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生意（三）

    河堤上人来人往, 有的在挥揪挖土，有的在竹筐或是小推车运土, 还有的在清淤泥。这些人多半是青壮年男子, 也有少部分妇人，但像叶木青和叶木莲这样的女孩子一个也没有, 两人虽然包着头巾, 看不清脸, 但一看身形和打扮也能看出是两个小姑娘，大家忍不住好奇地朝两人张望，暗暗猜测这两人是要干啥。叶木莲见到这种阵仗不由得有些生怯, 她看看旁边的叶木青，却见她一副坦然自在的模样, 心里的害怕和紧张也多少消减些。

    叶木青一边走一边扫视着人群, 她在找她爹和大伯, 生怕遇见了两人, 还好, 没有看见他们。毕竟, 这河道长得很, 哪那么巧两人就分到这一片了？叶木青再看看, 前面似乎有几个是他们村里的, 就知道是一个村子的, 也不大熟悉。

    叶木青等了一会儿, 果然，随着监工的一声尖利的哨子声, 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工具，成群结队的下河洗手，准备吃饭。

    大多数吃的是从自家带的干粮，又干又硬的杂面饼子、杂面馍馍就着咸菜疙瘩和吃，时不时停下来灌口凉水。也有条件稍好些的，吃烙饼就个咸鸡蛋咸鸭蛋。

    叶木青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确定有没有肯买，但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试试吧。

    于是，她带着叶木莲挑了个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清清嗓子喊了起来：“新出笼的肉包子和馒头，包子一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两个，大家来尝尝了。”

    叶木青一边喊着，一边掀开了盖包子的白布。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小姑娘是来卖包子的呀，倒是挺会做生意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凑上去看热闹。这人呢就爱凑热闹，起初只是几个，随后人越围越多，有问有的，有打听的，但就是没人肯买。

    叶木莲心中起急，叶木青也急，可是光急也没办法。叶木青想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个包子掰成两半，包子还是热的，一掰开，里面的香味就随风飘了出来。

    有人凑上前看了看，闻了一闻，惊讶地说道：“竟然真的有肉？”

    叶木青笑道：“我说有肉就有肉，乡里乡亲的，我还能骗大家不成？”

    “小姑娘挺能说会道的嘛。”

    “是啊，小姑娘，你是哪个村的？”

    这些人倒好，不买东西，倒跟她俩闲叙起来了。

    叶木青这会儿可不想说实话，只是笼统地道：“我家就是这附近的，大哥，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的有干粮。”

    ……

    叶木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见这群人实在没有买的意思，便朝叶木莲使了个眼色，两人抬起筐子就往前走。

    不远处，又是另一拨人。

    他们也是聚在一起啃干粮，喝水，闲扯。

    叶木青依旧叫卖：“新出锅的包子馒头，包子一文一个，馒头一文两个——”

    这一次比刚才幸运些，终于卖出了几个馒头，算是开了个张。这多少给姐妹俩一点信心。

    两人抬着筐子沐浴着众的目光继续往前。这些人闲着无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有人问两人为什么用头巾挡着脸，叶木青笑着答道：“因为东西卖出去怕没脸见人，所以就挡上了。”

    问的人笑了，听的人也一齐笑了。

    她们两人这一路走下去，馒头卖了大半，但包子只卖出几个，不是不好吃，而是相比馒头有些贵。

    叶木青有些失望，难道初次出生意，包子真的要砸手里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到了另一拨人面前。

    这一拨人跟前面的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就是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叶木青看了看那更加陡峭的河堤，以及下面十分湍急的河流就有些明白了，这个地方有些危险，身体不好的人不适合在这里干活。

    年轻人胃口好，出手也更大方些，叶木青的生意明显地比刚才好上许多。

    “来五个馒头。”

    “两个馒头，三个包子。”

    ……

    姐妹两人头一次这么忙碌，叶木青负责拿包子馒头，叶木莲负责收钱。

    她拿包子不是用手，而是用木夹子，这样显得干净些。大家再看看那盖东西的布和装馒头的篮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又一瞧这两个小姑娘虽然挡着脸，但衣服也十分干争，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放心。

    生意是需要带动的，这拨人一买了，附近歇息的人也跟着过来买。

    有没买的问正在吃的：“哎，兄弟，这包子味道咋样？”

    吃的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回答：“好吃好吃，里面有肥肉。”

    “嚯，不赖不赖。我也尝尝去。”

    “小妹儿，给我来三个肉包子，要肉多的哈。”

    叶木青笑道：“肉都不少呢，你拿好了。三文钱。”

    那人捧着包子离开了。

    就在这时，叶木青的头顶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剩下的包子我包圆了？多少钱？”

    叶木青猛然抬头一看，就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到二十五六岁之间的年轻男子。叶木青之所以这样猜测他的年龄，是因为他的年龄太不好猜了。你说他十七八岁也像，说他二十好几也行，反正很让人很是拿不准。

    叶木青又看了这个年轻男子一眼，他的长相挺硬朗，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左耳侧有一道细细的伤疤。气场有些冷硬，但又不显得凶神恶煞。这种很醒目的长相不至于让人看过就忘，她明明没见过，但奇怪的是他的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不过，这会儿实在太忙吧，不容叶木青细想。那边买馒头的人又来了。

    叶木青数了一下包子，一共十一个，里面有一个压坏了，她便说道：“一共十一个，但有一个破了，就当添头给你了。你给十文钱就行。”

    男子掏出十一文钱递到叶木莲手里，说了句：“做生意也不容易，还是按原价算吧。”接着，他又说了声：“像你的篮子用一下。”然后提着篮子大步走了。

    叶木莲手里捧着铜钱，小声说道：“这个人真有意思，给便宜都不要。”

    叶木青笑了笑，道：“是挺有意思的。”

    两人看了看另一只篮子也空了。包子和馒头都卖完了，现在只等那个人把篮子送回来她们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从那边走过来五六个歪戴帽子斜穿衣的男子。这些人走路都不好好走，跟一群螃蟹似的，都横着走。那姿态那神情，还用猜吗？一看就是小混混。这种人她们可惹不起，叶木青也顾不上篮子了，拉着叶木莲就道：“卖完了，咱们走吧。”

    叶木莲还在想着那只没还回来的篮子，便说道：“再等等吧。”

    “螃蟹队”的头领是个黑胖子，他接着叶木莲的话轻佻地说道：“好妹妹，你在这儿等着哥哥呢。”

    说话间，这几个人笑嘻嘻地把两人围住了。

    他们围住叶木青，其他人远远地看着，心里既为这两个小姑娘担忧，但又不愿多管闲事。

    叶木青本来想躲开，现在一看躲不了，倒也不紧张，便落落大方地说道：“几位大哥，包子馒头都卖完了，你们下次再来吧。”

    那个黑胖子绽开一张油腻腻地笑脸，油腔滑调地说道：“呀，都卖完了呀，小爷我来晚了一步。”

    这群人有人起哄道：“大哥不晚，一点也不晚，这人不还在吗？”

    “是啊，你们挡着脸干啥呀，取下头巾让我们哥们瞧一眼。”

    “对对，来，让我们瞧一眼。”

    ……

    眼看着这帮人越说过份了，叶木莲的火辣脾气也上来了，双手叉腰，大声骂道：“回家瞧你娘瞧你姐你妹去，光天化日的，在我家门口还想欺负老娘不成！”

    叶木青也声援叶木莲，严厉警告这些人，“你们最好睁大狗眼瞧瞧，若是没人，我们俩在敢这么大胆地走来走去吗？

    我叔叔伯伯堂兄堂伯乡里乡亲可都在这里，只要我喊一嗓子，信不信他们用铁锹把你们拍碎成肉馅！”

    叶木青语气很壮，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她爹他大伯的确在这里，可是离得也远些，谁让她为了不让两人认出来，故意绕开他们呢？眼下该怎么办？叶木青飞快地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个很严厉冷硬的声音问道：“谁欺负我妹子？”

    叶木青和叶木莲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人还篮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