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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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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秋把手机踹进兜里, 然后走路去自己的教室上课。

    也许会遇见江揽云,可那也没什么, 江揽云带头孤立,那见到他,他也不可能理睬。

    他会是一个优秀的旁观者,旁观一场持续一个月, 由他一首促成的冷暴力。

    总觉得很难受,心里更堵了,堵到不管做什么都很发慌, 脚下踩着空落落的,像走在悬崖边上,一失足就能掉下去。

    慎秋想不明白,明明是朋友不是吗?明明都说了喜欢不是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做出这种事,让这份憧憬变得无所谓起来。

    ——怎么可能是喜欢……

    他们就是想在无趣生活中找点乐子而已, 看着蚂蚁被他困在一方天地里着急地找不到出口, 囿于一小块四面是壁的地方,他可能就会觉得好玩了。

    父母有了新的替代品, 江揽云有了新的替代品, 那他就显得可有可无了。有了新的,那么旧的东西就该被扔进垃圾桶里了。

    慎秋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正在遭受的打击,好像装作无所谓的话, 就真能无所谓。

    连席渭水都能承受孤立,那自己也没道理承受不了。

    慎秋这么想,才觉得黑压压的天空有了一丝光透进来, 给了他得空喘息的机会。

    时隔这么久再次有一场冷暴力,还是能接受的,毕竟曾经遭受过那么严重的霸凌,再来一次小儿科的算什么,谁还能有季如安做得过分。

    慎秋苦中作乐,给自己找点好借口。

    他以前也常常想赶快从育英毕业,那就再也不用接受这些了。那种迫切的心思转变成开始数毕业日期,两年的时间被他化成分秒,那样就感觉时间流逝得更快了。

    今天还剩七万九千两百分钟就能离开育英。

    过了一分钟后,今天还有七万九千一百九十九分钟。

    现在又要数一次,不过这次很短,只上一个月。可再开学怎么办……

    慎秋总觉得自己应该是适当时刻流点眼泪才能稍微疏解一下内心的堵塞,总得有个出口。可那个出口早就被季如安折磨光了。

    他努力地冷漠起来,好让自己不因为那么一两滴眼泪就迎来他们兴奋的拳脚。以前逼迫自己久了,导致他现在理解感情很困难,所有的一切都压抑在内心里。

    慎秋并不是天生的情感缺失,对感情难以分辨。而是后天的压迫致使他外表看上去对这些一点不在意,久而久之,连好坏都分不清。

    偶尔对他稍微伸出援手的人,就是他的救世主了。可他的眼光太差劲了,他的救世主都只是包藏祸心的撒旦,一个两个把他的一点点希望折磨光。

    慎秋进了教室,里面的人没有多少,他再次感觉到了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目光,好玩的,找乐子的,恶意的,嫉妒的,各种各样都有。

    现在除了冷暴力和他有关之外,其余什么都和他无关。

    朋友这个词,有点奢侈。

    先前那个弄掉他笔袋的人就坐在他前桌,他好像就是那种跟风的人,不仅仅是跟风,他还做出了行动,装作无意的,可恶意很明显。

    教授进来讲课,慎秋拿笔做笔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能用的笔都被人弄断了,不能弄断的笔消失了,可能被人藏起来了。

    他无措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这种事,也许是上次踩他的那个人,可那个人正目光专注于讲台,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后背被一个人戳了一下,慎秋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可那人悄悄递过来一支笔,然后迅速收了手,好像很怕被别人看见。

    他回头看了一眼,给他递笔的是个女生,见他望过来还瞪了他一眼,让他赶快回头,小声道:“别被教授看到,他会叫人答题的。”

    慎秋忙收回了目光,坐直了身体。

    过了许久,后面传过来一张纸条:下课记得把笔还我,我今天看见弄断你笔的人是谁了,不记得名字,你前左数两位,那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太幼稚了,你不要难过。

    她觉得反正只是顺手帮个忙,从来就看不惯这些,不明白为什么能用那么多人乐在其中。

    既然她做不到特立独行,只要不与人同流合污就行。

    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人士在讨伐罪犯,用他们的方法,还以为自己有多侠义。不管多大的年纪,还能做出来这种事情。被人跟风带节奏,被人当枪使。

    “谢谢你。”

    慎秋很感激,他写了三个字,把纸还给她。

    这些日子的中午,慎秋都是一个人吃的午饭,然后早早地回到了寝室。有时候连楚况都没回来,他就已经回来了。

    外面压力大,大多数人都是成双成对的结伴而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校园里的独行侠,慎秋也在里面,总觉得不太舒服。

    每个人都有朋友,只有他没有,因为外表的出众还会被陌生同学围观,然后窃窃私语。以前江揽云都会帮他挡回去,或者和江揽云一道走他就没那么多压力,目光一半会放在江揽云身上。

    他到现在也不习惯别人总是看他,即使大多数目光没什么恶意,这样让他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和他们划了一道沟渠。

    这天中午,慎秋也才回来不久,楚况和裴绍琪就一起回来了,他们俩刚才是上的同一节课。

    裴绍琪爬上了床,准备和教授交流交流,他刚刚要到了教授的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常常找他,所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裴绍琪往床下看了看,桌子上面有些乱,没看见他的笔记本电脑,他一向都不会把笔电放在桌子上,都是放在床边儿的,随时用。

    “我东西呢?”

    楚况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又弄丢东西了吧?”

    “没啊,昨晚我还用着呢,怎么可能今天就不见了,我记得我放在床上的,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他掀了掀床上的被子,又把枕头拿起来,哪儿也没看见他的笔记本电脑。

    “慎秋,你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电脑了吗?”他问。

    “什么?”慎秋把耳机摘下来,他听见裴绍琪喊他名字的声音。

    “我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笔电?”他有点烦躁,语气也有点不耐烦,找了半天没找到。好不容易到处找教授的办公室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现在居然不能联系。

    “没啊。”慎秋怎么会注意别人的电脑放哪,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楚况天天一回来就拿着他电脑玩游戏而已。

    “什么情况,你怎么这么着急?”楚况问。

    裴绍琪挠了挠头发,皱眉道:“我笔电没了,肯定是放在床上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在别的地方。”

    席渭水还没回来,慎秋老早就在这了,他名声不大好,会不会是他拿的?

    裴绍琪想了半天,才问:“那个慎秋,你有没有拿我笔电,玩了游戏什么的。你拿了没关系,还回来给我就好了,我不介意。”

    他一副肯定是你拿了的模样。自己主观臆断,诬赖别人拿了他东西,然后在想象中宽宏大量原谅偷自己笔电的小人慎秋。

    慎秋一脸莫名,疑惑道:“我没拿,我有电脑为什么要用你的。”

    他的电脑是还没来的时候就让人装好了的台式机,剩下三个人中,裴绍琪和楚况是笔电,楚况最近也在装台式机,打游戏更好一点。席渭水电脑什么的都没带,只有手机平板游戏机。

    裴绍琪更烦了,拨头发拨得更厉害了,簌簌下雪,往地上掉头皮屑:“楚况,你笔电放哪儿了?还在吗?”

    他不会怀疑楚况,因为他俩一个学校的,他知道人品。

    楚况柜子上了锁,天天电脑什么时候用完什么时候锁,不存在丢的情况:“你是不是没找到?要不在别的地方找找看呗?”

    “我都找遍了,没有!”

    这寝室里按家境来说慎秋和席渭水最好,其次是裴绍琪,最好是楚况,楚况也不穷,他就是一普通家庭的人,条件对他一个人来说很足够。

    可裴绍琪对慎秋印象不怎么好,因为江揽云的缘故。江揽云是班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裴绍琪对他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这是孤立的后遗症,江揽云没让他去诬陷慎秋偷东西,他下意识因为印象差就会去猜测是不是慎秋偷了东西,慎秋不承认,他就会认为是狡辩。

    “慎秋,你拿了你就说,我不怪你。”

    “……可我没拿,你让我怎么说……”慎秋被人诬赖就紧张,生怕辩解不了,让别人误会。

    裴绍琪开始态度还算好,可看慎秋死活不承认就怒了:“你拿就拿,我又没说怪你,你不承认是什么事儿啊?以为我不会追究吗?”

    楚况还是中立党:“你什么事这么急用电脑啊,再找找也许就出来了。”

    “找什么找啊,被人拿走了怎么可能找的到。”他连楚况都一并怼了,“我都说了没有没有,全都找过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找?把床翻过来?”

    “你是想找教授吧,不能用手机吗?都一个寝室舍友,不要撕破脸皮,要是你弄错了怎么办?”

    裴绍琪喊了一声:“楚况你他妈到底是哪边儿的?我是你同学还是慎秋是你同学!帮着小偷说话有意思吗?”他越说越直白。

    他俩以前是老同学没错,可慎秋现在照样也是楚况的同学。

    但裴绍琪明显怒了,楚况也就不想再管闲事了。既然他都想好了不搅这趟浑水,就啧了一声闭了嘴。

    “我没偷你东西。”慎秋解释着。

    “小偷会把自己暴露出来吗?”裴绍琪冷笑一声,好像已经确定了什么,“难怪被大家讨厌,原来是因为手脚不干不净,果然孤立都是有理由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别人冤枉你了,没想到你就是活该。”

    慎秋气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我都说……了我没拿,没拿就是没拿,我为什么要承认?”

    “可早上我还看见笔电了,中午回来就没有了,那就是这一段时间没了的,我和楚况一起上的课,一起回来的,肯定不是他拿的,席渭水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会是他拿的。”

    他以为自己是名侦探察觉到了一切细节:“那就只有你了,首先你名声很差,其次你今天中午回来得这么早,这段时间寝室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

    裴绍琪觉得自己判断的有理有据,一点儿也不会出错。

    慎秋百口莫辩,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只是认定的自己偷了他笔电,解释也没用。

    楚况围观中立党,觉得裴绍琪有点吵,就把耳机带上了,陷入了游戏世界,不再去理睬外界的一切。

    “我没拿”三个字,慎秋说多少遍他也不信,靠着自己的判断去怼人。

    “既然你说你没拿,那没拿的证据呢?”

    “我……”

    裴绍琪的猜测是证据,可慎秋又没办法把自己的品格当成证据。

    “我本来也不想怪你,可你死不承认,那就是你的错了,我开始的时候是真准备原谅你的。”裴绍琪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会和老师申请请你换寝的,我不能接受我寝室里有一个小偷的存在。”

    “我没拿,不管你信不信,去调监控也行,用什么方法都信,你不能诬赖我。”慎秋又气又急,额头都冒了一层薄汗。

    可裴绍琪怎么可能相信,他准备下午去教学楼的时候就把事情跟老师说清楚,让慎秋搬离寝室,顺便再把他的笔电要回来。

    恰巧席渭水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也是出了一头汗,不过人挺兴奋:“快快快慎秋,我和你说个好消息,我家事情解决了!”

    他一看慎秋的表情,然后再看看裴绍琪的表情,总觉得寝室里的气氛有点凝固。

    “什么情况啊?”

    “呵,你的慎秋小哥哥偷别人东西。”裴绍琪说话阴阳怪气的。

    “慎秋怎么会偷东西?被人诬赖了吧?哪个傻吊诬赖的?”席渭水从桌上拿了一瓶水给自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他关注点一点儿都不在这。

    “诶诶诶,慎秋,你下来,我女朋友要和我视频,她想看看你。”

    估计席渭水把他怎么搞定小三的全过程炫耀给女朋友听了,听见他找了个好看的舍友帮忙,就特想看看慎秋的到底长什么模样。

    “妈的席渭水你这小学生能不能滚边儿去,我找慎秋有事,你过来搅什么浑水?”

    席渭水眉头锁起:“你有病啊?我找慎秋是我找慎秋,你找慎秋那就排队,在后面给我等着,在这跟我大放厥词说我小学生,你不还跟小学生在一个学校一个寝室?”

    席渭水伶牙俐齿是从小练就的,对抗外敌。

    “你和小偷打什么交道?你是不是就是小偷?”

    “乱放炮弹,谁睬你这个神经病。”席渭水给了他一个白眼,裴绍琪的家境他知道,一个人穿着打扮一概能看出他水平,自己偷他东西,也不看看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偷的。

    “一穷二白到家了,还天天妄想别人偷你东西,别异想天开了,做梦会比较好。”

    “今天我一回来,我笔电就没了,寝室里就慎秋一个人,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裴绍琪快被席渭水气炸了肺。

    “你笔电?”席渭水狐疑地看着他,“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了,就在你桌子底下,从你床上掉下来了吧。”

    他没有帮别人捡东西的好习惯,看见也就是看见,仅仅是瞥一眼。

    “怎么可能会在地上?不会是你放的吧?”

    裴绍琪发觉自己好像有了弄错的迹象后开始无差别攻击。

    席渭水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脾气暴躁得很:“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自己天天就一个笔电还藏着掖着,从你自己床上掉下来在桌子后面,还往我头上赖,神经病吧你。”

    裴绍琪之前刚来的时候就领教过他的嘴炮功力,现在被他呛得尴尬得要命。

    不会真在地上吧……

    看他的样子,席渭水也就能知道大概情况了,自己笔电被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地,找不到了,就把错赖到慎秋头上,估计是看他家境好,想讹一个笔电过来。

    他对这种人尤为看不起:“从舍友身上捞钱,真够不要脸的。”

    “你说什么?!”裴绍琪怒火中烧。

    席渭水大声怼了回去:“我说你不要脸!”

    楚况这个老好人即使带着耳机也被吵烦了:“行了行了,绍琪你就去看看你床底下桌子那边有没有笔电,有就不要再闹了。”

    裴绍琪看一个两个都不在他这一边,也就不再吵了,跟小孩吵感觉他肚量很小。

    笔电最后确实在那边找到了,一点都没坏,收获了席渭水几个大白眼。

    可他最后也没跟慎秋道歉,只是尴尬地回了床上,借口和教授聊天遁了。

    席渭水没怎么在意,他一向都是过去即忘的性格,爬到慎秋床上笑嘻嘻地和他女朋友视频。给他女友介绍慎秋,介绍楚况,介绍他的新学校。

    要不是江揽云带头孤立的原因,裴绍琪怎么也不会把慎秋想象成那种会偷东西的人,先入为主的印象摆在那里,他是一个很容易随风摆的墙头草。

    没收到道歉,看裴绍琪的样子,他是不准备道歉了。

    在这学校的一个月,他难熬得像一年。寝室里楚况不会替他说话,这件事后裴绍琪也各种装瞎,席渭水又被他爸爸接回家了,直接退了寝。

    班里偶尔也有那些不怎么好的目光,大多数都是直接忽略他。

    没朋友是其一,大家看他和看别人不一样是其二。

    慎秋被人诬赖偷东西,要不是席渭水帮了他一把,他可能真的就没法解释了。

    他个性越发沉闷,在教室里不说话,在寝室里也不说话,做什么都独来独往。江揽云是真的忙,不管是老师的事情还是同学的事情。

    再一次像是回到了育英那片故土,除了没人喊他怪物,动手打他之外,其余没什么变化,大家当他是透明人,见他来便窃窃私语。

    也不算太差,至少身上不会有伤,大学生没那么无聊。

    至此也算是庆幸。

    唯一让他觉得无比失望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是江揽云。

    一个月上学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家都要收拾东西回家了,寝室里其余两个人一起走了,只剩他一个人。

    寝室里,少了席渭水后,这地方对于慎秋来说很压抑。

    他一个月以来被压迫的神经紧绷着,总觉得周围很暗,房间内的灯被关着。窗外有鸟鸣,不是那么悦耳,但在引着人向窗外看。

    而看向窗外的时候,那种感觉很怪,带着点恍惚,让人看不清楚,看久了那块窗好像多了点憧憬。

    他看了一会,又把东西收拾好,门外进来一个人,他还以为是裴绍琪或者楚况东西忘记拿了。

    可那个人是江揽云。

    那个人笑了笑,然后进来,一如既往摸了摸慎秋的头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样:“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他的举动熟稔,好像做出孤立这种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慎秋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他能拒绝恶意,可江揽云没有恶意,但他总觉得江揽云会一点点变成季如安那样的人,以伤害他为乐趣。

    “……不用了,江揽云,我自己会收拾。”

    这名字一叫出口就很容易让人想起来曾经两个人还关系特别好的时候,慎秋还能笑着喊他江江和云云,故意把他说着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让人来接了,东西收拾好就一起回盛华,去你家吧,方便一点。”江揽云替他收拾东西,然后让他出门。

    慎秋怎么着也不肯:“……我不回去,你离我远一点,我什么都好……”

    他是在用全部的拒绝话语去拒绝他,想做的果断一点。

    按他的个性,什么很容易都做得犹豫。可这次他拒绝了,还很强烈。

    寝室里其余三个已经走了,他不用顾及着别人而不敢动作。

    江揽云看着他,神色很颓,似乎因为他的举动挺受伤的:“你别这样好不好?尽快回家不好吗?你这样我……我很难过。”

    他其实不后悔他做过的事情,慎秋人没了其他的朋友,只能依赖他一个人,那样会更容易。

    得到他想要的。

    慎秋也想回家,可不想和江揽云一起。

    他抿抿唇,手指微蜷了蜷:“那我……很抱歉。”自己的东西已经快收拾好了,下楼等车,现在时间还早,不怕没有到盛华的车。

    这一班车是最方便的,老师上课特地讲了,回盛华的同学可以坐这一班车回家。

    他把背包背上,然后手里踹进兜里,看了眼窗台,外面没人晾衣服,然后把玻璃门关起来。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得关灯关门。

    江揽云站在里面,眼睛里闪闪烁烁似的。

    慎秋扶着门把准备把门起来,可江揽云没出来,他就说了句:“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慎秋没怎么犹豫就转身走了。他实在不想和江揽云有一点关系,那些曾经做过的事都像如鲠在喉一样让他反胃。

    校园很大,不路痴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准确找到方位。慎秋靠着路标,很快就找到了车站。二十分钟一班的样子,应该能早点回盛华。

    他坐在车站,周围起雾了,也没什么学生。他走的太迟,先前的一波学生潮已经走光了,现下车站也没几个人,都不互相认识。

    那些对他施以冷暴力的人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是始作俑者,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全都来自于一个人。

    而那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由此感觉到了难受,反过来和他说,自己很难受。

    有点可笑不是么。

    他被低压笼罩着,想起来自己上课被弄断的笔。

    其实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他总是愿意这么想,比如他后面那个给他递笔的女生,还有陈阿渡,她现在已经已经出国了,可能见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慎秋低着头,脑子里乱乱的,看着前面车来车往的车辆,总有一种出去的冲动,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他被车撞的面目全非的样子。

    可猛一回神,他还坐在站台里,旁边几个人正在玩手机。

    周围雾好像越来越大,慎秋脑子晕的好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想象了。

    他摸了把额头,好像发烧了。一直以来的压力太大,一点不留神病气就袭上来了,把人搅得四分五裂。

    他其实挺想逃走的,可他不知道逃到哪儿去,这里哪里也不是他的地盘,四处望望,全都是陌生的景色,陌生的脸。

    彼得潘还有他的永无岛,可慎秋这个被关掉窗子的小孩没有他可以躲去的地方,天上如果下雨他就只能一直淋着,默默承受。

    车好像来了,从雾里面看见3路的红色标志。

    他站起来,总觉得他现在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些好的,让他感觉舒服的经历,反而是假的,那都是一场梦境。

    他抽了下鼻子,把背包重新背起来,上车。

    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将他拉回了现实,手臂被人猛地扯住了,他被人拉进了车里,周围变得封闭。

    “你疯了!那边都是车!你是想死才会出去的吗?!”

    慎秋有点头重脚轻,被人晃得差点快吐出来:“……不要……晃我,我头疼。”

    江揽云这才停下了动作,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很烫:“你发烧了?为什么不早说?你刚刚为什么冲出去?”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又急又慌。

    他真怕慎秋像以前那样,从育英的天台一跃而下。

    慎秋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些欺负他的小喽啰他就不在乎了。

    可他一点不厉害,他就是一个心脏很脆弱的普通人,他情感缺失不代表他就感觉不到那些拳脚砸在他身上的痛楚。

    慎秋又抽了下鼻子,知道这是江揽云,想推开车门下车。可车子早就发动了,车门也被锁上了,他弄半天都弄不开。

    “唉。”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开门,“放我下车吧,我等的车来了,我要回盛华,不用你带我。”

    “我可以带你回去,你发烧了,回去尽早吃药。”

    慎秋犟得很:“我要下车,我不想跟你呆在一块。”他推开江揽云,见他不开车门,就把自己缩在最角落,拿背包隔在两个人中间拒绝他的靠近。

    “我不会让你下车的。”江揽云始终记挂着他刚才的举动,像是故意寻死,他比慎秋还要紧张他自己,“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慎秋没回答,脑袋歪着倚在窗户上,头太重了,他觉得现在如果站起来,他就能倒下去。

    江揽云把他隔着的背包放到一边,自己坐了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离我远一点。”他声音有气无力的,“你和季如安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季如安在临入狱前还给他打了电话,深夜直播他跳楼过程,心理究竟是有多残缺才会做出这种事,用这种方法让别人记住他。

    江揽云怔住了,他没想到慎秋会把他和季如安划上等号。

    慎秋浑身都酸得不行,他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席渭水会给小三发八百句诅咒,因为他自己没有办法改变他爸和他妈的婚姻感情,只能用这种方法泄泄气。

    “你不能这样。”江揽云握了握慎秋垂在两侧的手,声音小小的,怕吵到他,“你不能把我和季如安想成一样的人,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是因为太迫切了,总是得不到回应,才用了这样的方法,他知道这对慎秋是伤害,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用了。

    “对不起。”

    慎秋又往旁边动了动,觉得可笑。拿刀捅完人再说对不起有用吗?

    车子开得很平稳,慎秋可还是很不舒服,挤在一个小空间内,旁边还有他一点都不想看见的人,他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青葱树木,还有那些高楼,因为雾而看不清顶部。

    慎秋已经开始试着学会去喜欢一个人,可那个人亲自动手把那根线给剪掉了。就像季如安对他说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他同样觉得可笑。

    不可能的事情,为了寻求原谅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一句喜欢就可以打消所做过的一切,那全世界的杀人犯都可以用这种理由杀人了。

    江揽云把手指从慎秋的指缝里插进去,握紧:“真的对不起,不管你原不原谅我。”

    慎秋松开手,把手抽出去,闭上眼睛,连看都不想看他。

    “对不起……”

    …………

    脑子里像有一圈圈波纹,涨开又缩小,太阳穴突突地疼。但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烧糊涂了。

    半睡半醒间有人给他喂了药,他知道除了江揽云之外,没人给他喂药,所以他下意识地抗拒,想把那几粒药吐出去,舌头往外推。

    眉头皱着,怎么睡都不安稳。

    有另一个人的唇附了上来,给他喂了几粒药,推进他喉间,强迫他咽下去,之后又渡了几口水,都在他即将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离开。

    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人放在柔软的枕头上,蓦然就舒服了不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慎秋才醒过来。

    他一开始以为窗外的天早就黑了,因为屋子里是黑暗的。

    没想到不是,是窗子被人封住了。江揽云怕他跳楼,即使是二楼,跳下去也足够受点伤,如果受不了伤,那慎秋就能逃跑。

    他的手机不在身上,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记得醒来吃药,一次两粒。

    他连慎秋什么时候醒都算好了。

    慎秋没打算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把那两粒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就那么干咽了下去,套上拖鞋准备出去看看。

    握上门把手,按了按,按不下去。

    慎秋皱起了眉,使劲按了按,除了有了一点动静之外,们根本打不开,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很厚,慎秋要撞顶多就是被门撞坏。

    他拍了拍门:“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他不死心,又按了按门把手,一点用都没有。兜里没有手机,估计是被人拿出去了,衣服也被换了一遭,他现在身上穿的是睡衣。

    是江揽云做的吧……

    “江揽云!你是要关着我吗?”他重新拍门,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感到恐慌,“开门!”

    现在放假了,他不去学校,也没什么朋友,消失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要是阮静打电话过来,江揽云有很多办法解决。

    门外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你饿吗?”

    江揽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所以不能那么理直气壮,得让慎秋先平静下来。

    “我不饿,你给我开门,我不要被锁着。”慎秋锤了锤门,咚咚咚几下沉闷的声音。

    门外的人连忙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做了饭,都是你喜欢吃的,只要你不走,我就开门,行吗?”他端着一颗吊着的心。

    “你开门!我不吃。你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慎秋拍门很用力,连手掌都红了,脑袋气的发晕,“开门!江揽云,我真的要生气了。”

    拍了半天门,慎秋病着的身体都已经累了,门外的人一句话都没说,就任他发火。

    “江揽云,你不是希望我高兴吗?你从二十楼跳下去,我看见你四分五裂的尸体,我可能会高兴。”他手臂整个麻木了,又气又怕。

    一醒来就发这么大火,慎秋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猝死在这个房间。

    “我死了你会舍不得我的。”江揽云听见里面拍门的声音没了,知道他累了。

    “不会!”慎秋堵了回去。

    “你别气好吗?吃点东西吧,我亲手做的。”

    慎秋深呼吸一口气,一点儿不想搭理他。他四处看了看有没有出去的方法,可连窗子都封住了,整个房间像个密室一样。

    “求你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和我发火。对吧?”

    门外传来咔哒一声响,慎秋看过去。

    江揽云慢慢端着晚餐进来,是粥,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做的,里面料很多,香气都飘出来了,是一直熬着的,还热着。

    “那个……吃一点吧。”

    慎秋看见门开了,就想立刻出去,可惜被人堵住了出路:“你走不了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房间。”

    慎秋知道了,自己现在是哪儿去不了了。

    他脸色差得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苍白如纸:“我不吃,你把你的东西端出去。”

    慎秋现在特别想像席渭水那样骂人,特勇敢的胆子上天的那样地去威胁别人,可他那些话想了半天,乱糟糟的堆在脑子里,让他的心情陡然又下降几分。

    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才说出口:“你把我关在这,还带头孤立我,我怎么着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就死了心吧,当我不存在,像其他人一样就行。”

    他头一次说得这么严重,江揽云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喜欢的人这么说,是个人都会难受,而且江揽云还这么喜欢他,深怕他做出些来不及后悔的事情。

    被慎秋这么说,他连眼框都红了,鼻子发酸:“慎秋,你吃点儿吧,我做了一下午的。”

    “请你、离我、远一点。”慎秋推开他,连同他做好的东西一起推出门,“你只想着你自己,从来没想过别人,我不吃你的东西!”

    他没有糟蹋别人心血的习惯,江揽云弄好的东西,他一概不会吃,也不会因为生气而去弄翻它。可这样更让江揽云伤心,他好像连一点关系都不想和自己有。

    江揽云这辈子除了以前在福利院的时间,其余都是一帆风顺,从未遭受过什么挫折,很多事情他都能一概解决。

    可慎秋就像是铁石心肠,他根本撼动不了。

    连同做好的东西都一起被赶出了门外,江揽云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下来了。

    慎秋说他是小公主性子,他的确是小公主性子,被养父母宠着长大的,高高在上的那种,对待别人都是一脸高冷,唯独对慎秋态度好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慎秋……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揽云在门口挠门,他可以进去,可他怕自己一进去就会被赶出来。

    “你吃药了吗?”

    江揽云现在别说从二十楼跳下去身体四分五裂了,他连心脏都碎了一地,整个人都矫情得要死。他坐在门口,旁边是他准备了一下午希望慎秋能好点的东西。

    “要不我走远一点和你说话?”

    江揽云往后移了位置,突然想起来离的远慎秋听不见他的声音,就又往前移了移,反而比之前更近了:“慎秋……我错了……要不你揍我一顿解气吧……”

    慎秋听见他外面的声音,烦不胜烦。

    他躲进被子里连同耳朵一起堵住。

    窗子被封住了,他没法离开,只能被禁锢在一方小空间。

    慎秋想了很多东西,在这一片黑暗中有些害怕。于是他缩紧了身子,躲在被子里,嘴里念叨了几句话,驱赶床周围的那些想象中的妖魔鬼怪。

    明明没做错什么,但被人总结出了千错万错,把责难加诸在他身上。他甚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揽云要做这种事,他明知道结果的事情。

    做了一件错事,就得把以前做过的好事全部推翻重来。

    江揽云走错了一步路,所以他的好人标签裂掉,加不上去了。

    门里面没了声音,江揽云才把门打开,慎秋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连头都没有露出来,缩成一团。

    “你睡了吗?”

    慎秋即使堵着耳朵,也能听见那些声音:“你出去。”

    江揽云掀开了被子,把他的脑袋露出来:“我会出去的,你别生气,我……我能在这待一会儿吗?”

    “不能。”

    江揽云这话问出口,就没准备收到同意的回答。他对慎秋的拒绝充耳不闻,还是挺小心地,准备在这赖一会儿。

    他做了这些事,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因为慎秋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他有点受不了。吃惯了蜜糖的孩子,突然给一粒苦的,怎样也不会接受的了的。

    “你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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