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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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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许多年, 谢宁琛都没办法忘记这一刻的感受, 庆幸有之, 心疼有之,欣喜有之, 但更多是难受, 心脏仿佛被重逾千钧的大山压住,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他像是怕吓到韩月影一样,轻手轻脚地蹲下身, 努力缩低身子,垂下头, 与她平视,目光带着安抚, 说话也收起了他平时的大嗓门和大大咧咧, 变得小心翼翼的:“起来,跟我走。”

    韩月影抬起一双红肿的眸子,望进他担忧的眸子里,才止住的哭声再度袭来,她伸手攥着谢宁琛的袖子, 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难过地哭了起来。

    谢宁琛有些无措, 想抬起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擦泪,却发现他的衣袖早糊了她一脸的泪水,变得黄乎乎,脏兮兮的。他叹了口气, 摸了摸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别哭了,谁欺负你了,走,咱们去打回来。”

    有人愿意撑腰,韩月影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动静就在奉国公府门口,府里的人听到动静,凑过来瞧了一眼,见谢宁琛蹲在那儿,忙缩了回去。

    但这事却像长了翅膀一样,没多久就传遍了府中。不少府中的老人都觉得稀奇,偷偷跑过来溜达一圈,趁机瞧瞧热闹,连府里的老管家也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谢宁琛早注意到了,他烦躁地吐了口气,伸手抓住韩月影冻得冰凉的小手:“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也免得在这儿让人白看了热闹。

    韩月影懵懵懂懂,站了起来后才发现,石狮子面前站了一圈人,顿时囧得小脸通红,偷偷往谢宁琛背后缩了缩。

    “怎么?你们都很闲,没事做?”谢宁琛扔了一堆眼刀子过去,众奴仆皆做鸟兽状,散开。

    只有管家摸着白白的胡子,乐呵呵,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世子,天寒地冻的,带小姑娘进来喝点热水暖暖身。”

    这么好心?谢宁琛看着他笑得弯弯的眉毛,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不用。”

    然后拉着韩月影飞快地跑了。

    到了大街上,谢宁琛看着韩月影哭得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走到一家卖包子馒头的铺子前,问道:“有煮鸡蛋吗?给我来两只。”

    小贩摇头:“公子,咱们只有早上才卖……”

    旁边的老板娘见了,忙撞了一下小贩的胳膊,制止了他的话,然后笑盈盈地接着说:“公子若是愿意等,我们可以马上煮,半刻钟就好了。”

    谢宁琛也知道,这都近黄昏了,不少铺子都开始收摊了,肯定没卖煮鸡蛋的了。不过让这小丫头在寒风中等半刻钟……

    谢宁琛当即改变了主意,拉着韩月影就往旁边的客栈而去,开了一间上房,又掏了碎银子,让店家送些易克化的食物,再加上两只煮鸡蛋和一盆温水过来。

    店家见他出手大方,忙不迭地答应了。

    两人上楼没多久,店小二就将热乎乎的水盆给端了进来。

    谢宁琛接过水盆,端进屋子里,然后拿起汗巾打湿了水,拧成半干,然后轻轻擦了擦韩月影的脸,将她脸上的眼泪和尘土给擦干净。

    韩月影开始沉浸在仿徨和伤心中,没有反应。温暖的汗巾驱逐了她脸上的寒意,让她慢慢回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谢宁琛在做什么,当即羞红了脸,连忙接过汗巾,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谢宁琛松了口气,这种事还真不适合他来。姑娘家的脸白白嫩嫩的,似乎轻轻用食指一压就会留下一个大大的印子。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忐忑,生怕弄疼了她。

    韩月影自己擦脸就要随意和快得多了,她拧干韩汗巾,在脸上一抹,从额头边缘到下巴,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很快就洗完了脸,然后将汗巾丢进水盆里,搓了搓,顺带将双手也好好的洗了一遍。

    见她要将水端出去,谢宁琛立即站了起来,接过水盆道:“有店小二会收拾。”

    他把水盆放在门口又折了回来,正色看着韩月影,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贺家人欺负你?”

    韩月影的双手按在膝盖上,无疑是地攥住裙子,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再多的却是不肯说了。

    见她嘴唇紧闭如河蚌,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谢宁琛心里又担忧又窝火,目光也变得有些烦躁,空气中逐渐似乎也充斥着不安的气息。

    韩月影偷偷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挪开了目光,蠕动了一下唇:“我……”

    她刚一张嘴,门口忽然传来小二洪亮的声音:“客官,你要的煮鸡蛋。”

    谢宁琛只得站了起来,走到外面,接过鸡蛋,拿进来,飞快地剥掉壳,然后将鸡蛋递给了韩月影:“敷敷你的眼睛,不然待会儿会很痛。”

    韩月影点头接过没说话,其实不是过一会儿很痛,是现在就开始痛了。她今天哭了两回,一次比一次难过,眼睛都肿得眯成了一条缝,红红的,可怜极了。

    她轻轻地拿起一只鸡蛋,在眼睛周围慢慢的滚了一圈,鸡蛋有些烫,尤其是敷在红肿的眼皮上,更是疼得她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

    谢宁琛见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小二要了两张柔软的汗巾,然后将余下那只鸡蛋裹进去,凑到韩月影面前,恶声恶气地说:“笨手笨脚的,别动,让我来!”

    他说话总是不大中听,但眼神却极其专注,手上的动作也极小心,生怕会弄疼她一样。韩月影闭上眼,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她今天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心中一片茫然,宛如在迷雾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而谢宁琛这个平时跟她不对付,总是嘲笑她的对头却给予了她意想不到的温暖。宛如迷雾中的一缕阳光,照亮了她的世界,让她被冰寒冻得冰冷的四肢百骸开始升温,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暖暖的温泉中,难过到麻木的心脏也跟着跳动起来,感动充盈在她的心田。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勾住了谢宁琛的袖子。

    谢宁琛低头瞥了一眼,讶异地扬起眉头:“怎么啦?别动,再敷一会儿,不然明天有你好受的。”

    韩月影羞愧又感动地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

    听到这话,谢宁琛嗤笑了一声,洋洋得意地笑了:“得了吧,傻丫头,要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你以前那点小伎俩能得逞?”

    是吗?韩月影睁开眼,晶亮又天真的眸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谢宁琛被她这怀疑的眼神气笑了,他撇了撇嘴,哼道:“你不相信?那让你看看我的厉害,等会儿我就去收拾贺青云和褚孟然。”

    不然她还以为他小霸王的称号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

    “还是不要了吧。”韩月影紧张地拉着他,“褚孟然可是皇子,打了他,万一他老子帮他出气呢!”

    谢宁琛被韩月影这直白的话语给逗笑了,安抚地摸了摸头,哈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谁叫我老子没他老子厉害呢,咱们不揍他。不过傻姑娘,谁告诉你,收拾一个人的办法只有揍他一顿?哼,我让你看看,咱们不动手,也能让他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觉。”

    他这话太深奥,或者说离韩月影以往的生活太遥远,她弄不清楚,只能乖巧地点点头:“那好吧,别被他逮着哦。”

    “这就对了,你只要相信哥哥,乖乖在一边看着哥哥替你出气就行了。”谢宁琛得意地说。

    韩月影忍不住翘起了嘴,这人,给他二两颜色,他就能开染坊。不过,难得的,却并不令人厌烦。

    过了一会儿,谢宁琛将变冷的鸡蛋丢在桌上,瞧了一眼窗外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扭头对韩月影笑道:“你今晚就在客栈好生休息,待会儿我安排两个婢女过来照顾你,明日一大早我再来看你。”

    天快黑了,他再待下去就要传出闲话了。

    韩月影拉住了他的袖子,小脸皱巴巴的,圆滚滚的眼睛里盛满了哀求,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谢宁琛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没事的,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有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韩月影摇头小声说:“我想,我想去将桑妪接出来。”

    既然知道她与贺家人没有瓜葛,再将桑妪留在贺府就不合适了。哪怕只是一个晚上,韩月影也不想让相依为命的桑妪受这种委屈。

    这么迫切!谢宁琛意识到事情不像他先前以为的那么简单,遂即握住了韩月影的手,眼神探究地盯着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瞧韩月影这幅迫不及待与贺家划清干系的样子,似乎事情不光出现在贺青云头上。也是,光是一个贺青云,还犯不着让她如此难过。谢宁琛绝不承认这是他的小心眼。

    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韩月影满腹心事,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多沉得住气的性子,心里正难受得慌,谢宁琛这一问,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哭诉道:“贺叔叔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谢宁琛理了一下才问道:“他们说你不是韩凤阳的女儿?”

    韩月影点头,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迷茫之色,低落地说:“嗯,贺叔叔已经查过了,东阳韩家的韩凤阳根本就没娶妻生子。他不可能是我爹,那抚养我长大,带着我东奔西跑的爹是谁?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也叫韩凤阳?”

    谢宁琛没接话,这种天真的想法也只有这个单纯的小丫头才会有。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少,但能拿出贺坤钰二十年前送出的美玉的韩凤阳却只有一个。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贺家都查到了些什么。

    人心都是有偏向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在他看来,贺家人怎么都不该怀疑到这懵懵懂懂的笨丫头身上。就她这傻乎乎的样子,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谁会傻得派她出来潜入贺家。

    况且,贺坤钰是个公私分明又谨慎的人,他也不可能轻易让人钻了空子。

    不过为了安抚这个今天大受打击的小丫头,他也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许你说得对,放心,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以前是我误会了你。”韩月影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这人真是太好了,不计前嫌,还义务帮忙,真是天底下的头一号大善人。

    莫名其妙吃了一张好人卡,谢宁琛龇了龇牙,算了,不跟这个笨丫头计较。正巧店家将饭做好了,他将瘦肉粥端了进来,放在韩月影面前:“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去将桑妪接到客栈。”

    他想,今天受到了这么多打击,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守在身边照顾她,也比较让人放心。

    韩月影听了,忙拿过勺子,喝起了粥,不一会儿就喝完了。

    趁着这个空档,谢宁琛已经出银子让店家找了一辆马车过来,只等韩月影吃完饭,两人便一起出发去贺府。

    ***

    贺家还在找韩月影,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韩月影这小胳膊小腿的会一口气跑个十来里地,更没想到她会跑到只去过一次的奉国公府。

    贺家人重点寻找的贺府附近的几条街,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没走远,就在这附近才对。

    只是贺家人都差点将这附近掀了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找到人,眼看红通通的落日即将撒尽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贺青云与贺夫人都变得异常焦虑。两人没通气,都以为自己是害得韩月影跑出去的罪魁祸首。

    “娘,你别急,一定能找到人的。”贺青云按捺住心里的焦躁不安,安慰已经急得脸色发白的贺夫人。

    贺夫人撑着额头,叹气道:“再多派些人出去,天黑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不安全,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贺夫人的叮嘱还未说完,外头传来孙妈妈兴奋的声音:“夫人,大公子,韩姑娘回来了。”

    贺夫人与贺青云皆蹭地站了起来,两人眼中都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在哪里?”

    提起这个孙妈妈面上有些不自然,心里暗暗将韩月影埋怨了一通。这孩子,以前不是这么不知礼的啊,明知夫人有多疼她,结果却负气跑了出去,让府里人一通好找,结果她若无其事的回来了。而且回来后兀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都不来过来见夫人,夫人真是白疼她了。

    “回了福香园。”因为不满意,孙妈妈的语气有些生硬,不过满腹心事的贺夫人母子俩谁都没留意到这一点。

    贺青云先一步站了起来,急切地说:“我去看看她。”

    现在事情还未明朗,贺夫人正不知如何面对韩月影,踌躇片刻,颔首道:“你去吧,好好劝劝她,让她先安心住下。”

    贺青云脚步一滞,回头诧异地瞥了贺夫人一眼。莫非母亲知道了他与笙笙的事?只是依母亲的性子怎么没责备他?

    但贺夫人已经扶着孙妈妈的手回了房,贺青云只得作罢,准备先去跟小月说清楚。

    福香园里,韩月影一回去就拉着桑妪的手道:“桑妪,收拾一下,待会儿咱们就走。”

    然后径自回房,翻出了她来贺家时带的那个小包袱,将大半年钱她当时带来贺府的那几件衣物折叠好,塞了进去。最后再抹下手腕上的玉镯子,摘下头上的发钗,整齐地摆放在了梳妆台前。

    桑妪一进屋,就看到韩月影恢复了往日的朴素。若非这段日子以来,她长高了半个头,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估计她会将身上这身裙子一并换下。

    “小月,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突然跑了出去,现在又说要走,是不是大公子欺负你了?”桑妪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

    韩月影摇头,避重就轻地说:“不是,桑妪,你别问了,先前的事是贺大人与贺夫人误会了。咱们其实与贺家并无干系,收拾一下,走吧。”

    桑妪愣了一下,死死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这么说……你跟大公子的婚约不做数了?”

    韩月影轻轻点头:“嗯,既然是误会,这婚约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桑妪气得脸色通红,恨恨地说:“当初说有婚约的是他们,现在要解除婚约的也是他们,他们将咱们当成了什么了?不就吃定咱们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没人撑腰吗。不行,我得去找贺夫人问清楚。”

    韩月影连忙拉住她,劝道:“算了,桑妪,大公子本就对我无意,便是成了,以后也是一对怨偶。齐大非偶,这么算了也好,对大家都未必是一件坏事。”

    “你这孩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替人说话。”桑妪气得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长叹了口气,温暖的大手拉着韩月影的手,温柔地说,“小月,你是我一手养大的,瞒不了我,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月影垂下头,望着桑妪的双手。这双手比以前细腻了许多,茧子的痕迹也减轻了不少,这都是因为待在贺家,桑妪再也不用干粗活重活的缘故。以后又要劳累桑妪跟她一起过回从前那种清贫的生活了。

    “桑妪,我长大了,你放心,便是离开了贺家,我以后也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给你养老的。”韩月影郑重其事地说。

    桑妪听了,愣了片刻,轻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笑容有些恍惚:“傻小月,说什么傻话呢,你当桑妪担心的是这个?你是桑妪一手带大的,就像桑妪的孩子一样。算了,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等会儿,我去将我的东西拿着咱们就走。”

    韩月影用力握了一下桑妪的手:“嗯,我们先离开,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好。”桑妪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出门,还未上回廊,就看见贺青云大步从门口走来。

    贺青云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就跑到了门边,对着正给包袱打结的韩月影道:“对不起,小月,咱们好好聊聊。”

    韩月影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贺青云,见他满头大汗,深邃的眼睛中充满了懊恼和歉意,便明白,贺夫人应该还未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存疑。

    勉强扯了一个笑容,韩月影淡淡地说:“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贺青云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漆黑的眼睛中,全是烦躁与愧疚,他扒了一下头,按住包袱:“你别走,以后,以后我将你当做亲妹妹,我认你做义妹,给你出嫁妆,找个才貌双全,品行上佳的夫婿。只要有我一天,便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好吗?”

    韩月影看得出来,他说这话的赤诚与真切,心里泛起一股苦涩,感觉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必了,贺大公子,你没错,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更不用这么弥补。”

    贺青云不动,目露坚持。

    两人僵持不动,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忽然门扉轻推的声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桑妪端着托盘进来,倒好茶,招呼两人,又劝韩月影:“小月,坐过来,慢慢与大公子讲清楚。”

    贺青云也顺着台阶下,他坐到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道:“桑妪说得对,小月,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你先坐下,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情不自禁。”

    韩月影看着执拗的贺青云,心知,今天不跟他说清楚,他不会放自己走,索性坐了过去。

    桑妪见了,欣慰地说了一句:“这就对了,有事讲清楚,也免得以后留隔阂和遗憾。”

    说完,拿着空空的托盘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韩月影坐过去,拿起茶水饮了一口,决定跟贺青云说清楚,免得他一直这么耿耿于怀:“贺大人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东阳韩家的韩凤阳从未娶妻生子,所以婚约压根儿就不存在,你喜欢谁,想娶谁都是你的自由,不必觉得愧疚。”

    “啊……”贺青云惊得打翻了茶杯,错愕地看着她,“你这是开玩笑的吧,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

    说到后面,贺青云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得出来,韩月影的认真和严肃。再一想母亲今天的态度,他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事情斗转急下,猛然之间出现了这样出乎意料的变化,打得贺青云措手不及,他一时半会儿竟忘了言语。

    韩月影扯着嘴角,讥嘲一笑,站了起来,准备去拿包袱走人。

    但她刚站起来就觉得脑子发晕,浑身发软、发热,若非五指紧紧抓住桌沿,只怕人都会栽下去。

    “你怎么了……”贺青云连忙站起来,正准备去扶起韩月影,却觉得浑身发热,像是着了火一样。

    他比韩月影见识广一些,立即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忙往门口跑去,用力拉动门栓。

    木门随着他大力的动作,不停地晃动,但却始终没打开。贺青云的脸色一沉,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来人,开门,开门!”

    屋子内外,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应声。

    贺青云越发觉得不妙,只不过这短短的几息功夫,他身体里的火热更甚,口干舌燥,急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他扭头用猩红的眼睛瞥了韩月影一眼,见她虽然一知半解,却聪明地抱着身子,缩到了墙角,咬紧牙关。

    贺青云抬起手臂,凑到唇边,用力咬了一口,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用里抓起一只凳子,砸到门上。

    木门发出哐当的声音,咯吱作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还是没有奴仆过来。他的心开始下沉,眼底的红丝越来越多,脑子发沉,渐渐的失去了理智,被原始的欲望所支配,一步一步往韩月影的藏身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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