿跟谭导取得联系，企图在众多竞争者中中脱颖而出。

    关机。

    这已经是姜疆第N次企图联系谭导了，然而他费尽千辛万苦拿到的助理电话一再显示关机。之前吃过饭的副导演表示不能再透露细节，直接过来试镜吧，大家都有机会。

    框谁呢？这可是演艺圈啊，这些个如狼似虎的会放过走后门的机会乖乖等试镜？绝不可能！就说他今天遇到了死对头乔杉，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家元峥邀请到了谭导出席圣诞宴会，好一副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德性。

    不就是因为元峥父母是本城大企业家家底雄厚么？不然就他那点斤两还真签不上银河！

    姜疆骂归骂，心里却百爪挠心，要是真给乔杉和元峥得逞了，他和苏陌不就白忙了？

    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姜疆这天一早敲响了秦皓在鸿鑫的办公室。

    现在正值年底，秦皓奇忙无比，除了公司里的事情，还有一大堆的应酬排队等他出席，逼得他恨不能把自己切成两半！所以银河那里他全都扔给了应传明，专心留在鸿鑫总部指挥大局。

    姜疆来找秦皓已经是万般无奈了，他弄不到元家圣诞宴会的请柬，但是秦皓身为本市房地产的领头人物，肯定在受邀之列。他知道这会儿打扰大老板搞不好就是丢饭碗的节奏，可是思来想去，他情愿自己被打上无能的标签，也不想在“政～敌”面前输掉气势——

    ——就算苏陌拿不下谭导，他也绝壁不能让乔杉和元峥独领风骚！

    于是，姜疆在门口深吸了三口气，敲响了秦皓办公室的大门。

    “进。”极其简略的回答，姜疆进去，秦皓刚挂下电话。

    秦皓跟苏陌在一起后，养成了看报纸除了财经版也会看一圈娱乐版的习惯，前两天恰巧就看见了谭导回国的消息。

    说起来，谭导算他半个老师，银河草创的时候没少给过他建议。

    所以应传明提起谭导也会参加元家的圣诞宴会时，他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请柬——不管怎么样，让苏陌在名导前刷刷脸肯定没坏处！姜疆一进来，秦皓就想起了这件事：“你来得正好，你把这个给苏陌。”秦皓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做工华丽的请柬。

    姜疆接过请柬一看，眼镜顿时亮了：“苏陌有秦董的提携真是三生有幸。”

    “嗯？”秦皓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测，“什么意思？”

    姜疆的后背立刻湿了，他这是触到大老逆鳞了？这眼神忒可怕。但是既然大老板问了，他只能一五一十地全都解释了一遍。姜疆一边解释，一边悄悄打量着秦皓的神色，企图猜一猜秦皓的心情，但是秦皓的面瘫功夫出神入化，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苏陌想出演谭导的新片？”秦皓听完姜疆的解释，有点意外：苏陌还什么都没跟他说过！

    “嗯，苏陌对这个角色很感兴趣。”姜疆说。

    秦皓点头，“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姜疆说。

    “嗯，你回去吧。”秦皓说，继续埋头在他一堆文件里，不理姜疆了。

    姜疆迅捷地拿着请柬退出来，抹了把头上的虚汗：以前只觉得应总严肃起来很可怕，现在才知道他连秦董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过此行的目的总算达成，姜疆喜滋滋地看着手上的请柬，直接往苏陌通告的地点赶去。

    姜疆走后，秦皓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给苏陌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苏陌略带笑意地声音钻了过来：“忙完了吗？”

    “还没，年底就没忙完的时候。”秦皓说，他跟苏陌都好几天没好好腻在一起了，打个电话听听声音什么的一点也解不了相思之苦。

    “那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今天结束的早，想不想一起吃晚饭？”苏陌问。

    秦皓看了眼排得满满的日程表，欲哭无泪，“不了，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昨天他回去的时候苏陌已经睡了，今天他醒的时候苏陌刚走，这样的日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秦皓感觉他和他的小兄弟都要干枯了！

    苏陌大概听出他的委屈了，在电话那头轻笑，“那你晚上记得好好吃饭，如果要应酬的话叫钟助给你备点点心，喝酒前垫一点。”

    苏陌又林林总总叮嘱了一些，秦皓听着他好听的声音吐出一堆关心自己的话，就觉得心情好到爆棚，最后他总算想起正事，骄傲地跟苏陌献宝：“听姜疆说你想演谭导新片里的角色？我这里有元氏集团圣诞宴会的请柬，我让姜疆给你拿去了，谭导那天也会过去，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简梅刚好把姜疆发来的短信递给苏陌看，跟秦皓说的是同一件事。姜疆打不通他的电话，于是用长长的一条短信表达了他无比兴奋的心情，并且叮嘱苏陌平安夜晚上的时间全都空出来，他已经为他约好了造型师和化妆师，仿佛这场圣诞宴会是吹响号角的战场。

    元家的圣诞宴会苏陌有过耳闻，他们每年都会举办，这已经是申市上流社会的一项传统。不过他们只会邀请社会名流，除了个别的国际巨星外，普通的艺人根本不可能踏进他们的会场。

    苏陌略想一想就知道，如果不秦皓出手，姜疆不可能拿到这份请柬。而有了这份请柬，加上秦皓的引荐，他将比其他任何候选者都多了一个和导演面对面的机会！

    虽然以苏陌对谭导的了解，他这扇后门肯定没戏，但是秦皓的这份心思还是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好，谢谢你。”苏陌说。

    “光说没诚意，不如肉偿吧，我平安夜晚上没应酬。”秦皓弯起嘴角，他仿佛看见苏陌在电话那头因为他的话而脸色通红——苏陌脸红的时候耳垂也会变得粉嫩嫩的，特别可爱。

    “流氓。”苏陌直接把电话挂了。

    秦皓听着忙音，意犹未尽——生平第一次那么期待平安夜。

    ……

    平安夜的一整个下午，苏陌都被一堆造型师、发型师、化妆师团团围住，十几双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十几套高定礼服一套套试过来，修眉修面、打底上妆，苏陌感觉自己就是一芭比娃娃，逃不过被一堆熊孩子围住摆弄的命运。

    “这个领结的颜色不行，显得肤色暗。”

    “裤子上怎么有褶了？快点烫一烫！”

    “车子呢？车子到了吗？请柬拿好别忘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苏陌终于被打扮妥当，塞进了加长劳斯莱斯，车头的金色飞天女神在夜色中映照着灯火。

    “秦董刚才来过电话了，他有点事被绊住了，要晚一点过去。”上了车后，姜疆的神经依然紧绷，“今天的场合我进不去，你一个人有问题吗？”

    “放心。”苏陌说。他今天的造型可是花了大价钱，不说化妆师和造型师的身价，就光这身高定都够普通人家买辆车了。“其实没必要搞那么隆重。”

    “隆重点总不会错的，礼多人不怪，这样的场合最怕衣着打扮不妥当了！”姜疆说，他又看了看表，“现在过去时间刚好，早了掉身价，晚了不礼貌。你过会儿进去前记得配合一下记者拍点照片，我都打过招呼了，明天就出通告。”

    “好的。”尽管姜疆已经嘱咐了很多遍，他还是耐心地一一答应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如果有人不太友好，你避开就是了，千万不要发生冲突知道吗？谁知道有没有记者混进去。还有那些服务生，里面也可能有记者，你都当心一些。”姜疆絮絮叨叨又说道。

    “好的，姜哥。”苏陌说，他看了眼手机，秦皓那里还是没消息。秦皓昨天晚上出差走了，中午的时候来过电话说会晚一点，所以苏陌只好自己先过去。

    车子很快到了举办宴会的地方，是本市一家超五星级酒店，苏陌的车在酒店大堂前停下，立刻有年轻帅气的门童上前替他打开车门。

    “我不陪你过去了，你自己小心，一定要给谭导留个好印象知道吗？”姜疆在车里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知道了，姜哥你先回吧。”苏陌笑着跟他摆摆手，关上了车门。

    苏陌今天穿了一身暗紫色的礼服，西服外套里搭了一件黑色衬衫，下身的西裤恰到好处得衬出苏陌笔直的双腿。

    酒店门口处果然围了很多记者，这简简单单的几阶楼梯简直是一个小型红毯秀，数十个闪光灯此起彼伏，苏陌艰难地维持住自己的神情，慢慢往酒店里挪动。

    一进酒店便有侍者迎上来，苏陌出示了他的请柬，便被直接带到了最高层的旋转餐厅。今天元家把餐厅全都包了下来，桌椅全部撤走，只留下一排考究的自助餐台。大量的活动空间令来宾能更自由的交流，并且正中间还有一个舞池。

    苏陌进去的时候果然如姜疆说的，时间正好。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端着酒低声交谈，同时也有新的来宾陆陆续续到场。

    苏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这些人全都是在报纸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又往里走了一点，打算拿一杯酒到旁边等秦皓过来。可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苏陌。”元峥从苏陌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快步走过来，很快扫视了一圈苏陌的穿着。

    他手上那块表是W旗下的奢侈品牌，不过不是他代言的Dream系列，是更高端的经典系列。他身上的高定来自欧洲某个专门服务于皇室和贵族的小众品牌，他是怎么弄到的？二手的么？

    元峥听经纪人乔杉说过，苏陌也有意竞争谭导的那个角色，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出现在他家举办的宴会上。宴会的名单他亲自检查过，上面没有苏陌。

    签进银河后，元峥凭借着家里的背景接了不少重量级的电影和电视剧，只是至今播出的那些都收效平平。

    这次谭导的要选角的消息他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家从商，像谭导这样的艺术家实在不在他们的人脉范围里。最后元峥辗转了很多人才好不容易把宴会请柬送到了谭导手上，希望他能务必光临。

    这个角色他志在必得，只是苏陌怎么也来了？

    “好久不见。”元峥从侍者那里拿了两杯酒，非常绅士地递了一杯给苏陌。尽管他心里已经急疯了，脸上还维持着风度。

    这人是谁？苏陌犹豫了两秒，才从元峥手里接过酒杯。两人碰杯，他浅浅地抿了一口：想起来了！是元峥。

    当时跟他一起进银河的新人，姜疆说过的这场宴会主人家的公子。

    “没想到会在我家的宴会上看见你。”元峥道，“你一个人吗？”听说有人把他家的请柬拿到网上拍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陌才要开口，一个人插了进来。

    “阿峥，干嘛呢？这谁？”来人也端着酒杯，一身的穿着张扬肆意，看面料就知道价格不菲。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苏陌，“哟，这不是演《御剑乘风》的小明星嘛！阿峥，你们家的格调也太低了，这种小明星也请？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来找事了，打脸还会远吗？2333333

    谢谢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