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妈，我先走了。”简宁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

    “吃个午饭再走吧。”王如梦在厨房回过头来说道。

    “不了。”简宁说完往门口走去。

    王如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追上来, 拉住简宁说道, “半年才来一次，怎么来了就要走？”

    “我还有事。”简宁挣开王如梦的手。

    “妈知道, 你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在这边吃饭是委屈你了。”王如梦委屈巴巴地说道。

    简宁皱了皱眉。

    若不是要过来拿笔袋, 她是绝不会来的。

    “小宁, 你身上还有钱吗？”王如梦终于开口道。

    “没有。”简宁看了她一眼, 眼神带上了几分冷漠。

    “妈妈刚才买菜，把钱都花光了。”王如梦看着简宁说道, 眼神放着光，仿佛看着一个财神爷。

    “没有。”简宁重复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

    正在这时, 门开了。

    朱世海走了进来，看见简宁, 脸上露出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简宁看来，有点犯恶心。

    “女儿, 你舍得回来啦。”朱世海说道。

    简宁看了朱世海一眼，内心深处升起一丝恐惧。

    她还小的时候, 朱世海对她就不好，她稍微做错一点事, 迎接她的就是一顿打骂。她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甚至现在长大了，那种恐惧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这大约就是童年心理创伤吧，简宁想。

    “吃了饭再走。”朱世海继续说道，“去外边小卖部给我买两瓶酒去。”

    这是使唤她惯了。

    “好。”简宁点了点头，她出去了大概就不会回来了。甚至她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过来的。

    “去买酒还带什么包，包留下来。”朱世海似乎是看出了简宁的意图，开始拉她背上的背包。

    “你松开。”简宁挣了挣包。

    “怎么，怕老子偷你东西不成？”朱世海冷笑着，“老子养你这么大，你的东西都是老子的。”

    简宁嘴讨厌的就是朱世海脸上这种皮下肉不笑的表情，加上他牙齿黄，看起来格外令人厌恶。

    “松开！”简宁使劲挣了一下，把书包抢了过来。

    “王如梦，管管你女儿，什么德行这是。”朱世海瞪了王如梦一眼。

    王如梦因为给朱世海戴了绿帽子，自知对不住他，便什么都听他的，尤其是在简宁的事情上，王如梦永远都是站在朱世海这边的。

    简宁见状就要往门外跑，但还是被身旁的王如梦拽住了。

    “松开我。”简宁拧眉说道。

    “吃完饭再走吧。”王如梦拉着简宁的胳膊说道。

    她知道，要是被简宁逃掉了，等待她的将是朱世海的暴力。

    这时，楼上有邻居下楼，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朱家是怎么个情况，平常是不会管他们家的事的，但这回下来的是个好心的阿姨，看见简宁被拉着，便过来说了两句。

    “小宁回来了，好久没见，长高了。”

    简宁趁机挣开王如梦，跑下了楼。

    王如梦追了几步，没追上，朱世海便又开始骂，连着楼上的邻居一起骂。

    简宁使劲往街外头跑去，一直跑到和许泽约好的地点才停下来。她提前到了，想着躲在旁边等他。

    但没想到，他已经在等她了。

    他是一直等在这的，就没离开过半步。

    “怎么回事？”许泽看着惊慌失措的简宁，皱了皱眉说道。

    “没事。”简宁停下来答道。

    她一看到他，内心便不再害怕了。

    许泽把简宁圈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真没事？”

    “没事，我们回去吧。”简宁喘了口气说道。

    “先吃饭。”许泽说道，“吃完饭带你玩个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简宁抬起头问道。

    许泽没答，带着她找东西吃去了。

    商业街这边，特色小吃很多，但环境很杂，最后，两人在景区旁边的酒店吃的午饭。

    这家酒店，一楼和二楼经营餐饮，三楼以上是住宿，是景区这边环境最好的一家。

    许泽点的全是本地特色菜，想着简宁会喜欢。

    简宁也确实喜欢，这是她第一次来这吃，搁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吃好饭，放下筷子，看到对面电梯里下来一波客人，中午十二点，正是退房的时候。

    她在那波客人里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姚静云。

    另一个是大灵山的住持，明堂大师。

    两人离地不近不远，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简宁迅速拿出手机，对着那边拍了张照片。

    许泽回过头来，往简宁拍照的方向看过去，他只看到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并未看见什么人。

    “在拍什么？”许泽问道。

    “没什么，我吃饱了。”简宁笑了笑说道。

    许泽买了单，两人走出酒店。

    “你要带我玩什么？”简宁侧过脸来问道。

    “去你家。”许泽说道，“你弹弓带了吧。”

    “带了，”简宁答道，“去我家干嘛？”

    “带我去，不进门。”许泽说道。

    简宁便带着许泽到了她家附近。

    许泽往周围看了看，简宁家后面有个小土丘，不高不矮，上面连杂草都没有，显然是经常有孩子们上去玩。

    许泽拉着简宁爬上小山丘，往她家玻璃窗里面看了看。

    “弹弓给我。”许泽伸出手来说道。

    “给。”简宁明白了他的意图，把弹弓递了过去，又拿了一大把弹珠。

    “你躲山丘下面去。”许泽说完，等简宁躲好，瞄了瞄她家窗户，对准，使劲射了过去。

    玻璃一下子烈开了，连射四五下，一排玻璃全报废了。

    “哪个熊孩子砸我家玻璃！”朱世海骂骂咧咧地走到窗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连好几颗弹珠就飞了过来。

    “我艹你麻痹！”朱世海边骂边躲，甚至来不及看清许泽的脸。

    许泽打的差不多了，跳下土丘，拉起简宁就跑。

    “有本事别给我跑！”朱世海还在骂。

    许泽拉着简宁的手，拐过一栋居民楼，很快消失了。

    两人在褐色的石砖小路上狂奔，耳边有乎乎的风声吹过，他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大灵山后面才停下来。

    简宁一想到朱世海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想笑，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笑了，最后，她笑得直不起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笑。

    再后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然后她就笑不出来，笑声终于变成了呜呜的哭声，她蹲在地上，抱着头，放声哭了起来。

    许泽蹲在她身旁，抱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事了。”他一下一下拍着她说道。

    等简宁哭完，许泽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来，“擦擦。”

    简宁抱着他的胳膊在脸上蹭了蹭，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水，他衬衫湿了一小片。

    “不好意思。”简宁说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泽理了理衣服说道，“再假客气亲你了啊。”

    简宁便不说话了。

    两人在大灵山后面的小树林里坐了一会。

    “你身手比我好。”许泽说道。

    “你听说过大象和铁链的故事吗？”简宁看着许泽说道，“大象小的时候，被铁链子拴着，它使劲挣，怎么都挣不开。后来，小象长成了大象，它却再也不会去挣脱了，虽然那条链子根本拴不住它。”

    “朱世海，就是这样，小的时候，我很怕他，现在长大的了，那份恐惧也跟着长大了。”简宁垂下眼睛说道，“我只能尽力去逃，逃地越远越好。”

    “以后，你不用再去逃了。”许泽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保护你。”

    “谢谢。”简宁小声答道。

    “再谢把你扔床上去了啊。”许泽在她头上揉了一下说道。

    两人一直待到太阳快要下山才准备回去。

    经过景区后门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拿着大剪刀的园林工人。

    简宁看了他一眼，拉了拉许泽的手，带着他疾步走了。

    “你认识的人？”许泽问道。

    “嗯，”简宁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是我妈在电视里看见了我爸，那个亲爸，我以后可能就会嫁给刚才那个人，因为朱世海说他家那边拆迁了，政府赔了两套房子。”

    许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人足有三十多岁，加上长期劳作，看起来比简叔叔小不了多少。

    “走，以后再也不要到这边来了。”许泽拉着简宁的手，边走边说道，他心里那股火气蹭蹭往上冒，要不是碍于王如梦是简宁的亲妈，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折回去揍他们一顿。

    “你别生气。”简宁轻声说道，“别气了，回头给你糖吃。”

    被她这么一哄，他的气就消了一大半，剩下的全是心疼。

    到景区门口，两人拦了辆车。

    之前见过的王三十跑了过来，老远就喊，“小宁姐，这就走了吗？”

    简宁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来四五张五十块钱，往他怀里一塞，“藏好，别被你妈看见了。”最后又道，“好好上学。”

    说完钻进了车里。

    王三十手里拿着钱，看着简宁乘的车子越来越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