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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是国宝级导演抛出的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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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是方煜去年生日时送她的那部《少年》。

    而《少年》就是今天鄢慈提名最佳女主角的片子。

    《少年》是一部讲述校园暴力欺凌的受害者如何在极度绝望痛苦的人生境遇中重新振奋的故事。

    国内此类型的片子由于诸多限制上映困难,但这部片子是带着总局特批开拍的。无论其选材的社会角度、剧情还是片子女主受欺凌的尺度,一上映就造成社会范围内的热议。

    久禁题材破栅如春水化冻后的河水汹涌翻滚,片子上映第一天,票房直接破亿,本来打着看热闹的心思去看电影的人走出影院后却不觉得自己看了一场热闹。

    《少年》收官时破了华语最高票房的记录,被破记录的影片是方煜亲自执笔的剧本《心屠》。

    国宝导演的电影上映在《少年》之前,继《迷影》后又狠狠为鄢慈吸了一波忠实影迷。

    不得不说,透过这三部片子来看,就鄢慈如今表演的张力和感染力,在同年龄的女演员中无出其右,早在之前就纷纷有人预测,今晚的最佳女主角非《少年》里鄢慈饰演的苗禾莫属。

    而在主办方的红毯排序上,鄢慈更是走在演员的最后压轴。

    这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聚光灯和摄像头聚拢过来,鄢慈巧笑嫣然,礼貌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主办方安排的男伴。

    她没有看到站在人堆里的方煜,挥手朝粉丝打了一个招呼。

    “鄢鄢————!”

    一个女孩越过保安的阻隔尖叫着冲过来,激动地扑到她身上,差点把她扑倒在地。

    鄢慈稳住身体,微微一愣。

    女孩留着及腰长发,眼睛小鹿一样水汽氤氲,她抓着鄢慈的手,笑得露出脸颊两个浅淡的酒窝:“鄢鄢,我终于见到你了!”

    女孩这句话仿佛一块长满棱角和怪刺的硬石,脱口而出的瞬间,狠狠砸向鄢慈的心口,让一道闸门轰然坍塌。记忆里艰难封存下的一块沤成了泥巴的苦辣倾泻而出,将这美丽的月色、热闹的喧哗通通蒙上一层厚重的灰尘。

    女孩没察觉到鄢慈的不适,四周的媒体记者也都没看到鄢慈脸色一瞬间小小的变化,保安冷着脸骂骂咧咧上前拉人。

    方煜隐于人群之中,俊美的眉毛拧出翘翘的弧。

    他没有上前,目光一分不偏落在鄢慈茫然而略显苍白的脸上。

    “鄢鄢,我们合照好不好?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我攒了很久的钱才和后援会一起过来看你,我……”女孩面色酡红,她知道身后保镖还有几步就要过来,语速极快倒豆一样不停地说。

    鄢慈笑容僵硬,她的手臂想脱开却被女孩紧紧拉住,女孩从包里翻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还未来得及按下快门,就被匆匆赶来的保安一把拍翻在地上。

    对于女孩来说,她只是擅自闯进红毯与喜欢的艺人合影,对保安来说,她的这项举动无疑让他承担着巨大的失业风险。

    他揪住女孩肩膀的布料,扯她离开:“出去!”

    女孩身材瘦小,像只被狂风撕扯的纤弱风筝:“鄢鄢!”

    鄢慈神情在明亮的灯光下恍惚不已,垂在裙子两侧的手指蜷曲、松开、蜷曲、再松开。

    方煜静静站着,静静看着她。

    她沉着黠洁的眼,目光浸在悠远的回忆里似短似长。她犹豫抉择时,柔软的嘴唇会不自觉地微抿,唇角的线条由和缓变得绷悬。

    四周声音嘈杂,鄢慈安静站在原地,她素美典雅的黑裙束在线条流畅的身体上,隐隐像只黑暗里踮起脚尖的天鹅。

    天鹅很优雅,哪怕生在黑夜里,也想窥一窥日月的光华。

    鄢慈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脸上犹豫神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坚定。

    她微微躬身,捡起女孩遗落在地上的手机,她笑得温柔甜美,伸着白藕般的胳膊拉住保安:“没关系的。”

    她冲女孩招了招手,面容平静却有力量。

    女孩张大嘴巴,惊诧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肯定的点头后疯了似的尖叫着冲过来偎在鄢慈身边,搂住她的腰跟她合影。

    方煜无法自抑地轻笑,他左右看看,突然很想过去牵起多日未见爱人的手,在聚光灯照射不到的地方把她按进怀里揉一揉。

    以他的身份地位不需要走红毯这种仪式凸显,主办方也没有安排,可如果方老师此刻就是不要脸一定要“蹭”个红毯走走,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他刚要过去,房车后出现了最后一个演员的身影。那人走过来,友好地笑笑,冲鄢慈伸出胳膊。

    鄢慈先是一愣,而后礼貌地挽住。

    方煜顿住要上前的步子。

    鄢慈小粉丝在一旁叽喳吵闹:“啊————!主办方安排李乔和鄢鄢走红毯!简直配一脸!不会有人比李乔更适合鄢鄢,你们快看他俩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换成任何别人和鄢鄢谈恋爱我都要伤心的!”

    方煜:“……”

    ☆☆☆

    “我都看到了。”李乔冲鄢慈眨眨眼睛,“你刚刚在想什么?程允舒?我听说过你们俩之间的事情。”

    鄢慈淡淡道:“她脸毁成那个样子,不管有什么恩怨都过去了。”

    李乔:“刚才有一瞬间,我以为你会避开那个女孩。”

    鄢慈反问:“我为什么要避开她?”

    李乔笑道:“那你在犹豫什么?”

    鄢慈故作坚韧的小蛋壳被李乔一嘴啄破,略略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而后也笑了:“乔哥,你看过《少年》吗?”

    “上映第一天,我包了十场。”李乔平淡地说,“女神的电影当然要支持。”

    “苗禾说:‘我流血、我化脓、我疼,但我也知道伤疤终有一天会结痂。我的未来很长很美,不能因为被蛇咬过,就这辈子见到井绳都害怕。’”

    鄢慈脸颊动人的线条在会场辉明的灯光下愈发柔和,她讪讪一笑:“其实我没那么通透,是因为他对我说过,温柔永远不会有错。我被咬怕了,现在还做不到无差别的温柔,但我愿意无脑信他。”

    李乔闻言沉默了,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半开玩笑问道:“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好吗?大龄单身狗真的不想再吃狗粮了。”

    鄢慈俏皮地说:“乔哥,你肯定会遇到……”

    “我肯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比你好一万倍。”李乔笑道,“见我一次就说一边,我都会背了。”

    鄢慈吐了吐舌头。

    她看不透李乔,他看上去温和,云淡风轻,对任何事情没有过于强烈的执念,但鄢慈总觉得他心里其实蓄着一汪很深的湖水,掩藏在那平静水面之下的,是他从来不揭给外人看的汹涌和涟漪。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李乔是不是还在喜欢她。可李乔很有分寸,无论言谈还是举止,有分寸到鄢慈下一秒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事情何必多想。

    李乔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也不愿意知道。

    多少感情会在岁月汹涌里被慢慢雕磨。

    而这辈子,她有方煜就够了。

    ☆、尾声

    “在这。”李乔在第二排找到位置。

    鄢慈和李乔座位相邻,方煜坐在第一排,她的正前方。

    她伸出手轻快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方老师!我回来啦!你在忙什么,怎么不回我微信?”

    方煜没回头,起身去卫生间。

    鄢慈拎起裙边,跟了上去。

    典礼马上开场,嘉宾都已经入座,走廊和卫生间空无一人。方煜站在洗手台前,挤了满满一汪的洗手液用力地搓。

    鄢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高跟鞋哒哒哒踩在地砖上,哒到方煜背后,一把搂住他。脸贴在方煜背上狠狠地蹭了两下,想起还有妆,才依依不舍地抬起来。

    “怎么不回我微信呀?给你发了好几条呢。”鄢慈踮脚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冲他耳朵里吹气,半开玩笑道,“忙着和谁打情骂俏?”

    方煜受不了她这样撩拨,侧头淡着声音道:“没电了。”

    分开了四十天,再见面方煜却这么冷淡,鄢慈瞬间察觉出他的异样,试探地问:“怎么了?”

    方煜洗干净手,斜斜地靠在洗手台上,不说话就打量她。

    鄢慈脑子转了一圈,抓抓后脑:“噢,我知道了。我和那个男演员是有一场床戏,但是什么都没露,镜头一晃就过了,前前后后也才拍了十分钟。方老师你消息真灵通,非洲的拍摄进度都知道。”

    方煜目光沉了一点,但依旧不说话。

    鄢慈只得继续坦白:“好吧,其实还是露了一点点,但我穿着比基尼,就是导演对镜头感要求太高,有一镜反复NG,我在他身上趴了十几分钟吧。”

    方煜:“…………”

    不吃醋不知道,一吃醋套出来这么大一个惊天动地能把他气出脑溢血的大秘密。

    方煜冷下脸把她推到一边要走,鄢慈连忙拉住:“方老师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如实交代了吗?抗拒从严坦白不能也从严吧?都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一点不想我吗?”

    方煜本来就不是真心想走,被她一拉顺势停下,板着脸站在原地,非常不高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鄢慈见他这半生气不生气的模样,知道他是在撒娇闹脾气,心里有了判断,她走上前,抱着他的脖子踮脚亲他。

    方傲娇鼻子哼哼一声,装作不经意侧头闪躲,偷偷把脸低放一点方便她亲到。

    他呼吸间是烟草和薄荷混合的味道。

    淡淡的,有点好闻。

    鄢慈嘴唇就快贴上了,最后一秒及时刹车,她放下手收回脚,嘻嘻一笑:“回去再亲吧,别把口红蹭掉了。”

    方煜:“……”

    “蹭掉了你不会补?”

    他再也忍不住,揪着她的胳膊按在身后白净的瓷砖壁上,动作看似粗鲁,实则温柔。手心在鄢慈的头撞墙之前就已经垫上去护着她的头。他刚要亲下来,解一解这些日子早就受够了的苦乏,鄢慈按住他。

    “我没带口红。”

    “没带你不会去借?”

    “色号不一样。”

    “你他妈……”

    “你骂我!”

    鄢慈小拳头捶他胸口:“你骂我!我要骂回去!”

    方煜问:“你还有脸骂回来?”

    “我怎么没脸了?”

    粉丝都说你和李乔配一脸了,你还有脸骂回来?

    鄢慈疑惑地问:“方老师你又生什么气?吃醋了?”

    方煜说:“怎么?不能骂你,不能打你,我现在连吃醋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方煜胡搅蛮缠,“你想气死我,所有人都说你和李乔配,气死我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劈腿!”

    鄢慈:“什……什么?谁说我和李乔配?”

    方煜自顾自地说:“你刚才为什么和李乔走红毯?我在外面等你二十分钟,不是出来看你和李乔走红毯的。”

    鄢慈:“你在等我?我怎么没看见……”

    “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两年了粉丝和观众竟然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她们竟然当着我的面说你和别人配!”

    方煜犹如一只愤怒的小兽,本来没那么气,但由于在话里把自己渲染得太过凄惨,此刻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

    “两年了你连名分都不给我!你就没想和我好好过!”

    “喜欢你的人越来越多,你的世界也不是只有我了,等你拿了影后,圈里男人随便你挑,反正也没有公开过,方老师你想甩就甩,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鄢慈第一次见方煜这么“低三下四”地生气,名分都蹦出来了,连忙解释:“我也没遮着掩着呀,大家都知道,他们不说难道不是怕你吗,你怎么还怪我?”

    他们俩的事情在圈内根本不是秘密,但没人敢报出来。方煜老爹的后台太硬,万一惹得方煜不高兴被撤报道封网站都是可能的事。

    方煜像个小孩子一样蛮不讲理:“我他妈就怪你!”

    说完,他推门离开,把门狠狠摔上,震得鄢慈的小心肝怦怦直响。

    ☆☆☆

    方老师生气,好办。

    方老师吃醋,也好办。

    但方老师委屈,鄢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回到位子,颁奖晚会已经开始好一会了。

    观众席上的顶灯关闭,昏黑的一片,鄢慈在后面抓耳挠腮想着怎么哄一哄方小朋友。

    她在后面抻着小手揪他头发,方煜晃头甩开。

    她又去捏他脸颊,方煜侧脸咬她手指头。

    她在后面小声叫:“方老师——”

    方煜不回头,只是说:“别他妈叫我。”

    鄢慈继续叫:“方老师——方老师——”

    方煜直起身子把头远离椅背,俯下上身手臂支着大腿,不听她说话。鄢慈叫了一会得不到回应,咬咬手指不再继续了。

    她以为这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事情,就顺其自然没有过于在意,可方煜不这么想,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他心里却很在意。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方煜做作地待了一会,发现鄢慈没动静了,他悄摸回头,发现她放弃理他,仗着灯光扫不过来坐没坐相,懒洋洋地缩在软椅上玩手机。

    ……

    更气了。

    鄢慈正编辑着微博,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她疑惑地抬头,发现是李乔的新电影《追凶》荣获今年金天鹅奖最佳男主角。

    探照灯扫射来的时候,鄢慈把手机朝座位缝隙里一别,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微笑鼓掌。随着李乔上台,探照灯离开后,她又掏出手机抓耳挠腮对着苦恼。

    这个词不对。

    这句话不押韵。

    这张配图不好看。

    李乔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注意,只知道他下台以后大屏幕开始轮番播放提名最佳女主角的片子。

    ——她隐约听到了自己饰演的苗禾的声音。

    《少年》的女主人公乖乖女苗禾转到新学校,因为拒绝参与同学一起欺凌班级里一个胖女孩的行为,被当成不合群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漂亮成绩也好,几个吊车尾的学生妹看她不顺眼,最先开始欺负她。勒索零花钱、帮忙写作业、考试传答案,一开始还算克制的行为在其中一个女生暗恋的学长向苗禾递了情书之后,矛盾激化。

    她们在放课后的教室扒光她的衣服,并用手机录像。

    她们在昏暗无人的小巷拦下她,交替扇下上百个耳光。

    苗禾报警,警察把这当成未成年人同学间的小矛盾不予理会,而等待她的是更为猛烈凶残的报复。

    班级里每一位男生的手机上都悄悄多了一个视频,点开来是赤身裸.体的苗禾被踢打得在地上翻滚。

    慢慢开始有男生对她动手脚,渐渐这种动手动脚演化。

    ……

    苗禾的母亲再次带她到公安局报案时,指控学校里三个男生性侵,那一刻整个小城震惊沸腾。

    苗禾用了很久才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

    她搬家到另一座城市,新的学校开学第一天,女班长笑意盈盈走来将一个本子放在她桌上:“看到角落里那女的了吗?才多大就怀孕打胎,学校不开除她,但我们和她一个班级嫌脏。苗禾,你把这个签了以后就和我们是一边的。”

    那是整部片子鄢慈演技绝对爆发的一刻。

    她脸色惨白如窗外的飘扬的碎雪,身体每一个部位甚至睫毛都在颤抖,刚进教室围巾还来不及摘下,她抱着头似是不安又似是恐惧地捋着头发,却只带起一阵“嗞嗞”的静电。

    女班长笑道:“就一个婊.子,签吧。”

    苗禾眼睛红得像其中渗血溶解。

    她嗓口哽咽,却没有掉眼泪。

    她如一只掉入陷阱里的兔子,想挣扎却怕被缰锁勒得更紧。

    过了很久,她眼里不安平复,咬着红艳的嘴唇,摊着冰凉的手指,将本子推了回去。

    “我不签。”苗禾嗓音沙沙,却不犹豫,“我不签。”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的宁静。十秒后,就着这片黑漆漆的屏幕,影片里传来一个男声:“你不怕吗?”

    苗禾:“怕。”

    “怕,那你为什么不签?”

    苗禾沉默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这片子结束了,才听到她在看不见的黑暗之后轻轻抽泣。

    ——“我怕。”

    ——“我怕天黑、怕有鬼、怕被孤立、怕疼也怕挨打,但比起这些,变得不像自己更让我害怕。”

    ——“恐惧不是残忍的借口,也不该是浇灭温柔的理由。”

    ……

    白亮的探照灯打过来,鄢慈眯着眼睛继续检查第三遍微博,没有错别字,她心满意足地笑笑,点了发送。

    旁边的人推她:“你别傻笑了!”

    鄢慈陷入一件事之后经常会忽略外界的声音,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那人冲台上努嘴:“去啊,新晋影后。”

    鄢慈抬头。

    舞台正中央的屏幕镌着一排大字。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鄢慈,《少年》。

    主持人:“恭喜影后!鄢鄢有什么想说的?”

    鄢慈提着裙摆走上领奖台,四周灯光通通映射而来,把她包融成一个小小的光团,她站在最璀璨耀眼的地方,忽然觉得不够安心。

    明明以前练习过很多次的影后说辞,这一次却觉得全都好笑。没什么想说,又有很多想说。她怔怔站了一会,倏然间一句都说不出来。

    方煜投来一瞥。他面容充满安定的力量。明明在聚光灯下的是她,但在她眼里,他却足以比得上世界上所有的炫美光华。

    鄢慈这样看着他,怦乱的心跳慢慢静下。

    她在这华丽大气的舞台,心底滋生起难言的情绪。这情绪缓缓抽根发芽,在她柔软的心里茁壮生出一株参天巨树,散出黏腻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鄢慈忽然产生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方老师。”鄢慈垂下眉眼,看着手里的奖杯笑了笑,随后又抬起头,灼热的目光落到方煜身上。

    她声音柔柔的,甜得像是蜜糖罐里最甜的浆:“别生气了,以后红毯我只和你走。”

    会场刹那陷入一片寂静。

    方煜身体一抖,诧异地看着鄢慈。

    她笑靥如花,也看着他。

    “小方,你看微博。”旁边导演推他。

    鄢慈三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微博。

    配图是张她自己捧着脸一副星星眼的照片做成的表情包,上面用美图秀秀画着三个粗糙的大字:爱老公!

    【我路遇荆棘,就看到光芒;

    我陷入泥沼,又步入天堂。

    一路苦涩心酸,有你陪我尝;

    我所有加身荣光,都与你共享。@方煜】

    鄢慈声音低低,却依旧娇脆。她停顿片刻,目光虔诚,一字一顿,脱口的话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方煜,我爱你。”

    刹那间,掌声雷动。

    她立于灯光之下,面庞比月色动人。

    奖杯是她的褒奖,掌声是她的鲜花。

    方煜抬起明亮的眼睛,撞入鄢慈狡黠的眼眸。

    透过朦朦胧胧微光,他看到鄢慈向他扬起缱绻的笑。

    ——我爱你。

    爱你星河璀璨的眸光万顷。

    爱你英俊的面颊和迷人的才华。

    爱你别扭傲娇的脾气和恶毒的嘴巴。

    更爱你爱着我的样子和你细密的温柔。

    鄢慈没有说话,他却能读懂她所有的想法。

    那瞬间,他想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摘来送她。

    想把她搂进怀里抱回家。

    想对她说:

    ——“你是我此生最耀眼的荣光。”

    ——“我会一生陪你并肩看这世界繁华,看天地浩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文《地头猫》求收藏。

    会有一个小番外,今天完结。

    填完另一个校园的坑会开新文,喜欢的仙女可以收藏专栏哦么么哒!

    56、番外 ...

    阳春三月, 莺飞草长。

    清晨的阳光悄悄穿过窗帘的缝隙, 旋转着化成一只只金色的精灵翻滚跳跃在房间每一个角落。

    鄢慈眯开一条眼缝, 感受到光线的不友好, 抬起手背挡住眼睛, 又翻身转过头, 把脸埋进身边人的胸口。

    方煜在闹钟响第一遍的时候就醒了, 他却迟迟赖床不起, 伸长胳膊把鄢慈搂进怀里:“该起床了,宝宝。”

    鄢慈脸在他胸前慢腾腾地蹭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呜呜呜”不情不愿的哼哼。

    春天的日头暖洋洋照的人惬意, 大清早甜融融的气氛格外让人激动。被子下交缠的躯体赤.裸光滑,方煜忍不住覆手上去乱摸,张嘴咬住她露在空调被外面的圆润肩膀。

    “快起床,再赖床就起不来了。”牙下暗暗用力,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鄢慈痛苦地哀嚎:“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方煜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放到她眼前。

    上午,七点二十。

    “十一点的飞机,你还去不去了?”

    鄢慈被子一扯, 蒙住头, 闷闷地说:“让我再睡一个小时, 把机票改签到下午吧。”

    方煜拉开被子,耐心哄她:“不能拖,都和人家打好招呼了,再说晚上走山路容易出事故。”

    鄢慈好不容易才把眼皮子完全睁开,水蒙蒙的沾着模糊的雾气, 她搓了搓眼睛,绵绵地看着他,拖上软嫩嫩的尾调:“真的要起吗?”

    方煜想叫她起床的心一下子糊成一团酱,他手粘了胶水似的不老实地在她被子下的身体上摸着,几下后认命地一笑,覆身上去:“别起了,我先帮你醒醒盹。”

    ☆☆☆

    方煜和陈越之对赌的四个亿在去年《少年》上映时就两清了,鄢慈有时候想起方煜,觉得他就是个神话。明明别人做起来难如登天的事情,他手掌一翻一覆,轻飘飘就能做到。

    如果不是方煜志不在此,鄢慈觉得他踹掉陈越之成为娱乐圈的行业巨头都没有问题。

    醒盹运动很有用,半个小时后,鄢慈精神满满地爬起来,踩着拖鞋去洗漱。她头发乱蓬蓬的,皮肤泛着羔羊一样的鲜粉色,一看就是刚才被欺负狠了。

    方煜一脸满足,穿上裤子,从床底拉出来一个纸箱子,打开行李箱在里面塞东西。

    鄢慈洗完脸出来,看到就是杜蕾斯铺满地毯的壮观场面。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哪来这么多套子。”

    方煜正把小盒子规整好,一盒盒整齐排列码进行李箱,他笑了笑:“淘宝买的,提前备好一年的份,不然到时候用完了还要跑出去买。”

    鄢慈曾经和方煜开过玩笑,说等她拿到金天鹅影后就去山区支教,那时她只是当玩笑说说,不料有天却成了真。

    《少年》获奖后,她一跃成为国内最当红的一线女演员。

    片约如雪花般纷至沓来,鄢慈接拍了两部电影后,某天杀青回到家里忽然觉得很乏。

    那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疲乏。

    好评、演技、知名度,她现在一样不缺。但却与方煜聚少离多,一个月最多见一两次,有时夜深人静躺在剧组定下酒店的床上,她忽然觉得受够了这种生活。

    于是鄢蔫蔫心里盘算,不能再这样下去,瞬间蔫蔫变成硬硬,她杀青手头这部电影后,没通知任何人,而是直接发了一条微博。

    ——【我要去支教!】

    影迷一开始很开心,奔走相告我家女神思想觉悟高,就是和那些没演技只知道在圈里捞钱横行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可鄢慈下一条微博发出来,影迷开始哀嚎了。

    ——【一年!】

    支教一年?这说明未来一年女神不会再有任何影视产出了,死忠粉当即心碎成八瓣,恨不得以头抢地拽住鄢慈的衣角让她别走。

    半小时后,方煜平静地转发了这条微博:

    【一起。//@鄢慈:我要去支教!】

    鄢慈去年在金天鹅的颁奖典礼上公开恋情,当晚就一路爆上了微博热搜。影迷轻而易举扒出两年前方煜曾在节目上公开嘲讽鄢慈演技的事情,于是怒不可遏,纷纷挤炸了方煜的微博。

    当晚与【鄢慈公开恋情】一起上热搜的话题是——【野鸡编剧倒贴】。

    在方煜表明要和鄢慈一起支教以后,鄢慈粉丝纷纷表示:【野鸡编剧又来倒贴我们鄢鄢啦!】

    方煜对此不以为意,随手便怼:【我倒贴我老婆,有你们什么事?】

    鄢慈走过去数了数,一共五十盒。

    “用得完这么多吗?”

    方煜收拾着行李抬头轻飘飘看她一眼:“你是在看不起方老师?”

    鄢慈连忙摇头,跑去厨房做早饭。

    ☆☆☆

    鄢慈支教的地方在云南,位于大山深处一个风景秀丽的少数民族村寨,方煜本来还想回去《浮萍》的取景地看看,被鄢慈制止了。

    虽然那里有她和方煜定情初吻的美好回忆。

    但那里也有连吃了半个月土豆的恐怖记忆。

    比起来,现在的现在支教的环境更让她满意。

    青山绿水如画,隐藏在群山之中的村子宁静无争,虽然依旧交通不便,生活艰苦,但至少不用每天一顿不落地吃土豆。

    这里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一年四季温和如春的气候,没有酷暑、没有严寒,每一天都像是朝气满满的春天。

    午后阳光正好,方煜在黄土操场上和三个男孩踢球,说是男孩,最小的都已经十二岁了。

    这些孩子从小在山里长大,上山下河摸鱼掏鸟,一个个身体底子强壮得很,比起来,常年在室内对着电脑不活动的方煜弱得像只菜鸡。

    当然方老师的自尊不允许他把自己的坏体力暴露人前,他踢了一会,故作不屑道:“小孩的玩意儿,你们踢吧。”

    鄢慈穿着一条白色的棉布连衣裙,神情娴静地坐在爬满三角梅的石砌围墙下的石墩上,手里捧着一个捣东西的小杵臼。

    深粉色的梅花,衬着嫩粉色的她。

    在一起好几年,按理说早就已经过了情侣间最黏腻亲热的时期,但每次方煜看到鄢慈认真待在一边做事,不吵不闹的乖巧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又泛起涟漪和波动,忍不住想抱抱她。

    方煜把球扔给几个学生,刚要过去付诸实践,就被一个看起来大一点的学生拉住。

    男孩叫海森,今年十八岁,是学校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他长得和方煜差不多高,常年暴露在高原紫外线下,皮肤黝黑,眼睛大而明亮,眉毛浓密透着股英气。

    “方老师。”海森手上力气很足,抓着方煜的上臂,“您要去找鄢老师吗?”

    方煜回视着海森,在他明亮的眸子里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有事?”

    “我听家里的长辈说,鄢老师是您未过门的妻子。” 海森斟酌用词,最后轻轻挑起眼角,“我们这里的规矩,未过门的妻子是不能和您睡一个房间的,明天我让父亲给你们多加一个房间。”

    海森的父亲是村长,他本人又强壮能干,在学校这群孩子里一直是实打实的主心骨。

    方煜听他话里意思不对,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他早就看出海森不是个爱学习的人,但鄢慈上课的时候他却每次都在,不仅不旷课乱跑,还听得津津有味。以前方煜没当回事,现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小子怕是心思不单纯。

    自从李乔和陈越之以后就没有人敢挑战方老师在爱情里的权威,圈里人都知道他方煜看起来不好惹实际也是真的不好惹,就算对鄢慈有点心思也都被扼杀在了摇篮。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不开眼打鄢慈的主意了。

    方煜差点气笑了:“你有话直说,别跟我绕弯子。”

    海森神色坚定,不再遮掩:“我喜欢鄢老师,您和鄢老师还没有结婚,我要和您公平竞争。”

    方煜没有发火,他只是神情古怪上上下下将海森打量个遍,半晌不可思议地笑道:“你要和我竞争我老婆?”

    “不是老婆,是未过门的妻子。”海森认真道,他眼睛像小鹿一样诚挚有神,“在我们这里,女人选择男人时更看中的是强健的体魄和无畏的勇气,明晚是我们族的火堆节,我要向您挑战。”

    方煜淡淡摆手:“对不起,我们更看重脑子。”

    “您不敢吗?”海森偏着头问,“您怕输给我?怕鄢老师选择我。”

    方煜:“……”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这小子的勇气敢让他站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和鄢慈在一起这几年,方煜的脾气温顺了很多,换做以前,海森此刻一定早就被他骂得家门的方向都找不到。

    海森是在激他,方煜当然知道,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被激,不然就算不得男人了。

    方煜冲他扬起下巴,无所谓地一笑:“爱挑就挑,不过我也告诉你,你输了她是我的,你赢了她也不会跟你。有这时间跟我争,你不如去背背课文,省得下节课提问起来什么也记不住。”

    下节课是鄢慈上的语文,海森瞬间一个激灵,想着要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长长面子,飞快地跑回教室临时抱佛脚。

    方煜打发了毛头小子,朝鄢慈走过去。

    鄢慈捣的是红凤仙,前阵子和寨子里的老人学了怎么用鲜花和明矾做原生态指甲油以后,她就每天出去采一大捧花回来坐在墙下捣。

    在尝试了油菜花、三角梅、喇叭花……十几种试验品之后,鄢慈老老实实选定了几千年来一直流行的原生态研磨材料——凤仙花。

    臼碗里红彤彤的一摊带水的汁浆,鄢慈伸手进去试了试黏度,觉得差不多。一抬眼,方煜坐过来了。

    “明天是火堆节。”鄢慈挑起一坨黏糊糊的凤仙花的残渣,对着阳光仔细欣赏,“听说可热闹了,你听说这个节日吗?”

    听说过,怎么没听说过?

    你的仰慕者刚刚还向我下了火堆节的挑战书呢。

    “火堆节也是成人礼和相亲会,海森昨天告诉我的,明晚篝火会上看对眼的姑娘和小伙子,据说可以直接订婚呢。”

    鄢慈浑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欢乐地提议:“我们一起去玩吧!”

    方煜故意问:“去干嘛?你还有看中的小伙子吗?”

    鄢慈笑嘻嘻的,拉过他的手,捏着一根扁平的签子,在他修剪干净的指甲上涂抹小臼里的红色染料。

    方煜眼里是纵容和温柔的笑意,嘴上却道:“娘们唧唧的东西,给我涂干什么?方老师看起来很娘炮?”

    “不娘炮,你最男人了。”鄢慈狗腿道,“就算涂指甲油,也半点遮盖不了方老师的爷们气场。”

    她仔仔细细地把方煜十个手指甲都染红,小心地包上一层薄薄的棉布,等它风干。

    暖风拂面,鄢慈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又问方煜:“明天我们也去玩吧,好不好?”

    鄢慈是个移动行走的魅力发射仪,她漂亮、温柔、脾气乖得像只猫,如果不是以前碍于陈越之、现在碍于方煜的威慑,圈里不知道多少男人想追她。

    而到了这里,十万群山重重包围的寨子,方煜在圈里的话语权消失不见,随便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都敢来挑衅他。

    方煜想起刚才海森的话,无奈地笑了笑。

    任别人挑衅而选择忍气吞声这不是男人该干的事,更不是方煜的风格。况且就算海森不说那些话,他也会陪鄢慈去玩。

    城市的生活过久了会向往宁静。

    山里的日子过久了又憧憬热闹。

    还好她在身边,纷杂的不会觉得吵闹,平淡也不会觉得无聊。

    方煜不做声就是同意了,他随手揪下一朵三角梅插在鄢慈的头发上。

    鄢慈甜甜地笑,也摘了两朵,一边一个别在方煜的耳朵上。

    方煜捏着她的脸,淡淡地问:“方老师美吗?”

    鄢慈小鸡啄米般点头:“方老师最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低估了自己爆字数的能力=w=

    大概明天才能完结,如果我不再爆字数的话!

    57、番外 ...

    火堆节当天晚上, 村民在寨子中央的平地上围起一簇簇火堆, 众多火堆中间是一个十米高四米宽的巨大的塔型木架, 架子顶端拴着一个七色布质彩球。

    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加之鄢慈和方煜是来支教的老师, 村民更是对他们尊敬有加, 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分享。

    早在傍晚, 村长夫人就送来两套当地特色的民族服饰, 黑色硬布料子,上面纹着金红色的绣纹。

    鄢慈把裙子朝身上一套,再带上小圆帽, 像极了平时见到背着小竹篓上山采茶的少女。

    她对着镜子照了几圈,镜中人黑色直筒裙紧身小马甲,衬得身材修长优雅,她心情极好,冲一旁的方煜伸出手:“走啦!”

    方煜嫌这衣服活动不方便,还是穿着自己的招牌大裤衩,听到鄢慈叫他, 嘴里叼着根没点火的烟, 懒洋洋站起来。

    暮色将至, 夕阳敛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四周沉沉浸入深色的黑夜中。寨子中央的沙地场火光闪动,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老老少少围着火堆载歌载舞,扑面而来的是火舌滚烫的温度, 鄢慈牵着方煜的手,混在人堆里一起跳舞。

    平日里和寨子里的人已经很熟络,大家看到鄢慈纷纷让出一片空地,让她站到中间。

    “鄢老师给我们跳个舞吧。”

    “鄢老师跳一个!鄢老师跳一个!”

    海森和几个毛小子带头起哄,方煜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这几人平日受方煜“压迫”不轻,顿时吭吭哧哧没声了。

    鄢慈却不在意,温柔地笑笑,大大方方站到场地中央。演员大多都有傍身的一技之长,鄢慈学了十几年古典舞,她的功底和水平在圈里都是出了名的好。

    鄢慈像只黑天鹅,在漫漫无边的夜里悠扬独舞。

    窈窕的身段、柔韧的腰肢、顺滑的长发。

    她美丽的脸庞在篝火的橘光里闪烁,笑容灿烂若繁星闪烁。

    海森看得直了眼,鄢慈一舞结束,他犹豫再三下定决心,走到方煜面前,礼貌而强硬地说:“方老师,我要向您挑战。”

    他的村长父亲见状连忙说:“海森别胡闹。”

    “您同意吗?”海森执着地看着方煜。

    鄢慈不明就里,看热闹不怕事大:“战!方老师上!”

    方煜抬眼,看了看场地中央那个十米高的木架。他把口袋里的手机、钥匙、零钱都掏出来塞到鄢慈手里。

    鄢慈怂恿完才后知后觉:“你们挑战什么?”

    海森在一边脱了束身的衣服,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宽松的裤子。他的几个朋友争相跑过来拍他的肩膀,四周一片起哄的加油叫好。

    海森一副骄纵的少年模样,在同龄人的鼓励中朝方煜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他走到两人前面,脸蛋微红:“鄢老师,我比他厉害。”

    鄢慈眨巴眨巴眼,有点懵。

    方煜懒得和孩子一般见识,但又不想他那么得意。

    他揽着鄢慈的肩膀,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海森脸色瞬间变了。

    方煜淡淡地说:“玩玩可以,但她你想也别想。”

    ☆☆☆

    十米高的架子下面铺了一圈厚厚的垫子,四五个少年围在架子下面一人抱住一腿用力摇晃。

    方煜和海森一人一面踩着木制的棱梯向上攀爬。随着木架的震颤,两人的身体像是大海里的浮舟一样荡来荡去。

    下面的男女老少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比赛,高声呼喝甚至有人在一旁敲着小锣,打起小鼓。

    鄢慈知道了实情后想阻止,却被几个学生一把扯住。

    “鄢老师你别管,这是男人间的较量。”

    男人个屁啊!

    十八岁的孩子谁教他的早恋和横刀夺爱?

    还敢让方煜和他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鄢慈心里恨恨地想,明天上课一定得为难为难那个皮小子,抽他背课文,背不下来就罚写三遍!

    海森动作很快,像只皮猴,兴许是常年在山里爬树摘果练出来的一身功夫,刚一上架子就“蹭蹭蹭”向上爬。

    相比方煜倒是平淡很多,他稳步有序,看起来不紧不慢,但每一步都坚实地牢牢踩住木杆。

    又过去十几男人抱着木塔,左右上下翻来覆去不停地晃,看得鄢慈心惊胆战:“别摇了,会摔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当地尚武尚勇的民风,海森妈妈不仅不担心,反而眉目间掩饰不住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别怕,他们有分寸。”

    架子开始晃动的时候,海森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他走一步停三步,刚要动又在摇晃中缩了回去。

    架子在几个小子使坏下已经朝方煜弯成七十五度斜角,他不仅要向上爬,还要撑着自己的重量,胳膊上的肌肉紧绷,看得鄢慈不安地咬着嘴唇。

    尽管如此,他的速度也没有半分停滞,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平稳的匀速,每一个抬脚的间隔都像计算好了似的精准,原本领先的海森停了半分钟后,被方煜追上了。

    爱情这东西有时也是如此。

    过于浓烈炙热的情感未必走得多远,烈火瞬间吞噬所有的燃料,只剩下无尽的灰烬惆怅。

    而温火慢炖又或细水绵长,把爱你的分量摊到日后每一片岁月的剪影未必不是可以爱得浓烈的一种。我缓缓地走,因为知道你一直在身后。

    匀速前进的方乌龟在“山摇地动”般的环境里慢慢超过海兔子,他淡淡拽着塔间爬到最顶端,扯下尖端栓着的那团彩球。

    胜负已分,众人嬉笑着把木架归于原位,让二人平稳地爬下来。方煜手里抛来抛去那个球,问海森:“你怕什么?”

    海森涨红了脸,或许是觉得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输了比赛给情敌很丢人,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方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知道为什么输吗?”

    海森摇头。

    方煜没嘲笑他,只是淡淡道:“因为你还没遇到那个让你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人。喜欢是软肋,而爱是铠甲,光着身子上场厮杀,你不输谁输?”

    海森抬起眼睛,似懂非懂。

    方煜把彩球扔给鄢慈,大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鄢慈捶他:“你吓死我了!刚才差点就要掉下去了!你玩这么危险的游戏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方煜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拉住她走出人群。

    “森哥,方老师的东西落在这了。”

    海森想了想,接过方煜的手机跟了上去。

    ☆☆☆

    寨子里遍地都是青翠的芭蕉和参天的榕树,白天放眼是一片绿荫济济,进了夜里则是影影绰绰一片漆黑的影子。

    树木盘枝交错,枝叶繁密缠绕。

    林子里阵阵夏天寂寥的虫鸣,伴随着男人女人说话的低沉。

    海森站在芭蕉丛外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进去。

    “手疼,吹吹。”方煜的手心刚才爬架子时磨红了皮,他在鄢慈眼下晃了晃,撒娇装可怜。

    鄢慈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气他不知道轻重,扭过头闹脾气:“疼死你算了。”

    “宝宝,你生气了?”

    “老公赢了,你气什么?”

    “老婆你最大度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嗯?”

    鄢慈声音很委屈:“你掉下来怎么办?就算有垫子铺着,角度不对也会摔成骨折吧,你要是头先着地脖子摔折了是想让我守寡吗?”

    方煜笑道:“不守寡,还没结婚,你可以再找一个。”

    鄢慈嘟着嘴:“你变成鬼也是一只醋鬼!我如果再找个男朋友,以你的脾气,肯定会把阴曹地府都淹了。”

    方煜对她能有这番自觉很满意,按住她的后脑贴上她软嫩带着甜味的嘴唇。

    林子里晚风拂过,接吻时黏腻的水渍声随着风儿飘播。

    海森想离开,但又被这刺激的场景惊得面红耳赤。

    对两.性事情一知半解的山里少年,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欲望的驱使,暗中趴在芭蕉叶的缝隙里偷看,口中不停地咽吐沫。

    鄢慈线段姣好的身体攀在方煜身上,她胳膊纤细修长环着他的脖子。月色浓烈,唇舌交缠间嘴里吐着细碎绵音。

    过了好一会,鄢慈气喘吁吁地放开方煜,下一秒又他亲吻上来。寨子里的人都去篝火会玩耍,天地之间寂静得仿佛只剩他们两个——如果排除暗中偷窥的少年。

    “够了够了。”舌头尖被方煜咬得发麻,鄢慈推了推他,“不亲了,回去再亲。”

    方煜按着她:“不够,那小子在偷看,让他再仔细看看你是方老师的,有什么心思都收一收,别想胡来。”

    鄢慈听到还有别人,瞬间窘迫:“谁在看?”

    她想转头,被方煜牢牢按住。

    海森吓得拔腿就跑,磕磕绊绊,碰倒好几片芭蕉。

    “站住。”方煜突然出声。

    海森提心吊胆地停下。

    方煜声音飘忽,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味道:“这样就想走?回去把《陈情表》抄三遍,明天上课交给我。”

    鄢慈脸颊通红,问:“是海森吗?”

    “除了那小子还有谁?”

    方煜拉着她走进林子深处,那里有一棵巨大的百年榕树。

    今晚月亮很圆,月色很亮,清澈如水的月光洋洋洒下,铺在两人身上,仿佛罩了一层薄纱。

    鄢慈疑心病起,左右四看,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方煜眼眸沉沉,摸着她的脸颊,嗓音突然变得低哑:“没人了。”

    没人了,这下是真的安静了。

    山腰处视角极好,穿过娑婆树影的间隙,可以看到山脚人们载歌载舞的欢腾火光。

    四周除了微风抚动绿叶的声音,就只剩微弱的虫鸣。

    榕树的根脉已经长出地上,其间遍布着草绿色的青苔。

    方煜拉着鄢慈躺在干燥的树根上,按捺不住翻身亲吻她。

    头顶是清风明月,脚下是草木绵长。

    鄢慈放松下来,在这天地昂昂间和他亲热。

    方煜的手悄悄向下扯她的裙子,鄢慈警惕按住:“干什么?”

    他眼睛在昏黑的夜里闪着饿狼一样碧绿的光,把鄢慈的手拿开,又继续动作。

    “不行不行!”鄢慈明白过来,不停挣扎,“你疯了吗?这是外面!会有人来的!”

    “不会有人来。”方煜哄道,“人都在下面,谁过来?”

    “那也不行!”鄢慈的脸颊染上一层娇媚的颜色,像极了昨天她杵臼下那一摊火红的凤仙花。

    “宝宝。”方煜头埋在她的脖颈,低声恳求。

    鄢慈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苦着脸:“回……回去吧,在这里那什么也太淫.乱了。”

    方煜忍不住笑出声,他垂着明亮的眼睛温柔地和她对视:“这么好的晚上,你就没点心思?你再想想。”

    鄢慈心里瞬间陷入无边的纠结。

    她没心思?她怎么可能没心思?

    今晚月色很美,今夜凉风飒飒。

    最重要的是还没有人!

    鄢慈扭捏一下,小声说:“没带那个。”

    方煜低头亲了亲她,言语旖旎:“我不弄里面。”

    月亮圆亮淡黄,像块菠萝蜜的核。扎根在夜色深沉的天空土壤,悄悄伸展出嫩绿色的芽,绿芽水润饱满,迎着空气里清凉的晚风摇曳长大。

    寨子里流传的神话,月亮是万物崇拜的母亲,它是盏悬挂在涩涩黑夜里的明灯,照耀脚下的大地山川和柔弱生灵。

    可此刻鄢慈却觉得它更像个孩子。

    菠萝蜜的嫩芽缓缓长大,长成一棵粗壮雄伟的巨树。树梢之上,无数球状果实竞相生长,圆滚滚胖嘟嘟,剥开之后一阵迷人的甜香。

    方煜嗓间发出一声难耐的喟吟。

    他光裸的脊背出了一层细汗,停下动作。

    鄢慈捏住他的脸:“你骗我!”

    方煜笑笑,随即轻轻吻她:“没忍住。”

    58、番外 ...

    两个月后。

    “方老师看镜头。”鄢慈穿着防晒衣站在山林里, 背上一个小小的篓子, 举着手机给方煜拍照。

    正是山里菌子成熟的时节, 寨子里的人天不亮就爬起来拿上小铲子和背篓上山捡菌子。

    开始方煜和鄢慈都不当回事, 可几天后学生都不来上课而是和大人一起出去捡菌子, 他们就开始重视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 再穷不能穷教育。

    书不读上山摘蘑菇?这怎么行!

    两人的想法只持续了短短一天, 当他们上门家访被村民热情拉下来吃了一顿晚饭后, 第二天就背上竹娄和大家一起上山。

    山里新鲜采摘的野生菌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到会把舌头咬下来!

    再苦不能苦肚子,学习的事情先靠边站。

    来支教这几个月,鄢慈更新微博的频率比以前多了很多, 多数时候,她是一个合格的晒夫狂魔。

    方煜在泥地的球场和孩子踢球。

    方煜涂着红红的蔻丹甲给她砸核桃。

    方煜在河边一堆妇女中间抡着棒槌洗衣服。

    方煜越过一座小山头背着学校最小的孩子回家。

    ……

    她粉丝里本来有一半的人不喜欢方煜,觉得他嘴巴太毒,他们鄢鄢跟着这个野鸡编剧一定会过得很辛苦。

    可在鄢慈长年累月、不动声色、潜移默化的微博洗脑下,现在鄢慈每次更新照片时,粉丝的画风都是这样的:

    【鄢鄢求你不要再发自拍了,我们想看方野鸡!求多更新方野鸡的家庭主夫日常!】

    【我赌一包辣条晾衣杆上的衣服是方老师洗的!】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的野鸡又帅了!明天可以继续更新吗?】

    【想吃方煜摘的蘑菇。】

    【啊——!老公!】

    鄢慈脸上喜色不见, 把手机愤怒地丢到方煜背后的筐里:“叫你老公呢!”

    方煜随手把它捡出来, 淡淡道:“村长说了, 别把菌子压碎,水流干了口感不好。”

    “我在认真地和你说话!你不要转移话题!”鄢慈声音拔高,脸气得煞白。

    方煜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连忙站起来:“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发脾气。”

    鄢慈委屈道:“有人叫你老公啊!”

    方煜静了一会,拿过鄢慈的手机看了看那人的艾迪, 登陆自己的大号,私信给这人让她以后别这么叫。

    鄢慈瞥眼到手机上,气得踢他一脚:“你干什么!你为什么骂我粉丝?”

    方煜:“……”

    他蹙眉:“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鄢慈不说话,像坨烂泥似的蹲在地上,无精打采,脸色白得吓人。方煜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脱下自己防晒衣遮在她头上,好声好气哄她:“是我不对,起来吧,一会该中暑了。”

    村民已经朝更高的山头去了,鄢慈抱着头蹲了一会,细着嗓音说:“我累。”

    “累我们回去?”方煜问。

    鄢慈摇头。

    “那我背你?”

    鄢慈继续摇头。

    她自己安静了一会,默默站起来往前走。

    鄢慈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不知道是不是夏天来了天气太燥,脾气差的有个火星就能点燃,上一秒还温风细雨,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以前一顿饭吃一碗米饭,现在吃两口就说自己饱了,恹恹地趴在床上,一直躺到晚上。

    她这样方煜倒不觉得烦,只是担心她可能病了。期间他几次提议回北京,被鄢慈拒绝。

    鄢慈的食欲不振持续很久了,方煜干着急也没办法,天气热吃不下饭是常有的事情,找些开胃的食材她也不爱吃。

    昨天村长家的野生菌,鄢慈吃了很多,顺带吃了整整一碗米饭。方煜以为鄢慈喜欢吃这个,这才清早起来和大家一起上山。

    鄢慈一个人走在前面,走一会又坐下来歇息。

    方煜蹲在她身前,声音温柔:“别走了。”

    鄢慈不说话,只是不停摇头。

    太阳落山后天色暗沉,很快天就完全黑了,村民纷纷收工回家。

    鄢慈动也不动,坐在林子里参天巨树盘结交错的树根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明明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挺活泼,过来一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身体不舒服?”方煜坐在她身边低声问,“如果这里待够了,我们就回去吧,明天就走,我订机票。”

    “你在闹什么脾气?是我惹你生气了?”

    “鄢慈?”

    方煜心里清楚如果是身体不舒服她肯定会说,憋着不说一直甩脸子肯定是心里不舒服。

    在一起这么久,他第一次见鄢慈这副不讲理的蛮横样子。心里猜测是不是山里的日子太无聊,又或是跟他待在一起太无聊。

    他掰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你心里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方老师说的?总不理我是怎么回事?你这样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鄢慈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皱着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道:“我就是很烦。”

    “哪里烦你和我说。”

    鄢慈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忽然一把将他推开,扶着一旁的树干干呕起来。

    方煜站起来,脸色沉下来:“你是看到我恶心吗?”

    鄢慈呕了很久,方煜站在她身后,忽然间一道思绪从天灵盖直劈而下,瞬间打通身上的奇经八脉。

    他身体颤了颤,嘴巴微张。

    鄢慈什么都没吐出来,抹了抹嘴巴站直,眼里闪着因为难受涌出来的泪花。

    方煜上前拉过她:“你多久没来了?”

    鄢慈以前因为过度节食和作息不规律,经期不怎么稳定,每次都要延迟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她也从来不在意。方煜这样一说,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好像的确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鄢慈和方煜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肚子上。

    鄢慈怔怔了好久,也忘记烦躁了,过了好久喃喃道:“不会吧。”

    每个人体质不同,但的确很多女人怀孕期间会食欲不振,情绪不稳定,这似乎很能解释鄢慈最近的反常。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支支吾吾指着自己的肚子,又指指方煜:“我我我……你……都怪你!”

    方煜从最初的震惊中醒悟,嘴角控制不住咧起来:“怪我怪我,都怪我。”

    鄢慈一时没办法消化这个消息,怎么好端端的身体里就活了另外一个人?她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白白红红,最后咬了咬嘴唇:“我不要这个孩子。”

    方煜:“…………”

    “为什么?”鄢慈的话像盆冰水,倾盆泼下把他心里那点欢欣雀跃全都浇灭,他眼眸沉下来,问她,“你要打掉吗?”

    鄢慈闷着头垂着眼,一时脑子里的线球纠结成一团。

    “说话。”方煜抬起手。

    鄢慈下意识缩头。

    方煜只是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脑后,问:“为什么不要?”

    “我……”鄢慈嗫嚅着,“还……还没准备好。”

    “你要准备什么?”方煜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我陪你准备。”

    鄢慈小声说:“怀孕会长胖。”

    “我们可以请专门的孕期营养师,不会长胖。况且就算胖也没关系,你二百斤都好看。”

    “小孩子很麻烦,我不会带。”

    “我来带,换尿布、冲奶粉、唱摇篮曲,以后家务我做,衣服我洗,你什么都不用做。”

    “我还要工作。”

    “你就算三年不拍戏,也没人能撼动你在圈里的地位。”

    “我们还没结婚啊。”

    方煜嗓音温柔,额头贴着鄢慈的头顶:“回去就结婚,我妈今年还催了呢,她一直很喜欢你。”

    “可是……”鄢慈咬了咬嘴唇,“生孩子很疼。”

    她眼神这一刻变得不安,方煜捕捉到她眼神的变化,明白之前那些说辞都是借口,鄢慈最害怕的是这个。

    他抿了抿好看的唇线,说不出话来。

    鄢慈扬起眼睛,看着方煜的表情,又低下头,小声道:“而且结婚什么的,你都还没和我求婚。”

    “我现在求。”方煜认真地说。

    “你求我也不一定嫁给你啊。”鄢慈强调,“我微博现在有六千万粉丝呢。”

    方煜不解:“有六千万粉丝很高贵吗?我有六万个粉丝我说什么了?”

    “六千万粉丝!”鄢慈撇嘴,“有六千万人爱我,我很抢手的,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呢?”

    方煜牵起她白软的小手,放在掌心掂了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似乎比之前胖了一点。

    “六千万粉丝,其中三千万僵尸粉,两千万女粉,五百万有老婆的男粉,三百万未成年的少男粉,一百万长得丑,五十万没有钱,二十五万品性差。”

    鄢慈:“那还有二十五万呢?”

    方煜淡淡道:“剩下二十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打不过方老师,世界那么大,你只能嫁给我。”

    “真霸道。”鄢慈呢喃道。

    方煜神色复杂,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言语间掩饰不住浓浓的失落:“如果真的不愿意,我们就不生,等你做好准备再说。”

    鄢慈听着他的话,把手掌轻轻贴在自己肚子上,不知怎么,本来惶恐不安的心境突然就平复了。隔着薄薄的防晒衣,掌心皮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温度像是蕴含着澎湃的能量,将她连着皮烫得一哆嗦。

    月亮爬上山腰,光芒皎洁而绵长,穿越层层树影,落到方煜的脸上。鄢慈忽然忍不住摸了摸他英俊的脸颊:“你求吧。”

    方煜一怔:“什么?”

    鄢慈咬着嘴唇,冲他羞涩一笑:“不嫁给你怎么生孩子呀?”

    那瞬间,方煜的表情由极度失落陷入极度惊愕,片刻后又迷愣着切换到极度的狂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鄢慈红着脸低下头:“你不求算了!”

    “求!”方煜一把抱住她,原地转了几个圈,“我怎么不求!”

    鄢慈眼睛里小星星闪烁,她扬了扬下巴:“那你求吧。”

    方煜四下看了看,弯腰从草丛里折了一根藤蔓的草尖,放在手里小心转了几圈缠成一个小小的指环。

    柔软还散发着草木的香味。

    “太寒酸了。”鄢慈努努嘴。

    方煜笑道:“回去给你补真的。”

    他说着膝盖屈下,两腿跪在地上。

    鄢慈拉他:“不是这样的,是单膝。”

    方煜固执道:“是这样的。”

    他眼睛满是流溢的温柔,鄢慈与他视线交汇,从他那晶亮的眸子,读出了一些她此刻还理解不了的东西。

    差着毫厘的距离,她觉得自己应该能懂方煜为什么这样做,但却表达不出来,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一生漫长的时间去慢慢明白。

    方煜将草环小心套上她的无名指,仰起在月光下明亮俊美的脸庞,他笑得好看过这世界上所有美丽风景的总和。

    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

    “嫁给我?”

    嚣张的人嚣张惯了,连求婚都用这么嚣张的语气。

    鄢慈皎洁的眼珠转了转,带着戒指的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有点诚意行不行?”

    方煜笑着,换了个说法:“宝宝,请你嫁给我。”

    鄢慈这才笑意盈盈扬起绝美的眉眼:“那好吧。”

    采菌人已经归家,山林一片寂静,只有稀稀朗朗微弱的虫鸣。晚风拂过叶子沙沙摇响。榕树叶、芭蕉叶还有凤仙花。

    萤火虫在林子里飞舞,空气里弥漫迷人的香甜,像是哪片骨朵在这微凉的夏夜里开了花。

    下山的小路隐约传来低低的人声。

    “让我听听。”

    “现在哪有声音啊?”

    “就听一下。”

    “好吧。”

    靛蓝的穹顶上一弯柔美的镰刀横挂。

    一朵乌云飘来,人声停下,过了好久方煜又说:“别走了,我背你。”

    “五分钟你又喊累。”

    方煜把小背篓叠在一起让鄢慈背住:“这次累死我也忍着,你已经走一天了,快上来。”

    鄢慈笑了笑,趴到他宽阔的脊背。

    “方老师累吗?”

    方煜毫不做作:“累。”

    “方老师给我念首诗吧。”

    “我看到了我的爱恋,我飞到她的身边,我捧出给她的礼物,那是一小块凝固的时间……”

    “酸酸的听不懂,方老师给我唱首歌吧。”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这首歌给你快乐——你有没有爱上我……”方煜破音了。

    鄢慈嘻嘻坏笑:“真难听,方老师给我……”

    “宝宝。”方煜喘着粗气,“老公已经快累死了,现在你给我喊加油说爱我就可以了,唱歌念诗我们回去再说?”

    “好的。”鄢慈乖巧地应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老公加油,鄢鄢最爱你了!”

    云彩被风吹走,月光重回大地。

    在蓄满水的稻田边沿,交叠两个人影。

    透明的光纱铺展,像条柔软的帐幔层卷环绕。

    鄢慈趴在方煜身上,眼睛看向月亮。身周的影子幢幢,鄢慈伸出手在方煜的头上比了两个兔耳朵。裹在夏夜无处不在的暖风和月色里,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

    公主披荆斩棘夺回城堡。

    臣民摇旗呐喊高呼女王。

    恶龙乘着云彩天边飞来。

    她凝视着他,笑靥灿烂如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就让这篇文停在最美好的地方吧!

    剩下的美好大家可以自行脑补啦!

    感谢诸位仙女宝宝的一路支持,有缘我们下篇文再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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