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高黎昕看了眼肿着眼泡, 满脸泪痕, 头发凌乱的楚嘉凝, 看不出半分的俏美容颜, 高黎昕心头一顿，却是有些犹疑起来, 她这算不算得上是乱点鸳鸯谱呢？

    想着这两人的性子，她还真有些担心日后, 她们是否会合得来。

    高黎昕清了清嗓子, 转身对着楚莹宣道：“你过来抱着你妹妹, 我怕她听到我接下来的话会惊得跳到床下来。”

    楚莹宣本是满心期待着高黎昕的良策，听闻她这么一说, 眉头一拧, 脚步半信半疑地靠近同样好奇的楚嘉凝，将她揽在了怀里。

    高黎昕轻咳了声，“那个, 我已向父皇禀明楚二小姐与慕容水嫣情投意合之事，我此次前来正是遵父皇的意思来府上同楚二小姐确认一番, 若真是如此, 那······”

    高黎昕话音未落, 楚嘉凝果然嗖的一下从楚莹宣的怀里窜了出来，一双红肿的眼睛费力地睁了睁，“我何时与那个狐媚子的女人情投意合了？”

    在楚嘉凝的眼里，慕容水嫣就是一个使着浑身解数勾引太女的狐媚女人，她是姐姐的情敌, 自然也是自己的敌人，她怎么可能与那样的人情投意合？

    楚嘉凝起得有些急，扶着额晃了晃身子才重新跌坐回了楚莹宣的怀里。

    “你先别心急，暂听殿下把话讲完。”楚莹宣先是一阵错愕，但见着高黎昕神色肃穆，倒像是经过了一番思量，想来她是有自己的考虑。

    高黎昕见着楚嘉凝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耸了耸肩，解释道：“这只是我想出唯一还算可行的法子。当然，楚二小姐也可以选择不嫁给水嫣，如此一来，那便只能乖乖地与皇妹成亲。”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楚嘉凝撅着个小嘴，可怜巴巴地睨着高黎昕，高瑾是什么样的人，她多少有些了解，从那日楚莹宣顶着一脸的伤回府，经她再三询问才知晓是高瑾所为，楚嘉凝对高瑾便是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她与那人并无过多接触，但姐姐讨厌的人，便是她讨厌的人。

    虽说她并不知晓为何姐姐会突然对高瑾厌恶至极，但她想定是那人做了些对不起姐姐的事，并且是无法原谅的，高瑾连心里装着的人都打，更何况是她这种毫无感情可言的人？

    如此一想，她对于高瑾更是没有了半分的好感。

    至于那个慕容水嫣，好像就是嘴碎了些，心倒是算不上太坏，虽说她有心于太女殿下，但好歹没能落到实处，纯粹属于有那贼心没那贼胆的那种人，倒是没真的去勾引太女殿下，破坏姐姐与殿下的感情。

    在她还没真正成为姐姐的情敌之前，她在自己的眼里，倒是算不上是真正的敌人。

    几番对比之下，楚嘉凝心里的那杆秤倒是稍稍往慕容水嫣那边偏了偏。

    楚嘉凝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泪眼，抽噎道：“那，慕容郡主可愿意？”

    毕竟，此事原本碍不着那位郡主什么事，却莫名其妙地被卷了进来，楚嘉凝心知肚明，她这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楚嘉凝抿着唇想了想，大不了到时候那位郡主若是真的遇到了心上人，她们再请求皇帝允了她们和离便是。

    到那时，高瑾肯定是不愿再要一个已经有过一段婚姻的女人，毕竟面上不光彩。

    高黎昕嗯了声，犹豫片刻，道：“此事我本想着先与你们二人商量一番再去禀明父皇，但当时情况紧急，我担心父皇会提早拟了旨意，万般无奈下算是先向父皇提了个醒，以免乱点鸳鸯。”高黎昕说着低头抬手蹭了蹭鼻尖，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这是否也是在乱点鸳鸯呢？

    “所以，水嫣此刻还不知晓，我稍后便会赶去客栈，看看她的意见。”慕容水嫣待自己的心思她懂，只是她们之前是不可能的，但她着实不愿见着慕容水嫣孤零零的生活着，之前那个落寞孤寂的背影每每想起都惹得她心尖一颤，倍感愧疚。

    楚嘉凝是个好女孩，或许能够好好地照顾慕容水嫣，若她们相处一段确实没有感情存在，那她到时再想法子还了她们的自由和清白便是。

    高黎昕垂眸思虑片刻，她当真不希望那种结局的发生。

    “这么说郡主还并未知悉此事了？”楚嘉凝脸上的期待黯淡了下去，想着之前自己待她的恶劣态度，心底开始隐隐有些不安，“那万一她不答应，该如何是好呢？”

    高黎昕噎了下，“若真是如此，我再去想想其他的法子，不过，我想她应该会同意的。”

    高黎昕思索着，前世慕容水嫣与楚嘉凝少有的几次碰面，虽说两人总是忍不住地互相诋毁两句，图个嘴上痛快，但若是遇着不怀好意的其他王孙贵族、官家小姐，她们便能默契地统一战线，共抗外侵。高黎昕轻笑，这样的默契是不是也在预示着或许，今生她们之间真的能擦出些火花也不一定呢？

    暂且稳住了楚嘉凝的心神，高黎昕也不愿再久留，她还要赶赴客栈与慕容水嫣碰面。

    “殿下，等等！”楚莹宣松开搂抱着楚嘉凝的胳膊，起身几步踱向正欲离开的高黎昕。

    “何事？”高黎昕转身，对着楚莹宣低眉含蓄的笑了笑，再有三日她们便要成亲了，她的心却是愈发的惶惶不安，说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谈不上，但原本空落落的心却是好似被填了些东西在里面，不再那么孤寂了。

    她知道，今生的自己待楚莹宣有一种欲拒还迎的矛盾在，但她想，快了，很快她便能真正的知悉了对方的心，到时候，是继续还是了断，她也能坦然接受，没了挂碍。

    楚莹宣晶亮的眸光在高黎昕的脸上扫了一圈，嗫嚅道：“宫里来了帖子，邀我和凝儿明日入宫小聚，你，明日也会在的吧？”

    前世她们没经过这一茬，也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小聚”的目的，有高黎昕在，她起码也好有个靠头，不至于乱了方寸，更不愿落了高瑾的陷阱。

    自收了这份帖子，她的心就有些惶惶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么早帖子就到了？”高黎昕面露惊愕，看来这帖子也是她们事先早已备好了的，她暗哼一声，这高瑾果然有点手腕，能哄得几个皇妹为她马首是瞻。

    “是，看来你也早已知晓了。那，我明日有可能要去向皇后问安吗？”

    高黎昕的反应明显印证了此事她是知悉的，但要入后宫，按规矩，自然是要先去向皇后请安的，楚莹宣心里倏地有些悸动和慌乱，前世因着自己曾与高瑾有过一段情史，这怕是皇后心里的忌讳，纵然皇后平日里温和亲善，但每每见着她去问安，总是会阴着一张脸，待她疏远清冷到了极致。

    当时她并不在意，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勾起她的重视，心好似死一般的沉寂，激不起半点波澜。但今生不同，她在乎高黎昕的感受，更不愿她在自己和皇后之间为难，那她自然是要想法让皇后喜欢她才是。

    高黎昕沉吟了下，“既已入宫，母后自然是要见的。”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皇后，皇后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穿什么才更合她的心意？”楚莹宣握着高黎昕的手，浅淡粉嫩的脸颊凑近了她，双目渴盼地望着她。

    高黎昕眸光凝视着她，心像是被一阵暖风轻轻拂过，撩起半点惊颤，楚莹宣还从未这么在意过她在母后眼里的形象，她可以理解为这是对自己的在乎吗？

    高黎昕暗自嗤笑，她，这算不算是自作多情呢？

    她抬头眸光在楚莹宣的脸上微一停滞，安慰道：“别太紧张，着装不必太过张扬，恩，总之，像你平时的穿戴来，就很好。”

    楚莹宣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便被高黎昕阻了去，她拍了拍楚莹宣的手，“好了，我还要赶赴水嫣那儿，天色不早了，别再饶了她的休息，有何事，明日见了面再说。”

    “我送你！”楚莹宣追到门口，想要跟上她，高黎昕倏地转过身子，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往房内推了推，轻声道：“不必了，外面冷，你穿的这样单薄，当心冻着。”

    ***

    几经周折，高黎昕也觉的有些身心疲惫，坐在马车里倚在软绵的云锦被上小憩了一会儿，身上裹着的是加厚了的绒毯，却还是被车窗缝里漏进的冷风冻得浑身哆嗦。

    待高黎昕赶至客栈时，她仰头看了看浓如黑墨的夜空，称得弯月愈发皎洁，当然，更添了几分清冷。

    高黎昕双手往袖口里塞了塞，这起风的夜当真是霸道的很，吹得她身子骨仿若即刻便要散架了一般。

    来到二楼慕容水嫣的厢房门前，高黎昕抽出一只手欲要敲门，谁知里面的人竟好似欲先感知到了一般，哗啦一声，门缝中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来。

    高黎昕怔了下，随即闪身躲进了房内。

    “殿下究竟有何重要的事，一定要今晚说。”

    高黎昕在去相府前，事先派人去了客栈知会了慕容水嫣一声，她会来找她有要事相商。

    高黎昕讪讪地笑了下，抬头看着慕容水嫣澄澈的双眸，心猛地抖了下，有些惭愧的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竟好似负心人一般硬把她推了出去。

    “那个，有一棘手的事有求于你，你且听听看，若是为难，我，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高黎昕面上一囧，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向慕容水嫣道来。

    高黎昕的话音落了很久，慕容水嫣才缓缓地抬起头，不可思议道：“殿下是想要我与楚嘉凝那个小丫头成亲？”

    高黎昕惭愧地垂下头，轻点了下。

    “殿下莫不是还在气我那日气怒打了莹宣姐姐？”慕容水嫣还是不太敢相信，以为高黎昕是在诓她的，莫不是她们怕自己待殿下不死心，才故意将楚嘉凝那丫头塞给她？慕容水嫣想着，遂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伸手拉起高黎昕的胳膊泣道：“殿下一定是心疼了吧？不若你打回来好了，作甚要我娶那母老虎一般的小妮子？这若是真与她成了亲，水嫣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慕容水嫣越想越觉着委屈，这惩罚也太大了，“水嫣已经想好了，待殿下与莹宣姐姐成亲之后，便心无挂碍地回去，从此再不会来叨扰了你们，殿下······”

    高黎昕见着慕容水嫣红着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心狠狠地揪了下，果然是自己思量错了吗？竟是乱点鸳鸯谱，她愧疚地握住慕容水嫣的手，稳住她的情绪安慰道：“水嫣误会了，我何曾有怪责你的意思？你当初的良苦用心，我怎会不知？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一心一意顾着我的感受。”高黎昕说着垂眸叹息一声，“是我思虑不周，水嫣别放在心上，此事就当我从未提过。”高黎昕抬手替对方擦了擦遥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的眼睫，“别哭了，是我不好，没顾着你的感受，我回去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慕容水嫣倏地止住高黎昕的动作，杏眼圆睁地盯着她看，见她眉宇间却是纠缠难解，当真是被此事绊住了，遂正色道：“那小妮子当真是要嫁给你那个七皇妹？”

    得了对方的肯定，慕容水嫣乌莹莹的眼珠在她的眼眶内滴溜一转，暗想着楚嘉凝那小妮子其实就是嘴巴欠了点，其他的倒也还是挺可爱的。若是真的与那个讨人厌的高瑾成亲，她脑海中即刻浮现出高瑾强吻莹宣姐姐的情景，心头一个激灵，摇着头叹息着，恐怕这小妮子日后头上肯定是长满了绿草。

    慕容水嫣抬手擦了擦眼睛，咂摸着嘴巴替楚嘉凝惋惜，“我出面当真能救得了她吗？”

    高黎昕睨着她，心里倒是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来，她不愿慕容水嫣为难，所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慕容水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又怎会没看出她神色间的纠结？遂长吁了一口气，一副不以为意道：“左右殿下是不会接受我的，那个小妮子，我见着也挺可怜的，不若就暂且收了她吧！大不了，到时候有见着喜欢的，我也一并收了便是。”

    高黎昕错愕地瞪着眼睛看着她，她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看着高黎昕愁云密布的一张脸，慕容水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好了，殿下不必觉得愧疚，我也正为着自己的婚事愁闷着呢！此次出来，其实也有一个原因是在逃避我父王的逼婚，殿下在此时为我送来了一个小美人，我看着也算不上讨厌，如此一来，既帮了她，正好也能断了父王要我与王孙贵族的公子哥结亲的念头，一举两得，我也没吃亏。”

    慕容水嫣说着用胳膊肘抵了抵高黎昕，眨眼轻笑道：“说不定我还赚了呢！”

    “哎！”

    但愿，她真的能收获幸福，高黎昕暗想着。

    ***

    翌日应邀入宫相聚的，除了楚家姐妹外，高黎昕又特意邀了郡主慕容水嫣，官家小姐路静宜，赵婉晨，张诗煜，这些官家千金的父亲可都是三品大员之上，也是皇后平日里邀些官员夫人小姐一同听戏时与公主来往较近的几位。当然，高黎昕的心思一直挂在张诗煜的身上，至于其他的几位也只不过算作是掩护。

    这一般的女子都是窈窕淑女，纤纤腰身，但说起这张小姐，从整体上来看，那便是比普通的女子要大上那么两圈，再加之她可是习过武之人，虽算不上多到家，但身材算是练到了，用“魁梧”一词来形容虽说稍逊了点，但也差不了多少，与她的名字张诗煜给人的感觉，恰恰是截然相反。

    更让高黎昕满意的是，这张小姐脾气够烈，胆儿够大，脑袋也不太似其他女子那般灵光。再算算她的父亲，虽是身居高位，但却是个墙头草，派不上大用场。

    高黎昕几番思量，最终锁定了这位张小姐，特意邀她们入宫与其他公主小聚。

    这是她送给高瑾的一份回礼。

    ***

    为了不让皇后挑剔，楚家姐妹一入宫便在高黎昕的引领下先赶去了长宁宫请安。

    要见皇后了，楚莹宣出门前还特新精心地捯饬了一番，主要是这分寸有些难以拿捏，不能太过张扬亦不能太过朴素，所以她今日着一身簇新的翡翠烟罗绮云裙，头上只戴着一支珊瑚朝珠如意簪，腰上系着一条白玉丝带，恰到好处得彰显出了她玲珑的身段。

    “太女驾到！”殿外的通禀声传入殿内。

    三人一入殿内便向皇后施礼请安，楚莹宣、楚嘉凝两人则垂首伏地规规矩矩地跪在皇后的跟前，没有皇后的旨意，她们连半个头也不敢抬。

    高黎昕扭头向着皇后使了记眼色，示意她给个回应。但皇后好似没看到一般，端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垂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伏在地上的楚莹宣，一双俊眸像是要看透她的心底。

    虽说皇后已接受了太女与楚莹宣的婚事，但她心里的膈应还在，她也曾派人私下里探听过有关楚莹宣的事情，就单单她与高瑾那一段模棱两可的关系，她就难以释怀。

    作者有话要说： 恩恩，楚莹宣入住东宫以后，性子就开始变化了哦，毕竟，她要报仇了嘛！静等着的机会总算是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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