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五单元
那些枉死的冤魂水鬼什么的都好处理, 白素贞请了黑白无常两位神君来,将这些冤魂水鬼交给两人, 也算是还之前两次把乞丐祖孙的魂魄还阳和放过五鬼的恩情。
黑白无常本来对白素贞和小青这两个游走在人间的妖精还是颇有微辞的。毕竟他们俩好好的工作呢, 结果据来的魂魄就被白素贞给抢走了。
回到地府之后他们本来是上禀阎王希望能严惩两只胆大妄为的蛇精,可阎王说了,这白蛇乃是紫微星下世, 于人间是有一场大造化的。黑白二人就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生生忍了。
可没想到今天这白蛇青蛇招二人前来,竟然是来支持他们工作的!这么些个冤魂水鬼的,他们二人给押将回去放在酆都城里,慢慢消磨这些鬼魂身上的怨气、戾气, 届时这功德都会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修为也定然能精进不少!
黑白二神一边感慨着白素贞做事大方敞亮, 一边押解那些鬼魂回酆都城去, 心里头原本对青白二蛇的不满不爽也都没了。
等黑白二神押着冤魂水鬼走了之后,小青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爽了不少,不在湿漉漉阴森森的了:“早知道就让他们早些来了!这几天我都不舒服,觉得自己每天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要不是她的修为渐长, 她都觉得自己的鳞片会不会长出癣来!
“是你说,怕他们公报私仇不帮忙的。”白素贞好笑的看着小青。“二位神君是有神位神格的正神, 职责所在, 才不像你那么小心眼呢!”
“好嘛!我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了吧!孔夫子也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就是女子啊!”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白素贞也不和小青继续绕嘴, 反正小青总能有理就对了。
“不过那些财物怎么办呢?有金银的元宝还有铜锭子玉器珠宝首饰什么的。还有些被油布封着的字画和没有碎的瓷器。”小青又苦恼起来。要是当时自己只带走那些冤魂水鬼,把这些东西都留在河里就好了嘛!
可是也不对啊!她也是清理河底的淤泥顺手把这些埋在水底的东西弄出来的!而且要是不弄出来,清理淤泥很麻烦的!
“我看就给附近的穷人分一分就好了!”小青最后说道。
白素贞摇头:“你的心是好的,看你想过没有,一般人家过日子,都是用铜钱的,稍微好一些的人家家里也只是有些散碎银子罢了。金元宝什么的,都是碰不到也用不上的,只能压箱底。那些字画瓷器对他们来说就更没用了!”
“那要怎么办啊?”
“我觉得,不如把东西送去给太子殿下?”白素贞说道。
白素贞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来人间已经快要四年了,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了如今已经能了解人间的一些规矩规则,成长不可谓不快。
像是这些金银珠宝玉器铜锭什么的,若是刚入凡尘的她,肯定也是会和小青一样,送给穷人家的。可如今,她想的更多。
那些银子可以绞碎了散给穷人们救急也好、改善生活也好。而其他的东西,把它们交给太子,说不定能发挥出这些东西更大的价值!
从之前太子让小青运粮草,如今又让小青通航道两次,白素贞也看清楚了,这太子其实是在利用小青。可虽然是利用,于大宋国祚却是实实在在有利的。而且小青也得到了功德,正是两厢便宜的事情。
财物给了穷人,可能只是救济了几个人的日常,可这些财物若是给了太子,说不定能救更多的百姓呢!
于是这一晚,小青并未去修整河道,而是再次当起了牛马,把那从河底挖出来的财物都驮在身上,御空飞去了京城梁王府里,把东西都丢在了丁礼的院子里。
不是她不想去皇宫,而是她进不去!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在京城地界御空竟然要使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法力不说,速度也很慢、高度也不高了。比起临安来要困难不少。
白素贞推测说是因为南北归一,所以王道显盛,才会让京师龙地压制法力的。
这一次也一样,而且小青心里也有点小惊奇,她这次进梁王府,竟然没有被府门前的八卦镜逡巡照射一番,也许是因为自己身负功德的缘故。
之前两次造访梁王府,虽然被人领进去了,可还是被那八卦镜的威力扫视了一番,这八卦镜竟然像成精了一般,能分出什么人是主人的访客,什么人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了!
小青办完了这些事就回了河南道去。可她是把东西扔下就走了,梁王府的下人可又受了一回惊吓。
大早上出门就发现丁礼的院子里被大大小小的各式箱子堆满,一个摞一个的好不吓人!
抬头一看,最高的那个箱子的高度都和屋顶一边高了,这么多的东西一夜之间出现,让这些下人又想起来之前法海说的什么妖精不妖精的话来。
等有人壮着胆子去请了梁王爷夫妻过来,开了箱子之后发现都是金银珠宝之后,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
“把院子封了,立刻去叫连儿回来。老夫还要上朝,先走了。”梁定邦觉得自己越来越淡定了。
同样如此的还有梁夫人。虽然不知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把这么些个箱子一夜之间堆满院子呢?定然不是人力所为了。
之前说白蛇是为了报恩才许嫁许仙的,那这些东西会不会是因为白蛇不能侍嫁二夫,所以报答连儿之前帮许仙从秦府脱身的恩情送来的呢?
——
京城的风波很快就在方洋的手腕下平息下来。而这个时候,许仙一行人也快要到苏州了。
此时还有几百里的水路,京杭运河就要贯通南北,而升龙之势若成,那中原之地至少将有七百年太平天下。
按理说,有这样一个大前提,那应该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此运河贯通的。可偏偏就有一个人,不但不希望运河贯通,还希望这升龙之势被掐断,龙运尽归己门。
这个人就是正在返回镇江的法海。
一方面,他觉得若是升龙之势成立,青蛇定然功力大增,那白蛇的助力就会更大,自己想要收伏这白蛇定然更加棘手;另一方面,此运河水脉归入杭州,他心中估算后,觉得如果能小做更改,将水脉尽头归进西湖尽头的夕照山雷峰塔下,那这升龙之势最后就会全被用来滋养佛门气运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白蛇青蛇二妖如今气候已成,自己不能正面对抗。所以还是要从许仙身上下手,然后引动白蛇青蛇触犯天条。届时自己便可以降妖伏魔、除掉宿敌,念头通达之后,也能得成罗汉果位了!
于是许仙才回到苏州不久,正拜别了苏州知府陈伦打算回乡之后,小青在一晚整修河道的时候,就遇到了法海。当时的夜色正是月朗星稀,小青现出根脚原身,用身体带动河底淤泥抛到岸边。
这几天小青的干劲越来越足。因为眼看着这四千里的水道就要贯通了,胜利在望,小青每天只盼着早日完成这次做工赎罪,能摆脱这夜夜不得安眠的苦日子。
待小青整修了近七十里的河道,水脉即将通入杭州之时,她忽然就听见岸边上传来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那佛号的声音极大,就像是用一把重锤直接敲在小青的脑子上一般,让小青一时间气息紊乱不堪。
小青赶紧化作一道青虹回到了岸上,把嘴里的泥沙吐掉——要不是她本身是一条水蛇,反应又够快,恐怕现在可不只是呛几口泥沙水这么简单了!
“臭和尚,你是谁啊?做什么来打扰本姑娘做事?”小青呸掉嘴里的污物之后,指着法海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妖孽,你顽劣不堪,竟然敢在朗朗乾坤之下显出原形真身,惊扰两岸百姓。老衲法海今天就来收了你,以安两岸百姓之心。”法海听见小青叫自己“臭和尚”,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算是高深的佛法也平息不了心中的怒火恶意。
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就举起金钵照向了背对着河岸的小青。
“什么惊扰百姓?我是在替他们服徭役!我可是有……啊!”
小青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迂腐和尚呢,正要把揣在怀里的太子手令掏出来给法海看看,证明自己不是没事闲着故意显出原形的,就被那法海一下子用僧袍的袖子一甩,摔了出去,发出一声惊呼。
这回小青是真的火了。要说小青的脾气真的是好了很多,就算一开始挨了那一下还呛水吃泥,可也只是骂了一句“臭和尚”,根本没打算动手。
结果她好言好语的和法海解释,却又挨了一下,登时也不去拿方洋的手令了,立刻就攻向了法海,打定主意要给法海一个好看。
可法海到底修炼多年,小青就算是最近三四个月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的,可到底多数时间要么是在处理杂事、要么是在整修河道,所以修为的增长虽然快,可还是比不上功力身后的法海。
所以几招之后,小青就知道自己要是不使出全力,恐怕今天连脱身都不行了。所以她一甩衣袖,袖中就飞出了不少尖头利口的毒蛇射向了法海。
“孽畜,你好毒辣的手段!若是继续放任你,岂不是为祸人间!老衲绕不得你!”说完,就举起金钵,要把小青摄入金钵之中。
小青自然是全力抵抗者金钵的吸力,可法海这个时候就用手里的禅杖击向了小青,想要两面夹击,彻底收伏小青。
小青被金钵的佛光所摄,拼尽全力才躲开禅杖的一击,可也受了重伤,一口腥甜的鲜血压在喉头。而小青胸口的衣裳却被那禅杖带起的罡风给扫破之后,方洋的手令露了出来。
那带着朱砂印泥的手令登时就让那金钵发出的佛光一滞。法海顿时觉得金钵不稳,不能运转如一了。
而小青就趁着这个机会,化作一道青虹逃走了。
她踉踉跄跄的回了保安堂的后花园,胸口还是越来越闷。这个时候,天上高悬的明月似乎有了意识一般,月光精华化作一道薄纱似的雾气,飘到了小青身上,缓缓的进入了小青的身体里,滋养着小青的受损经脉。
白素贞感觉到月光精华,登时就是一喜。她还以为是小青贯通运河的功劳,使得天道降下的奖赏呢!她脸上带着点笑意,朝月光精华降临的后花园而去,要助小青一臂之力,好早日将月光精华化作修为。可谁知到了后园,竟然看见小青受了内伤昏迷不醒。
小青虽然受了内伤,可前有功德和香火愿力加身,后有月光精华降临,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惜本来马上就要完成的升龙运河要暂时搁置了。
而许仙也拜别了风气终于正道起来的三皇祖师会,定下了返回钱塘的时间。
“官人,咱们不若多留几日?”白素贞劝道。
“多留几日?为何啊?”
“还不是小青那丫头,不知道到哪里去玩,受了些小伤回来。这会子喝了药还睡着呢,少不得要修养几天。”白素贞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想了想之后,白素贞道,“我看不如官人先行一步,到杭州去拜会大姑夫妻俩,安排好诸多的事宜。我和小青一个有孕、一个有伤,正好慢慢的往回走可好?”
许仙听了立刻赞同的点头:“自来都是娘子替我多番筹谋,这一次,娘子就安安心心的养胎就好,一切都交给为夫,也让娘子享享清福才是。”
于是第二天,许仙就拜别了白素贞回了杭州去。而小青也在许仙走后不久醒了过来。
“小青,是什么人伤了你?”白素贞看小青正稳步恢复,并没有太大关隘,便放下心来,转而问起小青受伤的始末。
小青摇头:“是个自称法海的和尚。他说我现出原形惊扰了两岸的百姓,所以才要收伏我的。”
小青也没多想法海是不是口不对心或者有其他什么目的,只把法海说的理由讲给白素贞听了。
白素贞觉得法海这名字耳熟,只是多年过去,她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曾经差点害她丢掉性命的宿世仇人了。而一听小青说的理由,她也颇为理解。毕竟百姓若是真的因为巨大的青蛇而惊恐,那和尚来收妖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白素贞劝道:“还好只剩下杭州水路一段了。咱们以后可要注意些,莫要被平民百姓看了真身,免得真的惊扰了他们的安宁,那你的功德岂不是也要打折扣了?”
小青吃了暗亏,虽然心里头不服,可还是点头答应了。又过了几日,许仙来信说杭州的安排已经诸事齐备了,白素贞就和已经差不多好了的小青启程前往杭州。
本以为只待小青伤愈之后,修整完杭州水路,就能功德圆满的安心修炼、平静度日了,没成想许仙和以为同行去镇江金山寺给白素贞求取平安符,竟然遇见了法海。
法海对许仙说破了白素贞的身份,并强留许仙在金山寺,只让那同行的人回去报信,好诱白蛇前来自投罗网。而许仙被囚在镇江金山寺中,每日里听法海劝他出家为僧,受佛法教化才好。
要说法海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许仙呢?原先他初次见到许仙的时候,是真的察觉到自己和许仙有一段师徒缘分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天机演变之下,那师徒缘分竟然没有了。
可许仙是九世善人,若能度化他,法海也是大功德一件的。如今许仙没有拜佛修行的念头和机缘,那这功德岂不是没了?所以法海才苦口婆心的劝许仙皈依。
许仙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自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他就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老和尚!本以为是个得道高僧,结果竟然总是劝自己抛妻弃子出家当和尚去,真是不知所谓!
他又担心自家娘子,此刻身怀六甲,也不知道要怎么着急呢!虽然娘子身有玄门神通,小青也自有奥妙神奇之处,可始终都是两个女人。若是遇到什么人起了歹心冲撞了……一想到这里许仙就觉得头皮发麻,只想赶紧从这金山寺中脱身,回去看看娘子是否安好!
许仙被困金山寺,而白素贞没过多久就找来了。可惜无论她怎么恳求法海,法海都没有放许仙离开的打算。
毕竟他还要指着用许仙逼迫白素贞触犯天条呢!而且那青蛇修整河道的工程也就快要到杭州了,此时停了正好,让他把运河水脉精灵归入雷峰塔,那佛门的气运定然万古长青了!
“姐姐,要我说,咱们就打上金山寺去,把许官人救回来!”小青听说了,心里头不忿。她就知道,那老和尚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惊扰百姓才来“为民除害”的!
“法海既然知道我们的底细,还敢把官人强留在金山寺,可见他有恃无恐,绝非善与之辈。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千万不能贸然行事。”白素贞摇头。
“哼!”小青也知道白素贞说的是正理,可还是不服气。
白素贞和小青商量一番之后,就连夜赶往镇江金山寺。天色初明,姊妹两人已经到了金山寺的山门前。
白素贞千叮咛万嘱咐小青道:“小青,你记住了,咱们这次到金山寺是为了找回官人的,凡事跟人家都要客客气气的。”
“姐姐你这么说,好像我很喜欢跟人闹事似的!”小青有点委屈。她现在才不敢再那样肆意妄为了呢!当牛做马不说,还要替几十万人服徭役,这教训真是足够大了!
几经周折,白素贞终于在七峰亭见到了席地而坐参禅打坐的法海。她盈盈下拜,轻声细语的向法海问好,没成想闭目参禅的法海睁开眼扫视了二人一眼,出口就是讥讽:“一个白蛇精,一个青蛇精,竟然胆敢进入佛门重地。”
这话结合着法海的语气,让白素贞和小青听了就觉得窝火。只是礼下于人有所求,白素贞只能忍着气道:“老禅师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自然也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喽?”
法海站起身来,“贫僧知道你们的来意。不过老实告诉你们,来也是白来,许仙已经决定出家修行,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老禅师这话不对。就算我家相公要出家修行,也该和我商量才是。如今就凭你一句话就留人在此,这不是太霸道了吗?”白素贞有理有据的和法海争辩道。
“岂止是霸道,简直就是拆散人家的家庭!”小青接话道。
法海面色肃穆眼带凶光:“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伤天害理作恶多端的妖孽,又怎能与人相配共享人间生活?”
白素贞摇头:“老禅师难道不知道我已经修炼千年、变换真人?如今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如何不能跟官人恩爱白头共享人间生活?”
“你们虽然修炼成人,可到底孽根性难除,必然会危害人群”
“你凭什么说我们会危害人群?你说啊!”小青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这老和尚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是可恶。
法海脸上带出一抹得色:“钱塘盗库、王府盗宝、戏弄官廷、制造事端,害得许仙官司缠身不得安定生活,这难道不是危害人群吗?贫僧劝你们早日回到峨眉山清风洞潜修,再创生机。贫僧本该制裁你们的,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就放你们一条生路。阿弥陀佛!”
“那依你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拆散姐姐和许相公的婚姻喽?”小青更不服气了。她的确是犯过错,可也都受过罚了啊!就算是她再犯错,也有官府来惩戒她,哪里用得着一个吃在念佛的和尚来替官府私设刑堂惩罚人?
“禅师,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门亲,你身为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啊!”白素贞哀求道。
“白素贞,贫僧已经说过,你跟许仙的一段姻缘乃是孽缘,不可能长久生存的。回去吧!”
“纵然是孽缘,可我们夫妻恩爱是事实,你有怎么忍心加以破坏呢?”
“姐姐,我们不用再跟他讲了,就跟他一较高下,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小青说着,就要动手。
白素贞赶紧来住了小青:“青儿,不能放肆!”
法海眼看着白素贞不上钩,便转而对更加冲动些的小青道:“阿弥陀佛,小小的一条青蛇妖,说话如此夸张,胆大妄为!老衲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希望你们赶快离开此地,不然老衲就要不客气了!”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岂有此理!”小青还要追上去理论,却被白素贞拦住:“青儿,为了官人,我们一定要忍耐!”
“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我们究竟要忍到什么程度啊?”
“先跟我回去再作计较!”白素贞拉着小青离开了金山寺。
晚间,小青端着白素贞补身的补品过来,看到白素贞坐立难安的样子,便开口道:“姐姐,回来的一路上你都没有讲话,到底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在金山寺,要不是怕法海对官人不利,我恐怕不会压住怒火那般哀求于他的!”白素贞面带哀色道。
“可不是!”小青附和,“那臭和尚句句都让人心里窝火,我恨不得立刻打杀了他,然后把他的和尚庙一把火烧光才好呢!”
“小青,你刚才说什么?”白素贞只觉得灵光一闪。
小青还以为白素贞是不满自己暴戾呢,赶紧摆着手解释道:“姐姐你别这样,我就是说说而已。我现在哪里还敢做这种事啊?还有几百里的水路没疏通好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说出去的话竟然只是狠话来吓吓人而已,小青觉得有点小羞涩。
白素贞摇头:“不是的小青,你刚才说,说法海的话每一句都让你心头窝火?”
“是啊!”小青点头,又回忆起白天的事情来,“你看那臭和尚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可恨!还有他说话的语气啊,也好讨厌啊!”
白素贞点头,走了几步之后细细一思量,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了:“是了是了!”
“姐姐,什么‘是了’啊?”小青还有些不明白的样子。
白素贞转过身,看着小青认真的说道:“小青,如果咱们再去金山寺求法海,那法海定然也是这般的态度,对不对?”
“没错啊,一看那法海就是铁石心肠的!”
“然后呢,你我的心里就会更急、更气。几次三番之后,我们别无他法,是不是会拼尽神通和他做过一场,以求拯救官人呢?”白素贞认真的分析道。
小青点头,还是有点不明白。
白素贞对小青的迟钝也是有点无奈了,她继续点拨小青,也是把自己的思路捋顺:“上次你半夜运粮,尚且有夜游神禀告天庭,请丁甲神将来抓你。若不是有皇帝印的手谕,恐怕你就要被神将们以破坏天条的罪名给降服了,可对?”
小青点头,有点明白了。她接着白素贞的话说道,“这次也是因为我有太子的教令,所以各地的土地河神都退避三舍好方便我修正河道的。所以在人间施法,若是不被人发现还好,若是发现了,又没有谕令护身,那就是触犯天条!”
“正是如此!”白素贞面色坚毅起来。“你我拼尽全力和那法海斗法,动静又岂会小呢?届时触犯天条,法海对我们出手,便是光明正大的替天行道了!”
“这臭和尚,好歹毒的心思!”小青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们险些就着了那臭和尚的道,触犯天条了。
姊妹两个都有些后怕,两人都沉默下来,静静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只是过了一会儿,白素贞又开始担忧起许仙来了。
小青这个时候终于冷静下来,对白素贞说:“姐姐,我看那法海口口声声说许官人要出家,我想他应该不会对许官人下杀手的。只是……我们若是不和法海斗法,又怎么救出许官人呢?”
白素贞也忧愁的想不出法子来。
两人忧心忡忡的过了大半夜,还是小青看天色实在晚了,怕白素贞熬夜会伤了身体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劝着白素贞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睡不安稳的白素贞就起来了,继续冥思苦想该怎么样去救许仙。
而这个时候,保安堂药铺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是这里吗?”女子,也就是许娇容看了一眼保安堂药铺的招牌,对身边的丈夫问道。
男子,也就是许娇容的丈夫李公甫点点头,不耐烦的说:“是这里没错!我和汉文一起来看的房子,这招牌还是我帮着挂的呢!”说着,就上前去叫门。
“大清早的,是谁啊?”小青也睡不着,索性一夜都在调息,想早些把身上的内伤养好,不管是继续修正河道还是和法海正面刚都更便利些。她嘀咕着看了眼还在发呆的白素贞,过去开门。
“哎,你一定是小青了!”李公甫没什么心眼的对小青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容来,“你在这里,那汉文和他媳妇应该也在了!我得好好问问他,说好的你们一回来就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的,怎么都好几天了,反倒没音讯了呢!”说着李公甫就要往里走。
“哎,你是谁啊?”小青只听李公甫说了一大堆的话就要往里走,就有点担心。不过听李公甫话里的意思,就知道是认识许仙的,而且关系似乎很亲密,所以才没有硬拦着。
许娇容真是气死了,话也不说清楚就往里面闯!赶紧上去和小青解释:“青姑娘,我是汉文的姐姐,这是我们家的那口子。汉文和弟妹呢?”
白素贞已经在内堂听见两人的声音了,赶紧走了出来,徐徐福了一礼:“可是姐姐当面?素贞未曾远迎,还请姐姐赎罪。”
许娇容看白素贞的品貌,心里头满意极了,连忙摆手:“没什么的,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的。快起来快起来!这有了身子的女人可不能弯腰躬身的。”
说着,许娇容就扶着白素贞坐下,自己也扶着腰坐下来:“汉文呢?怎么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出来应门,倒是让你出来了?”
白素贞一听,心中一动。她看了一眼李公甫,想起来许仙曾经说过,李公甫是衙门里的捕快。
既然不能和法海斗法救回许仙,那就只能走官府衙门的路子了!
这样想着,白素贞脸色就苍白起来,面上也带上了悲戚之色:“不瞒姐姐说,若是姐姐姐夫早来一天,恐怕也是见不到我的。”
“什么?”许娇容不太明白的问道。
白素贞梨花带雨对许娇容解释:“我和青儿,刚刚从镇江金山寺回来。官人他……他被金山寺的法海扣住,说是官人要出家为僧了!”
“什么?”李公甫和许娇容一起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公甫心急,追问白素贞道。
于是白素贞就把事情和李公甫说了:“……就这样,那法海说我和青儿是妖精,所以才要官人出家的。我和青儿苦求不成,这才回转钱塘,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能叫那法海放过官人!我在闺中时,因为父母疼爱,留下不少的财物,就是全给了法海也行,只要官人能回来,也免得我们孤儿寡母的……”说着,白素贞就捧了捧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肚子,却没把话说完。
“我听人说,这金山寺的法海是得道高僧,不会逼人出家吧!”李公甫不太肯定的说。而且听弟妹的意思,法海好像还以此要挟收敛钱财来着?
许娇容一听就火了,敢情这不是你弟弟了!“有哪家的高僧会让人抛妻弃子的?弟妹还怀着身孕呢!你给我闭嘴!”
说完又觉得不对,“你给我去镇江!你去!把汉文给我带回来!要是法海逼着他的就算了,要是他自己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就是打断他的腿也把他给我弄回来!”
“你让我一个人去?”李公甫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金山寺是有武僧的?而且那是金山寺啊!多少达官贵人都去那里上香的,法海也是经常出入官员府邸的!”
“你去不去?你去不去?”许娇容性子急,挺着肚子提高了调门朝李公甫嚷嚷。
李公甫对许娇容是又爱又怕的,又怕许娇容生气伤了身子,赶紧点头:“我去还不行嘛!”
“姐夫且慢。”白素贞听到法海和金山寺竟然来头这么大,赶紧拦住了李公甫。
李公甫既然答应了许娇容,就打算立刻出发。结果才转身就被叫住了,就有点着急了,语气不太好的问道:“又什么事啊?”
“姐夫不必孤身前往金山寺,还是去衙门报官吧!”
“还是别了!”李公甫摇头,“我们的那个县太爷,瞻前顾后的什么都怕,肯定是不会受理汉文的事情的。”
“姐夫只管去,他不受理才好,咱们去找知府。若是知府不受理就更好了!”白素贞此时神思清明,已经想出应对的法子了。
许娇容赶紧上来扶住白素贞,也顾不上这是才见面没一会儿了:“弟妹啊,你是不是太着急了,有点糊涂了?”
李公甫也跟着看过来,面上也带了些担忧。
白素贞摇头:“家父生前是四川总镇,算得上是梁王爷的门生后辈。若是知县和知府都不受理才好,我便可以给梁王府修书一封求助。”
许娇容一听弟妹家里还有这种背景,立刻就放心不少,只是她不明白,既然认识梁王府的人,那一开始就向梁王府求助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去找知县和知府呢?
她不明白,李公甫久在衙门里,还是知道这不能越级上报的规矩的,立刻就点头同意了:“那我这就去找县太爷,等他拒绝了就去找知府。晚上回来,弟妹就可以传信了!”说完抬脚就走,转眼就没影了,完全没去想要是知县或者知府受理了又该怎么样。
许娇容大概是习惯了,都没理李公甫,拉着白素贞坐下说道:“弟妹啊,汉文不在家,你和青姑娘两个女人家家的,呆在药铺后头太委屈了,也不安全。不如搬到家里来,咱们互相照应可好?”
“姐姐说的哪里话,素贞这就去收拾行囊,和姐姐一起回家。”白素贞觉得许娇容这个大姑姐真是好说话人又和善,心里先生了几分好感。而后许娇容这么一提,自然也就顺势答应了。
小青捂嘴轻笑,觉得这舅老爷和舅太太两口子真是有意思极了!舅老爷是那个样子的,舅太太呢又是这个样子的,真好玩!
李公甫半下午的回到保安堂,发现药铺关门了也没多呆,就回了自己家。果然,无论是知府还是知县都没受理许仙被法海扣押在金山寺的案件。而白素贞也真的书信一封,让驿站快速送到了京城梁王府去了。
此时许仙已经在金山寺呆了足有一旬时间。不光许仙自己呆得心焦,法海也等得心焦了。
又过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法海仍然没有等到白素贞前来,便让人放出风声,说是要给许仙剃度。也就在这时,金山寺被大批的官兵围住了。
寺中僧众全都傻了眼,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被官兵封山了呢?
带兵前来的人是牛皋。破金大战过后,岳飞等将回京听封,又参加了太子册封大典,而后皇帝允许他们各自回乡祭祖,算是带薪假期。也是衣锦还乡荣耀乡里的意思。
牛皋也是赶巧了,岳飞还要继续部署抵御草原等部的军力排布,又要防止女真卷土重来骚扰边关,所以急忙忙的要回京。而这个时候通直郎梁连带着太子手令要彻查金山寺逼俗为僧的恶事,需要一定的武力支援,牛皋就被岳飞留下了。
岳飞本来是不乐意留下牛皋的,因为牛皋这人脾气实在是太臭,而且在除了打仗以外的事情上有点智商上的硬伤。可眼下身边人手太少,最后只能这样了。
丁礼摇着折扇在金山寺的山门下头,感叹着自家老爹的大手笔——看看这山门,看看这金山寺的规模,都是钱啊!
牛皋心里头着急:都来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去叫门呢?不是说要救人吗?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不过他心里头着急,嘴上却不敢说。他是真的被丁礼这小白脸给打怕了!
刚见面的时候,他因为丁礼文质彬彬的样子有点误会,觉得丁礼这小身板来领导自己,特别不服气。然后牛皋就被丁礼削了一下。
没错,就是一下,就把牛皋给打趴下了。然后牛皋就服了,老老实实的跟在丁礼后边了。
当牛皋等的都不耐烦了的时候,两顶轿子由远及近到了山门附近。这两顶轿子,一顶旁边跟着一个男人,正是李公甫;另一顶轿子旁跟着的就是小青了。
而后轿帘掀开,下来了两个……大肚婆!牛皋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结果就来了两个孕妇!
“苦主来了。”丁礼收了折扇,笑眯眯的对牛皋说道。
“苦主?”牛皋扶了一下头盔,疑惑了。
丁礼指着从轿子上下来的许娇容和白素贞解释:“被金山寺囚禁的人就是这两位妇人的亲人,一个是那男子的妻子,一个是那男子的姐姐。那法海逼着这位苏杭闻名的名医出家,就是为了赚个普渡众生的名头。你想想,救世活人的名医都到他金山寺出家当和尚了,可见他金山寺又多慈悲为怀了!为了这个虚名,竟然不惜私扣人身,逼那名医许汉文抛妻弃子。要知道,那许汉文可是许家的独苗呢!”
牛皋听了登时怒目圆睁:“这贼秃驴,好贼子!看俺打破他这贼寺的山门,把那姓许的大夫给就出来!”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有逼着人断子绝孙的和尚!这和尚一听就是个假慈悲、真贼子。不然哪里可能做出这种逼人不孝的事情了?
许娇容正好和白素贞走到近前,听到丁礼和牛皋的谈话,登时眼泪就下来了:“还请几位大人给民妇做主!我家汉文是我许家这代唯一的男丁,是决计不可能要出家为僧的!更何况我弟妹她怀有身孕,汉文他对这个孩子多有珍惜,哪里舍得抛妻弃子去当和尚?我许家的香火还要他庇佑呢!”
“牛将军,请了。”丁礼虚扶起许娇容,便对牛皋转头道。
牛皋已经一肚子火气了,说了声“交给俺”,也不用旁人,自己拿着金锏走上前去,对着山门使足了力气,梆梆梆的猛捶,那红色的大门就被捶裂了一道大缝子。
然后牛皋中气十足的高喊:“封太子令,抄你的庙来了!谁是住持,赶紧给俺出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传来,原本关的死紧的山门打开了,法海手持金波禅杖走了出来。
“直贼娘,这老秃驴嗓门真大!”牛皋觉得耳朵里被震得嗡嗡响,不由得抱怨了几句。
隔得老远也把这句话听得特别清楚的众人内心:你的嗓门也不小……
“来人,拿下!”丁礼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法海,我劝你最好不要抵抗,否则就是拒捕,打死勿论。你手下这些和尚也是一样。”丁礼指着法海身后拿着僧棍出来的一群武僧。
“梁施主,不知老衲身犯何法,我金山寺又有何罪?若是您不能说出个一二来,就别怪老衲要金刚怒目了!”
“别,别叫我施主。我可没施舍给你什么。”丁礼不在意的摇头道,“你私囚良民,逼迫我大宋子民剃发出家,你的事情发了。”
“阿弥陀佛,梁施主你说的可是许仙许相公?他是自愿出家的。”
“是不是自愿不是你说了算,等找到许仙,自然会有人对他审讯。到时候,到底是不是你逼俗为僧就一清二楚了!进去搜!”丁礼看法海还坚持对自己的称呼,也不在意了。你乐意叫就叫,我就当没听到。
许仙被关在金山寺的一座浮屠中,看见穿着铠甲的士兵进来时还有点恍惚。为首的小队也是个粗犷性子的汉子:“你这小白脸就是许仙许汉文?”
被人身攻击的许仙木愣愣的点头:“正是在下。不知几位是何人?”
“你家人报官说你被逼着出家,咱们是来救你的!”
许仙听了立刻就欣喜万分的冲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自己比面前的军官矮了两头有余,只能仰着头道:“真的!”
“俺骗你作甚?走吧!”说完就跟提溜小鸡仔似的把许仙提起来,脚下生风的往山门而去。一边走还一边跟许仙嘀咕,“听说你老丈人是四川的总镇?那你这体格是怎么被他瞧上的?”
拽着领子努力呼吸的许仙只能装作说不去话来,不好意思说自己和白素贞成亲的时候老丈人已经过世了这话。他也不傻,看眼前这当兵的就知道,要是他老丈人还在,估计也看不上自己!不过……娘子看着就和老丈人不同,那么温柔贤惠的样子,应该是像了丈母娘了!
到了山门口,许仙不光看见了白素贞和小青,还看见了同样挺着大肚子的许娇容和许久不见的姐夫李公甫。
“汉文,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要出家当和尚去?你是要断了咱们许家的香火是不是?你说!你说啊!”
官兵进金山寺搜查的时候,法海还振振有词的说许仙是自愿出家的。又说白素贞和小青是千年妖精,所以许仙才要出家避祸的。许娇容听得一肚子火,一看见许仙出来,就立刻质问许仙。
许仙赶紧摇头,“没有!我是被法海强留在金山寺的!我想回去,看他们看着我,不让我走!每天劝我出家,还说娘子和小青是蛇精!我没打算出家!我的理想是悬壶济世,哪里会出家当和尚去?”
许娇容听了松了口气:“快去看看弟妹,她挺着肚子到金山寺找你好几次,还被那秃……法海冷嘲热讽的。”说着就推了许仙一下。
等许仙去找白素贞诉说离别之情了,许娇容手叉腰对着被四个士兵围着的法海示威道:“你听见了,我弟弟是被你逼迫的!枉你还是远近闻名的高僧呢,就做这种该被天打雷劈的事情!”
“核查度碟,再考核一次,检查寺内到底有没有甲胄兵刃,还有寺产。另外,之前来的时候应该还是各部审核,但现在行文命令应该已经发下了,寺内所有神像只能泥塑彩妆,不可用金、银、铜、玉、贵重木料塑刻装饰,但有违反,即刻封寺整顿。”这边许家人喜相逢,那边丁礼指挥着一众士兵把金山寺翻了个底朝上。
法海自然是听到丁礼后边说的那些话了,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梁施主此番行动,就不怕佛法高深,天理昭昭降下报应吗?”
“你们佛讲的是今世积德来世有报,若是佛真的要降下报应,那也是下辈子的事情了。只是我此番举动到底是好是坏,不是你住在西天极乐的佛说的,而是活在人间百姓说的。”
“梁公子……”白素贞到底得了观音点化,看到金山寺此景,不由得担忧。
“许夫人,我来问你,佛陀菩萨可喜爱金银?可看中名利?”丁礼明白白素贞的担忧,这样问道。
白素贞摇头:“菩萨慈悲,哪里看中那些身外物呢?只是凡人觉得金银重要,便也觉得佛祖菩萨和他们一般了。”
“我再问你,哪怕没有金银玉塑的雕像、千金一两的龙涎檀香,你拜佛的心便不诚了吗?”
“自然不是!”哪怕清香一炷,她也是诚心诚意的感念观音大士的点化的。
“存心邪僻,金银供奉无点益;持身正大,一炷清香又何妨。”丁礼又把扇子打开,“真正的得道高僧,严于律己宽以律人,只持心正大,每日里行走坐卧皆是禅心禅意,哪里需要什么寺庙香火香客供奉?法海,早在你要我爹捐出大笔金银助你重修金山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过凡世一俗子,根本就算不得有道高僧。”
法海第一次被气得气血翻涌。他向来认为自己心志坚毅、佛法通明。可今天被丁礼的几句话一说,竟然神思混沌起来。他再看向丁礼,只觉得丁礼和自己对视的双目深邃异常,似乎是无尽的深潭一般幽深恐怖。
“梁大人,大雄宝殿的佛像足有一千多斤,今天是肯定运不走了。”
“金的?”
“不是,铜的。”
“一千多斤,几百万的铜钱,几百面的铜镜。难怪呢,这样的大佛来上几百尊,我大宋的铜价就要飞到天上去了!”丁礼带着点讥讽道。
牛皋听了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不过他脑子还没蠢到家,转过头来问丁礼:“梁哥,所以太子才不让用这些做神像?”
“是。今后就是祭器也要有规格,免得铜价飞升,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还有土地兼并重重困难,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只是都急不得。
此时的京城里,赵瑗正疑惑的对方洋问出自己的问题:“皇兄之前说教派可用不可信,为何皇兄却这般对佛教道教下手了?还有那个大食教,不过是几个寡族的教派,为何您要重立?”
“对佛教道教下手,是因为如今佛道两家太过冗大,已经严重影响了税收田产。整饬是必须的,起码要筛掉一部分因战乱避祸进入寺庙道观的伪僧伪道,还要收回一部分私藏的田亩,平抑金银铜价等事。”方洋大略解释了一下。
“至于大食教,这个教是必须要重立的。佛道两门并西方教几个派别,教义信条中还大部分是引人向善的,偏这个教派里的一些信条是与现世不符的。若按照上面的教义去做,竟然是触犯我大宋律法的。”
赵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头。
“举个例子,佛家初入中土的时候,可还是仍然不禁女色可以喝酒吃肉的。可如今却已经开始戒荤腥肉食、禁女色了。这就是与时俱进。另外还有道家的教义也是如此,每有流派交流,就会重立门诫门规。可偏这大食教,这么多年来还是死守着之前的一套,丝毫没有改变。”
赵瑗懂了些:“是的,就和皇兄过去说的一般,孔夫子的理论放在现在也不全然是行得通的。毕竟孔夫子的时候,和如今的风俗也是大不同的。就像过去,氏族墓葬都是人殉,在过去是大礼,可放在如今却是大不仁了!”
“故此,所谓的祖宗宗法不可改这句话就是狗屁。若是都不能改,咱们现在还用兽皮树叶当衣裳呢!”方洋赞许的点头。“他们要想归附,就要受我大宋律例。任他是什么真神,在人间也要守人间的规矩。”
这句话说得慷锵有力,赵瑗觉得心中涌起一种生而为人的自豪感来:任你是神仙佛祖,到了我人间大宋,就必须要守我大宋的律法条例!
金山寺被兵困可不是一件小事。皇帝未曾迁都之前,那金山寺是南都旁有名的佛寺,多少达官贵人都去烧香拜佛的。所以前有金山寺被围,后有整饬大宋境内教派寺庙道观的公文一下发,就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武将们还都好一些,很少有信神拜佛的,不然上了战场杀人都下不去手,还打什么?更多的是文官们。
只是丁礼在金山寺钱和白素贞的对话传回了京城,一时之间京城里竟有些尴尬的沉默了。
人家通直郎丁礼说了:只有那些心里有邪念的人,才动不动就金银财宝的捐给寺庙道观以求赎罪;真正问心无愧的人,哪怕一炷清香,三清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难道还有人自己把前一条往身上套吗?不会啊!而且和尚道士什么的,和自己的利益参杂也不大,太子下令整饬也是为了教派的风气,整就整吧!
而此时的金山寺,还真就除了些纰漏。
首先是度碟,金山寺的和尚有大概一百多人是没有度碟的;其次是有度碟的和尚里,有几个根本过不了大宋僧侣认证考试,连字都认不全,佛经都不会背;另外还有三个在海捕文书上的江洋大盗,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避官府才出家的。
“触目惊心啊!金山寺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的寺庙呢?”丁礼对苏州、杭州等地的知府说道。
这几个知府也是一脑门子汗。这一刻,他们的心理活动诡异的和正在牢里的法海重叠了:梁大人,你怎么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什么是套路呢?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简单来说,就是这些身上有官司的人如果入了佛门,那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不管了。
可人家通直郎梁大人不这样,你就是剃了头点了香疤,也要为了你之前犯过的罪来服刑。
几个知府能说什么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呗,还要积极配合丁礼的动作。
大宋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所有的教派都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清洗。大批的伪僧伪道被揪了出来,还有不少的陈年旧案和在逃犯人露出了踪迹来。
原本一城千百庙的情况全变了,因为新大宋律宗教篇规定了,千户居民才能有一处寺庙、一处道观、一处西方教堂、一处大食教所,且这四处紧紧挨着。
可另一方面,朝廷却对先代贤人或功臣名将的庙宇祭拜加以支持。似是神农庙、炎帝庙、黄帝庙,以及后来的卫青、霍去病的祠,武侯祠,关公庙等,都开始兴盛起来。
且这些庙前都有一副对联: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物不拜有何妨。
另有内门的副联:仁孝忠义,死后成神。
也许平常的百姓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可一些经世之人却看出来了,朝廷的这番举动,分明就是在撅满天神佛的根基,也是在改换民众对先贤的观念。
过去孔夫子是万世师表,只能让后人景仰,却无人想着要超过。如今这番作为,就是让所有心中还有野望的人有个盼头。
只是这些动作,在近几十年里恐怕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几十年后,这些种子若是成长起来了,那就是改天换地一般的恐怖力量!
不过那都是后话,还是回到此刻,法海被下狱、苏杭两地开始整饬道观寺庙来。
丁礼待诸事完毕,把比自己大了快两轮、还对自己一口一个“哥”叫着的牛皋送走,就再次拜访了许家。
此时的许仙已经知晓了白素贞的真身来历,就连许娇容也在无意中知道了。而小青也已经完成了杭州附近的水脉规整,升龙之势一成,天道竟然降下了七百年修为,瞬间就让小青从一个小妖精升级成了有千年修为的大妖精了。
“梁连,咱们再来过过招,看你还能不能打得过我?”小青一看见丁礼,就神气的对丁礼邀战,也不叫什么梁公子或者梁大人了。
“小青,不可无礼!”白素贞哭笑不得的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小青,“姐姐姐夫还等着呢,赶紧带梁公子进去。”
丁礼觉得小青现在这得瑟的模样挺好玩的,也不以为忤:“青姑娘的修为是上去了,可心性心境还是要跟上,不然恐怕日后会有心魔。”
“心性?”小青不太明白的歪着头看着丁礼,也不着急和丁礼打架了。她是听姐姐说过的,心魔是非常可怕的,若是修炼的时候心魔作怪,轻则会损失修为,重则身死道消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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