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孟可青跟着姜沐, 走到后院一处小花坛角落，“姜总，您的衬衫……”

    姜沐转过身，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低头擦去衣服上的酒渍，低声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哦。”孟可青解释：“姜小姐让我陪她来看看她们高中校草。”

    姜沐一抬眼, 茶色眼眸里映出孟可青泛红的脸。

    他嘴角勾起小得意, 问她：“在公司还没看够？”

    “啊？”孟可青先是一愣, 忽想起姜沐在校时, 校草的宝座从来没被其他人碰过。

    他恐怕是误会了。

    姜如意说的校草是陆明昊，不是你啊姜总！

    “不是……那个……”

    孟可青正想着怎么解释清楚，小太子忽然昂起脑袋, 带着坏笑垂眸看她：“你想象中的校草，就是你漫画里那样？”

    “啊？”孟可青睁大眼！

    这小子该不会以为, 她那部漫画里的男主角, 是以他为原型的吧！

    做人不能太自恋, 容易遭打脸啊喂！

    姜沐上前一步, 俯头凑近可爱多的脸：“怎么？”

    很近的距离，孟可青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下，茶色眼眸里泛起光泽。

    “为什么你漫画里的校草总是冷漠寡言？”

    “那个……姜总……”孟可青后退一小步, 欲言又止。

    如果告诉这小子，“顾校草是我们高中时的校草不是你”，会不会太不给领导面子？

    孟可青在心中呐喊：老娘开始画画那些年，你小子还在捉虫子吓唬同桌创造黑历史呢好不好！

    冷漠寡言你妹呀！

    你向班主任朗诵八百字检讨的时候, 完全不显得冷漠寡言啊！

    然而小太子已经完全陷入“被小孟老师仰慕这么久真是让人无奈呢”的欠揍状态。

    姜沐一手抄兜，对爱慕者可爱多女士下令：“别搭理那群男人。”

    孟可青纳闷：“李万青他们？为什么？他们都算是我的学生呢。”

    姜沐微敛双眸：“他要当你是老师，就不会跟哥们儿立下那种约定了。”

    “哦，那个啊。”孟可青不以为然地笑道：“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高中时的男生还比较幼稚，当不得真的。”

    “什么幼稚？”姜沐不开心了。

    “就是……”孟可青挑眉解释：“他们朋友几个打赌，谁能请我暑期补课呀，噗，真的很幼稚。”

    “这怎么能叫幼稚？”姜沐据理力争：“男人好胜心强，就算在大学里，这种赌约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孟可青眨了眨眼：“男生就是很幼稚啊！大学都还长不大，把好斗当成追求感情的动力。”

    小太子不屑地冷笑一声，显然对可爱多女士的分析相当不赞同。

    孟可青：“难道不是吗？”

    姜沐低头严肃看向她：“这不能称为幼稚，只能说男女思维有一定差异。你们女生逛街六小时、货比八百家，最终还是买了第一家看中的鞋子，这在我们看来也很难理解，但我们并没有断言‘女生就是幼稚’。”

    “什么嘛！”孟可青被激起了斗志，仰起脑袋，铿锵有力地反驳：“但我们并不是每次都回到第一家购物啊！很多时候我们对比不同店里的货品，最终是能找出最物美价廉的一款的！这反而证明我们成熟有耐性，才不会姐妹几个因为好胜心，就一起追同一个男孩子那么幼稚呢！”

    姜沐一抬手，严肃声明：“我说了，这不是幼稚。”

    “那还能是什么！”可爱多女士一旦较真起来，根本没有在怕丢工作的！

    姜沐清了清嗓子，跟辩论会议上讲解PPT一样，一板一眼地对孟可青解释：“我们所处的环境，肯定会一定程度上引导我们的行为，或许一些行为本身确实存在某些问题，但基于社会心理学角度看来……”

    “就是幼稚嘛！”孟可青毫不犹豫地接话！

    “孟可青。”小太子已经气到点她名字了。

    孟可青顿时气焰削弱了几分，理智回笼。

    她赶紧哄领导开心：“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我是说李万青和周亮他们呀，像姜总您就不会参与这种幼稚的行动。”

    姜总：“……”

    孟可青：“您说是吧？”

    奇怪怎么有种马屁拍到马蹄上的感觉？

    孟可青加把劲继续哄领导：“您比他们都成熟！”

    小太子低下头，眼神绝望：“嗯。”

    孟可青似乎取得了辩论的胜利，开心得摇头摆尾，跟领导挥手：“那我先去吃甜点了，姜总拜！”

    她刚转过身，就听姜沐在身后报了一串数字——

    “1826450……”

    孟可青一愣，惊恐地转过身：“您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

    小太子气嘟嘟的样子，别过头抱怨：“这号码的主人，一整个星期都没提起请客报答我的事呢。”

    这小子又撒娇！

    孟可青还是很纳闷：“您怎么知道我号码？”

    姜沐：“你跟陈经理谈话，我听见了。”

    孟可青嘟囔：“那也不用背的滚瓜烂熟吧？吃顿饭而已，您可以找我直说的。”

    “一串数字而已，还需要背么？”

    小太子同学确实记忆力超群。

    孟可青一瘪嘴：“我请客当然没问题，但您真的愿意来吗？”

    “为什么不？”姜沐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我可以给你一些观察的机会，以后别再画那种冷漠寡言的校草。”

    孟可青：“……”

    那个顾校草真的不是你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领导要求“不许搭理李万青他们”，孟可青出了小花坛，就悄咪咪跑去各个食品区域，夹了一大盘餐点，钻去没人的小角落，独自享用去了。

    吃的时候想起李万青刚刚提起的往事。

    孟可青边吃边回忆。

    “为什么临放假了，你又变卦？”男孩的质问，在脑子里回荡。

    孟可青一手托着下巴，细细想了想。

    那个暑假。

    实习期过后……

    M君？

    对了，那个放她鸽子的臭小子！

    孟可青终于想起这茬，立即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找到M君，查看聊天记录——

    ……

    【可可可爱多：你们学校的小男生口气真不小，说要出巨款，请我暑期给他补习呢～我要不要报告他们班主任？】

    【M君：李万青是吧，他没开玩笑，咱万哥有钱。】

    【可可可爱多：家里再有钱，也不可能出这么多钱，请个实习老师帮孩子补习啊，家长又不傻的～】

    【M君：你答应他了？】

    【可可可爱多：没想好呢，之前有个叫周亮的男同学也请我补习来着，他态度特别诚恳，可我跟他说暑期要回老家的，现在答应别人，他会不会难过啊？】

    【M君：亮哥长得帅，暑期约会忙不过来，没时间难过。】

    【可可可爱多：那你呢M同学？暑期里打算补习还是约会呀？】

    【M君：我搬砖。】

    【可可可爱多：这么没理想！】

    【M君：有，搬砖攒够钱，明年聘请你给我补习。】

    ……

    【M君：为什么不理我？我搬砖也能挣到巨款聘请你。】

    【可可可爱多：没有没有！刚刚听公开课了。】

    【可可可爱多：干嘛呢M同学？老师刚刚在忙，没看见消息。

    你真要去搬砖啊？这活太重了，你可以去发发传单呀！】

    【可可可爱多：呼叫M同学！M同学请回答具体方位！】

    【M君：天台。】

    【可可可爱多：你上天台干什么？】

    【M君：小孟老师不理我们搬砖的同学。】

    【可可可爱多：跟你说了我刚刚在听公开课！你真的想要暑期补习啊？】

    【M君：堆个砖都是小孟老师的孟字。】

    【可可可爱多：跟你说认真的呢，你们男孩子这年纪还要长个子的，不能干太重的活！你要补习，老师可以暑期帮你啊，等你长大以后挣钱了，按银行利息还老师的债。】

    那头的男孩沉默了很长时间。

    【M君：你愿意帮我补习？】

    【可可可爱多：你别去搬砖啊！】

    【M君：你愿意帮我补习？回答我。】

    【可可可爱多：对啊！】

    【M君：可你已经答应李万青了。】

    【可可可爱多：你跟他的补习时间可以错开呀。】

    【M君：错不开呢？】

    【可可可爱多：为什么错不开？错不开我就不帮他补习啦，总之你不许去搬砖！】

    ……

    【可可可爱多：人呢？】

    【M君：小孟老师，你师范学位花多少钱买的？】

    【可可可爱多：我干嘛要花钱买学位？】

    【M君：太蠢。】

    【可可可爱多：你说谁蠢！】

    【M君：一骗就跑。】

    【可可可爱多：你想死吗！敢骂老师！暑假不给你补课了哦！】

    【M君：别交男朋友。】

    【可可可爱多：什么？】

    【M君：太蠢会受骗。】

    【可可可爱多：你小子翅膀硬了！】

    【M君：等我长大。】

    【可可可爱多：别闹了！都快放假了，你想好补习时间了吗？你家在哪儿啊？先把你家地址给我。】

    【可可可爱多：人又哪去了！回话！你家住哪？】

    ……

    每次翻M君的聊天记录，孟可青都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屁孩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虽然他说自己又丑又穷、没女孩子喜欢，孟可青却觉得，他言语里，有种特别讨人喜欢的特质。

    像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自信，像火苗，像小小的太阳。

    所以那时的孟可青，格外疼爱这个男孩，生怕贫困会浇灭他身上的那股昂扬的志气。

    孟可青眼里带着甜甜的笑意，拇指轻轻滑动屏幕。

    一段段对话，在眼中反复闪现——

    你愿意帮我补习？

    对啊！

    蠢。

    不许去搬砖！

    别交男朋友。

    你家住在哪儿？

    ……

    小孟老师，对不起。

    孟可青一愣，莫名想起一个多月前，小太子去她宿舍里转了一圈。

    她记得姜沐那时候冲她幸灾乐祸地坏笑：“你没交男朋友？”

    “这么多年没怎么变，蠢。”

    ……

    孟可青渐渐睁大双眼，一直以来隐约徘徊在脑子里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

    “M……”

    “咚”的一声，手机从手里滑落，跌在桌上，孟可青眼神放空。

    不可能……

    他有什么理由捉弄欺骗她？

    又有什么理由说自己又丑又穷？

    一定是巧合，不可能是他。

    可是……姜沐刚刚似乎是故意打断她跟李万青的谈论。

    为什么？

    孟可青抬起头，茫茫然寻找姜沐的身影。

    无数回忆在脑中飞速衔接……

    “M……M……”

    “M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