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单元

    叶亦心的脚也没伤到骨头，但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全好起来。至于郝爱国的营养不良，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好利索的——前些年底子亏损的厉害，只能慢慢恢复着。

    不过郝爱国通过这件事，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和叶亦心同学体能上的不足，转天出院之后，就找了过去同学的关系，请京体大的教授专门给设计了一套适合他和叶亦心的锻炼方案。

    京体大是有专门给学生设计营养标准和锻炼计划的部门的，而且里面的几个专家都是中医出身、后来转到西医研究的老手，经验丰富的没得说。一听说是为了来年的科研事业做准备，一点没打奔儿的就给做出来了。

    方洋替郝爱国去京体大取计划的时候，还被几个京体大其他系的人拉住，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勉励几句类似“为了祖国科研后生可畏”“锻炼身体为祖国做更多贡献”之类的话，弄得他不尴不尬的，别扭极了。

    丁礼嘿嘿的笑话方洋：老一辈人是真正见证过祖国从无到有这个过程的，对祖国的热爱刻进了骨子里。在年龄进入了倒数之后，就算曾经经历过不公的伤痛，可比起祖国强大起来的期望，那些委屈对他们来说就都微不足道了。

    要说这饮食配合体能训练的方案还真是不错，郝爱国和叶亦心的气血也从虚弱到强健起来。

    等暑假开始的时候，丁礼见到终于不胖（一声）了的郝爱国，还有虽然体形还是一阵风能吹走似的但脸色红润不少的叶亦心时满意了不少。

    按照这个情况看，起码增加了进入沙漠之后的安全系数。

    陈久仁教授不愧是世界上都排得上名号的西域文化大拿，丁礼才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越发觉得自己在专业知识上的贫瘠。就像现在，陈久仁就在用空闲的时间编纂一部西域文字的对照汉字字典。

    这要是真的做成了，从今以后，西域两千多年的历史大门都会向世界敞开。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域各国每一国的文字都不尽相同，在多年的演变中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变化，无论是地域性的横向比较还是时间上的纵向演变，都要反复进行比较对照，才能真正确定一个符号、文字的涵义。

    “我们中国，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上历史文化传承最完整的文明，正是因为我们的文字自先秦开始就一脉相承。虽然句读释义方面有些变化，但是大方向没错。就算是几千年后的现在，我们只要掌握了语法，就能顺畅的阅读下来那些古籍。”陈久仁教授在进行文字比对的时候，顺口说了些自己对于华夏文明传承的总结。

    叶亦心一脸受教的点头，赶紧低头把这句话记下来。郝爱国也不住的点头。

    丁礼自从吸收了警幻的草木精华之后，记忆力得到了显著提高，和过目不忘差不了什么，所以在几个人里，丁礼在帮助陈教授整理文字对照的时候效率是最高的。

    他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看过一遍的文字、图像的涵义，等到冬季来临的时候，已经能单独翻译部分西域文字类的文献了。

    同时，作为这次考古活动的赞助人，那位姓杨的华侨女士虽然还正在办理来华的诸多手续，可一些设备赞助已经送来了。丁礼作为几个人中唯一有着摄影经验的人，当仁不让的得到了一台相机。

    作为马国宏的那一世，丁礼拍摄的作品可是杂志的常客。所以在熟悉了一遍这台古董照相机之后，丁礼就已经能拍出光影、构图都非常专业的照片了。

    加上杨女士赞助的东西里有彩色显影液，在黑白照片才是常态的此时，陈教授郝教授还有叶亦心也享受了一把外宾、宣传照才能享受到的彩照待遇。

    陈久仁对丁礼满意得不得了：“小萨这孩子真好啊！好学，什么都会！就凭这股劲儿，到哪儿都差不了。”又问了问丁礼学俄语的情况。

    关于这一点丁礼就不太好意思了。他的俄语在听读写上没什么问题，可说上面完全就是外行。也不知道为什么，舌头就是弯不了。因为这都被军军笑话好几回了！

    倒是方洋，现在那一口流利的俄语就像生下来就在苏~联长大似的，和母语比也不差什么了。

    陈教授也没强求，反过来安慰丁礼：“你也别灰心。这人呐，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陈教授，之前你说的那位杨女士来了！”还不等丁礼回答，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文博院的一个年轻研究员上气不接下气的边喊边跑了进来。

    “雪莉来了？”陈教授赶紧把脸上的老花镜摘下来站起身来，“到哪儿了？”

    “陈叔叔。”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漂亮姑娘就走了进来，一看见陈教授，眼眶都红了。

    “她会说中国话啊！”叶亦心小声的跟郝爱国惊叹道，“亏我这几天都是抱着英语辞典睡觉的！”

    郝爱国也有点怵。虽然他要求学生们懂英语，但其实他自己看资料都是要求助外语系的同事的。不过也是因为曾经有过这种不方便也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才明白外语的重要性。一些国际性的专业文献，基本都是英文刊登的。而且他们想要发表论文，也要用英文才行。

    他后来意识到外语的重要性的时候，已经是运动开始前夕了。那个时候哪里还有自学的机会和能力呢？如今呢，记忆力大不如前，学起来就更吃力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陈久仁大概想起雪莉的父亲了，眼眶也有些红。

    “杨小姐请进。这大冷的天，别站在门口吹风了。”看见陈教授挺大岁数还站在风口，方洋赶紧插了一句嘴。

    陈教授这才一拍脑门，“赶紧进来！”

    那个之前来报信的研究员虽然对雪莉杨这个华裔外侨好奇，不过手里头还有事情要做，红着脸跟众人道别回去了。

    “杨小姐，您喝水。”叶亦心看陈教授带着雪莉杨落座，赶紧送上热水，正好让雪莉暖暖手。

    雪莉杨虽然不习惯光喝热水，但叶亦心的好意她体会到了，感激的冲着叶亦心一笑：“谢谢你，叫我雪莉就好。”

    “雪莉啊，从你和我联系开始，我就等着和你见面的这一天呢！而且我是真没想到，老杨他……唉！”

    “陈叔叔，都过去了。”雪莉从刚才的伤感中脱离出来。

    “过去了！”陈教授觉得雪莉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很好，也不会拽着人家丧亲之痛不放，很欣慰的把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你看你是先休整一下，还是立刻开始计划？现有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年代久远，很难说其中的地形地貌有什么变化，咱们最好还是找一个有些经验的领队才好。沙漠里很难辨别方向，我想着，如果有风水堪舆方面的专家，咱们说不定能省不少事。”

    “不急。距离出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雪莉杨对陈教授说完，又把视线转向了其他三个从刚才就没说话的男人们，“几位是陈叔叔带的学生？”

    “杨小姐你好。”郝爱国有些僵硬的和雪莉杨打招呼。

    “幸会。”丁礼和方洋什么样的女性都见过，一点儿也没有什么不知所措的样子，把雪莉杨当成什么西洋景来看。

    雪莉也没因为两人的镇定就产生什么钦佩之情，顶多就是稍微高看一眼。

    既然已经见过面也都认识了，郝爱国等人也没有留在这里继续何人扯闲篇的必要了，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之前隔出来的屋子里，继续进行文字对照。这是个大工程，虽然需要日久年深的一点点探索，可能稍微减少些时间上的浪费，也是一件好事不是？

    ——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大家一方面一起为了这次考古科研活动做准备，一方面面试了不少有意向加入的人员。

    这次活动虽然不是国家组织的，但是重要性还是国家级别的，只是祖国目前百废待兴，实在有些分不出更多经费支持。

    因为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参加的，可惜一个个的基本都是临时抱佛脚或者根本就是滥竽充数的，只为了将来档案上记一笔。

    有几个倒是精神可嘉，只是和丁礼几个跟陈教授学了大半年的学生相比，也就是业余爱好者的水力，郝爱国愁得头发又白了不少。

    这天又来了两个面试的，丁礼方洋和叶亦心在院子里整理这次可能用到的各种工具。

    叶亦心如今也稍微练出来些眼力了，小声和丁礼方洋吐槽：“就这俩人，你们刚才在外头都没听见。我领着进去的时候和我这顿吹啊！还要和我套近乎。要不是郝教授出来了，我能把茶水泼他们脸上去，还不如之前见过的那些呢！”

    正说着话，灰色大铁门上虚掩着的小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两个男的朝院子里打量了一下，“……隐的也有点太深了吧，这居委会它也得有个牌子啊！”

    “胖子我提醒你一句啊，咱们下过墓的事儿，可千万别提。”

    “放心！”

    这一番对话根本就没躲过丁礼和方洋的耳朵，丁礼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两个气息彪悍的男人进来了。或者说，前者是纯粹的彪悍，后者……似乎彪更多一些。

    “二位找谁？”丁礼看人都走到自己眼前了，看着这两个人问道。

    “陈教授在吗？”走在前面穿棕色衣服的男人问道。

    “陈教授在屋里。”

    “好。”男人微微点头，算是致谢，就领着身后那个头发烫的全是卷的男人进去了。

    这两人进去的时候，很明显看到门边光线最好的房间里正和陈教授再次确认行进路线的雪莉杨了。俩人就雪莉杨的腰条称赞了几句之后，正碰上郝教授送之前来的那两个人出来。

    叶亦心一看这是明显被郝教授拒绝了，给了方洋一个得意的表情，显摆自己猜的准确。

    郝爱国眼看着出发的时间一天天接近，就是找不到合格的领队，这几天脾气燥极了。一看刚进来的俩人一身的气息明显不是他们考古业内人士的样子，口气很冲的一上来就怼人，把那个头发上全是卷的男人弄得憋屈极了。

    丁礼通过脑子里的雷达360度无死角观看了卷毛憋屈的表情，示意方洋和叶亦心赶紧把手里活放下。他总觉得有好戏能看！

    果然，听见郝教授急躁的声音，陈教授出来给二人解了围，丁礼也就知道了那个卷毛名叫王凯旋，另一个人没有报出大名，只知道姓胡。

    等这两人坐下来简单交谈了一番之后，提及了天星风水术，这位姓胡的退役解放军连长侃侃而谈时，丁礼也惊讶了。惊讶的同时，他开始对这位胡连长口中的天星风水好奇了。

    郝教授知道自己对这位有真本事的同志失礼了，很不以为然的自黑给这位名叫胡八一的同志赔礼道歉，然后又拉着他们三个学生介绍给胡八一。

    正当气氛其乐融融的时候，一直在屋子里只听不说话的雪莉走了过来：“胡先生好学问。”

    陈教授给胡八一和王凯旋介绍：“这位杨小姐就是咱们这此活动经费的出资者，她也随同咱们一起去，你们别看她是个女孩子，可是赫赫有名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啊。”

    “Hello,how are you？”胡八一磕巴了一下，然后朝雪莉杨伸出手握手。

    “胡先生，咱们还是说中文吧！”雪莉看着胡八一伸出来的手，沉默了一秒钟之后才伸出手和胡八一握手，“以后叫我雪莉杨就可以了。”

    “舍利子的舍利哈！”王凯旋明显看出来气氛有些尴尬，插科打诨的也伸出手来要和雪莉杨握手，想缓和一下气氛。

    可惜雪莉杨很不给面子的压根无视了王凯旋的手：“王先生是和胡先生一起来的吧，不知道王先生有什么本事？这次去沙漠事关重大，我们团队不需要没有特殊技能的人。”

    丁礼看了雪莉杨一眼，没说话，反倒示意方洋和叶亦心跟自己出去继续整理刚才没弄完的装备。

    他的雷达可是扫到了王凯旋脖子上挂着的那块东西了。估计要是陈教授和雪莉杨发现了，一定不会拒绝王凯旋的加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快的，陈教授和雪莉杨就认同了王凯旋的加入，并且谈好了工资酬劳。

    等到当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丁礼方洋和叶亦心告别，就往潘家园方向走去：“胡八一和王凯旋是大金牙介绍来的，出发之前怎么也得弄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免得产生什么不稳定因素。”

    ——

    事情果然和丁礼方洋猜测的一样。

    大金牙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推荐两个下过墓的人到考古队里有什么问题：“这两位要是那种唯利是图的，我也不可能给陈叔儿推荐不是？”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方洋一边扫视大金牙屋子里的东西一边问。

    丁礼呢，就从大金牙那堆不值钱零碎东西里找到了一个刻着西域文字的环行金属，看着像是银制的。上面的文字看起来和王凯旋的那块玉上的文字很相似。

    “这两位还是挺仁义的。就上回，在我这撂下一对玉扣，得了四万块钱，结果除了点生活费和装备钱，都没留下。”大金牙自己对钱看得重些，但对这种舍得掏钱的人还是敬佩的。

    “我后来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些钱，一部分给一个叫什么营子的地方汇过去了，给那破地方扯了根电线通了电；余下的天南海北的汇出去，都是烈士家属。他们跟着陈叔儿好歹能长点见识，我这才推荐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