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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竖子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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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婢子知道错了, 求您不要狠心卖婢子, 真知道错了。”

    “晚了!”沈英咬牙切齿:“你难道不知我最恨专横恶毒之人, 更恨被人算计!你,非卖不可!”

    说罢,本想骗她喝下打胎药, 现在也不想骗了, 将手中捏皱了的药方扔给旺儿:“立刻煎了, 给她灌下去。”

    “少爷!”绿妖浑身发凉,差一步就要厥过去。此时因为身子太冷, 才感觉到身下有热气, 本以为是吓得失了禁, 岂知……

    “少爷您瞧, 绿妖她,绿妖她……”

    只见绿妖蜷缩处的地砖上有红色的液体渗出来。

    “快去!请大夫!”沈林高声道。他不想儿媳还没过门家里就惹上人命,尽管这通房是卖的死契, 沾上血光总是晦气不吉利。

    旺儿如离弦的箭冲出官所, 一边跑一边喊,还好那大夫带着小药童慢慢悠悠尚未走远。

    “慢点慢点……”老大夫的腿脚不利索, 旺儿直接给他背起狂奔, 颠得老头儿晕头转向胃里翻江倒海。断断续续道:“你们,官所这片的,连,连个小厮都浑身蛮劲儿。”

    一刻钟后, 老大夫哭笑不得说了两个字,啼笑皆非地告辞而去,“复诊”银子都没要。出了门口,跟药童捂脸笑,还说:“这家是想孩子想疯了不成。”

    沈英两眼瞪如铜铃,一脚把坐在椅上刚刚把完脉的绿妖踹下去:“贱人,居然敢骗我!”

    “葵水来了,很好!”沈林拂袖而去。

    绿妖最终还是被卖了,直接在当地卖的。八岁入沈家,有吃有喝舒舒服服过了八年,不知去到下家是何光景。旺儿去偷偷打听,得知买家是一有钱的胡商,别的情况就打听不出来了,猜测可能讨绿妖去做妾。时下胡人喜欢大康女子,而大康男人有些又喜欢胡人女子,真是……

    因着闹得太凶,沈林行事要求自己君子坦荡荡,事后,他一五一十告知了陈昂。所以,陈瑶知道这事后,特意写了一封长信宽慰沈英。劝他不要气坏了身子,没脸没皮的下人打发了就是,为这生气不值当。

    字迹很清秀,跟沐淳的有天壤之别,沈英瞳孔一缩,将信纸揉成了一团。

    经此一事,沈英颇有些历经千帆的沧凉,女人当真是个麻烦事,成亲就成亲吧,反正娶不到如意的,娶谁不是娶,省得再让他爹看不起,成天骂自己不成气。娶个主母回来管他在榕州的通房紫苏,免得再闹出事。爹爹说得也无错,明年他就及冠,是该收心成家立业了。

    “英表哥要娶妻了?”沐淳惊讶得很,没想到沈英也玩起了闪婚。

    “嗯,听说是陈都督的庶妹,比你长一岁。”尹子道:“八月行大礼,想想咱们送什么。”

    “送皓齿膏啊,肃州那块市场也不小。”沐淳掰着手指头笑道:“和都督府攀上了关系,沈大人的手段不错嘛。反正沈家和我家一直没有撕破脸皮,如果他愿意抽空赚点酒钱,便把那边交给他吧,照规矩给他两成利。”

    这个时候结亲,又是闪结,沐淳总感觉陈昂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听闻那陈都督风头正劲,连他都看好慧慈一系,怕是胡大郎家的靠山真就立不稳了。

    半月前,慧慈遣了一个从宫里退养的老嬷嬷来家,一是给她们讲时局,二是教她们规矩礼仪。这嬷嬷尚算温和谦逊,曾氏和沐淳都不觉反感。尔后老嬷嬷跟着婆媳二人去张府拜会了一次,又经张老夫人冯氏的引荐,去了另两家官吏的府上做客。

    是以,在老嬷嬷走之前,沐淳把京中宫中能打听出来的基本上都知全乎了,终于得知曾在碧水管渔监司的胡公公就在李贤妃宫里任职。既是这样,去冬想半路截杀她家的胡大郎便是奉李贤妃之命,所以胡红忠身边的小眼男人才说“怕是防着我们”。

    敢情早就是死对头了,就是那胡红忠,怎么看都跟胡大郎不像一家人。

    迷团解开后,沐淳觉着好笑,李贤妃怕是拼了命不想尹子禾跟夏家扯上关系吧。谁曾想,这边压根就没那意思,何苦多费事。回想入京小半年都太太平平的,沐淳忍不住要感慨一句: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尹子禾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记仇的,我本以为你还会跟香胰子一样,跟沈家五五分帐呢。”

    记仇?自然是指去年沈家要她做平妻的事。

    “五五分怎么可能,京里的市场是我打下的,东西又是我搞出来的,将来我的夫君也是官身,我又不缺本金,为什么还要对半分呢?那不是傻吗。失了做人的准则,这样行事,会被人看轻的,更会惹来不安份的人以为我好欺,平白多出许多麻烦事。更有甚者,怀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沈家捏在手上,然后用力挖,挖不出就凭空捏造,你想想,那得多可怕。”

    总之,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在世人心中就是惹眼。

    尹子禾同意:“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愿你跟沈家太近,别误会,不是因为马上就要成亲的表兄。”

    “那是什么?”

    “反正就不是就对了。”

    “明明就是。”

    尹子禾落下阵来:“好吧,是是是。我这辈子都没法再与英表哥像幼时那样心无芥蒂。”

    沐淳一怔,这人心眼子小得不如一颗碗豆大,懒得理他,心里继续算帐:京城有她,康西有爹爹,现在西北又有沈家了,哇,分店开遍大康各城的皇图霸业指日可待。

    “姑娘,老爷和太太的信。”圆子捧着书信进来,边跑边道:“这次怎么晚了小半月啊,姑娘快看看日子,是不是路上给耽搁了?”

    沐淳一整月都在忙着合欢街的铺子,收猪毛,招小工,找匠人,运筇竹,还要联系康西会馆里信得过的跑商供材料,没得半日轻闲,都没发觉信晚了。随着信来的还有银号的汇票,她那酒坊每半年一次大盘帐,收益兑成银子汇进大银号,她拿到汇票就可以在京城取银子。

    她只扫了一眼汇票就猴急地将信撕开,照例先一目十行扫一遍再慢慢细看。这个习惯是前世养成的,因为每天看的东西实在太多。

    “姑娘,这回老爷又说了什么可乐的事?”

    圆子磕着瓜子儿还等着沐淳把信上好玩的事读出来呢,什么二娘子被人骂了一句小胖子后开始节食了,又什么小郎不爱念书只爱作画,连算盘珠子都拨不来,成日挨老爷的骂。

    还有,太太是不是又认识了一位新菩萨,成日学习念梵文,老爷做梦耳朵里都是那些听不懂的经歌,第二日到了铺子上打瞌睡,哈哈……

    但是,接下来圆子观着姑娘神色不对,慢慢的瓜子也不磕了。

    “淳娘,可以给我看看吗?”

    “看吧。”沐淳递过去,一脸的寒意。

    尹子禾没看到一半就心惊肉跳,恼恨起未来丈人。哪有这样的亲爹,疯道士的话“不知真假”都敢给女儿说。另外,他又非常羡慕这父女俩,没有丁点秘密,相互信任的程度令人可叹,心里莫名涌出酸意。

    “淳娘……”

    “让我静一静。”沐淳抬脚进屋就把门关上了。她有逆麟,她的逆麟就是这辈子互亲互爱的家人。加之本身还有个天大的秘密,杂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排山倒海,恨不得吼出来。

    尹子禾顿时心生不被依赖和被嫌弃了的苦意,把仍没看完的信放下,径直走了。淳娘只要遇着烦心事,从不会立即与人分担,刹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但是转念一想,这又是她异于别家娘子的地方。

    他一走,沐淳又突地将门打开,只望见尹子禾一个消失的背影。

    “圆子,信给我。”

    圆子不迭地呈上,刚想询问,“砰”门又关上了。

    沐淳压了压胸口,一行一行继续看,刚刚只看了个大概就怀疑道士是慧慈安排的,现在静下来分析立即排除掉。慧慈显然没必要多此一举,反之,就是那道士本就真懂得玄术了。所以,他说的话或许就是前世的真相?

    沐淳深吸一口气:沐二郎身首异处而亡,死在北方,且是咎由自取……

    沐秋儿的夫君也是北边来的,还是根冷血泥鳅,专抠娘家。有娘家可抠,也就意味着两方亲家在一处,不是泥鳅来碧水,就是顾杏娘带着儿女去了北方。就是不知这“北”是碧水县的北方还是大康版图上的北……

    从小被顾杏娘当财主儿子贵养的沐冬才一辈子都没有大出息,让姐姐姐夫压着……

    至于沐春儿……沐淳闭上眼睛,原主死的时候并非十九岁,实岁只到十七。是的,提前被折磨死了,瞧,谁说命数绝对天定?不一样被人为改变了?

    那歹毒的魏家母子!沐淳一直藏在心底,不在其位不懂其心,占了受害者身体的她,对其前世仇恨感同身受。

    道士说明年沐二郎将死,而她明年就将成亲。前世沐春儿也是十四岁多出的嫁,时间上与前世应了,那时,沐二郎就曾来信说要归家。三月花朝节!沐淳眼眶一红,沐春儿是四月出嫁的,前一个月她爹就已经死了。可怜的沐老娘和沐老爹啊!

    沐淳再次深呼吸,捏信的手指头微微发颤。世界奇妙,冥冥之中真有股神秘的力量存在于世间,那道士竟然看出沐二郎积了阴德。他们父女俩帮顾万德翻案,替庆源坊王家父女逮出凶手,不就是积的德吗?

    沐淳相信了这力量的存在,尔后心存敬畏?才不是,她站起来继续阅信。如果前世和今世没有区别,那上天何必让沐春儿重生,沐春儿淹死了,又何必让她过来补位,闲慌了不成?

    明年花朝节,让沐二郎哪也不去,看到底会不会祸从天降!至于沐秋儿将来要嫁的夫君,应该不难避免……

    想到这里,沐淳将手中的信已翻到第三页,爹爹这信有两层用意:大曾氏隐瞒真相用好话宽慰沐家,多半就是相信了道士的谶言,以她的心机,怕是还有另外获取信息来源的渠道,这才会真信。

    佛道不是一体,却又相通,曾家的大姐可是高僧呐。爹爹说这些,估计就是想提醒女儿在京里多个心眼,毕竟他的女儿是个聚宝盆,是能生钱的。

    就算是这样,沐二郎还是把女儿该得的银子全数划了过来,不知是出于对女儿信任,还是出于对曾家的尊重。

    沐淳心说大曾氏以前没想过要香胰子的配方,现在却一心求皓齿膏的,担心的不就是怕她突然没了吗。呵,沐淳冷笑,就算十九岁死,也还有五六年,急他娘个甚。既然如此,皓齿膏她就独做了,两成也不分。

    爹爹的第二种用意在最后两页,恨不得要她指天发誓不许相信道士的话,每一日都要过得喜笑颜开。还道,他准备在入冬前来京城。

    沐淳揉头:“爹不放心啊。”来了也好,到时把完整的方子拿回去,榕州的作坊该立起来了。沐家的生活水准与前世差别越大,应该摆脱前世命数的可能性就越大。

    沐淳休整好状态出去时,曾氏和尹子禾坐在堂屋等着她。圆子一脸的担忧,青书抱着小黑一脸的疑惑。

    “伯娘,禾郎,你们都知道了吧?瞒着我干什么?”

    曾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骗她,听闻这不容置疑的口吻,刹时没了底气:“淳娘,你误会禾郎了,他根本不信这个,所以就没想过要跟你说。娘呢,其实信不信都不关事。”曾氏语气相当复杂。

    沐淳依偎过去:“伯娘,我知道,我很感激您。那狗屁话是不准的,如果人的命运一出生就注定了,那还努力什么?倘若断某人能活一百,他非要五十岁就拿刀抹脖子,这算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打算?”尹子禾问。仍是那副受了重伤的状态。

    “照旧。”沐淳坐直身体正色道:“我们京中的一切事宜照旧,与沈家合作的事就算了,没得让人家沾上晦气,”

    “好!”

    曾氏喉咙发痒,“这是为什么?沈家怎么了?”

    沐淳怎好细说,看了眼尹子禾,这苦羞使交给他算了。

    “娘,没有为什么,淳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沐淳一愣,心说你解决问题的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曾氏看了看这两个,暗自猜测可能是她二姐哪里做得让儿媳妇不痛快。她那二姐呀,由来是个精的。

    沐淳晚上在灯下字斟句酌写回信,尽量放轻松了写,希望爹把娘和弟弟妹妹都一起带来,因为明年她要成亲,自然,禾郎也说要让尹伯父随他们一同进京。她跟爹说,别担心宅子小,有了酒坊的出息她一定能在他们来之前购上大宅子,算是她送给弟弟冬才的老婆本。

    命格一事至此以后曾氏再不提,本心里,她也希望儿媳妇争口气,破了那命术,届时让那些信誓旦旦的人没脸。

    五日后,铺子开业前的工作完全准备妥当,沐淳偏不信这个邪,连吉日都不挑,决定就这天开张。曾氏到嘴的话硬是咽了回去,果真全依她。不说古代,就说现代也难遇上曾氏这样的婆婆。

    鲍旺是现成的掌柜,沐淳身穿青色男装在里屋坐着,当尹子禾带着太学同窗来的时候,她人都没出去,由得圆子和青书上去瞎招呼。只有完全放开了手才能培养出得用的人才,沐淳深谙这个道理。

    “檀菲”两个鎏金大字明明晃晃悬在门梁上,白日里店中也点起花型琉璃罩灯,客人行到哪个角落都是亮堂堂的。上了白漆的一格格货架整齐摆在东面和南面,上面堆放起排列有致的皓齿膏和皓齿刷,西面却是空着,只略略摆了两套桌椅,不知作何用。

    檀菲?卖的什么东西?客人跨进来方知,敢情这檀指的就是口啊。专程为清理人的一张嘴而开一间大铺子,在大康还是头一份。寻常哪个街头巷尾没摊子买,就算进店也是夹着香胰子杂货一起。

    客人们进店后半个转身就一眼扫到底了,愣住,偌大一个店面当真只卖这一样物什,不怕亏到姥姥家去?客人们在新奇过后都这般想。

    “今日是买一赠一。”青书战战兢兢上前招呼姑爷带来的士家子们。

    一学子打趣:“敢情还要收我等银子?”

    尹子禾笑道:“那是自然,我娘子还未过门,就算过了门,这些也全是她的嫁妆。”

    青书生怕书生当真不给银子,忙道:“买一赠一,算下来一支只要两钱五,很划算。”说着,先递了一只小竹筒过去,然后再递上另一只,这样一来就显得第二只是白送的,有心理上的满足感。

    书生接过,发现这竹管儿还弄得挺精致,檀菲皓齿膏五个字龙飞凤舞雕在筒身上,握在手心里感觉蛮不错,一个字:雅。就是怎么觉着这竹子跟他见过的不一样,好像硬上一些。

    青书见他紧盯着看,解释道:“竹筒收回来后,我们要制,先加了东西浸泡再用开水熬煮,最后温火烘烤,最后还要晾晒一日才装的膏,非常讲究。”

    “郎君,我家姑娘说用完的竹筒本店可以回收,凑齐十支能换一支新的回去。那边还有用陶罐装的,量比这个大,自然价格也贵上一些。”

    “新鲜!那我以后要买洁牙的物什,最好来你家?哈哈哈……”

    多说几句话青书就放开了,一脸的骄傲:“那是当然,您用习惯了,也不会去别家买呀。”

    书生们眼见再没什么可多看的,便陆续从口袋里摸钱,“那就尝个鲜,左右也就五钱银子。”好不好的无所谓,牧晟老弟这个面子要给。

    这厢开了头,一两个看热闹的回过神后也跟着效仿,人有从众心理,权当买个好奇。渐渐的,鲍旺的算盘珠子那悦耳声就没停过,柜台上都忙不过来了。

    “客官,小小巧巧的皓齿刷子您要吗?一支可以用两个月,只要一钱银子。”青书不遗余力兜售。

    “怎地不要?拿来拿来,给本少爷挑支漂亮的。”

    “好嘞!”

    几个学子走到货架前,发现怎地还有描了花样儿的竹筒,一问才知那是五两银子一支的高级货,牙刷亦同,同样比普通的贵上很多。明明摸着上面的猪毛都一样,可两厢一比,就是感觉贵的要好。于是书生们不干了,全都要求换货换货。

    那些跟风买的客人大部份觉得没必要换,贵了十倍的价,他们怎么想也不值。

    沐淳从一开始就没想把价定高,尽量多照顾不同层次的需求。沐奸商所谓的高级货,只不过是加重了一点薄荷,口感更好一些罢了。她还打算过半年再推出新产品,比如添加菊花等香气浓郁的花卉进去,制各种不同颜色的膏体。长久经营,就得有长久的规划嘛。

    流行趋势由来是从富地传向贫地,等上层人士风靡以后,再去改变下层人士的刷牙习惯,这才事半功倍。届时再推出更便宜的价,让数量最为庞大的小老百姓都能使上,慢慢的深入民心,最后大康人民都离不开了。

    “嘻嘻……”大把银子到来的时候不远啦。

    曾氏一乐:“看把你高兴的,都笑出声来了。”

    沐淳当即放声大笑两声,道:“伯娘您不用管这里了,先回去做饭,今日午膳我们要喝酒庆祝。”

    “什么?全卖光了?”

    两个时辰后,檀菲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还未离开,沐淳清点完帐目正准备打烊。这时,一个大嗓门满脸酒气的汉子在堂中高吼。

    青书看他的打扮,猜他怕是某个大户家的管事。解释道:“客官,我们店里产出少,您要的数量又太大,只能先订货,等齐了我们专程给您送府上去。”

    “今天才开业就说没货?没货还开个甚的铺子,趁早关了!”

    青书一边退一边劝,这人根本不听,借酒耍疯呢,那动作大得像是要砸了店。

    圆子听到姑娘在唤她,赶紧跑进内堂,沐淳在她耳朵说了几句,听得她两眼放光。

    出来后,圆子一字一句说得响亮又大声:“客官难道不允许咱家的货供不应求么?我们本是准备了许多,只是昨日被宫里来的平公公挑了一批走,所以才不够卖了。您若是真想要,下回请赶早一些。”

    这管事登时像迅速蔫掉的老黄瓜,嘴巴规矩了手脚俱是规矩下来,嚣张气焰哑了火,就是态度依然拽得二五八万,好比一凶狠歹徒演变成了一个傲慢大爷。

    青书拍拍胸口,重新站直身体朝他说道:“敢问客官是哪家府上的?请过这边来记个名儿,我们好给贵府提前预备。”

    “哼!”这外强中干的管事一撩袍脚坐到西面的桌椅上,嘴里还在嘀咕:怪说这边要空着,敢情是给订货准备的。抬头见婢女拿来了纸笔,没好气地说道:“苏府!”

    青书又不识字,见他只写了两个墨陀陀,硬着头皮问:“这就行了吗?客官要不把具体的街巷写清楚,以免弄错。”

    “礼部苏府,我家老爷是苏主事,可知了?连苏府在哪都不知道,还想在京中做买卖,也不知你们这外乡人哪来的胆子!知道燕京城得大官儿们都住哪儿吗?京华街!太祖专为士官辟出来的大长街,真是没见识!”

    汉子大骂一气,鄙夷地看着青书:“这破店掌柜都没有吗?怎地一直是你这小娘皮在招呼爷?价呢,你都不知要问一问爷的价?”

    回扣?沐淳又险些笑出声,刚想再次把圆子唤进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找我吗?我也算是掌柜,这位苏府采卖有什么要求?”尹子禾送完同窗再次回到店里,今日他本就请了一日假。

    “你?”汉子心说你不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好好的圣贤书不捧,赶这儿来摆哪门子谱?

    “姑爷,您可算来了,鲍掌柜去送货还没回,这位客官说的话我听不懂,什么叫问他的价?”青书胆气煞时重了五分。

    尹子禾讲话完全不留情面:“苏府是吧,小小一个礼部主事家的走狗都敢四处狂吠,是不是欺我这铺子上头无人?”

    被人当面骂作狗,汉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喂喂喂,你一进来老子还没跟你搭上话呢,凶个甚!”他当然知道这家有后台,只不过没见这家在京华街有宅子,进店好半晌了,就仅有两个小丫头招呼,一时就起了欺压之心,主要目的还是待拿出派头后方便多要点孝敬银子。各府的采卖都是主母眼跟前的红人,谁家不是这样,约定成俗的规矩,本该他的好处。

    哪成想这铺子里的人不但装相,还忒横。

    “府上当真姓苏?”尹子禾淡然发问。

    汉子努力一挺胸:“无错,礼部苏主事是也!”

    尹子禾眉头一扬:“从今往后,我们不做苏府的生意,这位,请走吧!”话音一落,根本没待醉汉有所反应,就像他平常提小黑的狗脖子一样,揪着他的后劲窝就把这个大粗汉扔到了门槛边。

    只闻风声不见形,沐淳的耳朵抽动了一下,起身朝外堂走,心下直感叹尹子禾怕是早已经从童家出师了。

    “你,你……”大汉脖子痛得似不是自己的,心知遇着了硬岔,做梦都没想到这书生一股子蛮力大得没边,本就不甚坚定的凶劲儿登时吓光,忙不迭地爬起来。

    尹子禾动完手,回到桌边,唰唰唰写下两行字:

    童叟无欺讲十分诚信;

    广迎天下只不接叼客。

    紧接着,又在这行字的留白处标了五个小字:“礼部主事苏府”,然后换一只朱笔,把这五个字圈起来,打了个红叉。

    红黑相交,如同犯人背牌上的“斩”字。不接叼客,然后把苏府打叉?这可比明说不接待苏府更打脸更刻薄,转了半个弯的意思,着实令人遐想后印象深刻。

    沐淳动作没有尹子禾快,也不晓得他写了啥,待出来看见后简直不知作何表情。这人的脾气也忒大了点,干嘛呢这是!就眨眼工夫,他竟然把六部里的正经官员得罪死了,仅是因为听得人家姓苏,又是礼部供职就……

    沐淳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可心里很畅快,有种成了古代跋扈大爷的舒爽惬意,仿佛已经见到苏家那两个小娘子脸上的表情,真是够劲儿。但是,这就好比吸食毒品,爽一时,后患无穷。

    所以沐淳说她看不懂,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蠢招,就算尹子禾是皇帝,也不敢随便得罪官吏,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何况现在他连屁点官位都没有,就靠着死了好些年的□□姥姥?有病么不是!几句话就把人定为刁蛮之家,人全族脸面都被糟蹋了啊,就不怕对方拼命?

    这个时候,汉子已经被门外的小啰喽扶着走远了,下午才得知这事,吓得险些失禁。他被撸了差使事小,损了苏府名声事大,怕是小命不保。

    鲍旺驾车回来,发现店外围着不少人对着纸上的字指指点点,附近凑热闹的掌柜几乎全来了……

    “哈哈,礼部怕是就一个姓苏的,苏主事,可对?”

    “对,就是那位,住在东城京华街边上,他家采买确实不好说话。”

    “我听说苏家是右丞家的至亲……”

    一品大员的至亲,怕是不能小觑,鲍旺没等再听赶紧走进去。见大娘子已坐到了外堂,正在跟尹子禾谈着什么,青书上前把事情前后经过告诉他。听完,鲍旺瞠目结舌。

    只听沐淳道:“你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些?何必为一桩小事结仇,威吓一翻不就行了。”言外之意怨尹子禾小题大作,太过招摇不是好事,打开门做生意,哪里防得了生事的肖小,竖这么多敌干啥。

    鲍旺也道:“对,像咱们在碧水,东家一直没断过大户家采买的腿脚钱,曾少爷,做生意不是这样的。”

    尹子禾的表情始终是不以为意:“行了,鲍叔你先去把铺子关了,另外,这店里你以后不能离开,送货的事情交给有卖身契的小工。”

    鲍旺见大娘子对他点头,咽下话转身去了。唉,事情已然发生,又能怎么办。

    “禾郎,我们都对那个苏府印象不好,不好又怎样?该赚的钱还是得赚,怎能跟银子过不去。你这脾气是不是要改改?如此行事反倒是高看苏府,着相了。”

    “淳娘,你就当是为了我,少赚点银子,可行?”

    “为你?”沐淳火了,这特么只是钱的事吗!

    “为我。还有,这纸不得我的同意,淳娘你千万不要撕下,以后再遇这事,我还得再添上几户。”尹子禾话闭起身,不欲多谈。

    青书和圆子一脸震惊:姑爷说还要再添?天啦,哪有人求着咱们花银子的?

    沐淳揉头,外面那么多识字的人都看见了,再撕又有什么用,横竖已经把苏家得罪。她可没有好为人师的怪毛病,歹话好话都说完,你既然不听我也懒得问,爱咋地咋地,惯得你,反正有你曾家顶着。

    她正在气头上,没法子深想这事,本心里把尹子禾当成了中二学生,怀疑他犯了中二病。

    到用午膳时,沐淳的气也快跑光了,曾氏买到了酱肘子,这是沐家最爱吃的酱肉,张婆每煮一回大家都是靠抢的。今日的虽没有张婆的手艺好,能买到就不错了,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下意识还舔舔嘴。

    尹子禾没她胃口好,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她,弄得曾氏摇头失笑。嘴快的圆子一到家就将铺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曾氏,为此,她训斥过儿子,岂料儿子还是那话。

    看样子曾氏是不担心的,她心知自己见识少,儿子比她多懂得多又比她们来京早,想他心里有数。

    吃完午食,尹子禾哪也没去,先帮着鲍旺把院子里的浆料搅了,又把筇竹一节节锯好,忙得满头大汗。一旁的曾氏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她这个儿子呀,真就随了那沐二郎,明明是双精贵手,干啥要做这些粗活……

    直到第二天晚上的亥时,沐淳才明白小相公的“为我”二字是什么意思。

    先回到第二日的上午,苏主事一气之下在大朝会后直接参了曾牧晟一本:竖子狂妄!

    他当然不是向皇上参,皇上再闲也管不到这桩子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来,下面的御史又不是养来吃白干饭的。再说,出口参的人也不是他。

    巳时,坤华宫。

    “娘娘,您倒是告诉臣妇该如何做哇!那檀菲的沐娘子不重新写张告罪书挂出去,以证我苏府清明,臣妇绝不依!”苏太太两个葡萄眼红通通。这可是真气真伤心,不掺半点水。

    (开张,这章送一千二百字,见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杨皇后感觉头有些大,不该答应接见这苏太太。问女官:“平山还没回来?怎地办事的,合欢街骑马也就来回半个时辰。”

    女官答:“平公公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是坐骄去的。”

    杨皇后道:“你瞧,人没回来,本宫尚不了解情况,怎答复你。”

    苏太太暗恨,皇后还真是偏心曾家,合着我说了一通全是空话假话不成。眼下苏家都成百姓眼中的笑柄了,堂堂朝廷命官被一“庶民”狠狠煽巴掌,丢的还不是圣上的脸吗?

    平公公一进铺子,沐淳赶紧迎出去,猜测他八成是因为苏家的事情而来,硬着头皮看了眼尹子禾上太学前专程跑来挂上去的那副“对联”,忐忑得很。

    平公公见她今日身上的穿着,翻了大白眼,拿腔拿调地说道:“你当世人都是瞎的不成,不男不女,忒难看。”

    “公公您还真是难为我,我这不是捂着鼻子哄嘴巴,尊重一下咱们曾家的体面吗。”

    时下不论小门小户还是高宅大院,只要有长辈带着,闺阁女子都可以上街。但是单独一人走街窜巷就只有小户女才敢,更别说抛头露脸坐店行营生。沐淳心说我是小户女却不是小户媳,身份半尴不尬,着个男装掩耳盗铃,又惹来你这内侍的白眼,唉,怎生艰难。

    “你!”平公公一手叉腰:“嘿,死丫头,知不知你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洒家想装不懂你肚子里的坏水都不行,属实可恶。”

    圆子和青书吓得大气不敢出,要不是见姑娘像没事人的,她俩只怕要扑通跪下。门外停着宫里的大骄,弄得客人都不敢进来,只有少许几个胆儿肥的东望西瞅。

    沐淳没办法假装发憷,因为这平公公身上真就没有半点敌意,更遑论凶性,世人都说太监可恶,她倒觉得这太监就是个正常人。通常情况没了子孙根的阉人最忌讳听人说“不阴不阳”“不男不女”之类言词,但他张口就是,显见就不是个心胸狭窄性子阴狠的小人,他的自信和派头是发自心底的。

    “公公今日是专程来教训民女?要不您老快说正事儿,看有没有用得上民女的地方。青书,快把昨日准备好的特级皓齿膏给公公包好放车上。”沐淳心焦,您老快起个头吧,您起了头,我也好表演啊。

    “去去去。”平公公左手赶蚊子:“谁要你那点不值钱的东西!”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死丫头你是不是傻。”指向那白漆格子上的价目牌,一副她愚不可及的痛心样。

    沐淳噗呲一乐,热情地邀请上坐,一面给他沏茶一面说道:“就这价钱还要被某些官吏家的采买压价呢。”总算说到了正题上。

    平公公一边听一边喝茶,没发表任何意见,眼珠子滴溜溜转,看着沐淳似笑非笑,弄得她莫名其妙,险些断了思路。

    沐淳再说一遍重点:“平公公,这事民女真的已经劝过曾少爷了,他也知行事不妥,下回再不敢如此。只要那苏府管事别那般跋扈就好,就像您说的,我这死丫头还敢下人家脸?那可是官人家的管事啊。”

    “你怕真是个傻子哟!”

    又来了,死太监阴阳怪气的语气又来了,傻傻傻,就你最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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