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论是秦将军还是赵信都没有想到会遇到这般诡异的事情。

    当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带着救命的药草到了曾经的宿营地的时候, 赵信看着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仿佛还能上阵杀个几回合的士兵们, 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们发了个假疫病。

    不然谁家的疫病患者会像是他们这样红光满面的呀！

    单单表面来看, 这群人比他这个没有得疫病只是奔波了几天的人还要健康好吗？

    “你们……好了？”

    士兵看着奔波回来一脸憔悴的赵信, 也有些讪讪，但还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下。

    他们最开始也是在躺着等死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 就在前天的时候, 忽然下一场雨。

    “是的, 就是一场雨，而且还是十分诡异的黑雨。”

    赵信皱了下眉头，黑雨？

    “不仅颜色是黑色的, 而且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们当时都吓坏了，以为是老天的惩罚，一些被淋了雨的士兵更是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 那些淋了雨没一会儿的士兵们, 居然发现自己在好转。”

    “先是有了力气, 而后又退了热, 我们就开始怀疑, 这个黑雨是不是有好处？”

    “于是一些士兵就试着淋了一会儿雨。”

    赵信听到这里满眼都是不赞成，怎么可以如此不谨慎。

    可是想到当时的绝境，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的话, 哪会面对这明显就有问题的雨还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狠狠的抓住呢？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些士兵也好了。”

    赵信：“……”

    没想到还有这种雨下？

    “然后我们就将士兵们招出来淋雨，一些士兵在发现，这些雨喝了之后好处更大后，就开始用容器承接这些雨水，以至于雨停了以后我们也有雨喝，这不，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基本上病情比较轻的都好了，病情严重的也有了很大的好转。”

    赵信就像是听天书一样听完了士兵的话，其实士兵也感觉自己就和讲故事似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他们的话呢？

    这又不是什么神话故事，天降甘霖救苦救难，就算是甘霖人家也是仙气缭绕的，哪里会像是他们一样遇到黑不溜秋的呢？

    “这雨可还有剩？”赵信迟疑了下，还是决定眼见为实，没准……这士兵说的是真的呢？

    虽然已经喝了许多，但是由于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到，所以黑雨大家都节省着用，甚至发现所存不多后，还会稀释着用，所以尽管已经过了两天了，但是黑雨居然还剩下一些的。

    “当然有。”

    于是赵信就有幸见到了被士兵们吹的神乎其神的黑雨了。

    木桶里面的水黑漆漆的，因为怕黑雨蒸发掉，士兵们没敢加热，所以水上面覆盖了一层膜，赵信稍稍晃动了下，就见水上的膜裂开，随后一种难言的药味扩散开来。

    “这是……药？”

    士兵们连忙说道，“是的是的，这黑雨就是这个味道的。”

    赵信面色古怪的看了脚边的木桶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他闻着这味道，怎么这么像是边军营地里面熬制的苦药汁呢？

    只是边军的药汁怎么会变成黑雨落下来呢？

    也许……只是味道相似？

    赵信的怀疑暂且不表，边军军营里面负责熬药的小兵简直快哭了，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熬的药汁都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呀？

    这年头听说过偷金偷银偷武器的，万万没想到，居然连药汁都有人偷？

    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至此，小兵们已经不敢再松懈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守着药桶，就怕再不见了耽误同僚们的治病，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都风平浪静，让小兵们几乎以为自己那天真的偷懒了，药汁被偷只是一场幻觉。

    已经跟着小主人到了草原的小乌云表示，药汁那么黑漆漆的严重影响颜值的东西，要不是小主人命令，谁会想要呀！

    小乌云已经不想去回想黑成焦炭一样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反正巨丑。

    所以它才不会再去呢！

    而就在赵信纠结这雨怎么这么奇怪，难道真的是上天下的专门来解救他们的仙药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其他的地方，也有百姓在奇怪着最近画风完全不一样的雨。

    天了噜，谁见过绿色的雨绿色的雨绿色的雨呀？

    他们就见过！

    不止见过绿色的雨，他们还见到了绿色的云呢！

    当恍恍惚惚看到天边一朵绿色的云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急忙问周围的其他人看没看到。

    当然，他们的眼神自然是没问题的，所以大家都看到了绿色的云了。

    然而当这云开始下起绿色的雨的时候，他们就更惊悚了。

    老天爷，这是什么操作？

    这雨，还有绿色的？

    特别是伴随着雨的还是空气中弥漫的草药味，他们就更不解了。

    而这云，自然就是小乌云前几天为了瘦身扔出去的那几朵啦！

    由于患有疫症的牛羊已经被贩卖的各地，现在南北通途，运输方便的很，已经没办法及时的去追究了，太医们只好将防疫的法子和治疗疫病的方子传到各地，让各地如果发现疫情，积极防治，才能避免大祸的形成。

    但是全大晋那么多地方，想要将防疫的方法和治疗疫病的方子传到所有的地方，显然需要很长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差里面，也许疫病已经扩散开来了，这时候每分每秒都很珍贵，晚一步，就有可能会有人因为疫病而死亡。

    所以李小福就想先走一步，让小乌云将吸饱了防疫药汁的云彩给发到大晋的其他地方。

    飞肯定是比两条腿跑的快啦，所以疫病的治疗和防范的法子还没有扩散开来，人们就先见识到了奇怪的绿色的云彩。

    百姓们一开始是很谨慎的，见到天空绿色的雨纷纷都跑回家里不敢出门，一些半途不慎被淋了雨的人还心惊胆战，就怕自己因此得什么不治之症。

    但是他们心惊胆战了好半天，都没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一身的药味和被染绿的衣服和皮肤外，几乎找不到淋雨的痕迹。

    正相反的，一些有点发热，肠胃不适的人，在淋了雨之后，居然感觉自己似乎好一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此时的百姓们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但是等到过了几天，大晋朝廷下达的关于疫病的防范和治疗，以及来源于肉牛肉羊的指令到了这些地方之后，他们才恍然惊觉，自己之前有点发热和肠胃不适究竟是为了什么。

    居然是疫病？

    惊吓之下立刻去药堂找大夫开药，大夫把脉之后开了点防疫药，只是当他们好不容易熬好了药汁闻了一下的时候，顿时满脸疑惑。

    这药汁味道怎么这么像前几天下的那场雨？

    就连那绿色的色泽看着都像极了。

    百姓们的疑惑身在草原的边军并不知道，赵信的疑惑百姓们也晓不得，但是在某一瞬间，他们的思维却已经同步。

    这雨这云，怎么这么奇怪这么奇怪这么奇怪呀？

    而有了赵信带来的生力军，黑雨再不用节省着用，全力治疗之下，不过几天，草原内部的边军就已经痊愈了。

    不止痊愈了，还一点病愈之后的虚弱都没有，吃起饭来一个顶两个，力气更是不要钱的挥洒，将之前落下的训练统统都补上了。

    因为赵信的提前报信，边城显然对来自蛮人草域的狄人部队提高了警惕。

    没人知道的时候叫突袭，如果有人知道呢？

    要知道，现在的边军可不是以前的边军了，他们又有马又有新马具，已经焕然一新啦！

    狄人还以为他们边军和以前一样，面对骑兵的时候只敢固守城池，只能看着城外的村落被毁，粮食被抢，除了救人一无所为吗？

    狄人错了！

    而事实上，狄人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当在村落的边缘遇到了大批的骑兵的时候，当这些骑兵的马套着他们没见过的马具和他们决一生死的时候，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凭借高超的马术戏耍玩弄大肆屠杀这些上马就软脚的大晋人的时候，狄人就知道自己错了。

    还是致命的错。

    可是错了又能如何呢？

    他们已经进入了瓮中，除了决一死战，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至于撤退？

    如果没被发现还好，但是被发现了的话，现在蛮人的草域可是晋人的地盘，就算他们再能跑，这么大队的人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唯有死战而已。

    狄人们死战的士气绝非一般，饶是已经有了新式的马具，边军还是被逼迫的暂时退后，而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狄人将包围圈撕扯开一个小口子。

    回转向草原。

    边军立刻追上去，不断有狄人被射出的弓箭逼迫下马，但是他们却始终没有回头。

    回头就是死。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就算没有回头，仍然也是死。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横跨蛮人草域，回到家就安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已经被占领了的，他们狄人自己的领地。

    秦将军和士兵们在身体好了之后就决定按照原计划继续施行。

    边军提前得到消息，突袭的狄人必定不会有所得，而狄人出动的骑兵原本就已经足够多，眼下又多出五万来攻打，想必老巢已空。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而且这机会比他们自己营造的还要完美的多，秦将军简直认为是老天保佑。

    所以在病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立刻出发攻打狄人的老巢了。

    而事实也正如秦将军所想，狄人后方空虚，大晋简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受到多少反抗，狄人就被彻底控制了。

    只是可惜狄人的首领随着狄人的大部队亲征去了，他们只找到了狄人王的妻子和儿子。

    而也是直到此时，秦将军他们才知道狄人居然早就已经悄悄的换了首领，原本的老首领已经死亡，新首领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

    这个新狄人首领是个激进派，也正是他，想出了用染上疫症的牛羊来坑害大晋的主意。

    后方老巢被抄，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斗志？就算狄人首领已经在尽力的洗脑部下，这都是大晋的阴谋诡计，可是大晋的人会说谎，但是那些从蛮人草原逃回家如今又逃到前线的他们自己人，还会说谎吗？

    他们不想相信，但是却又不得不信。

    眼看着军心涣散，狄人的首领开始强制性要求部下们征战，逃者死，但是他困得住人，困不住心。

    第一个逃跑的人成功了，接下来逃跑的人就接二连三，他们的家人还在部落，他们要回去看看。

    而最终，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亲人，却也已经被大晋俘虏。

    这场仗足足打了三个月，后续的管理还不知道究竟要多久，但是那都已经与李小福他们无关了。

    因为他们早在打完仗的时候，就回家了呀！

    原本赵信和秦将军是想要在他们病愈后就立刻送李小福游道子师父以及大夫们回边城的。

    但是当时边城正在和狄人的突袭小队打仗，此时回去，遇到狄人逃回来的突袭小队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们那个时候的人手也并不算多，分出来的人完全不能保证李小福他们安全。

    所以秦将军和赵信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还是带上李小福和游道子。

    而这个决定，在后来被认定为最明智的决定。

    因为有谁能想到，狄人中还潜藏着一个狄人萨满呢？

    狄人和蛮人都各自有着自己的信仰，蛮人信奉的是他们的雪山之神，而狄人信奉的是草原之神，当然，体现在图腾上，就是一只巨大的狼。

    虽然有信仰，但是由于悟性上的不同，蛮人并没有发展出自己的信仰文明，但是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有自己的萨满。

    或许最开始还只是那种部落巫师的存在，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些萨满也学会了如何使用草药进行治疗，如何从另一种形态上去观察这个世界。

    而游道子之前卜卦被阻挠，就是因此。

    萨满阻碍了天机，让大晋无法发现自己这边的小动作，而之后下手就要容易多了。

    只是连这个萨满也没想到，游道子虽然暂时被蒙蔽了，但是还有李小福这个幸运小福娃呀！

    因为忽然出现的灰色气息，逐渐发现整个阴谋，最后破解，都离不开李小福的细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边军被疫病所累，就连上京都人心惶惶，这种情况下，狄人入关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那时候，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只是这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设想里了，事实是，李小福发现了，而狄人们，失败了。

    萨满很是有些专属于方士的神奇手段，且因为自成体系，他们的攻击手段与内陆大晋的方士有着很多的不同，就连游道子，也被萨满诡奇的手段纠缠住了。

    李小福本来没觉得不对，而且在这种方士斗法的场合里面也轮不到他插手，然而就在他站在一边旁观的时候，却陡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危机感。

    这危机感来的如此强烈，就如同前世每次遇到强大的危机的时候一模一样，让李小福不禁悚然一惊。

    怎么回事？

    但是心下的警惕性已经达到了最高，甚至旁边贴身保护他的赵小信都被他不着痕迹的拉到了自己的背后。

    _(:з」∠)_只是个子太矮完全罩不住赵小信，李小福勉强踮脚了一会儿也十分心累。

    李小福的反应速度极快，就在他警惕的时候，忽然见到萨满从自己背后的口袋中掏出了什么。

    危机感达到了最高，就在萨满将东西扔向师父和自己这边的时候，李小福大喊一声“躲开！”，就拉着赵小信打了个滚。

    作为武者，赵小信的反应速度也极为灵敏，在意识到李小福的动作后，就将小胖娃抱在了怀里，在地上狠狠的滚了几圈，躲开萨满扔的东西。

    那边游道子更是斗法经验丰富，虽然不知道这萨满扔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本能就已经想要躲开，在听到自家小徒弟的话之后就更警惕了，小徒弟的福气他从不小看，于是原本只打算躲个几米的他愣是一瞬间躲出去十几米。

    正好躲开了那东西落到地上溅开的液滴。

    一种刺鼻的味道逐渐从空中弥散开来，赵信和游道子抽动鼻子，感觉这是一种十分陌生的味道，但是两人陌生，李小福却不陌生呀！

    在后来电力不怎么发达的时候，这个东西他可是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的。

    这味道，正是——石油！

    落下的液体虽然不是全然的黑色，而是掺杂了些许其他的颜色，但是光是气味已经足够李小福认出它的真身了。

    而狄人萨满此时也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疯狂的蹲在地上用火石将液体点燃，一边疯狂的向着他们扔液体袋子，显然打着将他们烧死的主意。

    可是在李小福的提醒下他们已经躲得远远的了，此时看出萨满的不正常就躲得更远，怎么还会上前？

    最终他们只看到一个扭曲的人影在火光之中挣扎着，逐渐变成焦炭。

    李小福的眼睛和耳朵都被赵信捂住了，显然怕吓到了他，李小福也乖乖的待在原地没有动，任由赵信的动作。

    只有游道子蹲在地上，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液体，有些好奇。

    对于方士来说，这世间一切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都会引起他们的好奇和研究。

    李小福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家师父满手油的样子。

    “师父！别碰！”

    游道子转过身看着小徒弟，将手中缠着的布料扔下来，“没有用手直接碰，我怕有毒，所以有用东西隔开。”

    李小福这才松了一口气。

    萨满已经是狄人最后的手段了，没了萨满以后，狄人就是一群羔羊，轻轻松松被秦将军他们所收服，后来的一切更是轻松无比，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做完了一切之后，他们就要打道回府了。

    只是在打道回府之前，李小福还是忍不住来找了游道子。

    “师父师父，我们回去之前再带点东西回去吧。”

    “都已经带好了，放心。”游道子指了指外面的大车，以及车后牵着绳子的牛羊马。

    “不是那个。”

    游道子好奇道，“那是什么？”

    因为狄人部落几乎已经被他们搬空了啊，就连女人和小孩儿，也是要统统带走，不会留在这里的。

    “就是那个黑油，我们带一点回去吧。”

    黑油是个生动形象的名字，因为之前游道子就发现这种黑色的液体有着油脂的特性，很是滑腻，所以叫黑油没毛病，游道子一耳就听出小徒弟说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带那个做什么？研究吗？放心，我已经带了一点回来了。”

    “不够不够。”

    石油这个东西，可是多少都不嫌少的，想想大晋那么多的人口，这么一点点怎么足够使用呀？

    “那要多少？”游道子虽然不解，但还是对小徒弟日常纵容，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游道子已经习惯了小徒弟的奇思妙想，也学会了不去用常理来看待小徒弟。

    反正小徒弟总是对的！

    “我们带三、五、不，十桶回去吧。”

    十桶的话，不知道够不够京城的人用？

    如果不够的话，到时候做出成品，就让爹爹他们去再找吧。

    反正狄人的地盘已经被打下来了，再想要挖东西，就容易多了呀！

    游道子说了声“好”。

    于是他们不止带了狄人俘虏和大批的物资，还带着足足十桶的黑油，一起回到了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