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危险关系
恍然回过神, 林馥蓁才发觉, 九月已经过去了,这是个礼拜四,距离阿尔卑斯山下那场婚礼还有两个礼拜时间。
昨天,虽然过程有些丢脸,但她还是顺利拿到百分之六十的投票率,经历紧张的投票过程, 当连嘉澍把至关重要的一张票投进左边票箱时, 林馥蓁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如果说这是一场选举的话,想必她是铁定出局了,最后关头,连嘉澍拉了她一把。
人们似乎总是会受到夜晚的蛊惑,伦敦郊外如梦似幻,布谷鸟叫得欢, 院子里花香气宜人, 就是在那样的氛围下, 林馥蓁和连嘉澍席地坐在客厅地毯上喝起了小酒, 像一个个“四月惊奇”之夜,不可一世。
凌晨醒来,他们就像两只挤在菜叶休眠的毛毛虫,以C字母形式卷缩在地毯上, 他在外面她在里面, 他的下颚抵在头顶上。
林馥蓁费了好大劲才确认那是二十五岁的连嘉澍。
地毯上放着两瓶酒, 他的酒瓶干了, 她还剩下小半瓶。
挣脱那个怀抱,走了几步,又折回,打了连嘉澍一个巴掌,就当是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的惩罚。
离开时连嘉澍还在呼呼大睡,走在回房间走廊上,脚步伴随着逐渐清晰的思绪每一步都变得沉重。
次日,准时起床。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打开窗户,在窗前静站五分钟,无尽延伸的天空会让她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把昨晚两个酒鬼弄乱的客厅收拾好,准备早餐。
和往常一样当把早餐摆上餐桌就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只是今天早上连嘉澍手里多了一个资料袋。
美式早餐,硬壳全麦面包配黑森林火腿。
林馥蓁吃得有些的心不在焉,倒是嘉澍一如既往,把早餐时间控制在十分钟里。
用完早餐,连嘉澍没和往常一样离开餐桌,回房间换衣服上班。
把餐桌收拾好,再给连嘉倒了一杯水,她知道,这个早上和之前的早上不一样。
安静等待着。
连嘉澍喝了一口水,打开资料袋,把几张照片推到林馥蓁面前。
照片里的女人年纪五官身材和兰秀锦至少有六分相似。
“那是将取代你妈妈的人选,一名癌症晚期患者,三天前已经秘密被转移到到圣玛利亚附近一所医院,最早一个礼拜,最晚十天就可以拿到她的死亡通知书。”连嘉澍指着照片里的女人说。
林馥蓁再看了照片里的女人一眼,连发型也和兰秀锦一模一样。
“一旦确认死亡日期,你妈妈将以到国外接受心脏移植的患者身份离开香港前往瑞士,在瑞士修养一个礼拜后将前往开普敦,巫延吉现在就在开普敦,他已经给你妈妈找到合适的住处。你妈妈住的地方附近一家农场主正在出售他的农场,我让巫延吉问了农场价格,这样一来,你妈妈的身份也不会被人怀疑,同时,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感到无聊,你觉得呢?”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重重点头,这真是再好不过。
“等一切稳定下来,一年后,或者是两年后,你就可以去看你妈妈。”
再点头。
垂下头,不敢去看连嘉澍,低声说:“这件事情所产生的费用我以后会……会还给你。”
淡淡叹息声响起。
换成是她想必也会叹息吧,看看,他大费周章帮地是一只白眼狼,这只白眼狼连谢谢都不说,就只会点头。
其实……有很多感激的话,只是她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要怎么说起,如何说,一颗心沉甸甸的。
“林馥蓁。”
“嗯。”
“叶云章已经到了香港,等拿到那位患者死亡鉴定书,他可以和你妈妈见上面,而且他会和你妈妈乘坐同一班飞机离开香港,过几天,我会让人问他愿不愿意当一名农场主男主人。”连嘉澍柔声询问,“你觉得你叶叔叔会答应吗?”
叶叔叔会不会答应啊?应该会吧,应该是迫不及待答应吧,以前,叶云章有大把大把升职机会,可他放弃了所有升职的机会,这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啊?
笑。
自然是为了那个叫做兰秀锦的女人了。
非洲大陆有着一望无际的地平线。
笑容在扩大着。
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农场女主人身材娇小农场男主人身材修长,日落之时,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和树影融为一体,赤色平原在落日的渲染下就像着了火般从他们脚下延伸,没人去打扰他们。
脑海中的影响变成一种温柔的力量,嘴角弧度顺着那力量一直在上扬着,也许下一秒就会迎来了灼热的泪水。
“小画眉,你在笑什么?”状若在你耳畔呼气。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妈妈的幸福啊,那颗一直挺得高高的头颅这次有了可以提供歇息的肩膀了,在不久之后的某天。
能不笑吗?能不笑得咧开嘴吗?
“笑什么?嗯?”呼气变成了吹气。
“嘉澍,”眼眶聚满了雾气,“妈妈终于幸福了,嘉澍,我看到属于妈妈的幸福了。”
有世间最为温柔的力道在轻抚着她嘴角的笑意。
“知道吗?”如星月间的呢喃,“你在我梦里这样笑过,但我伸手时,你就不见了,从此以后,在梦里,我再遇到你笑时,我都不敢再去伸手,不伸手了,小画眉就会笑得久一点。”
“我已经有近两千个时日没见到你在我面前这般笑着,小画眉,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甜。”
眼眶雾气都是会传染的吗?她怎么也在他眼眸里头看到了雾气,很淡很淡的一层,隐藏于那淡淡一层后的眼眸,让人沉溺。
一颗心就像陷落于柔软的沼泽地。
在眼帘即将磕上最后一秒,奋力掀开。
眼前一片清明,她青春岁月里挚爱的男孩在只手可及的所在,瞅着她的眼神让她在千分之一的瞬间里想变成那只冲向火堆的蛾。
不,不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晚半夜醒来,睁大眼睛,凝视黑暗,从眼眶处泛出的晶莹液体最开始只是一滴两滴沿着眼角,不敢眨眼,就深怕一眨眼,泪水泛滥成灾。
黑暗中,心不听使唤,一遍遍叫着嘉澍,直到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知道那些眼泪和寂寞无关。
那条遗忘的路,她走得很艰难。
避开落在她嘴角处的手,快速擦去眼角泪水,再抬起头,说嘉澍你还没告诉我第二个一英里该怎么走。
连嘉澍站直身体,以居高临下之状看着她。
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又来了,这里的早晨总是很安静,一种总是会引发人内心烦躁感的安静。
手搁在餐桌上,一下又一下磕着,声响听着十分的突兀。
连嘉澍抓住她的手,让她的手背紧紧贴在餐桌上,手掌心平摊朝天花板,而他手掌形成拳头状叠上她的手掌心。
连嘉澍眼神专注,轻轻松开手掌,“林馥蓁,这是水和太阳帽,拿好了。”
手掌心里什么也没有,水和太阳帽能值几个钱,这是个吝啬鬼,心里嘀咕着,顺着他的意,收起了手掌。
把太阳帽和水紧紧握在手里,好脾气问嘉澍第二个一英里我需要满足你哪些条件?
持续的门铃声把林馥蓁从一场美梦中强行拉回来,翻了一个身,掀开眼帘,窗帘拉得结结实实,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点,她好像也就刚合上眼,也好像是某年夏天结束训练后睡得昏天暗地的下午。
管它是什么时间点呢,反正她不需要整理房子。
合上眼。
门铃声还在持续响着,到底是谁这么有毅力?!
拿手机一看。
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时间。
她这一觉睡得可真长,扳起手指数,连嘉澍前脚去上班她后脚就回房睡大觉,这一觉差不多十个小时。
过去一个礼拜林馥蓁压根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门铃还在响着。
无奈起床,打开门。
迎面而来的强光让林馥蓁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睛也就刚闭上香气扑鼻,紧接着,怀里被塞进一样东西。
睁开眼睛,怀里多了一束花。
站在门口的女孩林馥蓁见过,附近花店的小时工。
女孩冲着林馥蓁笑,把笔递到她面前。
没去接笔,林馥蓁怀疑这是一次乌龙事件。
“你确信你没看错地址?”问。
女孩摇头,把笔又往她跟前递进一点点,接过笔,签完名女孩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直直盯着她看。
林馥蓁皱起了眉头。
“请原谅,我十五岁时就想过Yann会和什么样的女孩交往,现在,和Yann交往的女孩就出现在我面前,所以……”女孩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性冲着她傻笑,傻笑完一脸腼腆,“坦白说,我也想象过是我,今年我十六岁,在花店工作是为了赚钱整牙,没想到会那么幸运遇到Yann。更没想到会给Yann喜欢的女孩送花的机会,每天有很多男人到店里来买花,送花对象是否是男人心爱的姑娘,日子久了,我一眼就可以看透。”
这真是一个自来熟的女孩。
“女士,你是幸运儿。”
女孩不仅自来熟而且还擅长于甜言蜜语。
“为什么我会坚信我没送错花,是因为我偷偷跟过他一次,我跟着他来到这里,那时我还不能确认那个人是不是Yann,直到他今天出现在我们的花店里,我没机会和他接触,只能偷偷躲在一边看,我听到他说要送花给女友。”话可真多,大有一逮住人就没完没了的架势。
女孩又傻笑了:“别担心,妈妈告诉我一旦我过了十八岁,就可以做到蹲在马桶上看他的新闻,万一厕所没纸了,说不定它就变成厕纸。”
懒懒挑了挑眉头,以示反应。
“女士,你知道你手里的花的花语吗?”女孩问。
摇头。
“黄玫瑰的花语为等待,二十朵黄玫瑰为赤诚的等待。”
耸肩。
女孩意识到她也许在和空气对话,尴尬摸了默鼻子,戴上卫衣外套帽,和她挥手说再见,离开前一再保证她会保守秘密,女孩还一再提醒她Yann在花里放了卡片。
关上门。
看也没看,林馥蓁把花往地板上一丢。
走了几步,折回,从花束里找出卡片。
卡片寥寥几句:七点我来接你,打扮得漂亮一点。
刚看完卡片,门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站在门外地是戴棒球帽少年。
少年把两张音乐会门票递到她手上。
没过三分钟,门铃又响了。
这次是某服装店的服务生。
服务生交给林馥蓁一个礼盒。
不需要打开,就知道里面放的是她今晚要去看音乐会时穿的服装,再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份是连嘉澍的女友。
是的,接下来一个礼拜时间里,她将作为连嘉澍的女友,也就是第二个一英里的条件。
围绕着“连嘉澍女友”身份,未来一个礼拜里,她得无条件配合他的一切,从日常生活到社交活动。
“当然,你也可以使用一切和女友有关的权限,包括撒娇,发脾气,无理取闹也在接受范围。”这是连嘉澍早上说的话。
小法兰西总是很会说漂亮话。
“想想看,这比充当科恩的工作好多了,坦白说,看到你搬那些重物我也心疼,看看,这个礼拜手臂都变粗了。”连嘉澍还说。
没给她任何反驳机会,朝她做出“亲爱的,不要激动”的手势,如是告知她:“我现在是在预习,作为林馥蓁男友的职责。”
在她想开口说话时,话锋一转:“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像孩子们在玩过家家,荒唐且无理,但是,想想看,林馥蓁你想想看,这个荒唐无理的背后你将收获的结果,想想你妈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关乎到你妈妈最后能否获得幸福。曾经,你妈妈为了保你安然无恙不惜一切。”
她还能说什么呢?
唇印上她额头,低声说我上班去了。
“这一个礼拜里,除履行连嘉澍女友职责之外,你可以任意支配所有剩余时间,但前提是在和外界无任何联系之下,也就是说你不能主动联系谁,你的个人活动范围仅限于惠特灵大街。”
这话无论从语气乃至表情都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记住了,林馥蓁。”
“好。”木然应答。
他捏了捏她脸颊。
“别这样,没人喜欢自己的女友和前任藕断丝连,林馥蓁,你现在应该很庆幸,连嘉澍随时随地会为你发狂。”
是啊,这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当然,游戏怎么能少得了精彩刺激闯关环节,至于一个礼拜后她需要通过什么考验才能拿到面包和指南针。
“这个属于保密阶段,我保证,只要你能做到全力以赴就可以顺利拿到面包和指南针。”连嘉澍是这么说的。
于是,从这个早上八点半开始,住在惠特灵区这幢老式居民楼的女人是这个房主的女友,他们相恋多年,各自忙碌于自己工作,住在不同的城市,十月,她拿到一个礼拜的假期,从她的城市来到他的城市看他。
以上,是这个游戏背景。
服装店服务生前脚刚走,后脚林馥蓁的手机就响了。
毫无意外的来电用户。
“花喜欢吗?”连嘉澍问。
真会装,这里的监控设备和连嘉澍的手机连线,想必他这会已经通过手机看到被丢在地板上的花束。
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垂头丧气的花束一眼,还赤诚等待呢。
懒懒应答“喜欢。”
“音乐会喜欢吗?”
瞄了音乐会门票一眼,音乐会举办地在惠特灵大街一所百年歌剧院举行,这所歌剧院每个月就只举办一场音乐会,是惠特灵大街备受吹捧的标志性景点之一。
“还行。”哼了一声,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更加愿意把时间花在睡觉上,接下来,连嘉澍要问的应该是礼盒了,抢在他之前,“礼盒我还没打开。”
“你一定会喜欢的。”连嘉澍说。
是,是,即使不喜欢她也会说喜欢的,无条件配合他一切行为,从言论到行动,这是他让她记住的。
“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嗯?”温柔询问。
又在装了,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她今天下午都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位松花的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心仪对象的野蛮行为。
“睡大觉。”没好气回。
“没吃午餐?”很是不悦的声音。
“睡过头了,待会就吃。”
“不要光是嘴巴说说而已,听说女人不吃正餐会老得很快。”
“我这就去弄吃的。”
“嗯。”
不能先挂电话也是她需要记住的,等待连嘉澍挂断电话。
“林馥蓁。”
“是。”真是没完没了。
“七点我去接你。”
“好,我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好姑娘。”
就差没做出翻白眼的动作了。
“林馥蓁。”
“是。”
“不问我现在在哪里吗?”
好吧,好吧。
“嘉澍,你现在在干什么?”好脾气问到。
电话彼端传来笑声:“我当然是在办公室。”
还不挂电话?
“林馥蓁。”
“是。”
“问我现在在干什么。”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现在在我办公室看电视,你去打开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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